儒學是我們的生活方式——郭齊勇先生訪談錄
王:近代以來,儒家的歷史上倒是也有人,比如康有為,嘗試過建立儒教,但不了了之。 郭:康有為嘗試建立儒教,是從"保教"的角度來切入的,不是很成功。所以,後期的新儒家基本放棄了這種嘗試。 王:目前,港台新儒家受到不同層面的批評。比如蔣慶,認為內聖和外王本是儒家的兩大傳統,外王不必由內聖開出;陳明認為港台新儒家形上建構和格義、逆格義的理路不但不符合儒家本義,而且也解決不了中國的現實問題,因而提出"即用見體"。 郭:港台新儒家在儒家文化"花果飄零"的時候,奮力捍衛,苦苦堅守,希望儒學一陽來複,是很不容易的。如今,他們都逝去了,成為歷史了。今人批古人、活人批死人,很容易。但我們批評他們有什麼用呢?如果把我們放到他們的歷史場景下,我們未必就能比他們做得更好。我們應該對他們報以同情和敬仰的態度,而不是輕易抹殺他們的成績。至於蔣慶的批評,具體的情況我不太了解。但我看牟宗三先生40年代的書,比如《歷史哲學》、《政道與治道》,等等,並不是強調什麼內聖開出新外王的。蔣慶先生把政治儒學與心性儒學對立起來,其實你們看宋元明時代的儒者,談心性都不是空談,都有實踐性,都參與政治活動,以理念干政,限制君權,倡導公正。你們看看余英時的《朱熹的歷史世界》,余先生對所謂心性儒學有了新的看法。他過去批心性儒學,也是很厲害的。至於陳明的"即用見體",我不了解。儒家文化的建設,需要在現代化與中西比較的前提下,應對中國問題,解決中國問題。陳明年輕,我希望他能拿出自己的東西來。 王:在大陸,蔣慶、陳明、盛洪、康曉光等人從不同理路靠近了儒家,走著一條與體制內和學院化的知識分子完全不同的民間弘道的進路,被人稱為是大陸新生代新儒家,並被冠以文化保守主義者的名號。您對這個群體有什麼評價? 郭:我希望在中國大陸,出現幾個儒學的領軍人物。對你所說的這個群體,我對他們的具體進路不太清楚。我當然樂觀其成。 王:龐朴先生曾談到,在八十年代的國學熱或文化熱中,"現代化"是人們的主要訴求,而本世紀之初則是"全球化"壓力下喚起了人們對傳統文化的訴求。您對這個問題有什麼看法? 郭:龐先生對這個問題抓得還是非常準的。"五四"時期文化主流派以啟蒙心態打破了一種狹隘和偏執,卻導致了另一種狹隘和偏執。八十年代的國學熱或文化熱,再次繼承了這一思維模式和價值觀念。走出這個誤區,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或許,在全球化的壓力下,國人能真正認識到儒家文化的意義。此外,我還想對龐先生補充的一點是,"現代化"與"全球化"也有某種程度上的勾聯。當然,我所說的這種"現代化",不是反傳統的,而是在中國歷史的一貫性和文化的內在性中生髮出來的"現代性"。 王:您有很多的弟子,您教育學生的原則和體會是什麼? 郭:我希望他們做人與做學問一致,希望他們活得有格調,希望他們認真地學好西方的哲學傳統,又能對先聖先賢懷有一種敬意,用心去體會古人的著述,因為這樣做容易貼近和理解古人,作心靈交流與思想的對話,而不是人云亦云或者不知所云。至於體會,我的感覺是,平等,從道不從師。而且,我也很強調教學相長和與學生做朋友。行教和身教重於言教,師生之間有真誠的感情,而不是庸俗化的。這是儒家教學方法中很寶貴的傳統。我是很欣賞《禮記.學記》中的教育原則和教育方法的。 王:最後,如果給您一個思想學術的價值取向上的定位的話,如文化保守主義者、大陸新儒家、體認傳統文化的學者,等等,你認為什麼定位最為合適? 郭:我從不給自己貼標籤,也不習慣別人給我貼標籤。但儒學是我的生活方式,我也希望自己能為儒學做點事情。 來源:中國儒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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