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關心《山河故人》好不好看

賈樟柯仍然關注著當下中國，有不少人詬病這一點，說他去國外電影節「販賣」中國元素，這很沒意思。電影總歸是電影，好不好看，高不高明才是評價電影的入口。讀書也是一樣，暢不暢銷，得不得獎並不比你真的去讀它重要，書是讀的，電影是看的，道理總是這麼簡單。

那麼《山河故人》好不好看？

沒有頂好，但絕不糟糕。電影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質，這氣質不是很均勻，但在炮仗炸碎的浮冰里，在空蕩蕩的火車站裡，在葉倩文的那首歌里，你可以感受到，那是一種叫做時間的東西，往大了說，是時代。當你目睹時代，總會心下悵然，人和時間之間，人總是失敗者。人在時代中，不過如同浮冰。

賈樟柯想要在電影中把握這個時代，《小武》和《站台》里，小鎮青年撞上改革開放；《三峽好人》中，長江邊上行行走走著遷徙的移民；《二十四城記》將焦點對準曾經的老廠區；《天註定》試圖展現這個時代的戾氣和無望。

到《山河故人》，仍然是中國，不過不像前幾部電影那麼明確的想要反映一個問題，鏡頭拉遠，反倒從容了一些。

故事從1999年開始，講述到2025年，跨越26年，大約四分之一個世紀。結構上明確的分為三段，切在1999、2014、2025三個時間點上，特別採用了4：3、16：9、2.39：1三種畫幅來表現，僅從這樣的結構便可看出，電影的主題中必然包含時間。

時間與中國，時間與人生。這是電影的兩個主題，或者說，是一個主題的不同層次。當觀眾觀看這部電影時，有很多元素提醒著它和現實之間的關係。比如煤老闆的崛起、塵肺病人的潦倒、離婚家庭中的孩子、新富階層的移民、移民二代與故國的關係，點點滴滴，賈樟柯不離現實，並且超越現實，在最後一段里，讓我們提前置身於2025年，窺探一番未來。

中國與時間的26年，從趙濤扮演的濤身上輻射出去。第一段，1999年，三個年輕人的戀愛故事，趙濤是三角中的核心，這是整個故事的鋪墊，可以說是一段史前史。如果你留意到，會發現直到這一段演完，片名才正式出現。不過，這一段的表演總是令人齣戲，幾個三四十歲的人非要演二十五歲，總是沒有說服力呀。

第二段，2014年，是比較重的現實。時間開始發生效用，曾經的好朋友患病歸來，舊友相對，卻只有錢能說話，時間抹去了很多，只留下悵然。另外，還有父親去世，孩子歸來，我們的女主角走到中年，一切都隱隱然的沉在背景里，時間繼續走。這一段送別父親，再送別孩子的戲中，有幾段頗為感人。

第三段，2025年，海邊綠樹，畫面都輕盈了起來，這一段里，趙濤不再有主要的戲份，但是她所代表的「母親」和「鄉愁」仍然籠罩在整個段落里。我很喜歡這一段，張艾嘉和董子健的忘年戀來得突如其來，莫名其妙，但也正是在這樣的海邊綠樹的未來里才可以這樣莫名其妙，才這樣莫名其妙也不突兀。

導演沒有拍他們真的踏上回程的飛機，而是一個「濤」聲，將我們帶回西安，再由趙濤在飛雪中的舞步，帶著我們回到故事開頭的1999年。時間完成了它的旅程，故事也結束了。

以上便是時間在中國的旅程，另一部分，在個人生活中發生。其中趙濤（不太確定）說了一句話：每個人都只能陪你一段時間。倘若我們拋開家國時代的部分，只看這一點，仍然是有動容之處的，這部電影之所以沒有《天註定》那麼生硬，正是因為人物不僅僅是主題的道具，他們各有來去，有生命。

每個人都只能陪你一段時間。這是很樸素的一句話，但也有力量。人生么，就是這樣。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