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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悠悠稻花香

【新新中國】

陝南是清水的故鄉。以前,外省人看陝西,總以為到處都是黃土高坡、塵土飛揚。很多人到了陝南,才曉得陝西也是綠的。三秦大地,陝南佔三分之一。陝南是純綠的,黃土都掩在草稞子里、樹林子里。田裡的黃土叫清水泡著,長稻米,長蓮藕,長魚蝦。坡上的黃土叫茶園、莊稼和花草掩著,長紅苕,長洋芋,長螞蚱、長糖蜂。走完了陝南,會留下一個印象:陝南是清水的故鄉。

陝南是泉眼組成的,陝南是河溪組成的,有草木的地方,就有清水,它們在地下冒出來,從山隙隙里滲出來,是一眼眼泉的眼睛,它們從林子出來,是一條條的溪。它們在山灣里聚成灘、聚成塘,不經意間就聚成一個大湖,湖岸邊就出落一處大鎮子,隨隨便便一算年齡,竟是有二三百年高壽了。從秦嶺南坡,到巴山北坡,1700多條河溪都有名有姓,它們都流進一條大江,江叫漢江,漢中的漢,漢字的漢,漢族的漢,莊稼漢的漢。漢江一江清水一直流著,一直清著。見了漢江,才曉得陝南為什麼是清水的故鄉,這樣一條清的大江,得匯聚多少清的泉眼啊!

漢調二黃中形容陝南的漢子,動不動就是上身著水汗衫,下身著一條水燈籠,腳上穿的是水草鞋;女子則是上頭兩道水紋眉,下頭一雙水泉眼,嘴裡兩排水米牙,說出的話兒也是水盈盈的。又說,好看的女子踩著一道水凌波,兩手劃的是彩蓮波。二黃中的小唱段,都是陝南民歌的舞台化,如果聽了真正的民間的水調子,你會發現,三十八套曲子簡直把人唱成了一條漢江,把陝南唱成了一個大湖、大堰湖。

穀雨時節,水稻的秧苗剛剛插進田裡,田水還是渾的,秧苗才剛剛返青。隔幾天就下一場雨,雨滴像米粒子樣撒進田裡。插上稻秧的水田最好看——五六月到陝南看風景,最美的景緻就是水田一片銀白,整片的水面讓人疑惑那些水是從哪裡來的。進了山,看那些梯田,就更有情致了,一層一層的梯田駐著水和稻秧,是疊起來的,是一摞一摞的白綢子,是雪白的紙垛子。天是藍的,白雲深遠、古樸。一早一晚的水汽從田裡裊裊而起,像是田裡正在煮新米粥。抓一把風聞上一聞,真有新米的清香。

看梯田,如今最方便的地方,就是漢陰縣鳳凰山窩子里的鳳堰,一萬多畝明清老梯田,齊齊駐上水,真是一架朝向太空凝望的大口徑的射電望遠鏡,看著這景緻,心中就生出詩意來,想它整日向深空發出簡捷而豐富的信息:地球是綠色的,這裡的水、陽光、泥巴生長出了最美味、最養人的食物——水米。

鳳堰明清老梯田,算起來都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了,最早的文字記載,來自吳家花屋的家譜:第一代吳家人從湖湘移民到此,建起第一院茅草屋,開出第一抹梯田,繼而挖出第一口堰塘,引入鳳凰山的清水,滋潤了第一株稻秧,長出第一代鳳堰米,「鳳堰水米」從此養活了吳家大姓,也養活了鳳堰五百多戶人丁。鳳堰米如今還在田裡長著,只是長成了種田漢子的當家產業,長成了能幹媳婦待客當家的主食。

幾年前,一個農業公司尋到這裡,被眼前三月的泡水田驚呆了,山青天高,鄉村恬靜,以為時光倒流,從此紮下來和農民一起興米。公司幫種幫肥,結合老派的種田方式,農民種田公司收稻,脫下的白米由公司銷到遠遠近近的大城大都,最遠銷到港澳,上等白米賣到180元一公斤,農民自賣也能賣出好價錢。我有幾個原本外出務工的鳳堰農民朋友,都是近兩年返鄉種田的。他們種了自家荒了多年的田,又租賃了別人家的閑田,每畝田種米收入五六千元,冬天再種一季油菜。公司還教他們在田裡養稻花魚和大泥鰍,我每與他們會面,他們都到田裡手抓稻花魚做菜下酒,用大泥鰍煲酸辣湯解酒,一邊聊著鳳堰的變遷、他們的收穫,直說得都蕩氣迴腸起來。

秋天,我必到鳳堰訪朋友,想採訪新聞,也是想吃一吃新米飯、新米粥。吳家花屋的後代們,開著專一做米食的農家樂,大鐵鍋蒸甑子飯、舂米糕,喝黑陶瓮釀的米酒,酒喝高了,用清水米湯解酒。席間,鳳堰搞旅遊接待的小媳婦喊來一班鑼鼓響器,唱鳳堰有名的花鼓子,唱著唱著,那酒就醒了一半。腿挪不動了,就在吳家花屋的小木樓住一宿,半夜月亮爬上鳳凰山尖,夜風吹得人餓,想此時此刻有一碗油炒米飯吃著,就哪兒也不去了,就在鳳堰做個種田漢罷!

每年三月,我也一定要去走一趟鳳堰。在鳳堰的小暖風中,看農民在田裡耙田、清田坎、送家肥。看莊稼把式在大堰塘用紅公雞和米酒祭穀神,然後扒開堰口引水灌田。不用三天,鳳堰的萬畝梯田就是滿滿的水了,當水靜下來、清下來,就反射了天光,鳳堰山裡最白的雲朵就在田裡飄。這個時候,田裡的稻秧正育著,排著隊形,烏茵茵的,見風長。我就把這田這秧拍攝下來,做一個頭版,山外讀報的看了這張新聞圖片,就知道今年鳳堰的米是按時種下了,他們等著吃呢。

(作者:劉雲,系陝西《安康日報》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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