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朝談工業思維批判:甩出靈魂 殺死靈性

資訊影像圖片觀察書院講堂訪談段永朝談工業思維批判:甩出靈魂 殺死靈性思想報道騰訊文化2014-01-10 18:3015[摘要]工業社會到底是把什麼甩出去了呢?就是把靈魂甩出去了,把靈性殺死了。我認為互聯網是一個文明史上的千年大事,它可能會迎來靈性的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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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近日,在由《文化縱橫》雜誌與中國信息經濟學會主辦的「意義互聯網與適當社會」討論會上,財訊傳媒首席戰略官段永朝發言指出「未來互聯網會面臨『精神分裂』的可怕挑戰。我們似乎一下子透明了,但越透明越陌生,將面臨更多的奴役。與此同時,互聯網可能會迎來靈性的回歸。人機對戰、角色扮演、虛擬現實...以及人工生命、人工社會、複雜網路等學科的蓬勃景象,原子世界與比特世界的彼此纏繞鑲嵌,將以超乎人們傳統想像的方式,大步向前。」 以下為發言實錄:我先從一幅漫畫說起。小時候看過一幅體育漫畫,至今還記得。在一個舉重賽場,戲已結束,觀眾散場,一個清潔工大媽把杠鈴這邊抬起掃一掃,那邊抬起掃一掃——這個漫畫什麼意思呢?我覺得就是:當我們太正眼看某些事情的時候,太煞有介事的時候,這個事情已經被解構了。「意義互聯網」的這篇文章,雖然我位列作者之一,坦率講這篇文章的最終成稿,我自己都沒怎麼仔細看過。意義互聯網是個大話題,也不是說所有的意見我們三個人都很統一。比如最後發表的時候,叫「適當的社會」,我就強烈反對這個詞,當時我推薦的術語是「恰當社會」,我認為「恰當」讀上去琅琅上口,「適當」這個詞我認為軟了一點,還有一點「適應」的意思。「恰當社會」說的不是適應,而是「剛剛好」的狀態。這個狀態試圖對抗馬爾庫塞「單向度的社會」的說法。今年5月11號在杭州參加淘寶十周年活動的間隙,我和胡泳、俊秀聊這個話題,我給他們舉了一例子,就是我上大學的時候看過的一本書,控制論創立者維納寫的《人與人的用處:控制論和社會》。這本書里,維納提到了美國詩人Oliver Wendell Holmes(1809-1894)寫的一首詩《奇異的單馬車》。這輛使用了一百年之久的單馬車,充分顯示了令人稱奇的精湛設計,「以致無論是車輪、車頂、車杠或座位,都沒有顯示出任何不經濟的、其磨損程度超過了其他部分的地方。」(參見《人有人的用處》,商務印書館,1978年,p.45)這就是說,「好」的馬車之所以「好」,就是當它壞了的那一刻,所有的地方都一齊壞了,不存在一個地方比另一個地方更堅固的情形。如果說,你穿的一雙靴子幫都開了,底子不壞,這就不是「好」的鞋子。所以什麼是「恰當性」?就是「剛剛好」。「剛剛好」的社會,其實跟今天追求速度、GDP增長主義的工業社會是針鋒相對的,也跟任何文藝復興以來烏托邦的社會思潮是針鋒相對的。工業社會和烏托邦共享一個基本假設,就是「自私和稀缺」。所以他們推衍出來的「社會進步」的景象,有賴於「物質的極大豐富」。今天工業社會證明自己正當性的最大理由,就是「豐饒社會」,它的技術軸線是「速度革命」,是對自然的大肆掠奪、獵殺和「逼索」(海德格爾的術語),它是以佔有為目的的。在工業社會裡,你會看到大量的分析師、投資家、企業家的圖表,它都是描畫一個「上翹的箭頭」,以此來證明其正當性。今天我們看到的所謂信息社會的分析師,所操持的語言與腔調,也不過如此。這個「上翹的箭頭」,你不知道它指向何方。所以思考互聯網,我覺得「恰當社會」可能是一個好的切入點。但需要同時警覺的卻是,對工業思維的反思、批判,或許只是將工業思維埋得更深而已。我跟汀陽老師十幾年前見了第一面,今天見第二面,我對汀陽老師的學識十分景仰。但容我說這麼一句,或許我們在傳統思想里浸泡得太久了,我們的根子在不知不覺地汲取著來自古典的養分,我們被「深度格式化」了——但卻很難自知。對此真的有點悲觀。每當我意欲將工業思維作為批判的對象,審視之、解構之、反思之的時候,我總擔心是否已經誤入歧途?我說的悲觀,是這樣一種戰戰兢兢的情狀:我們真的能拯救自己於工業思維的齒輪和鐵皮之下嗎?這恐怕只是理解互聯網思維的一個序曲。當然,我們還得從腳下出發,雖然所有的詞語都是可疑的,都需要略加腳註以後才能使用,但我們不可能不挪動腳步。美國學者Jackson Lears在《豐裕的寓言:美國廣告文化史》一書中,細膩地指出,消費社會現已發展到這樣一種地步,對消費社會的批判也被「吸收」成為消費景觀的組成部分。「這種無休止的指控是遊戲的組成部分:這是一種批判的幻影,為謊言加冕的反謊言——是消費的語句和倒反。只有這兩個斜面才能構成這個神話。」(p.230)作為工業社會的高級階段,「如果說消費社會再也不生產神話了,那是因為它便是它自身的神話。」(p.227)與消費打情罵俏,一方面直通通地「消費」它,另一方面又煞有介事地「呻吟」著,這樣的情狀,已經讓所謂的「批判」徹底地淪陷了。這是我們今天不得不面對的「起點」,不得不努力辨識的「起點」。這就是我所說的「帶毒運行」的狀態。由這個所謂的「起點」出發,小心翼翼地「說出」什麼對未來的看法的話,我覺得我們現在很多看到的東西,可能在未來會顯路出它的古怪之處。我們今天思考著的東西,未來恐怕會漂移出我們的「視界」之外,對此我們要有充足的思想準備。我舉三點。第一,我覺得未來互聯網會面臨一個最可怕的挑戰,就是「精神分裂」。就像德勒茲和瓜塔里(Deleuze and Guattari)合著的那本大部頭著作《千高原:資本主義與精神分裂》所說的那樣。德勒茲試圖重新定義「慾望」(力比多之流,Libido Flow)以及「慾望的生產」。他不滿於傳統哲學對「慾望」的污名化,即只是將慾望作為需要管束、壓抑的對象。他認為慾望是積極的、生動的、生產性的。用德勒茲獨特的術語來說,資本主義通過解放與異化的雙重過程,實現了對慾望的「解轄域化」,但同時將慾望逼到了精神分裂的邊緣。精神分裂並非指某種疾病或者個體身體的病態,而是指作為一種精神的非中心化的力量,精神分裂使主體意欲脫離資本主義現實原則的束縛,抵抗資本主義解放主體之後再度異化主體的圖謀。德勒茲說,精神分裂是邁向後現代解放的基礎條件,而分裂的主體則是資本主義內部顛覆的真正的力量。結合我對汀陽老師「共在存在論」的粗淺理解,精神分裂的根由,就是主體的共在性或者說同在性。孤獨的、特立獨行的個體主體哲學破滅了,個體的重要性讓位於關係的重要性(不是世俗意義上的關係),讓位於彼此印照、依存的第三態。互聯網,恰給我們展示了這樣一種可能的空間,可能的存在感的空間。將來很清楚,我們似乎一下子透明了,但你同時會體悟到,其實越透明越陌生。所以這種情況下,你可能會面臨越來越多的、更深的奴役。會有一大堆歡樂的羊,也有歡樂的舞台,但我們再也無法用以往的術語言說歡樂或者感知歡樂。歡樂成為陌生的驚喜。這絲毫不奇怪。因為今天,意義本身早就抽離出我們的生活,它需要附著在別樣的生產機器之上(德勒茲的「慾望機器」)——但這個「共生的機器」尚在襁褓之中。今天的工業社會(或者消費社會),意義只是符號的存在,是死寂的、乾巴巴的,是空洞而教條的,是總體性的、普遍性的,而不是個性化的。我們今天消費的不是物品,是物品上面附著的文化符號。工業時代到了晚期就是這樣的(可參考鮑德里亞的論述),所以未來我覺得會引發文化大蕭條樣的精神分裂。第二個可能算是一個好消息。對工業時代的整體看法,我有一個比方,叫做「甩干筒」。工業時代是巨大的甩干桶,指的是工業時代總體上是「殺死靈性」的過程。尼采之後的哲學傳統,包括海德格爾、韋伯、德勒茲、巴塔耶,對工業文明、資本主義的反思和批判,有一個內容,就是認為工業時代將神靈驅逐出了人的世界。其實我認為不止工業時代是如此的,工業時代只是驅逐靈性的總爆發而已。這個可能要上溯到湯因比所說的高級宗教誕生的2000多年前,或者要上溯到雅斯貝爾斯所說的「軸心時代」。高級宗教與軸心時代,是指人類幾大文明似乎在一個狹小的時間窗口期內,奔湧出豐富多彩的文化溪流,轉而匯聚成基督文明、伊斯蘭文明、儒家文明、佛教文明的文明長河。在這個文明長河中,宗教的基本形態是人格化的、系統的、與世俗生活以各自獨特的方式嵌入的,或者說其實是世俗化的。我認為高級宗教出現之後,甩干桶就擺在那裡了。這種文化思潮的一個特徵,就是追溯、探尋所謂的「終極意義」。終極敘事的傳統綿延流長,工業文明的終極敘事,只不過是「大寫的人」、「理性的人」、「進步主義」等等。我們今天的文明衝動,依然不能擺脫追本溯源的念想,不能擺脫「一攬子建構宏大體系」的慾望。還原論、本質主義、總體性、兩分法等等,總是讓我們相信有至高無上的神在那裡,這個神在自然科學裡面就是牛頓或者愛因斯坦的那個神。我們相信,最後總可以把「那個東西」手拿把攥地捏在手裡,什麼東西呢?本源、本質、真理、太一、道、梵天,不一而足。工業社會到底是把什麼甩出去了呢?就是把靈魂甩出去了,把靈性殺死了。我說的「好消息」,就是我認為互聯網是一個文明史上的千年大事,它可能會迎來靈性的回歸(參考我和奇平的書《新物種起源:互聯網的思想基石》,商務印書館,2012年11月)。這個靈性,是比高級宗教、人格化的神更久遠的靈性,是原始宗教、泛靈論時期的那個「神」。所以,互聯網可能會迎來一個「人神共在」的世界,這是「泛神」的世界。這個時間關係很難展開來討論,以我自己的見識也覺得需要深入思考,現在只能說期望如此。如果不這樣的話,我覺得未來互聯網世界就少一張至關重要的「牌」。(趙汀陽:有什麼跡象呢?靈是怎麼回歸的?)汀陽老師問了一個直率,且無法迴避的問題。不過我想先把第三點說完,回頭再談幾句感想。第三,講一下技術問題。今天美國人對互聯網的興趣已經超越了「比特意義」的互聯網,已經在玩更高級的人工智慧,比如腦機介面、腦神經網路、類人腦、具身性智能(Embodiment Intelligent)等等。這勢必會帶來一個問題,即未來的「人」,還是今天生物學、社會學、經濟學、哲學意義上的這個人嗎?我對此深以為慮。比如,今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給了一個震驚世界的發現——希格斯粒子。這個粒子被稱作「上帝離子」。我認為,這意味著超弦理論以及標準模型會進入理論物理的主流。過去超弦也好、標準模型也好,都只是大膽的構想,保守的主流物理學界對此甚至是不屑一顧的。我覺得這將再度點燃人們對這個世界的想像。簡單說,就是多重宇宙、平行世界的理論架構,或許並非僅僅是科學幻想。聯繫到互聯網,大家想想看,今天的賽博空間中,人機對戰、角色扮演、虛擬現實、沉浸式體驗,以及人工生命、人工社會、複雜網路等學科的蓬勃景象,無一不展現出某種徵兆:原子世界與比特世界的彼此纏繞、捲入、鑲嵌,將以超乎人們傳統想像的方式,大步向前。汀陽老師剛才問道,跡象是什麼?我覺得這就是跡象。我認為未來的互聯網會日益變得有「溫度」、有「情感」、有「味道」,這一定會大大超越我們今天的時空觀、世界觀。互聯網將拋棄傳統思維中「確定性」的思想,將擁抱複雜性思想帶來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卻不是古典概率統計、通信工程中命名的「背景噪音」或者「知識的不完備性」。傳統思維看待「不確定性」,總是認為這只不過揭示了人的認識的局限性,而理性「終將」把這些怪異的玩意兒一掃而光,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永遠是笛卡爾式的、牛頓式的清爽世界,是用漂亮的公式、光滑的曲線、明晰的運動軌跡來刻畫的世界。想想看,柏拉圖以來的西方思想的主線,不就是這樣的嗎?那靈性如何回歸呢?這又是一個重大的問題。首先我覺得思考、探索、表達這個問題的方式要發生很大的變化。「天人合一」只是一句勉為其難的解說詞,其實骨子裡我們得承認「不可言說」,「不可說」。我也就只能嘗試下「強說之」。互聯網多重空間的展現,擺在汀陽老師這樣的哲學家面前的一個問題,就是如何看待多重主體?過去半個世紀以來的哲學,有一個說法叫「身體轉向」,比如梅洛-龐蒂的觀點就是這樣。千百年來的思想文化傳統中,人的肉乎乎的身體,有溫度、情感的身體,不是被宗教貶抑為骯髒的慾望的載體,就是被現代笛卡爾哲學歸集為抽象的主體而忘卻掉,忽略掉。我從互聯網這裡看到了身體回歸的可能。具象的身體不再只是一團肉,或者尊貴主體的寄居地,它自身就是哲學的主題,也是神學的主題。想像一下未來我們兩個肉身相見,無論是否相識過,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們的虛擬化身就會告訴彼此的肉身,對面是誰?是怎樣的人。將來生人和熟人沒有區別,因為我們刷一下眼鏡,彼此在賽博空間里的存在就有了交集。在這個意義上說,多重空間帶來的顛覆或者想像是巨大的。最後總結一句話:思考互聯網,我最大的體會就是,傳統的學問統統需要改寫。比如經濟學,2008年爆發的經濟危機其實不是經濟危機,而是「經濟學危機」。英國《衛報》觀察家欄目的一篇文章就指出,此番金融危機的根子,在於古典經濟學、金融學的大量數學公式的濫用,比如矚目的期權定價公式Black-Sholes公式。華爾街的分析師和投資者們,在套用這個公式計算價格、設計金融衍生品的時候,完全把這個數學公式得以成立的「假設條件」拋之腦後。我們今天套用的公式、套用的思想、套用的理念,一部分已經透入骨髓,成為所謂社會秩序、倫常綱紀、思想方法的組成部分,用法國後現代學者利奧塔的話說,已經成為流行於世的「宏大敘事」。社會學也是如此。今天的所謂社會危機、政治危機、心理危機等等,其實是社會學危機、政治學危機、心理學危機。簡單說,我們的學問,還深深紮根在傳統文化的土壤里。當然,這倒不是要得出一個反傳統文化、反傳統經濟學、社會學的什麼結論,如果這樣的話就太淺薄了。至少,我的想法是要提出問題,提出更加基本的問題,要對我們耳熟能詳的術語、理念,乃至存在狀態表示懷疑。我常說,我們是「帶毒運行」的狀態——這裡馬上就需要補一句話,「帶毒」?那豈不是要呼喚「解毒」嗎?不是的,解毒,是純凈水思維,是邏各斯主義。帶毒並不可怕,可怕的恰恰是「誤讀」啊。附帶說明一下,為什麼談意義互聯網這個事情呢?俊秀年初跟我談意義互聯網的說法,我立刻覺得這是個好詞兒,一拍即合。的確像他所介紹的那樣,香農(Shannon)的資訊理論,其實不是生物學、社會學、心理學意義上的資訊理論,只是通信的、工程的資訊理論,意義是被抽離掉的。2004年俊秀主編的「數字文化與經濟管理叢書」中,我有一本書名字叫《比特的碎屑》,裡面談到一個觀點,就是我們今天所處的境況,其實是一種「被許可的計算」,在豐富多彩的技術世界背後,總是會有一個看不見的操控的手。這個操控的手,今天是在技術專家、極客、新聞媒介、大亨、投資者的手裡。這其實是傳統互聯網的樣貌。我們今天的互聯網,其實很大程度上依然是這個樣貌。傳統互聯網中,意義的生產方式依然是工業化的,即「先生產後消費」的程式。未來的互聯網,我覺得意義的生產方式將發生重大的變化。我們今天所說的意義,將不是一個凝固的東西,不是擺放在那裡,就等你來享用,或者來詮釋,來解讀的。借用汀陽的術語,意義是「共在的」。意義是雙方握手的那一刻產生的,而不是「預製灌裝」的。按照工業化的預製罐裝的方式,所生產出來的文本、意義,彌散著塑料、機器的味道,其實是通向威權、集權之路的定製品。(此文稿依據錄音整理,未經講者審閱,轉載請務必註明:騰訊思享會。歡迎收聽「騰訊思享會」或「ThinkerBig」公眾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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