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菲律賓貴婦的明清傢具收藏
五年前，佳士得亞洲區的總裁魏蔚去菲律賓馬尼拉的時候，結識了一名當地著名收藏家族——維勒泰家族的成員劉易斯（Luis），並見到了他的部分收藏。2013年，魏蔚再次造訪，劉易斯帶著她拜訪了他的母親瑪麗·泰瑞莎。一進瑪麗家的門，魏蔚就被眼前古色古香的中國式陳設震驚了，她沒有想到，在馬尼拉富人區的一棟別墅中，會見到這麼多的中國黃花梨和紫檀傢具，其間還散布著精美的中國瓷器。
瑪麗·泰瑞莎的家
十七世紀 黃花梨彎材南官帽椅
中國國家博物館傢具顧問張金華：這件椅子最大特點是，兩側和背面的下座使用的是圈口結構。圈口一般使用在條案前後腿之間的擋板上、古代台座式傢具腿足和面之間的連結，用在椅子上，尚未發現第二例。它極有可能來自蘇北地區，因為那裡盛行台座式傢具，圈口使用廣泛。此外，多數地區的椅子，下座棖子上的矮佬直通椅盤，但蘇北地區的椅子，椅盤下另設橫棖，矮佬納入此橫棖，似攢框做法。
此對椅子為艾克舊藏，曾著錄於他所著《中國花梨傢具圖考》。
十八世紀 紫檀四齣頭官帽椅一對
原美國加州古典傢具博物館的館長柯惕思：1993年在香港曾經碰到過這對椅子，只可惜當時加州中國古典傢具博物館經費不足，未能購藏，只能拍照留念，至今念念不忘。這對椅子當時被台北「寒舍」蔡辰洋先生收藏，並作為其1996年出版的《紫檀》一書的封面。後來又經過了香港王就穩先生收藏。這對椅子是典型的四齣頭官帽椅，用料纖細，線條流暢，姿態優美，皮殼非常好。
十七世紀 黃花梨頂箱櫃
柯惕思：我所見大部分黃花梨箱櫃都是貼皮的，而這件箱櫃卻是黃花梨實木。解放後，中國大鍊鋼鐵時，很多傢具的金屬部件都被拆解融化了，所以國內的老柜子的金屬飾件大部分都缺失了，然而這件柜子卻保留了原配銅件，頗為難得，而且銅飾上有陰刻花紋，比較特別，牙板的工藝也非常好。這件柜子曾在1992年左右在香港出現，被Piccus夫婦收藏，1997年，佳士得紐約再次拍賣此箱櫃，被尼古拉斯先生拍回，後來轉手給一位英國的收藏家。
十六/十七世紀 黃花梨三足圓香幾
張金華：存世的香幾，方香幾為多，圓香幾為少；而圓香幾中，三足為多，五足為少。世界範圍內存世的黃花梨三足圓香幾，據其統計，不超過十件。
此香幾的幾面為雙拼板，用料厚。肩部有仿金屬肩花，一方面是起裝飾作用，另一方面是為了掩飾擦肩榫的結構。腿部則是典型的「蜻蜓腿」。它是閩作傢具：1、福建氣候潮濕，閩作傢具的高度相較其他地區更為高挑；2、地處沿海港口，木材獲得比較容易，閩作傢具經常會使用厚面或獨板；3、雕工相對深，紋飾突出，線條勁挺，不像江蘇地區傢具的圖案多淺浮雕。
瑪麗·泰瑞莎的收藏之路
上世紀20年代，瑪麗·泰瑞莎出生於一個菲律賓貴族家庭，該家族以珠寶生意為生。二戰後，瑪麗·泰瑞莎曾任兩位政府要員的秘書，也曾出使國外，擔任外交使節。50年代，她嫁給菲律賓著名的經濟學家L·維勒泰，他曾做過政府的工商部長，對菲律賓戰後的重建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創辦了多間私人企業。
十八世紀 紫檀羅漢床
瑪麗·泰瑞莎從事收藏50多年。上世紀60年代，她曾接觸了菲律賓的一次考古發掘，這次發掘出土了一批珍貴的中國瓷器和一批珍貴的當地土著黃金飾品。通過這次接觸，她開始醉心於藝術和古董收藏，並逐漸拓展收藏範圍，接觸了一批世界頂級的藏家、博物館館長、交易商。安思遠、尼古拉斯、伍嘉恩、王就穩等先生都曾給瑪麗·泰瑞莎指點和建議，尤其是安思遠。
十八世紀 紫檀羅漢床局部
70年代，瑪麗·泰瑞莎的兒子劉易斯（Luis）去美國讀書，通過朋友結識了紐約藝術品商人兼著名藏家安思遠先生，開始對中國古代傢具產生濃厚的興趣。從七十年代後期至2014年離世前，安思遠一直都為瑪麗提供最忠誠的收藏建議，二人亦師亦友。而且，安思遠還是劉易斯的兒子的教父，兩家往來頻繁。
明萬曆 黃花梨雙龍戲珠紋炕桌
今年3月16日，佳士得紐約將上拍一批瑪麗·泰瑞莎收藏的亞洲藝術，包括一系列黃花梨傢具、日本的屏風、地毯等。這次捨近求遠，把藏品送去紐約拍賣，也正是為了向安思遠先生致敬。拍賣的收益將捐贈給菲律賓當地的貧困兒童、癌症研究項目和博物館建設。
明萬曆 黃花梨雙龍戲珠紋炕桌局部
專家談收藏
1月13日，在佳士得北京藝術空間，魏蔚主持了一場研討會，邀請原美國加州古典傢具博物館的館長柯惕思、中國國家博物館傢具顧問張金華、故宮博物院研究員胡德生三位嘉賓，共同探討古典傢具收藏的相關問題。
據柯惕思先生介紹，瑪麗·泰瑞莎富有，劉易斯則富有收藏的激情，他們的眼光非常高，雖然曾經也買過一些錯誤的東西，但是陸續處理掉了。這次在佳士得上拍的44件（套）紫檀、黃花梨傢具中，精品佔三分之一。
張金華先生曾見過這些傢具中的十幾件，他對這批傢具也讚譽有加：「這麼完整、品相如此完美的傢具，在拍賣場是很少見的。」
十八世紀 黃花梨如意雲紋四面平式條桌，安思遠舊藏
十八世紀 黃花梨如意雲紋四面平式條桌局部
◆ 選擇古典傢具時，應該注意哪些方面？
柯惕思：傳承很重要，一般出現在書、展覽中的傢具，是具有代表性的精品。欣賞者需要理解傢具微妙的審美，了解形式、風格特徵。有些傢具，雖然材料昂貴，但是缺少味道。還需要注意修配問題，有些傢具的樣式非常獨特，雖然有修配的成分，但是還是可接受的。而一些很常見的傢具，比如八仙桌，存世量非常多，就算品相再完美，也只是買的材質而已。
胡德生：古典傢具必須具備以下要素：文化性、藝術性、科學性、實用性、傳承性。客廳傢具要工正規矩，陳設不能太隨便；卧室是休息的地方，傢具要安靜，沒必要裝飾太多，更不要雕稀奇古怪的紋飾，雕床就雕花草就好，不要雕刻動物、人、神等；書房是學習的地方，傢具要雅敬；廚房傢具要乾淨，雕花不合適，容易藏污納垢，滋生細菌。
張金華：收藏是多層次的，資深藏家會選擇孤品、美學程度高、自己喜歡的。而愛好者買回家日常使用的傢具，需要考慮整體的協調性。
◆明清傢具的用料，太多會粗笨，太少又弱不禁風，有沒有一個尺寸標準？
胡德生：有人提議制定一個標準，但是還沒有制定出來。這個標準並不容易制定，因為傢具製作具有區域性特點。比如，廣作傢具用料粗，蘇作傢具用料細，京作傢具用料在廣作和蘇作之間。其實，只要不過分誇張就好，美就是標準。
◆紫檀和黃花梨這兩種傢具之間是否有等級區分？
胡德生：紫檀和黃花梨二者是平等的。
◆在清宮中，紫檀、黃花梨傢具的使用等級是怎樣的？
胡德生：清代，宮裡在使用紫檀和黃花梨傢具的時候，是有嚴格的等級區分的。比如，皇帝可以使用一大一小兩個黃花梨桌子，而且桌子的內牙和肩膀鑲嵌純金包角。太后和皇后可以使用兩張黃花梨小桌，使用金包角，貴妃用銀包角，妃用銅包角，妃以下用鐵包角。
王公大臣們在家裡時可以用紫檀黃花梨的傢具，但是去宮裡就不配用。軍機處的傢具都是榆木擦漆的，並非是因為皇家沒錢，而是為了體現等級觀念。
本期《收藏》微信責編 王金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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