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助推了特朗普登總統寶座,但美國的工業根基如何維繼?

機器人助推了特朗普登總統寶座,但美國的工業根基如何維繼?

來自專欄 DeepTech深科技33 人贊了文章

去年,美國 CBS 電視台一部《America: Manufacturing Hope》的紀錄片對賓夕法尼亞州 Erie 縣進行了實地採訪,見微知著,曾經作為美國老工業基地的五大湖區也因為製造業的衰落而形成「鐵鏽帶」。

經濟的變革影響了政治的走向,2016 年,特朗普的競選口號「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似乎呼出了這個國家的許多人的心聲。Erie 這個曾經民主黨的票倉發生了轉向,大多數人將選票投給了特朗普,寄希望於能夠因此扭轉地區衰落的頹勢。

而在美國俄亥俄州第三大城市、著名的「美國製造業帶」的核心托萊多市(Toledo),情況也沒好到哪裡。雖然托萊多市所在的盧卡斯縣裡更多的人選擇了希拉里·柯林頓,但支持比例還是要遠遠低於當年的奧巴馬。

圖丨托萊多市

這主要歸結為許多人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加劇了他們的憂慮感,進而直接在選票上直接反映了出來。

實際上,據分析顯示,假如當地工業生產中的機器人採用率降低 2%,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和賓夕法尼亞州的競選中都很有可能是希拉里獲勝。在最近的一篇論文中,牛津大學的研究人員總結說:「如果在他們所調查研究的時間段內機器人的採用率下降僅僅 2%,那麼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和賓夕法尼亞州的就會轉而支持希拉里·柯林頓,也就意味著民主黨會在選舉中佔據上峰。」

根據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2017 年的一項研究,托萊多市的大都市區是美國機器人使用率最高的地區,平均每一千人就有 9 台機器人。在 2010 年,這裡有 702 台機器人。到了 2015 年,這裡的機器人的數量已經上升到了 2,374 台。現在的機器人數量肯定比這個數字還多。

今年 3 月的另一項研究估計,美國在 1967 年至 2014 年期間有 671,000 個工作崗位被自動化所代替,這個數量超過了因為國內競爭(比如限制工會權利的「勞動權益法案」)和對外貿易所引發的失業人數總和。

但是,對於許多政治家甚至經濟學家來說,托萊多及其周邊地區更讓他們難以理解的是,令這些市民焦慮的原因遠遠不止於自動化程度的提高和就業機會的下降。

對於很多人來說,工作就定義了生活。而機器人和其它技術提升所帶來的失業對有關社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些技術方面的變化與文化、政治裹挾在一起,造成了一種社會景氣向上大勢已去的影像。更重要的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這一「事實」,認為他們賴以生存的社會契約和公序良俗正在解體。

例如,在托萊多,大部分吉普工廠都關閉了,數百人被解僱。裁員可能是暫時的,因為公司正在重新開發一款新的吉普車。但是,如果新車型銷售量下降,綜合生產量也會下降,那麼美好的時光將會結束。那樣的話,會有更多的人失業,取代他們的則會使效率更高的機器人。

短暫的美好時光

當地企業孵化器認為,在經歷大概 30 年的這樣的轉型期的痛苦階段之後,托萊多很快就會重新走回上正軌。而事實也似乎如此,吉普汽車的裝配廠正在全速生產,惠而浦(Whirlpool)現在也在每天製造數千台洗衣機。整個托萊多市中心正在顯示復興的跡象。

但是這並沒有給這裡的人們帶來些許欣慰,城市裡也並沒有什麼「快樂的日子又來了」的氛圍。「現在的狀況只是短暫的迴光返照,」當地的 Doris Herringshaw 委員說,她和她的同事對未來保持「謹慎」的態度,「我們現在的感覺是,這一陣子好了一點,但我們希望這種狀態能稍微保持的久一點。」

過去的慘重的經驗已經給托萊多上了一堂課。過往的豪宅現在已經封上自己的窗戶,好多豪宅門口都是多年未修剪的草坪和無人管理的人行道。曾經的精英社區的街道如此破落,以至於居民們說新任市長之所以會贏得選舉就是因為她承諾會修葺這些豪宅。

儘管最近這裡出現了經濟利好的消息,但過去曾經是辦公室或倉庫的市中心建築如今仍然空空如也,廢棄多年。

在上次金融危機期間,克萊斯勒公司和通用汽車公司(它們的變速器在該地區生產)宣布破產。在 2010 年,這裡的失業率高達近 14%。多年來,托萊多大都市區(包括周邊縣在內)的人口近年來一直在下降。

該地區領導人認為該地區經濟遭受如此嚴重的衰退的一個主要原因是自己未能適應新技術快速變革的大潮。因此,在經濟衰退後,他們將重振經濟的重點放在了縮小自己的「技能差距」上。他們希望創建一個新的「人力資源庫」,Herringshaw 說,「現在需要有人能夠維護機器人,與機器人一起工作,編寫計算機程序。但基本的高中文憑已經滿足不了這些了。」

那些參加了佩里斯堡彭塔職業中心(Penta Career Center)的羅伯特·戈爾登(Robert Golden)先進位造技術項目中的孩子們就是這項規劃的首批受益者。他們在寬敞的廠房內工作,親手操作短排鑽床和車床。甚至還有一台 Fanuc LR Mate 200iD 機器人坐落在其中,等待學生程序員和操作員去學習。

圖丨Fanuc LR Mate 200iD 機器人

經過較為專業系統的培訓之後,這些人的工作技能狀況大為改觀,他們中的一些人還沒有畢業就找到了工作。

但是,當學生們正在接受這些技術培養的同時,他們或許不會意識到,自己腳下的土地上正在發生著其它的變化?

在這裡很少有領導人會談論人工智慧或智能機器人。西北俄亥俄區域增長夥伴關係的執行副總裁兼首席運營官 Gary F. Thompson 則與眾不同,他當然聽說過這些新技術並且已經閱讀了一些關於它們的內容。

但是當他與市長和其他當地領導人見面時,一想到這些技術帶來的下一波自動化浪潮會使當前本就堪憂的就業現狀更加雪上加霜,所以便沒有人在會議中提起這一話題了。

不僅僅是政府官員,就連身處市場第一線的企業主也對這類較新的概念知之甚少。俄亥俄州 B-K 工具設計公司(B-K Tool and Design)總經理 Kevin Kahle 說,他們的客戶也並不會談論到 AI。因此在他的業務計劃中,它也並沒有對 AI 有特別關照。

圖丨學生參觀 B-K 工具設計公司

要知道,B-K 可是該地區最大的設計和安裝機器人系統的企業之一,他們的服務對象包括了從本田汽車製造商到各個小型獨立廠商。然而最近他所忙的事依舊是招聘新員工,並試圖讓自己的產出跟上客戶的需求,並沒有時間去面對像 AI 這樣概念模糊的東西。

的確,這些技術似乎仍然太深奧且模糊,以致於看上去無法對社區的政治或社會結構產生巨大的影響,尤其是現在沒有人能夠預測勞動力市場是否會隨著新的科技產生重大的改變。與此同時,該地區還有眼前的各種其它需要集中注意力解決的事情,道路需要整修,建築需要翻新,學生們也需要先接受完操作車床的培訓才能獲得現在提供的工作機會。

一些托萊多地區的領導人可能已經意識到,一顆技術「新星」正在朝他們這裡飛來。但是他們到底應該怎麼去處理這種如此不可預測的事情呢?為此他們強調了「終身學習」。從機器人培訓營的初中生到工廠的員工,所有人都必須將自己的生活以一場漫長的戰鬥來對待,隨時都要保持頭腦清醒,以面對即將到來的新的技術潮流。

價值觀的衝突

但或許普通的美國人並沒有想這麼遠,他們更多地還是會選擇面對現況發發牢騷。曾經在一家汽配工廠里工作的 Rickey 說:「我簡直無法相信!」。當年與他一起進入工廠工作的 1600 名同事,如今只剩下大約 600 人。

但這不是 Rickey 如此激動的全部原因,當年特朗普的競選口號才真正令他他耿耿於懷。「Make America great again」這種競選宣言並沒有帶來什麼實際上的好處。「我始終無法相信當初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投票給特朗普。」

Rickey 的想法僅僅限於個人,他指出,差不多十年前,奧巴馬總統和國會民主黨人曾經贊成利用國家力量拯救克萊斯勒和通用汽車公司,那件事對於他的生活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但儘管如此,之後工廠里的工人對工資、退休、工作等依舊缺乏安全感。

「之前我們還會嘲笑機器人,」Rickey 的夥伴說道。「當它們第一次被搬進工廠時,動作非常緩慢。我們有時還會可以和它們比賽。但也正是因為機器人的出現,原本一條需要 18 人來工作的生產線,變得只需要 5 個人就可以順利運行。」

「只要他們能用機器人取代我們,他們就會這麼做。機器人們正在變得越來越快,他們會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取代我們。」他說。

在托萊多很多人都說,新的技術就像日出一樣不可阻擋。而它的必然性以及它的意義的不確定性,更是像厚厚的一層被子一樣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的確,民眾們正在感到很孤單、 脆弱。他們經歷過了全球化貿易、外包、衰退和機器人等各種大潮的衝擊,接下來 很快就要迎來 AI 大潮。與此同時,像菲亞特·克萊斯勒等更多的公司,會越來越多地使用臨時工。新工人不得不接受更低的薪資。世界銀行「世界發展報告」的工作草案建議各國政府,「工作性質的迅速變化極大地提高了企業調整勞動力的靈活性,同時也為那些從更具活力的勞動力市場中受益的工人提供了靈活性」,其實是用一種好聽的說法來說: 勞動力不再必須是終身制,而可以是一次性的。

這些所帶來的影響遠遠不只是對工作的影響而已,更多的是整個社會的感情問題。教堂、社區、鄰里企業等社會組織形態都會消亡。而這是矽谷那些極客們不會想到的。

工程師和程序員似乎認為用相應數額的金錢上的承諾就可以彌補那些被新技術代替的失去的工作機會。但實際上,很多人工作並不是僅僅為了錢。是的,他們需要這筆錢,而且他們也想要這筆錢,但僅僅是因為錢並不是一個產業工人勤勤懇懇工作 40 年的全部原因。

他們還有責任、榮譽和使命等更多的情感。當他們站在生產線旁邊,進行焊接或塗漆或用螺栓固定的工作,因為他們是在這個國家的一名汽車工人。他們可以驕傲的看看吉普的牧馬人汽車、一個玻璃擋風或者一台惠而浦洗衣機,說道「那是我做的。」

也許沒有人僅僅是因為科技的變革而投票給特朗普。但是當人們感到無助時,他們會傾向於選擇相信,相信某個人或者某種信仰可能會給他們帶來某種自主權,幫助他們保留他們害怕失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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