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蒙托夫——《孔曰》俄蘇文學之旅(一)
文學與俄羅斯民族咱們這裡從七旬老人到十幾歲的孩子,從解放前出生的人到跨世紀的人才,普遍地都知道那幾個世界大文豪。高爾基大家都知道,托爾斯泰大家都知道,還有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里、契訶夫等等。但是大家注意到沒有,剛才所說到的所有人里,沒有我們這個故居的主人。這一個信息說明了很多很多問題。第一,它說明俄羅斯這個民族,文學上非常了不起。也就是說,不說萊蒙托夫,都不耽誤俄羅斯文學的偉大。中國有多少一流的了不起的詩人,少說一個兩個,不耽誤中國的偉大。比如說講中國文學史,講到宋朝以後就不講了,四大名著一個都不講,不影響中國的偉大,講到李白杜甫就可以了。以前老北大有一個老師講哲學史——以前北大講課不按照教育部的規定,老師愛咋講咋講——講一個學期都快結束了,才講到周文王。學生就著急了,學生說:「老師啊,咱們還沒講到孔子呢,啥時候講到孔子啊?」老師說:「著啥急?講完孔子,這學期就結束了。」在這個老師看來,中國哲學史講到孔子就行了,孔子以後不用講。回過頭來說剛才的問題。萊蒙托夫是一流的俄國文學家,也是一流的世界文學家,但是剛才幾代中國讀者都沒有提他的名字,所以我們要單獨地在這裡提一下。萊蒙托夫跟剛才提到的那些人相比——如果說你們剛才提到那些人都可以打95分,萊蒙托夫至少要打90分。如果說跟他們有差距,也就是三五分的差距,咱們算算他的重要性。剛才參觀的時候,通過這位對中國非常友好的老朋友講解,我們也知道了,萊蒙托夫的才華是了不得的。其實我早就對萊蒙托夫有了解,但是聽她這麼一講,我這心裡還是很痛。他是這麼有才華的一個巨星。我們現在一說巨星,不過就是會演電影演電視,會唱兩首流行歌曲,那都是啥巨星?都是垃圾。你看看萊蒙托夫,是不是巨星?光在這幢房子里,寫了250首抒情詩,還寫了仨劇本。我剛才特意補充問了一個問題:《當代英雄》是不是在這裡寫的?她說是在這裡寫了開頭。但是我們要注意,萊蒙托夫在這個房子里的時候,他的歲數即使在咱們這個團里,也屬於最年輕梯隊的——不到20歲啊!他1814年才出生,1841年就在決鬥中死去了,在這個房子里住的時候不到20歲。哪怕他就去世在這個房子里,他都是一代巨星。他繪畫的成就大家親眼看見了,大家也看見他那鋼琴了。如此有才華的一個人,他如果多活三五十年,他的成就也許就會比果戈里、比托爾斯泰、比高爾基更大,當然這只是一個可能性了。所以說,萊蒙托夫就像一顆閃耀的流星划過俄羅斯的長空。這不光是一個文學比喻,那個時候俄羅斯的長空是一片黑暗。
來之前發給大家的《東博書院》月刊的封二上,印了我們這次俄羅斯之旅的宣傳詞——我開始就寫了:「有個民族,堪稱奇蹟。漫長古代,挨打受氣。」這個民族,它真是一個了不起的民族,說不清楚的民族。咱們中國,還有一些其他民族,一說我們文明多麼悠久,一萬年、七千年、五千年、三千年,都可以吹一吹。三千年以前,俄羅斯在哪兒呢?你們知道一千年以前它在哪兒嗎?這個民族古代就沒有,就不值得一提。今天好像網上經常說「別提了,一提起來都是眼淚啊」,是吧?它古代一說全是眼淚。說「挨打受氣」,都是故意往輕描淡寫了說,它是受過數不盡的屈辱的一個民族。而在今天看看,這民族誰敢惹!蘇聯都崩潰了,原來15個國家捆一塊兒,現在就剩下哥兒一個了。誰敢惹它?這個民族又重新吃了很多苦,現在的俄羅斯,每年的GDP只相當於中國一個廣東省。按理說,很多國家可以看不起它了吧,可是誰敢動它?只要俄羅斯一拍桌子,誰也不敢動它。誰敢到它的領海挑釁?誰敢找幾個流氓給它開個裁判庭,說它哪塊領土是別的國家的?誰敢幹這事?誰敢說它哪個島嶼是我們的?它這麼強硬,是因為有普京嗎?是因為普京之前還有過斯大林,有過列寧嗎?可能都有點作用,但不是最根本的。最根本的作用是什麼?這個民族從什麼時候開始從一片黑暗變成有點亮,有點光明,有點星星,最後有了月亮,有了太陽,到現在照耀全球?我就是兜里一分錢沒有,我窮橫窮橫的,誰也不敢惹我。是因為先有了普希金,然後有了偉大的萊蒙托夫。所以大家看我有一本書叫《國文國史三十年》。我講文學史,我的一個觀點可能並不新鮮,但是多少年沒有人提了:什麼是文學呀?文學不是風花雪月啊,同志們。文學是刀光劍影,文學是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所有強大的國家都來自於文學的強盛。幾百年前歐洲這旮旯算啥啊,歐洲這旮旯跟中國比全是要飯花子,啥也沒有。我們今天一說德國——「了不起」,「強國」,二百年前的德國是啥?二百年前就是100多個居委會組成的一個小攤兒,誰都可以隨便揍。那怎麼變成強大的德國的呢?先有歌德,再有席勒。那怎麼有了作家就強大了呢?強大靠什麼?一說我中華民族,13億人口,以前說我們10億人口。你能看見1億嗎?你100萬人你都看不見。100萬人以上,就得靠想像——想像你跟那幫人是一夥的。而想像不能憑空想像,靠啥想像?靠符號。得有一堆符號給你變成想像的工具,通過這個符號,你們這100萬人才互相認同,才能為了一個目的去打仗。舊中國四萬萬人口,為什麼打不過小日本?你四萬萬人口互相看不見啊。當人家打東北的時候,河北人不關心;後來打河北的時候,河南人不關心;後來把北方都打了,南方人不關心。共產黨做了一個什麼偉大的事情?共產黨通過一套符號,讓全國人民認識到,東北丟了離你家不遠了,他家丟了離你家不遠了——這就是文字的作用。這個作用在俄羅斯是怎麼體現的呢?第一個是有了偉大的普希金。普希金告訴俄羅斯民族,那旮旯受氣離你這旮旯就不遠了,我們要團結起來,我們要擰成一股繩。他講的道理,一說誰都懂。但是,為什麼咱們說這些大白話別人就不聽呢?同樣的道理,為什麼文學表達起來就有效果呢?這就是文學的魅力。普希金和萊蒙托夫做的就是這些事。如果跟中國文學做一個不一定恰當的類比——我們是從文學跟國家關係這個角度來講——如果說在俄羅斯人民心中,普希金就相當於李白的話,那萊蒙托夫就相當於杜甫。當然這個成就是不可簡單對比的。全世界的文學研究者都知道,普希金是俄羅斯文學的太陽,也就是俄羅斯的太陽。對俄羅斯作出偉大貢獻的第一個偉大政治家是彼得大帝——在車上導遊小齊給我們講了伊凡雷帝的重要性,但是真正使俄羅斯強大起來的是彼得大帝——但是俄羅斯人民不說彼得大帝是他們的太陽,他們說普希金是太陽。有了普希金,這個民族才真正不可欺負。所以當德國法西斯包圍莫斯科的時候,斯大林信心十足地在紅場照樣舉行國慶閱兵。大家可以去找找閱兵典禮上斯大林的致詞。斯大林說,這個民族是不可戰勝的,因為這個民族產生過什麼人——他沒有說彼得大帝,他也沒說他自個兒——他說這個民族產生過普希金,他舉了一串文學藝術家。產生過這些人的民族,能夠被戰勝嗎?當斯大林說了這麼一段之後,下邊的士兵是什麼心情?他們雄赳赳地伸著大長腿,邁著大長步,呱呱呱走完了紅場,直接開赴前線。有很多戰士一個小時之後就犧牲了。莫斯科保衛戰進行得最激烈的時候,守在前線的士兵平均生命不到24個小時,等於24個小時就得換一撥人。所以說第二次世界大戰,蘇聯是為抵抗法西斯犧牲最大的國家。這幾十年來全世界掀起了妖魔化蘇聯時代,特別是妖魔化斯大林的一個狂潮。我們想想中國的今天就可以知道了,連狼牙山五壯士都可以污衊,都可以造謠否定——你想想給斯大林潑的污水有多少。斯大林肯定不是一個完美的人,肯定也犯了這樣那樣的錯誤,要看我們站在什麼角度上看這些問題。今天,據我的了解,俄羅斯人民又重新認識這段歷史。很多俄羅斯人民又重新認識到列寧、斯大林的偉大,像我們中國今天很多善良的老百姓又重新懷念毛主席一樣。從我們中國的角度講,假如第二次世界大戰沒有斯大林領導英勇的蘇聯人民抵抗住德國法西斯的話,那麼德國法西斯跟日本聯起手來打通蘇聯,中國是個什麼命運?今天在場的很多朋友可能都不會出生。我們的父母可能很早就因為各種原因慘死了。今天中國人口也不會是十幾億,包括那些污衊毛澤東時代的人,包括那些真真假假的大大小小的漢奸,他們的父母都沒有生存權。從這個意義上說,蘇聯、斯大林拯救了無數人的生命,包括好人的、庸人的、壞人的。而蘇聯從那個人人見了可以隨便踢一腳的古代俄羅斯,變成這樣一個強大的蘇聯,是非常神速的。最關鍵的時間,就是十九世紀的100來年。所以說人類歷史是有奇蹟的,而奇蹟的誕生,往往跟文學有關係。比如其他學科都有很多規律可循,文學這東西好像沒有什麼規律可循——事先不可預見,誰知道這家生了一個孩子,他將來能影響這民族呢?生這孩子會寫幾首破詩,誰也沒有把這事兒當成是個大事兒。我們如果單純地看這個人,會覺得很多事情沒那麼重要。比如說,我們單獨研究一個人的品德,覺得普希金、萊蒙托夫有好多風流韻事,很多人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去研究:他跟誰談戀愛,跟誰結婚了,又跟誰劈腿了,我們現在很熱衷於研究這些事。我們要把這些事,和國家大事,和時代聯繫起來,才會發現真正的那個文明的脈絡。當然我這樣說,是站在整個人類文明發展史上,力圖客觀地去講。回過頭來,如果說站在中國人的立場上講,可能又有幾分嫉妒。從中國的利益來說,大家都知道,俄國也好,蘇聯也好,給中國帶來的不光是正能量,對吧?也有負能量。我是東北人,我小時候那個時代正好是中蘇對立的時候。雖然我們都是社會主義國家,但是我們覺得給中國帶來最大危險的,不是資本主義的美國,而是跟我們社會制度一樣,同樣是社會主義的蘇聯。我們那時候把蘇聯叫做「社會帝國主義」,收音機里經常說,「蘇修帝國主義在我們邊境陳兵百萬,隨時要打進來」。我作為一個黑龍江人,多次參加防空演習,我很小就掌握了怎麼防原子彈的知識:腦袋沖哪邊趴著,窗戶上都貼著條,五分鐘之內全部進入防空洞等等。作為小孩可能覺得很好玩,長大之後一想,其實是很緊張的。也就是這個國家的強大,對中國來說不完全是好事。所以有時候想,他們要不產生普希金、萊蒙托夫多好啊!你就是北方一個永遠落後野蠻的民族,也別搶我們那麼多土地,那說不定對我們中國歷史還好點。所以同樣一個問題,就看你站在哪個角度來看。可是歷史又是活生生的現實,假設沒有用,我們必須面對現實來考慮我們怎麼吸收其中的營養,怎麼去借鑒它。萊蒙托夫筆下的「多餘人」我們再說回來萊蒙托夫。萊蒙托夫在文學史上也好,對中國文學文化的影響也好,我想講一個集中的問題。我們不是專門探討文學,大家知道他文學很厲害就行了,詩寫得很棒,對後代的俄羅斯文學家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也就是以後的俄羅斯文學家要寫文學作品,他就跨不過普希金和萊蒙托夫,必須學習他們兩個人。像中國唐朝以後的詩人再寫詩,你也超越不了李白和杜甫了,不讀他倆你就甭寫了,但這個事情我們主要不探討。我剛才專門問了講解員一個問題:萊蒙托夫的長篇小說《當代英雄》是不是在這裡寫的?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這個問題很重要。萊蒙托夫的代表作品長篇小說《當代英雄》,是俄羅斯文學史上,也是人類文學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個作品。這個小說里塑造了一個主人公,這個主人公我們中文翻譯為「畢巧林」——曾經有多種翻譯方法,現在多數都翻譯成「畢巧林」。畢巧林這個人物,和普希金筆下的奧涅金是一類人物。不知道大家了不了解奧涅金,我們中央芭蕾舞團還跳芭蕾舞《葉普蓋尼·奧涅金》,我還專門去中央芭蕾舞團給他們講了普希金。後來,俄羅斯的大文豪屠格涅夫,有一個長篇小說叫《羅亭》,主人公的名字就叫「羅亭」。還有一個,也是准一流的文學家,叫岡察洛夫,有一個小說,也是以他的主人公命名的叫《奧勃洛莫夫》。這四個人是一個系列的,他們叫什麼人呢?一起外號就好記了,叫「多餘人」——多餘的人,這人多餘。我們東北話經常愛說這人多餘那人多餘的,就是那個多餘。剛才我說的這四個人就是號稱四大「多餘人」的奧涅金、畢巧林、羅亭、奧勃洛莫夫。這個奧勃洛莫夫還專門被用來概括俄羅斯的性格,說俄羅斯人就有「奧勃洛莫夫性格」。奧勃洛莫夫是什麼性格呢?《奧勃洛莫夫》我讀起來也是很累的。大概有三四百頁的一部長篇小說,我從頭看,一開始就是主人公奧勃洛莫夫先生早上醒來開始起床,看了一百多頁了這床還沒起來呢,就還在床上躺著想啊。這就是奧勃洛莫夫。我舉這個例子,就是為了要講這個「多餘人」。奧涅金、畢巧林、奧勃洛莫夫、羅亭是同一樣的人。什麼人呢?出身比較高貴——出身於書香門第,或者是富豪人家。我們中國人今天喜歡講大宅門,這就是大宅門出身的——有高深的文化修養,多才多藝,就像我們這個屋裡的主人一樣,啥都會。但是他啥都會的基礎是什麼呢?是他一億俄羅斯同胞多災多難——全是文盲,啥也不會,一天能吃倆土豆就感謝上帝——這個民族是這個狀況。這個民族全部的人民,幾乎過的都是那種日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但是有一萬來個人過的是這種日子。你要看這一萬來個人,你覺得這個民族挺橫。但是這個民族能算強大嗎?如果這個民族永遠是這樣,那你永遠挨打受氣、人見人欺。所以這一萬來個人終於良心發現了,說:「老這麼地不行啊,咱這日子過得挺好,每人家裡有一二百個奴隸,讓幹啥幹啥。」我前一段還發微博:托爾斯泰經常在家裡強暴他的女農奴。他家裡有那麼多女農奴,他看誰漂亮他就強暴。老年終於良心發現了,說我這麼過是不對的。從個人角度講,這叫良心發現,從民族國家講,只有良心發現才能救這個民族。不然你自個兒都可以隨意欺負你的老百姓,那就別怪外國人也欺負了。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國家腐敗必然遭人家侵略。今天為什麼要反腐敗,反腐敗不光是懲治貪官的問題,是為了全民族不倒大霉。這個時候,一代俄羅斯知識分子就開始覺醒,認識到我們國家的問題就是嚴重的兩極分化。這萬把人有文化,有修養,吃的好,穿的好,什麼都會,張口就說法語。法語說得比俄語地道,這是當時的風尚,當時的貴族出門見客全說法語。我曾經學過一點俄語,老學不好,人家說你得看原著,我就去借了一本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打開之後,一個詞也看不懂,我說我這俄語學的時間也不短了,咋一個字看不懂,再看,還不懂,看半天都不懂,我說怎麼一個詞都不會呢,不可能啊。我旁邊同學說,你那是俄語嗎?我一看,可不是嘛,不是俄語啊,原來前面好厚的一沓子,寫的全是法語。大家就知道當時俄羅斯的情況了吧,俄羅斯的知識分子是以說法語為榮的。我們想假如中國現在的那些知識分子和領導人,開口都說英語,是不是中國巨大的災難,我們國家將會成為什麼情況。包括普希金、萊蒙托夫這些人,平時都是說法語的,但是畢竟他們覺醒了。他們塑造的這些「多餘人」——其實也包括他們自己——有修養有地位有錢,什麼都有了。他們立志要改變這個社會,要讓這個民族強大,有這份心,但就是不去做。從早上一起床就想著要振興中華,天天早上喊振興中華,完了翻了一百多頁還在床上躺著呢,還在那振興中華呢。所以說,社會上要你們這些人幹嘛啊?你們這些人不就是寄生蟲嗎,好像挺愛國,不禍國殃民就不錯了。這些「多餘人」,是不是有點像我們今天網上很多公知。我們今天網上有好多公知,國家出點啥事,他們就在那罵共產黨,罵政府,罵社會——誰都不對——罵警察,罵老師,罵大夫。你說他罵得有沒有道理,也有道理,就一個事來講有道理,比如哪塊兒警察打人了,他罵那個警察;哪塊兒老師打學生了,他罵這個老師,就這事來說好像都對。然後他把所有這些壞事都說是中國不好。他自己做啥了呢,他自己啥也沒幹,自己就會罵人,什麼都不幹。那你說要你們幹啥,你們自己就是這個黑暗的現象之一,你們自己就是給社會搗亂的人之一,雖然你們也認為這社會黑暗,你沒給這國家做點什麼正能量的事情。幸好普希金也好,萊蒙托夫也好,不是中國現在這批那麼壞的公知。他們還多少做了點事兒。在實踐過程中他們發現了,俄羅斯這個民族最大的毛病,就是言行不統一。其實他說的毛病,也是當時中國的毛病。在十九世紀,中國也面臨危機。中國可不是俄羅斯啊,中國有多麼輝煌的過去啊!可是也是從十九世紀開始出事,自個不知道,也是從鴉片戰爭開始挨人家打了。打完之後老覺得這不對那不對,亂改一番,改了半天發現都改錯了。我們也進行了30年的洋務運動,也就是100多年前的改革開放,改革開放了30多年,又被人滅了,整個海軍被人家消滅掉了。這時候才明白髮展經濟是錯誤的。只不過我們沒有發現,社會的問題是「多餘人」。人家俄羅斯就找到病根了,就發現了:這個民族最大的問題,就是有一萬多個「多餘人」——好像挺明白事兒,好像啥都懂得,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就是不出來進行社會實踐。有了這四大「多餘人」之後——除了四大還有很多小「多餘人」,因為我不是講文學史,細的就不講了——就震撼了整個俄羅斯民族,就出現了下一代更有出息的知識分子。咱們不是找到病根了嗎,那咱們得治病啊,咱們不當「多餘人」了,咱要投身於社會實踐,真的去鬧革命。
所以,到了第二個時代才有了高爾基——這樣呢,就到了第二個時代了。找到病根了,知道「多餘人」知行不統一——這是後來孫中山先生總結的。在孫中山之前,中國知識分子知道中國的毛病,光知道,改變不了。中國社會真正改變,是出現了從孫中山到毛澤東這幾代領導人。光說不管用,得玩真的。俄羅斯也是從19世紀下半葉開始,出現了一批「新人」——就是把自己跟人民結合起來的這麼一批人——「新人」一旦出來,幾十年的工夫,就發生了十月革命。十月革命那個時候,這個國家還是很苦,就生活水平來講還比不上中國。中國在古代積累下來的家底兒太厚了,被人家打成那德性了還可以吃喝玩樂,家家還藏好多銀子。那沒辦法,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太多。俄羅斯祖宗留下的東西太少,所以他就得出去搶去,打去。包括他後來成了社會主義國家,他還欺負咱們呢,那是後話。這個國家它是怎麼強大起來的,是因為它意識到「多餘人」不行。托爾斯泰把自己的農奴都解放了——咱都平等了,把地都給你們了,一分錢不要。這不能只解釋為什麼慈善吶,什麼人品吶,不能從那些角度去解釋。我們不能把社會改革的希望寄托在幾個有錢人發慈悲,搞公益活動,那救不了國家。得一代人覺醒,徹底改革這個社會模式。我們這個社會不能有奴隸——不是說有了奴隸之後,你慈善給他錢,是不能有奴隸——這國家才能強大,這就叫解放。要達到這一步,得先認識到這個社會的病根,這就是「多餘人」這一系列文學形象在社會改革中的巨大作用。「多餘人」與中國現代文學而我們中國這100多年來,很多事都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俄蘇走的。這倒並不是我們故意跟它學,而是客觀的一個效果。當我們做了一個事之後,回過頭來一看,這事好像以前在蘇聯發生過,在俄國發生過。歷史是如此驚人的相似。我剛才講的「多餘人」,就在我研究的中國現代文學這個領域中,同樣地出現了一遍。從魯迅開始,中國現代文學作家的筆下,也出現了一系列「多餘人」。比如魯迅小說《傷逝》的主人公涓生,我們想想涓生是不是「多餘人」?郁達夫筆下的主人公,葉聖陶筆下的主人公,柔石筆下的主人公——這一系列知識分子,有良心,有文化,覺得中國社會黑暗,想改變,但是不知道怎麼改變,不去投入。魯迅很偉大呀,但是我們想中國要是只有魯迅,舊中國能變成新中國嗎?我的同事韓毓海老師有一句開玩笑的話,他說「魯迅要是不遇到毛澤東,不就是一個孔慶東嗎?」這個話好像是表揚我,其實是調侃我。他的意思是說:你孔慶東不就會提點意見嗎,不就會寫點文章嗎,你對社會實踐有啥用啊?當然,沒有魯迅不行,但是光有魯迅救不了中國。光有魯迅,不可能有一個人站在天安門上說「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必須得有毛澤東周恩來這一代知識分子,投身於社會實踐,不怕拋頭顱灑熱血。中國古代本來也是一個戰鬥民族啊,但是我們到了鴉片戰爭前後,就不能戰鬥了,不樂意戰鬥了。誰樂意戰鬥啊,家家都有錢,躺在床上抽大煙多爽啊,誰也不樂意戰鬥。你不樂意戰鬥,也不願意自己兒子去戰鬥,「憑啥讓我兒子去前線啊,我兒子還抽大煙呢」。但是你看同樣這個民族,在毛澤東領導下,就重新變成一個最能戰鬥的民族,而且最善於戰鬥的民族。我們跟俄羅斯還不一樣,它是玩命跟你拼——中國人也能拚命,但是盡量減少犧牲,我們打的仗傷亡率是世界最低的。想想抗美援朝那一仗,我們死在戰場上的只有幾萬人。我們加上那些凍死、病死、餓死、有病治不好的、回來死的,也就十幾萬人。美軍光死在戰場上的六萬多人,還沒算韓軍——韓軍死掉了好幾十萬。退回來我們講解放戰爭。解放戰爭是上百萬人的大搏殺啊!你看看林彪指揮的戰役多麼精彩:一算傷亡只有幾萬人,等於一百個人打群架,最後只有三個人受傷——戰爭打到這種藝術的程度。中國是一個能戰鬥、會戰鬥的民族,只要把它組織好,找到社會的病根。所以你看我們中國也是先找准了病,開了藥方:我們不能都當這種「多餘人」。
今天中國又到了一個新的時代。我推薦大家有空讀讀萊蒙托夫那些優美的抒情詩,包括剛才我們說的他的長篇小說《當代英雄》,篇幅也不長——說是長篇小說,其實是由五個短篇小說構成的——挺好讀的,情節也很好——情節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說,它裡邊其實還是一個戀愛的故事。讀了這些想一想:我們中國當前的問題是什麼?當前有一種很大的力量在宣傳:中國現在很強大,很有錢。你看我們這個旅遊團出來能大把大把地花錢,買這個買那個。我們不否認,這是我們經濟發達的一個結果。但是,我們有沒有很多內憂外患?有沒有讓人家看不起的地方?我們要想解決這些問題,要從什麼地方入手?我們大家也不是軍人,也不是警察,也不是政府的官員,我們也愛國,我們用什麼方式去愛國?我們起碼要把事整明白。就從「多餘人」這個問題來看,我們現在是不是「多餘人」遍地?很多人喜歡把人分成什麼左派右派,這只是一個角度的劃分。在我看來,左派右派都有很多「多餘人」,都在那兒放空炮。他不論說中國要革命也好,或者中國要普世價值也好,要民主也好,要自由也好,我就想問問:你幹啥呢?有些人成天盯著別人幹啥,——聽說哪塊兒地震了,「孔老師你捐不捐款?你捐多少錢啊」,「孔老師,啥事兒我沒看你發言,你對什麼事兒怎麼看」——這些人特別討厭,魯迅先生把他們斥責為「無聊的看客」。魯迅指出「看客」這個問題是特別深刻的。很多人就喜歡看熱鬧,把世界上任何慘事當成一種茶餘飯後的談資,為了他說話快活。很多人無聊,站在那個屠宰場門口看人家殺羊殺豬。過去殺革命者很多老百姓去看,他不知道這個革命者就是為他犧牲的。魯迅寫的《葯》是多麼沉痛啊——革命者要解救的群眾,拿饅頭去蘸革命者的鮮血,用「人血饅頭」去治他的病。我們如果能看到這些問題,就知道中國當下在某種程度上,可能又回到了魯迅時代。這就是經典的文學的魅力,我們要搞清楚中國現代文學的價值。再往上數,中國現代文學的一部分精神,是來源於俄羅斯文學的。萊蒙托夫的詩歌,對中國現當代的詩歌有很深的影響,他也是中國很多詩人的偶像。我們北大有一個前輩詩歌理論家叫謝冕,謝冕先生是中國第一詩歌權威。若干年前有一位中國的著名詩人,跑到謝冕家見他,想考他的研究生。找謝冕的人很多,謝冕一般都是閉門不見,敲門也不開的。那詩人敲門,看他不開門,就寫了一張紙條,「啪」就貼他家門上。紙上寫的什麼呢:「謝冕先生,您就是中國的別林斯基,我就是中國的萊蒙托夫!」這話寫得是如此的牛,就從這句話可以看到,在中國一代詩人心中萊蒙托夫是個什麼地位。所以也希望在座幾位少年朋友,今後再遇到有人問你們:「你給我說幾個俄羅斯著名的文豪」,咱不說高爾基,不說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說果戈里,先說一個「我說萊蒙托夫你知道嗎?」先用萊蒙托夫把他蓋住。有一個萊蒙托夫,我估計在中國能夠蓋住你90%的同學,絕對能夠。而且這不是聳人聽聞,這絕對照樣是世界一流文豪。全世界研究萊蒙托夫的書的數量,絕對超過萊蒙托夫自己作品的數量——絕不止250部,絕不止四五百部。關於萊蒙托夫的話是說不完的。我們今天,來到這樣一個有紀念意義的萊蒙托夫故居,緬懷一代流星一般逝去的詩人,也表達我們對俄羅斯文學的尊敬,更重要的是希望我們中國的文壇、詩壇,能夠湧現出新一代的萊蒙托夫般的偉大的明星。好,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裡。(本期《孔曰》俄蘇文學之旅視頻由「博物派」拍攝並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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