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留學時期租房子的故事吧
2016-05-06 14:00 | 豆瓣:陳長生
我19歲的時候,在袋鼠國上學。
你知道的,很多國外大學的學生宿舍是很貴的,於是大部分留學生就要四處租房子。
房子一般分為house(獨棟洋房,有的新,有的破,住過最破的一個幾乎只由木板搭成,走起路來咯吱響),unit(一般為小戶型筒子樓,層高三到五層,沒有電梯,但勝在簡約質樸),apartment(通常配有門衛和電梯,室內健身房和游泳池,租金自然高)。
一般來說,這三種房型可以自由選擇,有錢又懶,就選擇apartment,可以選擇房租裡面包含每周賬單,就不用操心別的什麼了。而unit和house的房間差不多,house一般隔音效果不太高,但房子大,一般有後院,可以在裡面種菜挖蔥,適合大自然愛好者。而unit,價格通常居中,簡易,有時候客廳會被房東隔起來,單獨出租,如果你比較宅,只喜歡呆在房間里,人員結構相對簡單、價格適中的unit,是不錯的選擇。
孔子講究中庸,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的四合院總是鏡面對稱(不考慮入口的話),交通方正,正房居中,耳房在側。所以我就先說說我住過三種戶型里偏向中等的unit吧。
留學第一年,我住在一個離學校很遠,處於當地小混混比較多的一片區域。有次夜晚回家,看見路邊有一張沙發在燃燒。火光衝天,十分好看。
如果你看過我的一篇寫台灣室友的文章(《戰鬥的最後,讓我們台灣見》),那麼你大概會了解到那個房間的戶型,所以不管你了不了解我都懶得介紹了。總之,那是個溫馨的兩室一廳的unit,除了離學校稍微遠些,客廳被改裝成一個簡易居室,讓住戶的活動空間少了些之外,十分宜居。在此我要多提一句,那個房間,鋪的是原木地板。
木地板,這是一個重點,我建議朋友們在選擇住房的時候,一定要選擇木地板,上面無遮蓋物為好。
請牢記。
關於這間unit的故事,我就不多說了,下面說說,我住過的另外一個unit,也是這篇故事的重點。
我21歲的時候,因為學業操勞,實在擠不出搭車上下學的時間,我便花高價,在學校圖書館對門處租了一個房間。
這同樣是一個兩室一廳的unit,在一片僻靜但治安良好的小區之中(要知道很多區域都會有「爆菊街」的傳說啊。讓我高興的是,這是房東自己買的房子,房東名為Richard,祖籍德國,在袋鼠國長住。Richard有個名為Max的上初中的正太兒子,這父子二人,住在大房間,小房間便租給了我,客廳則不住人,是我們的娛樂室。
這個房子比較溫馨,看得出,不是為了出租而改造出來的。卧室、客廳、衛浴、洗衣間,都充滿了人氣。客廳朝北(袋鼠國講究坐南朝北),乾淨明亮,可以抬頭看見一大片天空。
和這一對外國父子生活,會覺得空間大一些,有意思些。比如Richard的職業為飛行員,經常要出差個三五天,這時候,我便和Max兩人獨霸整個房子。
Max爸爸走後,他便形同瘋狂,每天除了打電腦遊戲,就是打電視遊戲。託了Max的幅,我的League of Legends技能飆升,已經熟練掌握了好幾套購買裝備的流程。
而孩他爸在的時候,我們也會老實些,有時候我幫著Max輔導數學,他上中學,再過幾年就要考大學了,有時候,他會請教我關於數學公式里如果括弧里是加減括弧外是乘除應該先算哪個部分的問題。
Max看我經常做模型,便勵志也要上建築設計專業。我心裡呵呵一聲,便對他說那你的物理還得好好學。
可惜我光笑Max數學差,沒想自己的口語也不怎麼好,把Physics 說成了 Physical,於是Max接下來便開始刻苦為了上大學鍛煉身體。
我從來沒見過Max的母親,倒是看見Richard偶爾會把漂亮的空姐帶回家裡,當著我的面一番纏綿,而Max往往見怪不怪,繼續看他的寵物小精靈。
日子在上學的緊迫和回家的悠哉中切換,適應了,就覺得倒也充實。
有天回家,看見父子倆迎在門口,以為有什麼大事件,結果兩人告訴我,這天是愛護地球日,我們要響應號召,在即將到來的八點,關燈一小時。
德國人的嚴謹確實是出了名的,八點一到,臉上布滿了前所未有的莊嚴與隆重的Richard,便迅速關掉了房間里的所有燈。甚至連我的電腦和手機也逼著關掉了。大哥啊,這些明明不用通電源的啊。
無論如何,家裡的設備全關了,都有些電子產品依賴症的我們便無所事事起來。
夜晚,安靜,關了燈後,只有窗外稀疏的光漏進來,地面上鋪著啞光的毛毯,幾乎沒有反光。我們聊了會天,打了會牌,牆上的鐘錶才過去二十分鐘。百無聊賴之下,我便建議大家玩真心話大冒險遊戲。
嗯,我發育比較晚,所以中二也比較晚,現在想想不知道這破遊戲三個大老爺們有什麼好玩的。
這對外國父子好像大概了解怎麼玩,便陪著我玩了會。我們玩加州撲克,不能退出,輸了的人便接受懲罰。
嗯,我牌技也非常之一般,輸了好幾次。
於是我喝過了一次馬桶里的水(Max的主意),在臉上貼紙條(他爸的主意,明顯善良多了),又幹了些七七八八的無聊事之後,便要求接下來大家開始說真心話。
結果接下來又是我輸,Max便問我破處是啥時候。
我當然不能說我還沒破過啊,便和他說是在十八歲。
Max撇撇嘴,說比他晚多了。
總之,在被這對父子羞辱了一陣子之後,我似乎苦盡甘來,開始轉運,頻頻贏牌。可畢竟人家是房東,我也不好趕盡殺絕,便以問問題為主。
問了一會,看這對父子似乎也沒什麼避諱和禁忌,我腦袋一抽,便問了一個說出來就有些後悔的問題。
我當時問Max,你媽媽去哪了。
當時說完這個問題,在黑暗裡,我隱約看到了Max臉上複雜矛盾的表情。
媽媽在我身邊啊。
she『s here with me.
Max當時這麼答到。
那時候我才知道,或許Max的母親已經告別人間了,所以他才會說出媽媽在身邊這樣的話,以安慰自己。
我頓時又對這樂觀的父子倆生出了更多的好感來。
那晚,我們玩到了夜深,到後來連熄燈一小時這事情也忘了,一個小時後,窗外的燈光多起來、亮起來,我們便借著外面的亮光,繼續玩鬧。
很多年以後我還是記得在異國他鄉那晚的歡快時光,我們打著牌,星光抑或是月光,就那麼輕輕淡淡地鑽進窗戶。
那天之後,我感到自己和Max的關係又更好了些。
他談起他的媽媽的時候也多起來,有時候,他說起和媽媽吃壽司的事情,儘管我知道那間壽司店是最近才開的,可我只當是Max懷念母親,便幻想著她還陪著他。於是我只得轉換話題,拉著Max去打遊戲。
到後來有一天吧,Richard要連續出飛行任務一周,便吩咐我看好Max,別讓他調皮。我和Max互看一眼,暗自一笑,等Richard走後,房間便又成為了我們的天堂。
開始的幾晚我們就睡在客廳,後來有一晚,變天了,風幽幽地刮,我便讓Max回房間休息。
我看著Max心不甘、情不願回房間的樣子,有些不忍,便提出和他一起睡,藉此陪陪他。
這哥們倒是不領情,覺得兩個大男人睡一起,太彆扭。
沒辦法,我便回了房間。那晚,不知是不是吹多了風,我睡得並不踏實,深夜裡,半夢半醒間,我聽到房間外隱隱有異響。
我拖著身體,打開一道門縫,往外看。
客廳里,有個身影,彎著腰,在找著什麼。這晚烏雲翻滾,窗外光線黯淡,但我依然認出來,那正是max。
不是小偷啊,我放下心,便又睡了過去。
可過了一會,我感覺我的房門,被推開了。
那個並不比我矮小的、毛烘烘的,一團黑影子,推開我的門,先是探進半個身子,看我沒有反應,便走了進來。
難道Max是在夢遊?我原地躺著,想看看他要幹什麼,便沒有發出動靜。
我看見,Max悄悄地,走到我房間的一處拐角,沿著地毯和牆壁的交界處,用手把地毯掀了起來,似乎是取出了什麼東西,鋪好地毯,便離開了。
他離開了,我便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拖著沉重的身體起來,看見Max已經給我們做好了早飯。
這哥們,倒是一直很健康。
邊吃著東西,我邊問Max,昨晚睡得如何。
Max說他睡得很好。
我對前晚Max的舉動有所好奇,可他完全不提,我自然也不好多問。
我只記得,那天吃完飯,Max神神秘秘地對我說到,生,你知道吧,我爸爸不在的時候,我媽媽,會陪著我入睡呢。
看著Max單純、魅惑又明亮的眼神,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病得更重,一陣陣地發冷。
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再半夜醒過來了,我不問,Max便也不再過多談起他的母親,但他似乎也並不孤單,有時Richard出遠門,我在學校通宵作業,他倒也並沒表現出有多孤單。
到了那年的暑假,我打算回國了。
和這兩父子一起居住的一年,舒服,自在,彼此都生出了深深的感情。
臨走那天,趁著父子不在,我打算來個大掃除,以示報答。
當然主要也是我的房間,太他媽髒了。
在文章的最前面,我說過,房間里最好是木地板,而Richard他們的房間,幾乎都鋪著柔軟的毛地毯。
這地毯,打掃起來太難了。
我舉著笨重的吸塵器,圍著地毯吸了個遍,渾身出汗,但還是覺得不幹凈。尤其是地毯邊緣處,一些灰塵和皮屑,幾乎都被吹起來,又落進了地毯和地板間的夾縫裡。
我突然想起來曾經有一晚,Max夢遊來我房間,還迷糊糊地把地毯的一角掀開了。
於是我走過去,把地毯掀起來,準備清潔一番。
我看見,地毯下面,有一片薄薄的膜。
如果仔細看,那膜,像一張皮。
皮上面還有清晰可見的毛孔和皺紋,如果看得更仔細些,就能分辨出,那是一張臉皮,上面有一處空洞,是原先眼睛在的位置。
那是一張邊緣被什麼利刃切割開的、並不完整的、像一塊拼圖一般的臉皮。
那天我最終只清潔了我的房間,而客廳、其他房間的地毯,我並沒有再翻動過。
那之後,我便徹底告別了這對父子,因為要省錢,便搬到了其他便宜地方。
因為學業忙碌,我很少有功夫想起這對曾經交過心的父子了。只是有時候在孤枕難眠的夜晚突然驚醒,我會下意識地看向枕頭一旁,幻想著在不知什麼地方,有一個男孩,他的枕邊,有一張被切割成碎片又被拼補起來的臉,正溫柔含情地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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