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儒學網  >>  簡帛《五行》仁義禮知聖研究

簡帛《五行》仁義禮知聖研究

 

劉信芳

[內容提要]簡帛《五行》是一篇構思縝密,結構完整的認識論學說。仁、義、禮、知、聖是《五行》討論的基本問題,其中由仁揭示的是主體與客體的關係問題,由義、禮揭示的是行的取向及行為規範的問題,由知揭示的是認識規律的問題,而聖則涉及到有關真理的問題。逐一理清《五行》所使用的範疇或術語,重新認識《五行》的主題,對於我們重新認識中國哲學史,廓清所謂「中國沒有哲學」的論斷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簡帛《五行》,認識論,仁、義、禮、知、聖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土的帛書《五行》[1],已有學者揭示出其中的「知行說」[2]。至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又出土有楚簡《五行》[3],使得我們能夠較為準確地推知其產生的年代。《五行》云:

仁型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型於內謂之行。義型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型於內謂之行。禮型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型於內謂之行。智行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型於內謂之行。聖行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型於內謂之德之行。德之行五,和謂之德,四行和謂之善。善,人道也,德,天道也。

以上依簡本釋文錄出。帛本「型」字作「形」,「智」字作「知」。簡本依仁義禮智聖為序,帛本依仁知義禮聖為序。

仁義禮知聖是《五行》討論的基本問題。迄今為止,研究《五行》的文章已有近五十篇,專著至少有五部。學者們論及仁義禮知聖,多從倫理的角度去把握。筆者認為,《五行》是經過精心構思,體系完備的認識論學說。《五行》的作者論及仁義禮知聖,是從認識論的角度展開論述的。要全面揭示《五行》認識學說的體系,還需要做很多工作。本文僅是對仁、義、禮、知、聖這五個基本問題的初步探討。

一、仁

儒家仁學博大精深,要作全面探討遠非本文所能及,以下僅以《五行》認識論框架為依歸,對仁的涵義作一粗線條勾勒。仁是建立在愛的基點上的主體之人與客體之人。仁必須包括兩個人[4],一個人無所謂仁。這兩個人一個是主體,一個是客體。主體和客體只有走進愛的殿堂才相互聯繫[5],沒有愛,此人與彼人相互分離,就不再有作為認識的仁,也就沒有主體和客體。可以這樣說,如果不知道《五行》之「仁」包含著兩個人,如果不知道《五行》之「仁」是由主體和客體相互依存,共處一體而形成的哲學範疇,就不可能讀懂《五行》,也就不可能體會到儒家認識論的獨特之處與精深之處。

仁是由己而及於人。《禮記·中庸》:「仁者,人也,親親為大。」鄭玄〈注〉:「人也讀如相人偶之人,以人意相存問之言。」仁始之於己,而成之於人。《論語·雍也》:「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己之立,己之達僅是仁的內在條件而己,使人立,使人達,方可謂之「仁」。

《五行》中的仁義禮知聖實際上是由兩條路徑構成的,其一為仁義禮構成的行的路徑,其二為仁知聖構成的思的路徑。仁不僅在仁義禮知聖五行之中居於首要地位,而且在由仁義禮構成的行的路徑中,在由仁知聖構成的思的路徑中,亦居於首要地位。

仁義禮知聖各自作為《五行》認識學說框架的構成部分,不是隨便設置的。漢代賈誼將仁義禮知聖五行改造為仁義禮知聖樂六行[6],董仲舒則改造為仁義禮知信五常[7],都偏離了仁義禮知聖的認識論意義。概括地說,《五行》中的仁討論的是主體與客體的關係問題,義、禮討論的是行(實踐)的問題,知討論的是認識規律的問題,聖討論的是能否知天道、天德,也就是能否認識真理的問題。認識學說的範圍極其廣大,內容極為豐富,但全部認識論的問題都是在主體與客體之間產生的。《五行》的作者以「仁」涵蓋主體與客體,以「仁」作為全部認識學說的基本點,極大地豐富了仁學的內涵。

《五行》是以仁、義、禮構築其行(實踐)的路徑的,簡本21~22:

不變不悅,不悅不戚,不戚不親,不親不愛,不愛不仁。不直不,不不果,不果不柬,不柬不行,不行不義。不遠不敬,不敬不嚴,不嚴不尊,不尊不恭,不恭無禮。

帛本〈傳〉233:「變也者,勉也,仁氣也。」又解直為「義氣」,遠為「禮氣」。所謂「仁氣」,簡單地說就是仁的外顯。馬王堆漢墓帛書《十六經·行守》136下:「氣者,心之浮也。」浮者,如物之浮於水而顯露在外,心之浮當然就是思想之外顯。仁、義、禮外顯也就是主體將內在的仁、義、禮施之於客體,在這一行的路徑中,「仁」是居於首位的。

仁、知、聖則是《五行》用以構築的思的路徑,簡本12~16:

仁之思也清……智之思也長……聖之思也輕。

思的過程也就是主體對客體的反映過程,是主體對客體的認識。在這一認識的路徑中,仁仍然是居於首位的。

行與知都是以「仁」為其出發點的,這說明仁不僅涵蓋主體與客體,而且涵蓋認識與實踐。究其所以,是因為知是我認識人,行是我施之於人,說到底還是兩個人的問題。

《五行》以仁作為討論行(實踐活動)的首要問題,是由其時代背景決定的。簡本32~33:「中心悅焉,遷於兄弟,戚也。戚而信之,親也。親而篤之,愛也。愛父,其殺愛人,仁也。」何以仁之施行遷於兄弟,然後及於愛父?我們知道,在春秋戰國各諸侯國的權力圈內,兄弟關係是最突出的利害關係。魯之三桓,鄭之七桓,晉之八姓十一族,楚之昭、屈、景,皆兄弟也。然兄弟之間紛爭不斷,兵連禍接,危及到家族統治,當然也就危及到國家安危。於是舜之親其弟象,成為最理想的兄弟關係。《五行》希望用仁作為兄弟關係的準則,算是抓住了當時家族內部的主要矛盾。

至於「愛父」,當著舜愛其瞽父之時,其父已漸由強變弱,越弱越需要愛。因而愛父的真實涵義是愛老父。不能愛老父,則愛人之一般自無從談起。孟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可謂得儒家仁學之正宗嫡傳。郭店《六德》將「仁」列為子德,當著家有老父,體弱智衰,行動遲緩,卧病在床之時,就可以體會到仁作為子德的真切含義。

《五行》以仁作為思的首要問題,同樣也是由歷史條件決定的。簡本9:「不仁,思不能清。」謂不知己與人,不知由己而及於人,則不能有清楚明白的認識。認識的問題本應包括作為對象的物,而《五行》認識學說實際上是見人不見物,即令其中有物,也居於微不足道的地位。究其所以,春秋戰國乃銅器時代,此時的人基本上是自然的奴隸,農業的發展也好,手工業的發展也好,都還沒有充分地展示其作為認識思考對象的價值。而此時的社會變遷則已呈現為極為複雜的局面,禮崩樂壞,諸侯征戰,龍爭虎鬥,人與人之間的各種矛盾充分展開,這樣就為思想家建立以「人」為客體的認識學說提供了社會基礎。《五行》將人與人之「仁」作為思的前提,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命題。

仁既是平易的,又具有極為崇高的理想色彩。仁之平易之處在於人人能施行,親親是仁,惻隱亦是仁。仁之崇高之處則無止境,隨己於仁體驗有深淺,則「立人」、「達人」亦自有差別。夏道親而不尊,殷人尊而不親,周人親而不尊,惟虞帝親而尊,子民如父母,有憯怛之愛[8]。其仁覆於四海[9]。孔子心目中,達至仁之最高境界者,虞帝一人而已。

依照《五行》仁學的思路,天生萬物,人為貴[10]。認識人也就是認識家族,認識社會,認識天下。既然人是可以認識的,物與天下可以例及之也。「仁」的學說不包括自然界,《五行》中偶亦涉及草木、禽獸,那也只是仁的過度擴張,並不具有實際的意義。這使得以仁為基點的《五行》認識論缺失了客體的重要半璧自然界。對此儘管我們可以用「人為貴「來作補救性說明,但畢竟無法彌補《五行》認識學說固有的缺陷。

二、 義

在《五行》認識學說中,義是對於行的理性規定。一般認為,義與利是中國哲學的一對範疇。然而這一理解並不適用於《五行》。在簡本《五行》中,義字計10例,而利則未之見,僅從用字的頻率已能說明問題。

筆者作過統計,簡本《五行》「義」的全部用例均包涵有「宜」的意義。在郭店簡中,《五行》與《六德》二篇關係密切,《六德》通篇未見「義」字,而「宜」則屢見,如:

聖、智也,仁、宜也,忠、信也。(《六德》1)

仁與宜戚矣。(《六德》2)

宜者,君德也。(《六德》15)

君宜臣忠。(《六德》35)

論者將《六德》「宜」字全部讀作「義」[11],這種處理方法雖不算錯,但過於簡單了。曾有學者認為「君義臣忠」不好理解,如果依郭店《六德》原文釋為「君宜臣忠」,君之行為合度而適宜,則臣忠於君,如此則並無難解之處。

要理解《五行》之「義」,必須從「義」的文字學涵義出發。《說文》:「義,己之威義也。」《周禮·春官·肆師》:「凡國之大事,治其禮儀。」鄭司農〈注〉:「古者書儀但為義,今時所謂義為誼。」由己之威儀引申出己之行為的最合適的度,《五行》之「義」,《六德》之「宜」多用此義。郭店簡「義」字有時又作「我」,如《語叢三》5:「不我而加諸己。」即「不義而加諸己」。據此我們可以對「義」這一認識論範疇作進一步說明:義是主體對於行的主觀取向,而禮則是對於主體之行的客觀規範。這是義與禮的主要區別。

《五行》屢屢強調:「不行不義」(簡22),「知而行之,義也」(簡27),「安而行之,義也」(簡31),「中心辯然而正行之……義也」(簡33)。說明在已得正確認識的前提下,必須付諸實施,如果不以主觀見之於客觀,則不符合義的規定。

義與仁是相比較而言的。仁之愛心及於小,而義之路徑取其大。簡本39-41:

柬之為言猶練也,大而晏者也。匿之為言也猶匿匿也,小而診(軫)者也。柬,義之方也。匿,仁之方也。剛,義之方也。柔,仁之方也。

這一段文字是對仁、義及其相互關係的解說,是理解仁、義的關鍵所在,但有一定難度,幾個字的釋讀問題至今沒有得到很好解決,筆者已經另文述及[12],在這裡只作簡單交待。

柬字帛本作簡,練是簡練的意思[13]。晏的本義指天之清朗[14]。以上大意是說,義取簡,簡是簡練,以義處事,既已簡練,則得其大要而清楚明白。

匿猶言隱,匿匿是惻隱的意思[15]。小與大相對而言,指小人、小惡、小心眼、小聰明之類。軫指車輿,用其承載義。以上大意是說,仁取其同情心,客體之人若有小惡之行,主體之我能寬以待之,有如車軫載物,能容得下。

帛本〈傳〉307~309:

不藏尤害人,仁之理也。不受吁嗟者,義之理也。弗能進也,則各止於其里耳矣。終其不藏尤害人之心,而仁覆四海;終其不受吁嗟之心,而義襄天下。

所謂不藏尤害人,尤指尤物。《左傳》昭公二十八年:「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謂尤物誘人而移人心志也。帛本〈傳〉252:「剮汝兄弟,予汝天下,弗迷也。」「天下」乃尤之極者,有如今言「最大的誘惑」。

所謂「義襄天下」,帛書本整理小組註:「襄,猶言包括。」魏啟鵬云:「襄讀為揚,謂義名揚天下。」[16]按諸說不妥。襄應讀為讓,儒家傳說堯讓天下於許由,郭店《唐虞之道》8:「禪,義之至也。」禪就是讓天下的意思。

綜合上引,可知在行(實踐)的活動中,仁及於小而義取其大。不藏尤害人,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仁,積此仁而至於終,則仁覆四海,天下萬物皆可以承載,仁及於小而最終成其大。不受吁嗟,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義,積此義而至於終,則義讓天下。天下萬物皆可以讓出,義取其大而不在乎留給自己的小,這是由義的路徑取向所決定的。

《五行》對於義還有一條重要規定,這就是「成」。帛本〈傳〉313~315:

君子知而舉之,謂之尊賢。君子知而舉之也者,猶堯之舉舜,□□之舉伊尹也。舉之也者,成舉之也。知而弗舉,未可謂尊賢。君子從而事之也者,猶顏子、子路之事孔子也。事之者,成事之也。知而弗事,未可謂尊賢也。

道理很簡單,若以義作為行的路徑,那麼王公知某人為賢人,就應給予其相應的地位,甚至將天下讓出來。若是士知某人為賢人,就應尊其為師,親執弟子禮。尊賢而沒有實際行動,就不能算作尊賢,當然也就不成其為義。可知「成」的實踐意義相當於以最終成果來作為檢驗。


[1]國家文物局古文獻研究室:《馬王堆漢墓帛書》,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年。本文凡引帛書《五行》稱「帛本」,並註明行數,不再注頁碼。

[2]龐朴:《帛書五行篇研究》,濟南,齊魯書社,1988年,第91頁。

[3]荊門市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本文凡引竹簡《五行》稱為「簡本」,註明竹簡編號,不再注頁碼。

[4]《說文》:「仁,親也,從人二。「段注引禮之「相人耦」解之云:「按人耦猶言爾我,親密之詞。獨則無耦,耦則相親,故其字從人二。」《國語·周語下》:「言仁必及人。」韋〈注〉:「博愛於人為仁。」

[5]簡本《五行》27:「不愛不仁。」

[6]賈誼《新書·六術》:「人亦有仁,義、禮、智、聖之行,行和則樂,與樂則六。此之謂六行。」

[7]《漢書·董仲舒傳》:「夫仁、誼、禮、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當修飾也。」

[8]參《禮記·表記》。

[9]帛本《五行》308:「終其不藏尤害人之心,而仁覆四海。」

[10]郭店《語叢一》18:「天生百物,人為貴。「《說苑·雜言》:「天生萬物,唯人為貴。」

[11]參《郭店楚墓竹簡》整理者釋文。

[12]劉信芳:《郭店簡〈六德〉解詁一則》,新世紀中國古字學年會暨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安徽大學,2000年10月;《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二輯,第214頁。

[13]《離騷》:「荀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王逸〈注〉:「練,簡也。……中心簡練,而合於道要。」

[14]《說文》:「晏,天清也。」《淮南子·謬稱》:「暉目知晏,陰諧知雨。〈注〉:「晏,無雲也。天將晏靜,暉目先鳴。」

[15]關於釋匿為隱,釋匿匿為惻隱,必須參考郭店《六德》才能作出合理解釋,說參拙文《郭店簡〈六德〉解詁一則》。

[16]魏啟鵬:《德行校釋》,成都,巴蜀書社,1991年,第62頁。

三、禮(附樂)

禮是知行學說中對於行的必然性規定。人之行或有不義者,然未必無禮。堯之禪舜,義也。梁惠王、齊宣王見孟子而不知尊賢,不義也,然尚未無禮也。人若無禮,則失卻人之所以為人,這是禮與義的主要區別。

《五行》認為,仁則親之愛之,禮則庄之敬之。親之愛之則近之,庄之敬之則遠之。這是禮與仁的主要區別。簡本22:「不遠不敬……不恭亡(無)禮。」遠指與人交往的尺度或距離,《方言》卷六:「離,楚或謂之遠。」《廣雅·釋詁》:「離,遠也。」《禮記·坊記》:「所以示遠也。」〈注〉:「遠之所以崇敬也。」所以遠之者,與人保持一定距離之謂,過於其遠則使人覺其疏矣,不及其遠則使人覺其迫矣。凡鄉飲酒禮,士冠禮,賓主有位,進退有度,行進有序,就連步趨都有規定,這些都是禮的尺度化。有如今海關通關口之一米線,此亦禮之表現為尺度者。人之行於世,知其敬人,知其與人保持最佳距離,此所以行也。若不知禮,不知因時因地而選擇與人交往之最佳距離,則有衝撞阻塞,此所以不行也。

簡本32:「以其中心與人交,悅也」,36:「以其外心與人交,遠也。」以其中心與人交是以仁行於外,以其外心與人交是以禮行於外。所謂中心,簡單地說,就是將外在對象看作己之一體之心。所謂外心,則是與外在對象保持一定距離之心。如何以外心與人交?《五行》

舉了一個例子:「恭而甫交,禮也。」(簡37)帛本「甫」作「伯」,〈傳〉270:「伯者辨也。言其能伯,然後禮也。」所謂「甫」指且字之甫。《儀禮·鄉飲酒禮》:「司正升相旅,曰:某子受酬。」〈注〉:「某者,眾賓姓也,同姓則以伯仲別之,又同則以且字別之。」賈〈疏〉云:「眾賓之內有同姓,司正命之則呼伯仲別之也。雲又同則以且字別之者,為同姓之中有伯仲同者,則以某甫,且字別之也。」所謂「伯者辨也」,伯謂伯、仲、叔、季,舉「伯」而兼諸排行也。所謂且字,有如春秋吳之季札,季是排行,「札」即且字。以上一段文字涉及到春秋姓名禮制,且與郭店簡中的疑難字相聯繫,筆者已另文解之[1]。在此不妨作一簡單化處理,今人依禮稱呼他人,正式場合有先生,小姐,老先生,太太之類。官方場合有處長,局長之類。童稚未及於禮,則有肥豬,瘦猴之類。老朋友重逢,若不拘禮節,亦有直呼其名之例。可知古人依禮稱伯某、叔某,今人稱長官、老闆,都是「以其外心與人交」,是「遠也」,是「敬也」。這種稱呼之禮,當然也是一種距離,只不過是較為抽象的距離罷了。試設想,若稱呼失禮,無論古今,皆為人所弗許,如是則所行受阻。由此可知禮乃人之所以行也。

儒家之「禮」極深極廣,《周禮》、《儀禮》、《禮記》皆是也,然其通俗之處,亦極容易明白,帛本〈傳〉339~342舉有下例:

「窈窕淑女,寤昧求之」,思色也。「求之弗得,寤昧思伏」,言其急也。「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言其甚急也。急如此其甚也,交諸父母之側,為諸?則有死弗為之矣。交諸兄弟之側,亦弗為也。交諸邦人之側,亦弗為也。畏父兄,其殺畏人,禮也。[2]

思色而不為禽獸行,這就是禮。禮作為行為規範的意義,在這裡表述得再簡單不過了。

禮作為實踐活動(行)的規範,又是與「樂」相對而言的。概括地說,禮為人之行之所必然,而樂乃人之行之所自由。對於《五行》中的「樂」,已有的幾十篇文章都是從音樂的角度進行解說的,這恐怕是一種誤解。《五行》「樂」之涵義或有雙關,但主要是指對必然規範的超越。打個簡單的比方,如果將禮比作交通規則,那麼循此規則就是禮,如果在此基礎上透徹地認識規則,貫通於心,又有豐富的行車實踐,那麼馳騁天下,無往而不順利,這就是樂。不知禮,行車路途皆有生命危險,只知禮,謹小慎為,不懂變通,禮之奴才;只有超越於禮,才能從心所欲不逾矩。《五行》所以有禮的範疇而又必有樂的範疇者,客觀外界是發展變化的,而禮是死的,此所以言禮而必及於樂,禮樂並舉而成辭也。

《五行》認為,只有經過認識活動的憂之思方能及於樂。簡本5~6:

君子無中心之憂則無中心之智,無中心之智則無中心之悅,無中心之悅則不安,不安則不樂,不樂則無德。

憂者,思也。憂在這裡不是苦臉之憂,而是指預事之思。有預事之思則有應對策略,有應對策略則有針對性處置,於是化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此憂而後樂也。《荀子·解蔽》:「仁者之思也恭,聖人之思也樂,此治心之道也。」〈注〉:「樂,謂性與天道無所不適。」無所不適就是所謂自由。

《五行》認為:達於人道之仁義可以及於必然之禮的境界,而達於天道之聖知則既可以及於必然之禮的境界,亦可以及於自由之樂的境界。當著五行融匯貫通於心而成德,其思無所不會通,其行無所不順暢,則達至聖人之樂。簡本31:「仁義,禮所由生也。」簡本28:「聖智(知),禮樂之所由生也。」這兩段引文帛本有異文,論者對此也有各種各樣的討論,限於篇幅,我們不作展開。在簡本《五行》中,由仁義所生出的禮是在四行之所和的人道範圍內展開論述的,因而由仁義只能產生出必然之禮。而由聖知所生出的禮樂是在五行之所和的天道範圍內展開論述的,因而由聖知既可以產生出必然之禮,亦可以產生出自由之樂。上引簡本的兩段文字措詞極為嚴謹,讀者當仔細體會。

樂不僅是對禮之矩范的超越,而且是對自我局限的超越。帛本〈傳〉246行:「樂也者流體,機然忘寒,忘寒,德之至也。」所謂機然即幾然,猶言幾乎[3]。《爾雅·釋詁》:「幾,近也。」《說文》:「幾,微也。」寒謂寒冷,論者或解為「塞」[4],未妥。畏寒是人的自身局限,人之認識活動及實踐活動受饑寒之拘牽,而達於樂則可以使人機然忘寒,可以使人三月不知肉味。今人進入思的境界可以廢寢忘餐,進入行的境界可以撞在電線杆上。此忘寒之類也。

《莊子·大宗師》:「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是知之能登假於道者也若此。」《莊子·逍遙逰》、《大宗師》對「樂」有極為透徹的表述,《五行》之樂與之相通。所不同的是,《五行》之禮樂是由必然達至自由,而莊子則以樂者自居,有如登泰山而眾山小,禮在莊子眼裡,是已經走過的路,是多餘的條條框框。

四、 知

《五行》之知謂知識,也就是認識。簡本知作「智」,帛本作「知」。金文,楚系簡帛凡知皆作「智」。《說文》識,「一曰知也」。楚簡無「識」字,凡「」讀為「職」,「志」則謂心志。是後世知、識二字之義項在楚簡則由「智」字涵攝之。本文凡引簡本「智」皆讀為「知」。

簡本《五行》仁字16例,義字10例,禮字9例,知字32例,聖字17例,從概率上已可看出《五行》實以知為重點。不僅如此,郭店諸簡有豐富的知、行用例,此一重要關目,足以使我們重新認識由春秋至戰國的儒家知行學說。

綜括郭店簡知之用例,包括感之知(感性認識),思之知(理性認識),知與行(認識與實踐),知的對象以及知識來源諸方面的內容。

感之知有耳目之知,鼻口之知,觸覺之知。感之知為心所支配,與心相和而同一。簡本45~46:

耳目鼻口手足六者,心之役也。心曰唯,莫敢不唯;諾,莫敢不諾;進,莫敢不進;後,莫敢不後;深,莫敢不深;淺,莫敢不淺。和則同,同則善。

帛本〈傳〉317解之云:「耳目也者,悅聲色者也,鼻口者。悅臭味者也。手足者,悅勶余者也。」論者或讀「勶余」為「佚豫」[5]。或讀為「佚愉」[6]。或解為「行、跳」[7]。按「勶余」應讀為「掣曳」。《爾雅·釋訓》「掣曳「,郭〈注〉:「謂牽拕」。《詩·周頌·小毖》〈正義〉引孫炎(注):「謂相掣曳,入於惡也。」邢〈疏〉:「掣曳,從旁牽挽之言。」《說苑·復恩》:「楚莊王賜群臣酒,日暮,酒酣,燈燭滅,乃有人引美人之衣者。」引謂掣曳使近之,今之拉拉扯扯之謂。由上述可知,掣曳應指人的觸覺。

照《五行》的說法,耳目鼻口手足是人的感覺器官,而心是人的思維器官,感官與思維是和而同一的。人對外界的感知受心的支配,感知什麼對象,如何去感知,感知到什麼程度,無不由心所主宰。孔子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8],說的也是這個意思。動物的感官是自發的,而人對外界的感知則具有自覺的色彩。如果無所不視,無所不聽,無所不勶余,則人性等同於獸性。只有讓感官與心和而同一,乃所謂善。

思之知謂心之官由分析,判斷,推理而形成思維之知,有目而知之,喻而知之,譬而知之,幾而知之。簡本47~48:

目而知之,謂之進之。喻而知之,謂之進之。譬而知之,謂之進之。幾而知之,天也。「上帝臨汝,勿貳爾心」,此之謂也。

帛本〈傳〉對以上引文有極詳細的說解。概括地說,目、喻、譬皆是比,目(侔)之比是比較,比其優劣。以禽獸與草木比而有好惡之別,以人與禽獸比而有禮義之別,人之有禮義,是因為人好仁義,仁義的內涵經比較而可知。喻之比是比喻,好色而弗交於兄弟、邦人之側,舉此例以明禮所以別禽獸。譬之比是比擬,「舜有仁,我亦有仁,而不如舜之仁,不積也。舜有義,而我亦有義,而不如舜之義,不積也。譬比之而知吾所以不如舜。」(帛本337~338),是以己擬之舜而知所積不如舜,然後知所以效法舜。目(侔)之比近於概念之所以明,喻之比近於判斷之所以成,譬之比近於推理結論之所從出,合而皆謂之「進之」。

進之猶言推之。帛本〈傳〉306行「進」作「誰」,誰,推古音同在微部,《禮記·儒行》:「下弗推。」鄭玄註:「推猶進也。」《墨子·小取》:「推也者,以其所不取之,同於其所取者,予之也。」

關於「幾而知之」,帛本〈經〉殘失「幾而知之,天」計五字。〈傳〉344:「鐖也者,齎數也。唯有天德者然後鐖而知之。」學者們對比有各種解釋。按《易·繫辭下》:「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動之微者,事物之始發也,始發而知之,前知其發展方向,發展進程,發展結果也。始發之幾,機也。機之本義謂器械之所發,《說文》:「主發謂之機。」幾而知之作為一種認識能力,猶莊子之「天機」,《莊子·大宗師》:「其耆欲深者,其天機淺。」天機是天道在人心中之所發,是與人的物慾相對的理性前知力。人之物慾過重,則迷失其天機。

所謂「上帝臨汝,毋貳爾心」,此引《詩·大雅·大明》,鄭〈箋〉:「臨,視也。女,女武王也。天護視女,伐紂必克,無有疑心。」《五行》引此〈詩〉旨在說明「幾而知之」是一種在心中把握上帝的能力,由於朝代興衰是由上帝說了算的,因而把握上帝也就把握了殷衰而周興的歷史趨勢,也就有了把握歷史機遇的能力。若不能幾而知之,那就不能在討伐商紂這一重大歷史機遇到來之時,作出正確的決策。

思之知是在感之知的基礎上形成的,感之知若未經思的過程,則不能內化為知。簡本8:「知弗思不得。」思之知即所謂由已知推出未知,帛本289:「知者,言由所見知所不見也。」

知的目的是為了行而成德,有知而後有行。簡本27:「知而行之,義也。行之而時,德也。」郭店《尊德義》9:「知己所以知人,知人所以知命,知命而後知道,知道而後知行。」《窮達以時》簡1:「察天人之分,而知所行矣。」

知有知「道」,有不知「道」,若謂其知「道」,何以明之?郭店《性自命出》55:「行之不過,知道者也。」是以行作為知之檢驗,若行而不出差錯,則其所知合於道。知行相鋪而相成。

《五行》之知以人為對象,同時己亦是知的對象。知己乃所以知人,是乃以己作為知人的參照和依歸。郭店《成之聞之》20:「對(?)反諸己而可以知人。」《語叢一》26:「知己而後知人。」知己即認識自己,此所謂主體同時又是客體。

人何以能知?其一出自天生資質,其二得自仁義禮知聖之積累而增長其功力。天生資質是人所以能知的前提。郭店《語叢一》8:「有生有知,而後好惡生。」《語叢二》20:「知生於性。」天可以生出聖人,也可以生出白痴 ,因而知之能否,知之多少是由天決定的。不過在一般情況下,天所生之人是彼此彼此的 ,在天生資質相同的條件下,知識的差異,認識能力的高低則取決於是否有知識的積累及能力的增進。簡本5:「君子無中心之憂無中心之知。」8:「思不長不型。」14:「知之思也長。」帛本337:「不如舜之義,不積也。」討論的都是知識能力的積累增進問題。。「長」讀為增長之長。學者或讀為長久之長,未妥。今人謂棋力增進為「長棋」,運動員成績提高為「長成績」,此「思之長」之類。

五、聖

在《五行》知行學說中,聖指能與天道相通之資質與認識能力。具此資質與能力的人為聖人。大凡人力所及之善,只具有相對正確的意義;而天、天道、天德、天常都具有絕對正確的意義。《五行》將主體能否認識真理的命題表述為聖與天道的命題,其中包涵了人之最優秀者可以認識真理的涵義。

《說文》:「聖,通也。」郭店《語叢一》94 :「備之謂聖。」楚簡文字中,聖、聽、聲為一字。《五行》似乎特彆強調「聖」與「聲」之聯繫。簡25:「見而知之,知也;聞而知之,聖也。」從認識的角度說,見與聞同為感性認識,本無不同。然古代帝王聽政而知天下事,聽的特權使聖明君主具有超乎常人的認識能力,是乃聞而知之乃聖德之所備。郭店《成之聞之》37:「聖人天德,盍?言慎求之於己,而可以至順天常矣。」天道、天德、天常猶彼岸世界,非人力所能及,唯聖人能與之通矣。

簡本1:「聖型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型於內謂之德之行。」帛本172~173:「聖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不行於內謂之行。」簡本整理者注云:「據上文文例及帛書本,當作『不形於內謂之行』,『德之』二字為衍文。」按五行之中,惟「聖」具有特殊意義。聖既為通,為備,為天德,則聖無論是型於內還是不型於內,皆是德之行。帛本謂聖「不形於內謂之行」,淡化了聖的神秘色彩。如此則聖不再特殊,已經將聖從天上請到了地下。帛本對「聖」的這一處置直接影響到帛本有關章節的重新安排,以及對有關字句的重新斟酌,此一重要關目牽涉面廣,值得深究。要言之,簡本、帛本對聖的處置各有勝場,不可據帛本而斷言簡本為非。

五行有天道與人道之分,四行和為人道,五行和為天道,天道有「聖」,人道無「聖」,這是天道與人道的唯一差別。《五行》中的聖也好,天道也好,其實是理想的,看得見,卻很難觸摸,須藉助「德」而與之相通。中國歷史上的聖人都是死後加冕的,惟孔子是例外。即令史載孔子在世時已是聖人是真實的,古往今來,亦一人而已。

簡本4~6:「君子無中心之憂則無中心之知,無中心之知則無中心之悅,無中心之悅則不安,不安則不樂,不樂則無德。」帛本174~176在「不樂則無德」後多出一段:

君子無中心之憂則無中心之聖,無中心之聖則無中心之悅,無中心之悅則不安,不安則不樂,不樂則無德。

帛本多出的這段文字是否為簡本所脫?若不是脫文,作何理解?有學者認為:「帛書《五行》在此多出的經文,不是帛書作者的增補,而是楚簡《五行》傳鈔時的遺漏。」[9]我們認為,依照簡本《五行》的思路,君子與聖有天地之別,君子之於聖,可望而不可及;而依照帛本《五行》的思路,「君子無中心之憂則無中心之聖」,若逆推,君子有中心之憂,自不可排除有中心之聖的可能性,如此則君子之於聖,不僅是可望的,而且是可及的。因而簡本無「君子無中心之憂則無中心之聖」一段,並非有脫。而帛本有此一段,應是對《五行》思想內容重作構思,對行文結構重作調整的結果。

簡本48~49:「大施諸其人,天也。其人施諸人,據也。」[10]「大」字帛本作「天」,〈傳〉345:「天生諸其人也者,如文王者也。其人施諸人也者,如文王之施諸弘夭、散宜生也。」上引一段文字涉及到三個重要概念:大,其人,人;兩層重要關係:大與其人的關係,其人與人的關係。依據〈傳〉,「其人」有如文王,而「人」則有如文王的重臣,因此我們可以將「其人」換位為「聖人」。

「大」又作「天」,二者沒有原則區別。大者,天大,地大,人亦大(《說文》),此乃自然之理。天以自然之「大」施之於聖人,聖人又以所認識之「大」施之於人,聖人充當了天與人之間相互溝通的角色。就大、天之本質而言,亦是客體。今人已知認識自然,改造自然,不過古人不是這樣看問題的。古以天之位尊,乃人受命之所自,未可以之為認識所施之對象,簡文只說「大施諸其人」,此時代局限之所以然,今天我們討論問題,可以將其翻轉作理解。《五行》認識論之主體是人,客體也是人,天乃虛懸之格。人倫以天理為觀照,人道以天道為範本,人若欲知天,欲認識真理,由聖人而及之也。

《五行》對真知問題的處理是很巧妙的。《莊子·齊物論》:「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而《五行》既為認識學說,勢必觸及真知。人可得真知否?必欲及於聖人,乃可有真知。不及於聖人,未可知天道也。聖人文王「於昭於天」[11],乃天上地下全知者。是天道、天德、天常可知,而非一般人可知。《五行》就是這樣處理其真理問題的。

《孟子·萬章上》:「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帛本改:「大施諸其人」為「天生諸其人」,涵義變為:天生之於文王,文王施之於弘夭、散宜生。其行文與孟子先知先覺說如出一轍。帛本〈經〉、〈傳〉如此改動,自另有其思想價值,然已異於簡本,此不可不知也。

結語

以上我們對《五行》中的仁義禮知聖從認識論的角度作了討論。另有德、行、金聲玉振之、和則同、慎獨等重要問題,擬另文述及。曾有西方學者斷言中國無哲學,對此中國哲學家多心虛氣短,或云:「儒家思想缺少科學的認識論。」[12]或云:「若以邏輯與知識論的觀點看中國哲學,那麼中國哲學根本沒有這些,至少可以說是貧乏極了。若以此斷定中國沒有哲學,那是自己太陝陋。」[13]筆者於哲學尚徘徊於門外,因研究楚簡而不得不讀《五行》,初讀不知所云,讀至數十遍,怎麼就越讀越覺得這就是一篇認識論。中國是否有哲學是個很奇怪的問題。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的階段,必然思及本體、認識論等問題,思而表述之,在西方有主體客體之類,在中國則有言仁必及人之「仁」。必欲謂中國沒有「主體」與「客體」的字樣是可以的,必欲謂中國沒有主體與客體的思想與觀念則是不可以的。

即令依楚簡文字而言,楚系文字仁字作「」,字從身心。郭店《性自命出》65-67:「君子執志必有夫廣廣之心,出言必有夫柬柬之信,賓客之禮必有夫齊齊之容,祭祀之禮必有夫齊齊之敬,居喪必有夫戀戀之哀,君子身以為主心。」執志是我心之對象化[14],出言是我之於人,賓客是我之於客,祭祀是我之於神,居喪是我之於鬼。君子凡此皆處之以「」,此所謂「身以為主心」。有主則必有客,以我身之主心,推己而及於客體,可見「身以為主心」是由的字形含義推演出來的。楚系文字「」包涵著主體和客體,亦是非常明顯的。

曾有學者斷言:道家是哲學,儒家是倫理學。中國哲學的主體是宇宙論和人生哲學,道家是形上學的主幹[15]。實際情況應該是,中國哲學的宇宙論主要是由老子與莊子完成其構築的,而認識論則是由孔子發其端,由世子、子思傳承,至《五行》而完成其構築體系。後世所稱儒家和道家,在郭店簡的時代尚未分「家」。宇宙論與認識論同為中國哲學兩大支撐,研究者於此不可偏廢。

《五行》之失傳是件很可悲的事情。一位偉大的思想家往往可以影響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區域的思想文化以及思維方式。由此使筆者體會到《五行》「大施諸其人,天也」,所言不虛。


[1]劉信芳:《郭店簡「且」與古代且字制度》,待刊。

[2]上引一段文字帛本有殘,為便於閱讀,已作了一定程度的補綴。

[3]帛本《五行》整理小組註:「機然,疑讀為欣然。」此說未妥。

[4]龐朴:《帛書五行篇研究》第62頁。

[5]帛書《五行》整理小組注。

[6]龐朴:《帛書五行篇研究》第82頁。

[7]魏啟鵬:《德行校釋》第65頁。

[8]《論語·顏淵》。

[9]邢文:《楚簡〈五行〉試論》。《文物》1998年第10期。

[10]原簡「據」是個繁難字,擬另文考釋其字形。

[12]方克立:《展望儒學的前景必須正視的兩個問題》,《天津社會科學》1991年8期。

[13]牟宗三:《牟宗三學術論集·講座系列·中國哲學的特質》,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3頁。

[14]《尚書·盤庚》:「若射之有志。」

[15]陳鼓應:《道家在先秦哲學史上的主幹地位》,《中國文化研究》1995年夏之卷(總第8期)。

 


推薦閱讀:

子午流注與五行養生
圓天命理五行生剋論
(10)梅霞道人五行精紀卷二十五論三刑(1)
五行屬水的字
五行生剋篇

TAG:中國 | 儒學 | 五行 | 簡帛 | 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