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十大思想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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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古柏尼加斯（Copernicus）

青天霹靂，忽然有聲自波蘭來，宣說這地球——上帝的踏腳台，和一般向上帝祈求贖罪的人們家鄉——不過是太陽系中之一顆小小的行星，在今日這是一件很淺白易明的事實，我們對於這話，無可驚異。我們今都知道我們所踐踏的大地，是一個行動的物體，它是由元素偶經團結所組成，這些元素，是隨時可以分解而不留落什麼痕迹的。但在中古時代，一切哲學，完全是站在「上帝與大地為鄰」之說之上，對於這種新奇的天文學，都詆為目無上帝，褻慢神聖的罪言，並恐怕向來他們的信心所構成的天使與人間的天梯，亦將被它搗毀了。發這異聲的人，就是古柏尼加斯了。

古氏是一個波蘭僧侶.他很好獨坐,常時默默地對著天上的星辰而微笑.外面看來,不見得他會做出什麼邪惡的事情.他對於他的「信仰之將來」的理想，是絕無狐疑。他對於學問的探求，是萬分用心。他堅信一切真理是美好的，是能夠令人解放而得到自由的。所以他運用他玄妙的數理，把向來以地球和人類為中心的宇宙，改變為一面無數星宿的萬花鏡。他的《天體之運行》（On the revolution of the Celestial Orbs）一書，是很著名。它的改革力和創造力之大，在歷史上是沒有那別的書可以比擬得上的。自這書一出，距離變了，旨趣變了，運數變了，各種事情都變了。至於上帝呢？前時的人類，都以為他是近在爪腋之間，都以為他是住在流雲之內，而今他要隱沒於曠遠無垠的空間了。當時的人類，好比忽然被狂風怒雨吹塌了他們的房屋，使他們無所憑依，而在無極的黑暗中摸索一樣。

我們雖然不知道古柏尼加斯是一位怎樣高深的思想家，但單就他工作的影響而論，我們就可以察度他的偉大了。有了他，唯俗主義開始萌芽。有了他，理想方能對著向來堅牢不破的信仰而起翻天覆地的革命。有了他，人類方能繼續用思想來重建他們長夢中的殘宮坡城。有了他，天堂就變了虛無縹緲的空間，或降落地上而向一度渴望安業的人們的心裡，孕育些烏托邦的幻想。在柏拉圖的寓言中，上帝之守衛人類，一直到了他們的成年，然後離開，而令他們運用他們自己的智識技能，去自尋生活。又在上古的野蠻時代，部落的酋長，引他部落內的少年出外，命他們自己去尋別的田地，以創造他們自己的家庭和幸福。古柏尼加斯的改革，是強迫人們變成成年以圖自立。這實與上述的何以異呢？

（六）培根（Francis Bacon）

古氏以後的世紀，隨處都充滿了少年的果敢和勇氣。人們不畏縮，不躊躇，活潑地努力去肩起他們所應負的責任。小小的帆船，開始向這個新明了的圓而有限的地球去探險了。脆弱的心志，也開始不顧教條，不畏傳說，不作人類會失敗的迷夢，而向智識的疆界去推求了。那文藝復興的光榮時代的熱情，能使人忘記前一千年的貧乏，能使人變得富強，而向舊疆界和舊桎梏施以大打擊。那些敏銳眼光的閃耀，強健身體的血性，豪華衣飾的鮮艷，激昂言論的詩情，新解放新志的慾望，是多麼可愛！

在這根壯芽苗的時代,誰是一代之聲呢 Leonardo de Vinci么？他是一個畫家，音樂家，雕刻家，蝕鏤家，建築家，解剖家，生理學家，格物學家，工程師，化學家，天文學家，地質學家，動物學家，植物學家，數學家，和哲學家，呵！他雖是一個萬能似的人，但他不適合於我們的定義和標準，我們不得不忍痛而捨棄他咧！實際說來，他是一個很蜚聲的美術家，他享有哲學家和科學家的盛名，不過是其次的。我們所以記憶他，不是因為他著有化石學說，或自然律的堂皇理想，而乃因為他所繪的「最後的晚餐」和Mona Lisa等圖畫。

Leonardo既不是這時代之聲，Giordano Bruno是么？不是：他雖具有求道不倦的精神，不滿意於有限，而苛求一無限量的結合，不耐煩於零片與斷簡，教條與信條，而卒為學問奮鬥而犧牲，得到後人稱他為偉大之人；然尚有一人，其偉大遠勝於他。此人能鳴鐘以召集群智，能令一切愛護「真」的人們，團結於理學新制和科學之下；能果敢地宣說，思想的使命，不是學者的無謂爭辯，也不是學校空洞的理論，而卻是自然律的推求，和人類用以駕馭人生各種事情的能力擴張；能利用一切科學的指引，來策劃學問曠野的探尋，並預言它的幾不可信的鼓勵「能督促」英國皇家學會「之創立，和勝利法國百科全書之完成；能將以學問為改造之力；能推翻前人不可捉摸的理論，而發展科學真面目的自然；能以勇敢的心胸，負載革新的精神和重任。我們知道這個人就是法蘭西斯培根了。就是身兼哲學家和科學家的培根了。

（七）牛頓（Isaac Newton）

自培根之後，一直到了現在，歐洲的學術史，隨處可以表現出培根學說的前進，和中古時代思想的失敗。他死後的幾十年，有許多學者能夠以學術著名，如Descartes, Leibnitz,和Spinnoza等，個個在學術上都有很大的貢獻；但因為他們影響於世道和人心的勞力，萬不及牛頓的之大，所以他們要讓牛頓去獨佔鰲頭咧！

牛頓的大名和他可笑的趣事，人人都知道。雖三尺童子，也會述牛頓有一次入廚弄午餐，一隻雞蛋和一個時表，是在他的手中，雞蛋他想置入沸水中來煮，時表他想用來察定三分鐘的火力。他不在意地將時表投入沸水中,而凝視他手中的雞蛋,冥思默想地去研究它,轉瞬間他的時表已經被無情的沸水滾壞了.又有一次,他想換衣去用晚膳.當他上樓之際,他一面行,一面思素他的數學原理。樓已登了，他把他的衣服除下，登床擁被去尋他的好夢，晚膳的事，已不在他的腦海中了。他對於學問之研究，是何等專心呢？他的原理論，開現代思想的先河。他的動的定律，和機械學的定理，成為後來一切使用科學的基礎。他的地心引力的發明，光照天文學的大路，並把人間所視為錯亂無序的星辰，聯成為一個有器官似的系統。Voltaire嘗說：「我曾見一群很有名望的學者，討論誰是世界最偉大的人。有人說是凱撒，有人說是亞力山大，有人說是鐵木真，有人說是克林威爾。辯論紛紜，莫衷一是。後有一人獨排眾議，而說是牛頓。他說的是很有道理，因為我們的尊敬，是應施於以『真』的感化力而開發我們心志的學者，而非施於以暴力而奴隸我們思想的英雄。」牛頓生時，世界上的人們，已經知道他的偉大了。

（八）福爾泰（Voltaire）

介紹牛頓的動力學說和洛克（Locke）的心理學入法國，以促進法國學術的開明時代的人是福爾泰。我今將他列入最高無上的思想家之內，有許多學者必見而驚異。他們將抗謂：福爾泰的思想，是從別人借來，而不是他自己所獨創的；他的勢力，是破壞的而不是建設的。但世上的人們，除了形式之外，誰能夠真正獨創呢？在今日我們可以思想出來的理想，那一不是有時間的灰老性呢？老實說，作錯誤的創造易，作真的創造難，因謂每一個「真」，必要排去一千個「偽」然後始能成立。

大哲學家如Santayana，也承認「真」是古老的。他以為我們今日所應做的，只可以光大它，及改變它的形式，以適應我們今日的要需罷了。又如最高深的近代思想家Spinoza，他的思想的精華，是不是由Bruno Marmonides和 Descartes 取來呢？Ramus在他考取博士學位的論文中，對於世上的辯案如「在亞理士多德的著作中，除了那些由柏拉圖竊來的，一切都是假偽」，曾否竭力去辯護呢？又柏拉圖曾否向各方搜索，並將所竊來的資料，用「美」的力量將它改變，而使之成為他自己的呢？我們可以假定福爾泰不過是向別人的火炬上點火，但他能夠令個個火炬焚得這樣一來光輝以照耀人寰，他的工作已經是很有可取了。幽暗之事，他能使之發光；隱晦之事，他能使之顯揚；瑣碎無用之事，他能使之發揮效用，而世界的人類，得皆受其惠；這是何等的藝術哩！

福爾泰的勢力是破壞么？誰肯這樣說？我們在這裡，可否放棄我們對於乒乓思想家所應具的客觀態度，而因為這個善笑的哲學家的思想，與我們的不同的緣故，就要拒絕他呢？我們所以將Spinoza犧牲，是因為他的感化力太狹小，只能加惠於少數絕聰慧的人們。若論福爾泰，就不同了。他的思想，能夠熏陶當時和後世的人類，是無可懷疑的。在何處見得它是破壞呢？

當法王路移十六被逮捕之後，他在囹圄中見得福爾泰和盧梭的著作，忽然叫喊起來：「這兩個人已把法蘭西毀滅了。」他的意思，是怨恨他們毀滅了他的專制政體。可憐的法王對於哲學家的尊崇，可謂極了。以福爾泰為主的智識革命，乃有經濟問題為它的背景，是無疑義。但獨有生理的凋敗，而無人去向人們的覺悟心注射一枝痛苦針，是不能夠發生什麼動作的。如果法國不借著思想家的利筆，把國家的情形盡量地灌注於國人的良心，而令他們覺悟，那波旁王朝的窳政，或會使法國變成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面，也未可料，安能培養革命的成功呢？

在我們生活中的古信仰裡頭，福爾泰的勢力，至為堅強。福氏生時，全歐洲的人們，都向他筆鋒叩頭，而後代的學者，也都推崇福氏的思想為「智識開明」的泉源。尼采服膺福氏甚深，且他有一書獨為福氏而作。Anotole Farnce的思想，智慧，和他的文章的風格，大抵也由於浸漬於福氏的九十九部書而得的結果。至如為自由而奮鬥，百戰歸來的Brandes,亦於他暮年的時候，為這大解放家作一部傳記，盛稱他的功德。我們可以大膽說，若我們忘記了去尊敬福爾泰，我們就是不值得去享有自由了。

（九）康德（ImmanuelKant）

在單純信仰和篤實懷疑之間的衝突中，也許有其他方面的問題存在。學術開明期中所摧殘的教條，我們不能不為它說幾句話。福爾泰自己對於上帝的信仰，一生存在他的心上且在他生長的Ferney城，建築一間美麗的教堂，以表明他的心跡。但跟著他跑的那一班弟子，可是不象他這樣。所以他死了之後，唯物主義就充滿天下，而一切不同主旨的哲學，都被壓制到不堪了。

原來分析世界的事物,其推行方法有兩種:一是先向物質起首起探求,以得到我們對於這物質所發生的理想之秘密;而二是先從理想入手,以見透物質不過是一束知覺的現形。因為除了運用知覺，我們怎能知有物質呢？又除了我們對於物質所發生的理想外，物質究竟是什麼呢？當Berkeley初次發表這新奇的結論之後，它能夠令婆羅門教的學者，忽然奮興起來，並好似從無信仰和混沌中，打開一條出路。從此人們乃有機會去重申心性的仇敵，和去恢復宗教之信仰和宗教之希望的哲學基礎了。

當唯心運動的領袖，當然要推康德。他是一個純粹的抽象哲學家。他常遊行於Konigeberg的通衢大道中，見著星宿光朗的天上，好似溶成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現象，他把這個現象在他的理會中，再改變成一個主觀的物體。他是一個欲從物質中以救回心靈的人。他是一個反抗專用純粹的理論的人。他也是一個欲用他思想的幻術，來把宗教的信仰以歸還於人生的人。世界上的人們，覺得獨靠著信仰而可以生活，且向來不喜歡那些能夠掩護他們的期求和破壞他們希望的科學，所以他們對於康德，大表歡迎。在十九世紀的全期中，康德的勢力，一天一天的增長。凡當唯理主義和懷疑主義欲危害古信仰的時候，人人就向康德求勇氣，求保護了。雖實驗派如叔本華，反教激烈派如尼采，都承認和推崇康德的學說為哲學不可少的初階。他的工作，既如是重要，所以它的綱要和它的基礎，能夠屹立至今而不動搖。科學的自身如Poincare, Mach等等所代表的，也會承認一切事實，一切物質，和一切自然及它的規律，都是理想的建造物，而不是它們自己的實象。這就可以知道康德是能夠戰勝唯物主義和無神主義，而今世界的人們再能作種種的希望了。

（十）達爾文（Chares R.Darwin）

自達爾文一出，一場新戰事又起來了。我們今日實不知道達氏的工作，將在人類最末的歷史上有什麼意義，但我們可以說，它在西洋文明的進展中，已發生了一個重大的轉機。如果達爾文是錯誤的，世界上的人們，一定會如忘記Democritus 和Anazagoras一樣的忘記他。如果他是對的，我們就要以一八五九年為現代思想的新紀元了。

達爾文在前人所以為心滿意足的世界裡，默默地去創立許多異說。他不是立心去攻擊任何教條。他不過詳述他自己所能知道的罷了。自他的異說出來之後，世界忽然變了顏色，在夕陽下帶著新秋的美色的天然，也好似變了一遍爭鬥和殘殺的景象。在這景象里，生是偶然，死卻是實在的。一切自然，變了天然的選擇——這就是為著生活，配偶，和權勢而生的競爭所演成的不適於生存著的淘汰。大地之上，無非是物類戰爭和人類戰爭的舞台。每一個有機體，乃為一個較強大的生物的擄掠品。每一條生命，乃借其他生命以為生存。又有天然的災禍如冰年、地震、風、颶暴雨，洪水，饑荒等常時降臨。無數生命經此淘汰，快的或滿的要死亡了。死余的物類和人類，因借之而遂得有短期的生存。這是什麼事情呢？這是天演！就是自然，實際，和世界的真諦！

古柏尼加斯曾將地球縮小為浮雲中的一點灰塵。今達爾文卻將人類縮小為一群繼續不斷地為生存而奮鬥的小動物。我們試想一想，我們以向來的哲學所孕育的心志，忽被強迫改變以適應達爾文所發見的兇惡而且殘殺的世界，其所受的刺激是多麼利害！何怪乎舊信仰要奮鬥以保護它的存在，而宗教與科學的衝突，自Galeleo和Bruno之後，這時最為激烈呢？又何怪乎在這衝突而得到勝利的人們，今日獨坐殘跡中，靜默地為他們的勝利而悲傷，私密地為他們所破壞的世界而太息呢？

結論

末了，我們的十大思想家都來齊了，讀者欲把他們來一瞥么？孔子，柏拉圖，亞理士多德，阿圭那，古柏尼加斯，培根，牛頓，福爾泰，康德，和達爾文就是。

我們雖承認發明是能夠斷定人類的歷史，但因為有許多發明家的名字，是湮沒而無聞，又有許多機械的完成，雖借許多思想家繼述合作的力，而其名亦不顯，所以我們的名單是沒有發明家的名字在內。我們又把許多其他思想運動的領袖一概忽視，雖然覺得痛心，但這是不能免的事情，因為無名單可以包攬人類遺傳的寶藏在內的。假如我們有了成千上萬的大人物，及有許多名單，我們亦不能對他們作過分的恭敬，或無謂的悼念。

我在這裡所寫的，或可稱為這些聖人的總贊了。這些大聖的姓名，歷萬古而不磨，而我們的曆書，所當用為點綴的。當我們與他們相處，我們自然再會明白上帝，及印證造化的奇能，乃日新而月異。我們的古信仰雖或遠離我們而去，但我們的新信仰仍然存留著；這就是「我們到處能得神明的護翼，而創造的奇力，恆蘊蓄於我們的心靈中。」所以在這無量星辰與穹蒼的靜穆進行中，和在這古今的聖哲及失敗人物的急激進行中，我們不要單獨看到完整事情與離散動力的盲命運，而忙死於無謂。我們一定要在孩孺的飢啼中，在兒童的玩笑中，在少年的熱忱和專情中，在嚴父的願望中，在慈母的愛情中，在聖哲的犧牲中，最要的還是在科學家百折不撓的探求中，和天才忍痛耐苦的奮鬥中，用一副淚眼，來看透人們為著生活的滋長和成就而發生的願望，和造化繼續進行的活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