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兩扇門

上午去管主席處拿作協證，管主席出門有事讓我到辦公室稍等。

管主席是作協主席，又是婚姻登記處主任。恰逢十一，結婚登記的人扎堆。我便一個人溜進了離婚室坐等，心想這裡人少，也安靜。不一會，便有生意上門，然後是接二連三。一對對男女進來，並不見有太多的憂傷，有的還笑嘻嘻的。根本不像是來離婚，倒像是來談生意。

兩個年紀極輕的男孩女孩，至多是九零後，抱一打材料進來。見我坐在那，以為是辦理手續的。問我離婚該如何辦？開始很詫異，見他們笑嘻嘻的，認為他們走錯了門，便往東邊結婚登記處指。我們不是要結婚，是離婚，大叔。看看他們的結婚證，才相信他們真的已婚，且是13年9月7日才辦的證。我愕然，剛結婚怎麼就離了呢？過不下去了唄，女孩就這麼簡單的一說。男孩說，早就該離了。我說，我不會辦這個，我在等人。女孩說，離婚是兩個人的事，她不來，你咋離？然後督促著男孩往前擠，因為說話間又來了四五對夫妻。第一次看到，離婚也要扎堆。房間里，已不再能坐得下去。我便抽身出來，坐到走廊的長椅上。

走廊那端，是結婚登記大廳，熱火朝天。這一端，似乎有點冷清，也不乏熙熙攘攘。看到那麼多人來人往，坐在兩道門的中間，有一種說不出的人生況味溢滿心頭。從那個門出來的，是拿著結婚證的有說有笑的一對對。從這個門出來的，是拿著離婚證不想再多說話的一對對。兩個門，兩種境遇。婚姻這東西，難道真像錢鍾書先生說的圍城。城裡的人想出來，城外的人想進去。想想祖輩父輩那樣的年代，哪有離婚這一說。他們雖然平平淡淡的過來了，可他們依然能相濡以沫。物質生活條件好了，人們的追求是不是就變了呢？

那兩個年輕人，業務似乎不太熟練。拿過兩張表，擠到我身邊，時不時讓我幫著填。男孩，九一年生人，女孩九零年底。孩子已兩歲，由男方撫養，女方有探視的權利……這是我看到的雙方列印出來的協議中的隻言片語。叔，你看這裡該怎麼寫？國籍是不是填中國？我沒說話，隨口問一句，能不能不離呢?過不下去了，在一起多沒意思。當初怎會想起要結婚？好玩唄。孩子那麼大了，怎麼捨得？女孩說，以後可以再生啊。什麼原因非要離婚？天天吵，天天吵，沒有共同語言了。女孩看看我，反問一句，你為什麼要離婚啊？我騙了他們說，我不是離，我是想復婚。為什麼啊？還是覺得原先那個好?復婚怎跑這來了？騙我們的吧。他們不再理我了，他們商量著填他們的表，我孤單單的看著他們。開始自言自語，有說有笑的，怎麼捨得離了呢？你們離了，怎麼沒考慮孩子啊？沒人理我，他們各做各的事。

另一個桌子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坐著填著表。女人立著身，垂著臉不說話，然後跟著男人跑這屋又跑那屋，似乎還有些不舍。這些都給你，該差不多了吧。那女人還不說話。簽完字後，男人舒口氣，臉上綻出了笑容。女人耷拉著臉，跟著男人下樓去了。男人說，別跟我了。女人沒說話，繼續跟著男人走。

屋裡，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看似和辦事的人較熟。一進門，就寒暄。怎麼摸這來了?請我吃飯。找你幫個忙，他小聲說。這個忙幫不了，你們得自己商量著來。沒有協議就不能離嗎？能離，那得法院判。太麻煩了，怕麻煩就不離啊。這麼大歲數了，等幾年都歸土了，還離什麼離？

……

看著他們一個個拿著離婚證走開，心似乎有些兒破碎。他們那份彷彿很釋然的樣子，也許是輕鬆著疼痛的。我問管主席，你這兒怎麼那麼多離婚的？今天還算少的呢，管主席笑著說。那笑很生硬。早知，讓你坐到那邊門裡去了，那邊時時刻刻都充滿著幸福。婚姻兩扇門，就看緣分啦。看著他們分開輕鬆的樣子，你不覺得也是一種幸福？我說男女之間的事好多都整不明白，管主席說他也整不明白。

回來路上，又一陣毛毛雨。雨里，那兩個九零後男孩女孩，正低著頭各走各的路。文/風子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