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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小玄| 青春夢(13.7.26)

我的外婆是上世紀30年代的長沙人,她出生後不久武漢失陷,繼而岳陽也落入日軍手中,那年歲末日軍開始進攻長沙,長沙實行「焦土抗戰」。我後來查閱歷史,那個冬天長沙城內一片火海,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我的外婆在戰亂中逐漸長大,因為她的父親是中南鎢礦的員工,解放後被調任到江西支援建設,所以她長成16歲的大姑娘後,就隨父母到了江西,然後結婚生子,迄今近60年了再沒回過故鄉。

她常常跟我說她的故鄉長沙,她說那時候住在長沙城北門的通泰街,沿著那條街走下去就能走到湘江,就能看到橘子洲頭。她對那時候的戰亂似乎不太記得了,唯一跟我說的是:「那時候總是躲日本人的飛機」。她告訴我她的小學校就在嶽麓書院邊上,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放學了總是去嶽麓書院裡面玩一陣子。後來她在一所女校讀中學,那是一所教會學校,那時候給她上課的就有黃頭髮的西洋人。

她有一位姨父,用她的說法是「江浙人,講話慢聲慢氣,脾氣很好。」據說那位姨父每次回長沙看望他們,都會給她帶蘇浙所產的漂亮極了的絲綢手帕紙扇子之類的小玩意。她還有很多少女時代的黑白照片,都是在長沙的老照相館拍的,麻花辮子的姑娘,穿著挺括的花布衣裳,像章佩在胸前。這些都是她最常說起的,也是最願意說起的往事。

我的二舅在1980年代算是一位頂漂亮的小伙,他生得好看,眉眼非常清秀,待人又謙遜又溫柔。那時候全家住在紡織廠里,80年代的國營工廠,還保存著最後的風光和熱鬧,一個廠子就像一個小社會,隔壁鄰居也許就是車間同事,去廠辦澡堂洗個澡就也許就能遇上黨委書記。我的二舅,據說當年他是廠里所有中年女人心中的「准女婿」,有姑娘願意為他織毛衣,有姑娘願意給他送早飯。

但是他統統都看不上,我二舅學醫,當年到外地讀醫學院,據說那時候他有一位同學戀人,感情非常好,可是畢業以後都要各自回故鄉工作。結果回到故鄉後沒多久,我二舅也收到了姑娘寄來的分手信。據說他收到那封分手信後傷心過度,竟然卧床不起,足足半個月沒有下床,後來送去醫院了。

那時候我叔叔也是個受歡迎的小青年,但是他是另一種「型」。他跟我描述當年的自己,依舊陣勢十足:「我那時候燙個頭,穿喇叭褲,騎個摩托車就滿城去兜風,人家都說我像那個大明星,華仔!哈哈」

據說那天我二舅因為失戀送到醫院,我叔叔也住院了,恰好兩人在同一間病房。從我爸爸語焉不詳的描述中我猜到,我叔叔也是因為失戀住了院,只不過一位是內傷,另一位是外傷。只是我實在想像不出,現在都已中年發福的叔叔舅舅,竟然有過這樣年少輕狂的人生。

有一天我和三姑父聊天,他是一位一輩子謹慎為人不苟言笑的老公務員,那天電視頻道在放足球比賽,我問他會不會打籃球,他突然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別看我個子不高,當年我才20歲的時候,我是縣裡籃球隊的前鋒,打比賽我是絕對主力」「我的彈跳能力特別好,體力也好,那時候可以扛兩百斤的擔子走山路」……

說完這些他隨手把電視頻道換到另一個台,恰好在播放老歌,外婆家的澎湖灣,白浪逐沙灘。沒有椰林醉夕陽,只是一片海藍藍。他問我喜歡這首歌嗎,我說是你那個年代的吧。後來他也不說話了,靜靜盯著屏幕很久,好像那段青春的歲月,只不過是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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