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琴：十年無性婚姻，但她說最深刻的幸福是不悔

01

「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

當天籟般的聲音響起，彷彿是往事在輕扣窗扉，有一根輕羽在撩撥心弦。那懾人心魂的歌聲，彷彿從遙遠的天際飄來。

《被遺忘的時光》專屬於蔡琴的經典。蔡琴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如一杯陳年的老酒，香醇綿厚，有一種古老的浪漫，一種優雅的清傷。

舞台上的蔡琴，雍容大氣，有著強大的氣場，標誌性的短捲髮，透出女人的知性氣質。她的聲音厚重、滄桑富有質感，如絲絨般閃耀著光澤，被冠以「絲絨歌后」稱號。

蔡琴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父親是名船長，常常一走就是一年半載，身為長姐的蔡琴從小就知道為母親分擔，養成了隱忍和獨立的性格。

父親在家的時候喜歡聽黑膠唱片，母親喜歡聽老歌，耳濡目染下音樂的種子已植進蔡琴的心田，但早年的蔡琴學的卻是美術。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台灣校園民歌開始風行，很多大學生都會自彈自唱，人人手裡都有一把吉他，蔡琴也想擁有一把自己的吉他，但卻買不起，她選擇了參加歌唱比賽，因為獲勝者可以得到一把吉他。

第一次參加比賽，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歌唱訓練，沒有任何的舞台經驗，明明是女中音的蔡琴卻唱成了小姑娘的調子，結果開口唱第一句就唱不上去了，連初賽都沒過。

第二次比賽，帶著眼鏡打扮老土的蔡琴因長相拉低了分數，只得了第四名。第四名並不能讓蔡琴脫穎而出，直到她遇見伯樂著名的音樂人梁弘志，梁弘志在挑選歌手錄製他創作的歌曲《恰似你的溫柔》時，最後選定了蔡琴。

《恰似你的溫柔》一夜之間在台北唱響，蔡琴獨特的女中音風靡了大街小巷，貌不出眾的蔡琴在歌壇迅速竄紅。

02

1984年，導演楊德昌力邀當紅的蔡琴主演電影《青梅竹馬》，在拍戲期間，蔡琴迷上了楊德昌的才華和藝術氣質。1985年，離了婚的楊德昌與蔡琴走進了婚姻殿堂。

其後十年，蔡琴為了丈夫的事業傾心傾力，從《恐怖分子》的結尾歌聲到《獨立時代》的美工，留下她和丈夫合作的蹤跡。在楊德昌沒有電影拍的時候，是蔡琴負責賺錢養家。

楊德昌是位天才導演，他導演的電影獲獎無數，最終成為台灣新電影代表人物。蔡琴以丈夫為榮，深深迷戀著楊德昌，兩人在公眾場合下的合影，蔡琴笑得那麼甜蜜，這段貌似珠聯璧合的婚姻，卻暗藏著令人唏噓的秘密。

當初和楊德昌相愛後，蔡琴迫切想要一個明確的回復，那天蔡琴在忐忑不安中等來了楊徳昌的一句：你讓我怎麼說呢？這個男人始終是猶豫的，他在事業上離不開蔡琴，感情上卻又不能完全接受蔡琴。

最終蔡琴興高采烈地做了楊德昌的妻子，儘管楊德昌提出了讓人匪夷所思的要求，兩人要保持無性婚姻，理由是:「我們應該保持柏拉圖式的交流，不讓這份感情摻入任何雜質，不能受到任何的褻瀆和束縛。因為我們的事業都有待發展，要共同把精力放到工作中去。」

這種荒唐的說辭蔡琴竟然欣然應允，對於她來說，只要能把你留在身邊，怎樣都可以，熱戀中的蔡琴已來不及計較其他，在她眼裡楊德昌就像神一樣的存在，他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都是有道理的。也許在蔡琴的潛意識裡，是通過楊德昌來愛一切天才創作的靈感和熱情，她更看重的是對方能不能和自己的靈魂進行對話。

03

然而愛情里誰用力多一點，就註定誰受傷多一點。十年婚姻里，楊德昌給她的寂寞多過甜蜜。有一次蔡琴的車拋錨在半路上，她打電話向楊德昌求助，對方一聲不吭掛斷了電話，蔡琴的眼淚無聲地爬滿了臉龐。

愛情里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蔡琴後來坦言如果她能主動一點，她和楊德昌的結果可能會改寫。但她的愛是熾熱的，性卻是保守的，她一直認為主動的應該是男人。

她傾盡所有溫柔等他擁她入懷，沒想等到的卻是丈夫對她坦白，在外早已有了所愛的人。蔡琴終於猛然驚醒，眼前這個男人即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握不緊他，大痛之後終於徹悟，不如放手吧。

有些人可以拿來當朋友、當知已、甚至可以當手足，但就是不能拿來當愛人。楊德昌對蔡琴是朋友之誼，手足之情，唯獨少了男女之愛。

愛情是相互的吸引，不止是靈魂的遇見，也是身體的相吸。如果你愛上一個人會發現他身上有一種無形的磁場，引誘著你想靠近。無疑楊德昌對蔡琴是不夠愛的，蔡琴對他來說不夠有強大的磁場。當蔡琴終於明白了這一點，整整用了十年，一個女人最美好最艷碩的十年，在一個人的堅守、兩個人的寂寞中悄然流失。

在楊徳昌離開後的三年里，蔡琴沒有出過一張唱片，沒有站到舞台上，她躲在回憶的角落裡暗自啜泣，暗自療傷，痛苦到想要死去。

楊德昌對媒體說：十年婚姻，一片空白。蔡琴卻回應：我不覺得是一片空白，我有全部的付出。

因為對婚姻的態度不同，所以領悟到的也不同，一個人說空白，一個人說用盡了力氣。對蔡琴來說的刻骨銘心，都被對方輕輕一句帶過。

04

分手後楊德昌娶了鋼琴家彭鎧立，隨後生下一子。並對外宣告和彭鎧立在一起的幾年才最幸福，似乎在告訴大家，以前的婚姻就是個錯誤，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只是對某人沒性趣。

楊德昌的幸福無疑是對蔡琴一種無形的嘲弄：你是個多麼失敗的女人。如同當眾給了蔡琴一記響亮的耳光，在這樣的羞辱下，哪個女人不會心生怨恨。她當然有理由去恨，去撕逼，然而她只是默默地吞咽著各種難堪，直到三年後終於慢慢接受並漸漸釋然。她說愛情破了，自己也破了，像一個摔破了的盤子，她要一點一點找回來。

三年後重返舞台的蔡琴，活出了別樣的風采，主持、寫作、開演唱會，她用一個個的忙碌不給悲傷侵襲的縫隙。至今孤單一人的蔡琴在舞台上大聲宣布：今生我就嫁給舞台了！

有人說她現在重唱那些經典歌曲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蔡琴說：「同一句歌詞，從前唱到現在，感覺年輕時唱歌像是在「念」歌，如今唱起歌來，卻覺得被推進了時光隧道，有一種不經意的深刻。

有時候，在台上唱歌，常常恍惚地認為，唱歌是一個出賣靈魂的高貴事業——你必須用豐滿的靈魂去演繹一首歌曲，裡面有你性格、品德、足夠的人生以及不美好的往事。」

那些足夠的人生以及不美好的往事，成就了蔡琴永恆的歌聲。

05

2007年，分開12年的楊德昌因病去世，那天在電視上聽到消息的蔡琴，瞬間被媒體圍堵，她躲在家裡看到電視上那被重複了又重複的熟悉身影，一陣強烈而尖銳的刺痛襲上心頭！她忍不住號啕大哭：「如果知道他的生命如此短暫，我會早早的放他走，讓他好好享受生命。」

為懷念楊德昌，蔡琴寫下了一封感動世人的《蔡琴致社會公開信：讓他活在我的歌里吧！》。在《見字如面》節目中，著名藝術家歸亞蕾朗讀了這封信。

信中說：

我深深地感謝上帝，讓我與他轟轟烈烈地愛過……

細數他一生共完成了八部電影，在我們生命聯集的十年中，我竟見證了一半……

作為一個曾經的伴侶，我們一起年輕過、奮鬥過。

作為一個女人，他給我的寂寞多過甜蜜。

作為一個觀眾，我們痛失一個銳利的紀錄者。

時間會給他所有的作品一個公道，他的付出不會寂寞！

至於我們所有過往的點滴，我自己品嘗，就當作我活著時永遠的秘密，隨著他的逝去與世長辭。

後來有記者問蔡琴：你曾用多少愛去寬容楊德昌，包容那個生前就離開你的男人？

她回答：我沒有所謂的「包容」，找回自己的時候我便明白，愛情本身沒有對錯，我無從埋怨，哪來原諒。雖然當時有受傷的感覺，不能立即適應，但我愛過了，這便最重要。

蔡琴在《不悔》里唱道：

短暫的是流轉的季節

永遠的是飛天的思念

遺憾來不及再與你共譜經典

但已足夠微笑凝眸

簡單的是天涯都追隨

為難的是訣別著成全

把你的夢想種在我心田

最深刻的幸福是不悔

是的，我愛過你，就是我的幸福。愛過，就不必去後悔。

蔡琴是令人心疼的，同時也是叫人尊重的。她的包容和大度讓一段被人詬病的關係結出了美麗的果實。她用天鵝般高貴的姿態重新站在舞台上，堅定地告訴觀眾：我可以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