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打的營盤，流水的網紅

網紅從何而來？去向何處？

互聯網對於物質世界的改造是過去 30年人類社會最為深刻的變革之一，與之對應的，是伴隨著技術進步而興起的互聯網文化對人們精神世界的填充。

為痞子蔡網文中命運悲慘的女主角哭瞎眼的人們，迎面就撞上了韓寒的譏誚及郭敬明的憂傷，猶豫著如果一定要在芙蓉姐姐和鳳姐中間選個女朋友的話到底是選還是死的時候，男明星們紛紛牽起了網紅的手，還沒正經緩過神兒來，papi 醬又出現了。

本文將為大家梳理過去 20 幾年的網紅髮展史。時代斗轉星移，網紅前仆後繼。從憑靠才華突圍的單兵作戰，到體系嚴密的流水線經營，網紅是眼球效應，是口水飛濺，也是新興經濟體，是真金白銀。

◆◆◆

文字時代

才華、表達欲、純情時代

在以 kb 計算帶寬的 90年代，文字是承載人們表達欲的主要載體。八十年代理想主義的餘溫猶在，突然出現的網路讓文學青年們找到了精神上的皈依之所。

目前能夠追溯的痕迹是，1991年，留學生王笑飛創辦了海外中文詩歌通訊網，1994年，方舟子等創辦了第一份中文網路文學刊物《新語絲》，1995年詩陽、魯鳴於創辦了第一份中文網路詩刊《橄欖樹》。

不過真正在互聯網時代 「紅」 起來的標誌性事件是，進入 BBS 時期，網路作家痞子蔡《第一次親密接觸》這部作品的橫空出世。

這部小說被公認為網路文學的奠基之作，它的出現催生出了屬於網路文學的黃金時代。

而台灣作家痞子蔡自然也成為那個時代風頭無兩的 「網路紅人」。當時還沒有 「網紅變現」 的說法，但是小說很快出版，並在之後拍攝了電視劇。

那本大紅背景配著兩把椅子、如今看來土氣的不行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幾乎是那個時代年輕人人手一本的愛情聖經。2000年痞子蔡在北京西單圖書大廈舉辦簽售，因為湧入讀者過多，場面一度失控。

符號、個性、明星化

痞子蔡之後，網路為文壇輸出了一批暢銷書寫手。女文青鼻祖安妮寶貝，熱衷影視劇歪評的寧財神等都通過網路吸引著各自的粉絲。

那時候最受追捧的網站非 「榕樹下」 莫屬，安妮寶貝、寧財神、李尋歡，包括後來的郭敬明、韓寒，最早的寫作嘗試，都可以追及至斯。

相比於 90年代自在的表達方式，進入新千年的寫手們被賦予了更多的標籤意義。比如韓寒對教育制度的反叛，郭敬明 45 度角仰望天空的憂傷，安妮寶貝支離破碎的陰鬱敘事等等。

網紅們各有各的符號，也憑此積累著各自的粉絲群。韓寒和郭敬明的粉絲從高中掐到大學再進入社會，大家從貼吧吵到天涯，從博客吵到微博，登報買水軍，一輪又一輪的罵戰奉獻出了互聯網時代的無數金句。

從某種意義上說，網路紅人明星化的趨向也在此期間徹底形成。

明星化的好處之一就是強大的資源聚合能力，韓寒與郭敬明作為其中的典型代表先後成立了自己的團隊，進行文字業務之外的拓展，在之後的時代繼續風生水起。

◆◆◆

圖像時代

審丑、調侃、全民狂歡

2004年，扭著肥嘟嘟的身體擺 S 造型的芙蓉姐姐的出現，重新定義了 「網紅」 的概念。圖像時代的一切都更加直觀粗暴，大眾需要調侃、需要發泄、需要窺私，這些明星滿足不了的需求，網路紅人們都甘願成為靶心。

與此同時，更為成熟的包裝、炒作、推廣、變現流程也讓 「網紅經濟」 逐漸顯出雛形。遍地開花的網路營銷公司形成了網紅產出的標準流程。

相對文字時代，圖像時代的網紅們也有了更豐富的變現方式。根據當時的媒體報道，芙蓉姐姐參加商業活動價格在 20 萬上下，瘋狂積攢的人氣也讓她有了不少廣告代言。

2009年鳳姐的走紅是標準的套路化勝利，一心改變命運、沒有學歷、沒有背景、更沒有長相的小鎮姑娘羅玉鳳選擇了讓全民挖苦嘲笑的方式成名。

她找到網路推手公司，對方為其策划了當街發放徵婚傳單的活動，網上密集發布雷人言論，同時僱傭大量水軍發帖造勢。

新一代網紅翹楚在全民狂歡中產生，口水和眼球背後，則是羅玉鳳原本山村老師的平凡人生中可望不可及的真金白銀。

大長腿、錐子臉、男性審美和女性消費

微博的出現加速了網紅的出產速度。而智能機的普及，修圖軟體的興起，也讓網紅的門檻也越來越低，網上有個流傳甚廣的 「網紅教程」，裡面就有專門介紹，要想成為網紅需要一下幾個條件，「一、長得美；二、長得瘦；三、會修圖、會美顏；四、如果一和二均差點意思，請自行加強三……」

所以一時之間，錐子臉和大長腿、膚白貌美嘟嘟嘴成了網紅標配。

男人們喜歡什麼，市場產出什麼，自拍中分不出張三李四不要緊，本身就算是中國第一網紅的國民老公王思聰逢女友必網紅，羅志祥的女朋友是網紅，林更新的女朋友是網紅，連老牌兒天王郭富城都牽著網紅的手秀了一把恩愛。

跟鳳姐自我犧牲式的悲壯意味有所不同，微博後時代的網紅遵從顏值即正義的法則，即使顏值不夠，還有美圖來湊。

海量關注讓 「網紅＋淘寶店」 成為一時風潮。古往今來，對於一張漂亮臉孔歷來沒有什麼抵抗力的國人終於可以憑藉互聯網，用錢表達她們的喜歡或者是想要成為她們的渴望。

二月份落幕的烏鎮互聯網大會上，阿里 CEO 張勇正式提出 「網紅經濟」 一詞。如今淘寶平台上已經有超過 1000 家網紅店鋪。2014年「雙 11」 活動，銷量排名前十的女裝店鋪，網紅店鋪佔據七席，網紅再也不單單是一張臉，而是成為了體量龐大的經濟體。

◆◆◆

視頻時代

賣萌、搞笑、擁抱資本

作為新型工具，視頻將網紅們拽進了新時代。視頻達人的艾克里里靠搞怪化妝視頻吸粉 600 萬，集才華與美貌與一身的 papi 醬更是創造了 5 個月800萬粉絲火透互聯網圈的神跡。

在這些標誌性人物背後，視頻成了新興網紅的主戰場。靠給微商賣廣告買下瑪莎拉蒂不是新聞，YY 直播年薪百萬不是新聞，一場直播下來單個用戶消費千萬也不是新聞。

與前輩們相比，視頻時代網紅們的變現方式則更加多樣化。直播中給淘寶店導流，商業代言和活動，網路流量分成，甚至參與影視劇之作進軍娛樂圈，五花八門、各取所需，要的就是網紅效益最大化。papi 醬那句 「人不窮何以當網紅」 更像一句反語，事實情況是，時代聚光燈下的這方戰場，最不缺的就是錢。

papi 醬融資 1200 萬的新聞背後，是資本市場對視頻領域的倚重。越來越多的網紅開始擁抱資本也成為趨勢，現在流行似乎更是 「不創業怎麼當網紅」。

互動、宗教、社群經濟

相對圖文，視頻的特點是直觀呈現，不再給公眾留什麼想像空間。賣萌耍賤毒舌有市場，那就將萌賤毒進行到底。

實時互動給了粉絲訂製偶像的特權，「你愛我像誰，我就是誰」。網紅們知曉粉絲即是上帝的道理，過節轉發送 iPhone，互動截屏幫粉絲刷存在感，隨便拎幾個網紅出來，都不難發現下面 「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之類的真情告白。

papi 醬號召粉絲為自己貢獻段子是互動，短視頻達人邀請粉絲拍視頻也是互動。都知網紅命不長，新時代的網紅們都已學會了在保持粉絲黏度上下功夫。

網紅投入，粉絲買賬，一個一個網紅更像一個一個宗教。

這兩天羅輯思維借著 papi 醬的名號把拍賣會的新聞弄的風生水起，外人看來就是商界大忽悠拐騙無知少女，徹頭徹尾地炒作營銷。但在追隨者看來，他就是規則製造者，他就是真理和牛逼。

從某種意義上說，網紅經濟也是社群經濟。由眼球而聚集，由聚集而親密，由親密而掏錢，網紅經濟發展至今，早已不僅僅是單純的買賣關係。促使人們掏錢的，是喜歡、信任，以及依託互聯網產生的依存關係。

結語：互聯網30年中漸次出現的網紅們。既是技術演變而推進的大眾文化演變史，也是諸位一去不返的青春歲月。

從某種意義上說，互聯網時代出現的一批又一批 「網紅」，正是社會文化和大眾審美最為集中的鏡像。

至於未來網紅產出何處，總也離不開大眾喜歡、標準生產、社群運營幾個大的方向。娛樂公司包裝明星供大眾膜拜的時代真的一去不復返了，大眾喜歡什麼，你來生產什麼，或許才是撬動未來網紅經濟的秘密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