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興盛與毀滅—越國南行記(21)
拍攝吳哥日出一直是我心中的夢想。儘管已經看到過很多幅類似的照片,但我仍然期盼著能親自對著一輪紅日從五個「玉米頭」中升起的場景按下快門。 清晨5點半,我們就坐上了Phean朋友駕駛的一輛凱美瑞轎車,拎著酒店打包好的早餐出發了。Phean的這位朋友也是一個年輕的小伙,今年25歲,剛結婚沒多久。他的準時出現給我們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大約二十分鐘後,我們在小吳哥寺西側甬道的入口處下車了,我問清楚了他停車的地方並拍了一張車牌的照片,以便出來時相認。 此時天色還一片漆黑,甬道上卻熙熙攘攘站滿了來看日出的遊人,讓人彷彿置身於農村的早集。入口處一字排開站著一排檢票員,拿著手電筒認真地核對著每一個進場遊客的門票。 吳哥日出最佳的拍攝地是甬道盡頭、吳哥寺門口北部的那個蓮花池旁邊。這裡不僅能拍清楚太陽從「玉米頭」里升起,還能拍出「玉米頭」在水中的倒影。一大早趕過來拍日出的遊客真不少,只見蓮花池邊早已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難怪網上有人說,想要佔一個有利地形,必須4點半就要從暹粒城出發。我擠在人堆里,調試著相機和三腳架,為沒早點出發佔一個好位置懊惱不已。這時突然有位也是從國內來的女同胞湊了過來,問我日出該怎麼拍才好。我一看,她拿的單反比我的好多了,ISO值可以調到6400(我那個最高才1600),可是她竟然用著P檔在拍攝,而且既沒帶三腳架,也沒帶快門線。我只能力所能及地幫她作了點參數上的調整。手持單反在黑暗中拍日出,姐姐我佩服你的勇氣。其實現在就有這麼一類人,抱著又沉又重、價值好幾萬的單反,卻把它以「傻瓜機」的用法進行拍攝,也許這樣的同胞就是傳說中的「土豪」吧。
日出之前靜謐的小吳哥寺 來一趟吳哥不容易,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換一個地方拍攝。拍一張好照片,取景永遠是第一位的,沒有良好的角度,什麼光線、技術都是浮雲。我在人叢中走來走去,期盼著能在前排找到一個容身之所。這時老天爺決定眷顧我一回——我突然看見在人群在最前端靠近蓮花池的地方有一小塊凸出的平地,可能是因為地潮而沒人,空在那裡。我護著相機,奮力地擠進去,為了不阻擋後面的拍客還盡量躬著腰,結果手一把撐在地上弄得滿手滿三腳架都是泥。不過在那坐定以後,發現這地方緊貼水面、斜對小吳哥寺,正是拍攝吳哥日出的絕佳角度。能搶到這個位置,手上、三腳架上弄再多的泥也值了。 在這裡我從6點一直坐到7點多,眼見著紅日從吳哥寺偉岸的身軀後冉冉升起,手上的濕泥也變成了干土。我覺得相比日出後的場景,日出前小吳哥寺那種靜謐安詳的畫面更美、更具有張力。
日出吳哥 帶著100多張日出的照片,我們找到司機,乘車前往今天的第一個景點——女王宮。女王宮位於暹粒東北方向約40公里出,以精彩絕倫的浮雕著稱,被譽為「吳哥文明的珍珠」。它其實原來是一座高僧居住的寺廟,跟「女王」絲毫沒有任何聯繫。 女王宮的門票也是包含在40美元的三日票裡面,到門口照例有工作人員查驗一下。這些驗票人員見慣了中國人,大都會說幾句中文,每次見到我們都熱情地打招呼「你好」、「早上好」。有人甚至還會跟我們開玩笑,拿著大怪的護照,對著上面的照片說:「不像啊?」,每次這樣我就說「更漂亮了是不是?」,然後大家哈哈大笑。 在吳哥「外圈」的幾個景點裡面,女王宮是唯一一個旅行社也會來的地方。因此來女王宮一定要早,這樣可以避開大波的人流,有一個更舒適的遊覽環境。走在裡面,浮雕是不可不看的,有人甚至專程扛著三腳架來這裡為了拍這些浮雕。這裡面有兩塊女神像雕琢得非常精美,被稱為「東方的蒙娜麗莎」。結果盛譽之下引來了殺身之禍——被法國人偷偷切下來帶走。此事後來敗露,石像也幸運地得以還回。它們被重新安放到原址後,周圍圍起了欄杆,現在已不能抵近觀賞了。
遠處即是曾被法國人偷盜的女神像 歷史上,法國人發現吳哥古迹以後,曾有過大規模的偷盜行為,把一些精美的雕像整塊整段切割,裝箱運回法國(好像同我們聽到過的敦煌壁畫的故事如出一轍)。先是大肆掠奪破壞,再以「文明人」的面目回來積極地維修保護,大談公平正義,近代以來的西方人其實就是這麼的無恥。可悲的是,直到今天還有不少人醉心於西方編織的迷夢裡沒有醒來。 「外圈」的第二個景點是高布斯濱。高布斯濱位於女王宮東北方向,其名稱含有「河流源頭」的意思,這個地方是當年吳哥城的水源地。遊覽高布斯濱需要爬大約1500米的山路,而且是一座被我家大怪稱為「地雷山」的山丘上爬行——不知是越戰還是柬埔寨內戰時期在這裡撒下了很多地雷,至今沒有完全排清。所以在高布斯濱,一定要順著通常的山路走,千萬別標新立異「另闢蹊徑」。
高布斯濱爬山路 在高布斯濱蜿蜒的山路上,我們碰到一對來自雲南昆明的母女。女兒已經上大學了,利用寒假機會,她媽媽出錢,她當翻譯,搭夥出國旅遊。那天不知為何,她女兒一個人正生著悶氣,媽媽也束手無策。遇到我們後,她女兒跟大怪兩個人雖然年齡相差十歲竟然也能說到一塊去,沒多久就有說有笑恢復到正常狀態了。她媽媽因此說很感謝我們。我覺得,可能她女兒已經到了本遊記開頭第一篇里說的那種叛逆的年齡段了,擱誰身上都沒有辦法。另外建議這對母女,下次出行還是把爸爸帶著,出門在外,還是要有個男人守在身邊比較好。 在吳哥景區,見慣了廟宇、迴廊、石雕、大樹,來高布斯濱感受一下水流的生機和靈動是很不錯的一種調節。走到高布斯濱的盡頭,能聽到嘩嘩地流水聲,一條小溪正在山間流淌。仔細一看,山石上還刻著佛像,河床上刻滿了一個個凸起的小圓包——這正是印度教裡面的林伽和尤吶,象徵男女生殖器,這東西之前在越南的美森谷也見識過。印度教里有濃烈的生殖崇拜,吳哥王城的建造者認為讓水源地的水流流經無數個林伽和尤吶後,再注入吳哥城,能給整個王國帶來吉祥昌盛。西方人因此把高布斯濱上的這條河稱為「千陽河」,我國台灣的蔣勛教授則認為應該叫「千陽千陰河」更為貼切。
河床
高布斯濱的小瀑布 從高布斯濱出來,已經11點多了。司機帶我們去下一個地點——崩密列。這段路很長,路上將近要1個小時。我跟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突然他問我一個問題:「你覺得洪森首相怎麼樣?」。柬埔寨首相洪森,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也是鐵腕政治人物的代表。在柬埔寨,關於洪森的一切話題都是敏感話題。我回國的時候遇到兩個在柬埔寨的「中企高管」,他們對我說在柬埔寨公眾場合都不能提「洪森」的名字。我們在金邊遊覽大皇宮時,親眼見到一個柬埔寨導遊向遊客介紹洪森,「他要我們活我們就活,要我們死我們就得死」,言辭間透著些許無奈和某些難以言表的感情。 我想了想說:「我覺得洪森首相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因為他對中國非常友好,而且他年輕時親自率領軍隊跟越南作戰,眼睛都瞎了一隻,光憑這一點就非常了不起。」話出口以後意識到其實應該把這兩個原因的次序顛倒一下。司機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不住點頭,他說他也認為洪森是一個「Great Man」。
鄉間一瞥 崩密列的門票不在吳哥大門票之內需要單買,價格不貴5美元,12歲以下兒童免費。買完票司機先把我們送到附近一家餐廳用餐,崩密列附近就這麼一家像樣的餐廳,相當於壟斷性質,生意奇好。這家店以前看別人寫的遊記時也看到過,他在大廳中央有一個直徑三四米的樹樁截面當圓桌。我們吃飯的時候,這個圓桌上圍坐著十幾個日本來的背包客。在東亞三國裡面,我們這次出遊見得最多的背包客來自於中國,其次日本,棒子國的國民幾乎都是跟團游。 崩密列有很多當地兒童,他們見到來自東亞的女性面孔,一般只說六個字:「姐姐,漂亮,糖果」。我跟大怪說,你看看人家概括的多麼精鍊,這六個字「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簡潔高效、恰到好處,直擊人脆弱的心靈。每一個被他們圍攏的女遊客,幾乎沒有不繳械投降的。我們去時還看到三個當地的小女孩圍著三個中國來的菇涼,拚命得念這六字真言。三個菇涼可能沒有作準備,身上實在沒有糖給她們。結果三個小女孩以為是她們工作做得不夠,突然小宇宙爆發了:「我愛北京、我愛上海、我愛廣州、我愛西安、我愛成都……」——她們把中國的城市名放在她們編排的兒歌里,像連珠炮似地念出來,把三個中國來的女孩笑得前合後仰。沒辦法,最後掏出錢包來一人給了1000瑞爾。
崩密列的兒童 我們做得功課足夠充分,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出。因此在越南的最後一站胡志明市就買了幾袋子糖果帶在身邊,來吳哥這幾天一直在發(其他景點也有類似的小孩子)。大怪甚至把自己頭上的髮夾也摘下來送掉了兩個。後來發得實在沒東西發了,我那敗家LP竟然把我包里一袋準備自己吃的餅乾也送掉了。 崩密列的魅力在於它保持著吳哥古迹在近代被發現時的原貌,沒有經過任何人為的休整。所以在崩密列景區,很多區域是沒有路的,遊客要在倒塌傾圮的亂石堆上小心翼翼地走過。這裡的榕樹也肆無忌憚地野蠻生長,有的枝條甚至可以從巨石的縫隙間穿過,然後把上面的建築全部頂起來。行走在崩密列,你能體會1861年法國生物學家亨利穆奧在原始森林中發現這組宏偉古廟時的心情。所以,您要是有時間,崩密列絕對值得一去。
「外圈」的最後一站羅洛士群其實是一組建築的總稱:羅萊寺、神牛寺、巴公寺。羅萊寺在國道六號線的北側,神牛和巴公寺在六號線南側。羅洛士群的看點是它們是最早的吳哥建築。在公元九世紀,高棉王國的都城最早就建在這裡。後來因為這裡離洞里薩湖太近,受不了雨季的水患。在907年(也就是中國唐朝滅亡的那一年),國王耶蘇跋摩一世決定遷都到巴肯山,吳哥王城就是自那以後慢慢肇建起來的。 羅洛士群的建築既有石頭也有磚塊,或許是最開始高棉人的國力還不夠強,建造技術也不那麼發達。到後期,像巴戎寺、吳哥寺等建築已經全部用石塊砌成。 羅萊寺面積最小,轉一圈用不了五分鐘。該建築最初是建造在一個水池中央的小島上的,但現在水池和小島全部都蹤影全無;神牛寺稍大一點,這裡的主體建築是六座塔,它實際上是當時的吳哥國王因陀羅跋摩家族的家族墓地,埋國王和王后遺體用的。
羅萊寺
神牛寺 巴公寺是一座非常恢弘的建築,從下往上走共有四層,就像埃及的金字塔一樣逐漸往上逐步變小。在每一層上面都有獅子、大象等雕塑,可惜的是這裡的每一個雕塑都遭到了人為的破壞,幾乎沒有一個是完整的。看台灣蔣勛教授的講座視頻得知,高棉王國大約在中國明代時期敗於暹羅人之手,暹羅隨後對吳哥城進行了屠城和大面積的破壞。在這之後,吳哥可能是因為瘟疫的橫行而被廢棄,從此淹沒在熱帶雨林中長達四百多年。這期間大自然的力量對吳哥城進行著第二輪的破壞。近代吳哥古迹被發現以後,又遭到了殖民者的大肆掠奪和毀壞。直至今天,在吳哥得以保護的同時,還時不時面臨偷盜損毀的危險——據說高布斯濱前不久就有石刻被人在晚上偷偷鑿下來帶走。吳哥景區太大了,這裡的文物又浩如煙海,像女王宮裡那兩塊被圍起來的女神像只是極個別的「幸運兒」,大部分石雕石像都裸露在外面,很多根本沒有人看管。如何好好保護,著實是一個世界級的難題。
巴公寺
巴公寺的兒童 下午5點回到酒店,6點半,Phean過來接上我們去一個酒店吃柬埔寨特色表演的自助餐。在暹粒雇TUKTUK車的時候,司機一般都會極力慫恿你去吃類似的自助餐,因為他們能拿到酒店的提成,因此這也是他們一個劣習。我這頓飯倒是自己也想去體驗一下,一是因為一個人12美元的價格還能接受(大怪半價只要6美元),二是因為也想去看看高棉的舞蹈。Phean將我們送到酒店在門口等我們。一開始自助餐廳管我們要36刀,我說司機說小孩只要半價,於是就按半價收了30刀——這是東南亞地區普遍存在的壞毛病,缺乏原則、能訛就訛,所以一定要據理力爭。平心而論,晚上的舞蹈表演還可以,演員演得相當投入,但是自助餐質量確是不敢恭維,主要是人太多上菜太慢,要排很長的隊才能打到一點點菜。就這樣的水平12美元真是貴得驚人。
我們用短短一天的時間見識了高棉王國的千年興亡:羅洛士群是最早的吳哥建築,高棉王朝正是從那裡起步,吳哥遺迹群也是從那裡奠基;而崩密列則是見證了吳哥王朝的最後歲月,它至今還保持著高棉王國國都被攻破時的慘烈。一個曾經的東南亞霸主,就這樣完成了歷史的謝幕。 其實何止一個高棉,在歷史上,在中國周邊出現過很多強盛一時的王朝,南有強大的高棉、暹羅王朝,西邊興起過強大的阿拉伯帝國,東鄰日本在近代也曾有摸到一手好牌的機會(可惜被昭和殉難者這批愛國賊玩砸了),北方的匈奴、鮮卑、契丹、蒙古、女真更是一次次成為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但是縱觀歷史,周邊的這些民族,其出現強勢的機會往往只有一次(女真勉強算一次半)。《狼圖騰》們吹捧的那些所謂北亞的狼族,都不過是飛蛾撲火換得瞬間的閃亮而已。 唯我巍巍華夏,自夏商周,到秦漢隋,再到唐宋明,只要這邊土地上能有一個統一持久的安定局面,必能誕生一個世界級的強權,而且她是政治、經濟、文化等全方位的繁榮,這種現象舉世無雙。有人曾對從公元前15世紀到公元20世紀之間的35個世紀進行了統計,中國至少有24個世紀進入世界前三,其中有8個世紀為世界頭號強國。我們的落後,僅僅是近代150年來而已。今天的中國,也具備了上述規律的前提條件,她的復興已不再是夢想,而是越來越迫近的現實。 我們亟需要做的,就是摒棄近代以來歷史慣性形成的弱者心態,做一個自信、驕傲、雄健的大國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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