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韓寒的「活人考據」笑話

無恥永遠沒有下限！

關於韓寒這個現年不過三十歲的年輕人，其十多歲時候的作品，到底是他本人所寫還是有他人代筆的事情，在韓寒整理證據準備起訴的時候，越來越多的奇談怪論冒出來。

很廣泛的一種是「代筆沒什麼，很多人都是代筆的，韓寒你承認了也沒啥大不了」，這個說法是相當的荒唐的，後邊我會用我自己的經歷來說這個事情。

一種說法是剛看到的，就是方舟子是在對韓寒的作品進行學術上考據，是學術範疇。而且還舉了朱熹和乾嘉學派的例子。真是半罐子學問出來晃蕩，「考據」「朱熹」「乾嘉學派」的名詞搞清楚了沒有？

首先說何謂考據？何謂考據之學？

百度有一個解釋，這個解釋基本上是學術界的共同看法，我就直接引用：考據學是一種治學方法，又稱考證學或樸學，主要的工作是對古籍加以整理、校勘、註疏、輯佚等。對於考據學，梁啟超在「概論」中有幾句扼要的話：其治學之根本方法，在「實事求是」，「無證不信」。其研究範圍，以經學為中心，而衍及小學、音韻、史學、天算、水地、典章制度、金石、校勘、輯佚，等等。而引證取材，多極於兩漢；故亦有「漢學」之目。

這個對「考據學」的名詞定義，有兩個基本要點：

1、考據，是對古籍加以整理、校勘、註疏和輯佚。考據的對象是年代久遠，在流傳過程中出現了很多變化的古籍，其對象就不是活人。什麼時候有對當代人進行考據的？

2、考據的方法在於「實事求是」和「無證不信」，也就是沒有證據的考據是不可以的，孤證是要存疑的。近代以來最大的變化就是，考據學和考古學相互結合，對很多歷史事實和典籍都進行了修正。例如錢穆先生的《先秦諸子系年》，他就利用《漢書》及《竹書系年》對《史記》進行了一些學術上的考證。

所以，「考據」是考據古人古籍而不是當代活人，「考據」不是所謂的推理而是依據古籍、古本相互印證的關係來作為證據，近代以來「考據」和「考古」越來越緊密聯繫以獲得更大的實證性和科學性。明白了這些，就知道「考據活人」是如何的濫用學術名詞。

再說朱熹和乾嘉學派的關係。朱熹也是一個「子」，叫「朱子」，宋代理學的奠基人之一。他最大的功績就是注《四書》，而且他注的《四書》成為明清兩代科舉的基本考試依據。朱熹對《四書》的解釋就是科舉考試唯一正確的標準答案。

但是總有人不會吃這套。從明代朱元璋開始把朱熹和他注的《四書》捧上神壇的時候開始，明代有思想力的人就開始質疑朱熹和他註解的四書。他們以為朱熹完全是自己定一個框框，然後就按自己的框框往裡邊塞東西，這些人後來就發展出「心學」，以王陽明這「陽明子」為代表，最後到顏山農與何心隱這些人的時候，已經快徹底走向朱熹的對立面去了。

明亡以後，滿清代之。雖然頭髮剃成了辮子，科舉考試以朱熹的解釋為唯一標準答案可是被原封不動的保留下來了。顧炎武、黃宗羲、傅山這些前朝大學問家流落在江湖，他們對朱熹依舊是懷疑的。顧炎武的《日知錄》和他的音韻學研究，可以說是清朝乾嘉學派的祖師爺級別的教材，而黃宗羲的《明儒學案》則把整個明代對朱熹按自己標準獨斷的解釋《四書》的大辯論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於是清朝興起了和科舉之學對立的樸學（也就是考據之學）。考據來考據去的結果，往往就是用各種資料證明了宋儒的獨斷言論是有問題的。他們在對古籍做註解整理的時候，不盲從於任何權威，但是也不隨便否定他人的結論，所以看乾嘉學派勘定註疏的古籍，真的是了解中國兩千年思想沿革的盛宴。比如乾嘉學派大家焦循的《孟子正義》，對於一個字、一個詞、一句話的解釋，他會把歷代各家各派的解釋都給你列出來，然後提出他自己獨到的看法（如果有的話，他才提的，沒有他就不說）。他們廣泛的收集整理各種觀點、資料，卻很少輕易的下「什麼絕對是什麼」的結論。

因此乾嘉學派從方法論上和其所整理收集的依據上，對宋儒那種靠「推理」（機械而自以為是的「格物致知」）就做武斷結論的治學方法進行了否定。

所以，我看見大隱於朝在其博文《方韓戰是質疑還是誹謗》中說「我不說方舟子的國學方面的素質如何，我只說方舟子現在的工作方法，即採用朱熹文獻學考據學和清代乾嘉考據學的科學方法來證偽韓寒和證實韓父代筆，就這一點出發思考後我認為，韓寒已經是大禍臨頭了。」「如果中國法院敢於判決方舟子敗訴，認定方舟子誹謗了韓寒並誇大其辭，那麼中國法院的判決就等於是中國的政治宣布了作為「間接證據學」的朱熹文獻學和乾嘉考據學是偽科學，而根據朱熹文獻學和乾嘉考據學這兩個方法論而研究取得的一大批社會科學研究成果或者說全部成果，都將是偽科學和垃圾。」，真的是忍不住又要冷笑了。

開什麼玩笑啊！考據學是對古籍整理的學問，韓寒是個大活人擺在那裡，對活人用整理古籍的辦法來考據，我把你做成木乃伊後再分析你得了啥毛病好不好？

尤其可笑的是，朱熹的治學方式和乾嘉學派的治學方式本來就是有矛盾衝突的，法院依據現在的民法條款審理兩個大活人，如何同時就宣布了中國宋代理學和清朝乾嘉學派兩種不同治學理念及其成果是偽科學和垃圾？

說中國宋代和清代治學方式及其成果是偽科學和垃圾的人，我也不是沒見過，大隱於朝本人就是一個擺在眼前的例子。去看看他自己的博文和留言，他開口閉口中國先秦之後的中國就沒有哲學和思想，所謂中國明清的哲學思想就是偽命題。呵呵呵，現在倒要把帽子扣給別人，這又如何扣得出去？真是自己否定自己。

說完了「考據活人」的笑話，再來說說「代筆沒什麼，很多人都是代筆的，韓寒你承認了也沒啥大不了」的笑話。

這個笑話要挖苦起來更加的容易。好比你是一個公務員，我給你說「現在收紅包其實蠻普遍的，你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你收了紅包吧。」

記得五年前我在一個上市公司負責一個大部門，業務量占整個上市公司的近三分之一。後來內部要調整，就讓我這塊和最大的主業那塊整合到一起。我說這不好，我可以不做這部門的高管，但是請保留原來的部門，因為它和主業在性質上是不兼容的。可是合併還是完成了。總經理覺得我始終沒服，就召集各地區的負責人和我一起座談。我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本來大家都在扯業務，不知哪個片區的一小子站起來說：「張總，我覺得你是站在你自己的立場，而不是站在公司的立場上考慮問題。」我當時就把眼睛給瞪上了：「你給我說明白點，我是如何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的？」那小子說：「你不肯合併，就是為了你自己好搞錢。」我當時就拍桌子站起來了：「你叫什麼名字，馬上到我面前來給我道歉！我在這個公司，經手的款項以億來計算，從來沒有給自己私下撈一分錢。老子掙的每一分錢，都是公司按照和我簽的合同必須給我的。你不馬上過來給老子道歉，老子今天讓你走不出這個會議室的大門！」旁邊的人一看我真怒了，馬上拉住我。總經理給那小子說：「馬上去給張哥道歉。不知道說話不知道閉上你的鳥嘴嗎？」前日當年會議桌上的一老總大婚，邀請我去喝酒，多年不見的老同事一起閑聊，一個人又提起這事，說「我就喜歡哥子你當時那種烈性」，我也笑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拿來隨便亂說的。說我啥子都可以，說老子吃黑錢，老子就沒那習慣。那狗日的現在如何？」一人接話道：「早幾年就開除了，龜兒子貪污貪得連自己的腳背背都沒遮住。」

所以呀，如果韓寒真的沒有找人代筆，他憑啥要承認他找人代過筆的？江湖人各人有各自珍惜的基本底線，誰要在底線上進行無端的侮辱，除了反擊回去是沒有別的選擇的。

呵呵呵，昨天寫了「見侮不辱」，我是修養沒到那地步，惹急了我首先想到的是拳腳，然後才會想到法律。韓寒直接用起法律來回應方舟子的「活人大考據」（大隱於朝的偉大發現或發明），只能說年輕人越來越進步了，真是希望在年輕人身上啊！

（楨之干2012年2月2日下午於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