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寶檔案》揭秘靈丘——文成皇帝南巡之頌御射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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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慕《皇帝南巡之頌》
已經五次了,不斷地登上大同市靈丘縣境內覺山寺廟院和御射台遺址,一遍又一遍地品讀著舉世無雙的國寶級碑刻——《皇帝南巡之頌》。
《皇帝南巡之頌》碑,是現存歷史文化名城大同歷代數以千計碑刻中,歷史價值、學術價值、書法藝術價值最高的一通古碑。雖然碑身已殘缺不全,仍可堪稱北魏古都「平城第一碑」。
《皇帝南巡之頌》碑,簡稱南巡碑,記載的是北魏和平二年(公元461年),北魏王朝第四代帝王高宗文成皇帝拓跋浚東出平城,巡視太行山東麓諸州,返經靈丘時與隨從眾臣在筆架山競射後為紀念此次巡視的「刊石勒銘」。
《魏書·高宗紀》記載:靈丘南有山,高四百餘丈。乃詔群臣仰射山峰,無能逾者。帝彎孤發矢,出山三十餘丈,過山南二百二十步,遂刊石勒銘。《水經注·滱水篇》也記載:「滱水自靈丘縣南流入峽,謂之隘門。設隘於峽,以譏禁行旅。歷南山,高峰隱天,深溪埒谷,其水沿澗西轉,逕御射台南。台在北阜上,台南有御射石碑。南有秀峰分霄,層崖刺天。」
文成皇帝拓跋濬是一位既聰明豁達,又重視文韜武略的帝王,他平息爭權內鬥,懲治貪臣,厲行節儉,減輕賦稅徭役,賜糧七十以上老人,創建新的社會秩序,不斷積累和提升了北魏王朝綜合實力。此碑就是拓跋濬在位第10年國運昌盛之際,巡幸定、相、冀州等地歸途中小憩中的一樁雅事。想來,當初這裡是靈丘道上的一處行宮。據史料介紹,就在這次文成帝南巡24年前其祖父太武帝拓跋燾就有過一次類似
的「御射」活動,不過那次是「東巡」,留下的是在不同地點立起的三通內容相同的《皇帝東巡之碑》,這次卻是南巡,路線是向東南經定州、冀州,最後向南下相州達於鄴都(今河北臨漳及河南安陽一帶),所以留下的是南巡碑。
南巡碑碑座基本完好,碑額斷裂為二也尚成形狀,而碑身卻只有一些碎塊殘段拼粘而成。1980年代初期是是先找到碑座、碑額,又找到一些山水畫碑身殘塊,然後用水泥粘膠對接成的。「南巡碑」原本矗立在筆架山北御射台中央,1993年遷至覺山寺內保護起來。南巡碑的龜趺底座高53厘米,寬137厘米,長205厘米。
螭首碑額高84厘米,寬145厘米,厚30厘米。碑身寬137厘米,厚29厘米,拼粘後高120厘米。專家推斷原碑身高度至少也在250厘米以上,這該是總高度是350厘米至400厘米左右的煌煌巨制。碑首部分蟠螭間是「皇帝南巡之頌」六個篆書大字,肅穆精勁。
我與一起來的幾位朋友,盯住陽陰碑文,數來數去,讀來讀去。在南巡碑碑陽數出158字,與資料說的170餘字略有出入,字徑3至4厘米。茲將殘文抄錄於後:
一、《南巡碑》的史料價值《南巡碑》碑文斷斷續續,不是很好辨識。但意思是明白的,一是頌揚皇帝南巡途中上巳日在衡水之濱行修禊之禮、與民同樂並接待南朝使節等盛況。二是記錄和稱頌文成帝在靈丘南山與身邊善射諸將競射,耀武揚威。對於這兩件事情,《魏書·高宗紀》的記載是:(和平二年)二月辛卯(初四日),行幸中山。丙午(二月十九日),至於鄴,遂幸信都。三月,劉駿遣使朝貢,輿駕所過,皆親對高年,問民疾苦。詔民年八十以上,一子不從役。靈丘南有山,高四百餘丈。乃詔群官仰射山峰,無能逾者。帝彎弧發矢,出山三十餘丈,過山南二百二十步,遂刊石勒銘。
碑陰有2300多字,資料說有2400餘字,字徑2厘米左右,可以看得出記述的是聲勢浩大的南巡隊伍中的大小官員的官職和姓名。所列為隨行文武大臣七列共二百八十人。這是一件具有極高歷史價值的資料。如排在首位的「侍中撫軍大將軍太子太傅司徒公平原王步六孤伊麗」,這位步六孤伊麗原來就是太武帝死後對文成帝即位有匡扶之功的平原王陸麗。步六孤氏後來改為陸氏,這是《魏書》明載的,但是陸麗的鮮卑名伊麗卻是南巡碑告訴我們的。排在第二位的「侍中、特進、車騎大將軍、□太子太保、尚書、太原王一弗步渾□」後來被史家記為「乙渾」,正是後來殺掉陸麗的乙渾。在龍門造像題記中有一件名品是《一弗氏為亡夫步輦郎張元祖造像記》,這位夫人姓乙弗氏。其實早在太和十九年,孝文帝已改胡姓為中原姓氏,但這位夫人還是刻上了原來的姓氏。一弗氏後來改為乙氏,所以史家將「乙弗步渾□」記成了乙渾。張慶捷先生於《南巡碑》的研究達到了新的深度和廣度。
他不僅儘可能多地辨識了碑陰的隨行官員,而且於這個大名單中的拓跋鮮卑氏、拓跋職官作了有益的探討。如他認為我們於史籍中偶然可見的「折紇真」相當於中原主持尚書省曹務的「下大夫」或「大夫」。而「斛洛真」無疑是《南齊書魏虜傳》提到的「帶杖人為胡洛真」。是皇帝身也的重要侍衛。殷憲先生認為南巡碑文作為信史,可訂正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如姚蔚元先生在《北朝胡姓考》中,認為《顯祖嬪侯骨氏墓誌》之志主侯夫人祖第一品大酋長俟萬斤、父散騎常侍、侍中、尚書、日南公伊莫汗皆不見於史籍,且孝文遷洛後改為侯氏的是「胡古口引氏」而非侯骨氏,得出「考之史籍,知系偽造」的結論。殷先生則從《南巡碑》陰,「寧南將軍殿中尚書日南公斛骨乙莫干」,獲知斛骨、侯骨為音近而異譯,伊莫汗與乙莫汗,也是同音異譯,足證侯夫人之祖與父的身份及其真實性,遂知「侯志」真而不偽。更知《魏書o官氏志》記「獻帝以兄為紇骨氏,後改為胡氏」有誤。二、《南巡碑》的書法價值
南巡碑具有高邁的書法藝術價值,它是北魏前期漢字由隸變楷初始階段的魏碑書體的皇家頂級代表之作。漢代隸變是在文字史上書體的最大改革,迄於魏晉,中國書法史上的書體嬗變業已完成,而作為銘刻書體,自魏晉至於隋唐仍存在一個為體由隸到楷的過程。其間雖有回溯和反覆,但總的趨勢還是存跡可尋的。北魏書法就是在草原鮮卑民族政治上向封建制轉變、文化上向漢文化轉變潮流中的文字山水畫體形的繼續演變的產物,隸楷相融的銘刻書體成為這一時期的主流書體和標誌性特徵,雄奇方朴、豪情滿懷的北碑之風,是中國書法史上一大奇觀。
從南巡碑碑陽來看,總體上可以精整方峻、博大雄渾來概括,具體講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是結字寬博開張,造成一種恢宏之氣。南巡碑碑陽9塊碎片158字,彰顯的特色是古拙渾樸,嚴謹秀麗,疏朗俊俏,巧妙靈動,每字筆畫方截,橫畫兩端作翹起的放飛狀,撇畫的收筆翻挑,豎鉤是平挑。
從隸書的角度來對照,與《乙瑛碑》、《張遷碑》、《孔宙碑》都有相似之處,像「國」「方」二字與《張遷碑》就沒有什麼兩樣,像「於」「有」二字與《孔宙碑》幾乎相同,許多字框架結構與《乙瑛碑》又非常接近。可見書者多體隸書的綜合功力頗深。
從楷書的角度來對照,碑陽中的「都」「者」二字的「日」「野」「畢」三字的「田」,就與楷書的字一樣,筆畫上橫撇捺不再在起落頓筆之處特意波挑,保持體態基本方正略帶扁平,而且呈左低右高之勢,是主要成份為隸而又開始向楷不自覺轉變的典型書體。南巡碑比東巡碑晚24年,比《司馬金龍墓漆畫題記》早23年,三者書體面目和韻味卻有驚人的相似,不過東巡碑比南巡碑碑陽粗狂了一些,司馬金龍漆畫題記比南巡碑隨意了一些。相比之下,南巡碑碑陽因書者書藝超逸更透出了一種端莊嚴謹之氣、筋骨剛勁之氣、深沉老辣之氣、古樸自然之氣,絕對是北魏前期書界最高水平之作。
二是時見篆意隸筆,平添幾分高古之象。
三是體勢右昂,強化了碑文的楷書效果。四是點畫峻整遒健,橫畫入筆方截,收筆上挑,豎畫也是如此,起筆方勁,收筆向左挑方,勢峻力疾,可受千鈞。比之碑陽,碑陰所刻官爵人名,字數長短,人各有別,因此書寫隨意了些,豎成行而橫不成列。字形也長了一些,偶見率性之作,但整體面目與碑陽無異。清爽規範,境界典雅
從南巡碑碑陰來看:隸重楷輕,瘦硬峻峭,任情發筆
南巡碑碑陰與碑陽的書體相同又不相同。相同的是同碑陽一樣的隸的成份大一些,楷的成份小一些,不同的是嚴謹結體少一些,輕鬆自如多一些。由於碑陰字體稍小又更模糊一些,人們往往有些忽視,實際上是另一種高超山水畫的魏碑書體。
在字體結構上,與碑陽方扁相反,以縱勢為主,不少字體與北魏後期的名碑《張猛龍碑》接近,像「晉」、「將」、「軍」等字四方稜角,橫斜右高,結構借讓,體格修長,重心偏上,隨大隨小,也許是「張猛龍碑」的書者就是卓然成功地繼承了南巡碑碑陰書者的書風。
在筆法上,點畫靈度勁峻,捺腳自然暢延,既有像漢《張遷碑》的方筆方體韻味,又有點像北魏後期珍品《楊大眼造像記》中那種雄強茂密、氣雄力健的神態。如果再與北魏後期的《鄭文公碑》相對照,還有一些形似神也似的情形,或許兩書者就是直接的師徒關係。
不過,說南巡碑碑陰與某帖某碑相似,僅僅是有點相近罷了。在北魏隸變楷過程中出現的書體是多種多樣的。「龍門二十品」是一品一樣。沒列入二十品的也是一件一個樣。最近購了一套中國書店出版的《北魏經典墓誌叢帖十二冊》,也是一冊一體,冊冊都很經典。雖然南巡碑沒有被康有為等有識之士發現及早推廣,但在北魏平城時期的幾十件隸楷混合體中,論品位南巡碑的碑陰碑陽都應該是打頭的。
從南巡碑碑額來看:新美小篆,自然飄逸,意象萬千
《說文解字》說,「篆,引書也」。它起源於東周,秦始皇達到鼎盛,後逐步退出主流書體舞台,但小篆卻地位更顯高貴,成了碑額題字和書寫祭文拜冊的范體。北魏時代,無論是朝廷台殿樓觀門榜,還是王侯官僚上層要人的碑誌,古雅的篆書成了顯示身份和等級的象徵。
作為記載皇帝行為的南巡碑的碑額,更是非篆不已。碑額上「皇帝南巡之頌」6個大字,大美秀麗,威嚴逼人。每字折方轉圓,有棱畢出,兩尖挑起,尖峰險露,流暢婉通,自然規範。各個大字各占其位,就像六大銅鼎,各具生態,威容矩陣,力量無比。
在眾多北魏古碑碑額中,南巡碑碑額篆體書法是最美的。我發現與三國吳《天發讖碑》非常相近,翻閱關於南巡碑評價資料,好幾位書法理論家異口同聲也是這麼說的。再看書史關於篆書演變的帖集,發現《天發讖碑》是繼承了漢代《祀三公山碑》的風格,而《祀三公山碑》與更早的秦《泰山石刻》的特徵相近,還有些鳥篆味道。可以說南巡碑碑額篆書既保持了泰篆筆畫橫比豎多、線條一樣粗細的特點,又改變了秦篆豎直的原則,同時還借鑒了漢篆對稱下垂,左右飄逸的結體特徵,更顯得大氣磅礴,頂天立地。
可以說,南巡碑的碑陽、碑陰、碑額三種書體,都是代表北魏前期皇家水平的經典書法作品。深感當前對這一寶貴石刻文物的書法價值認識山水畫和研究得遠遠不夠。特別渴望有朝一日修碑專家能把南巡碑復原到更好的狀態,這肯定也是眾多關注北魏古都平城研究、有心開發大同魏碑潛勢的熱心者們的心弦共鳴。
參閱書目:①中華書局《魏書·高宗記》
②天津古籍出版社《水經注碑錄》
③文物出版社《中國書法藝術》
④山西人民出版社殷憲著《北魏平城二十品》
⑤文物出版社書法叢刊劉鎖祥著《關於北魏皇帝南巡之頌碑的書法》
⑥江蘇教育出版社劉濤著《中國書法史·晉魏南北朝卷》
⑦三晉出版社高鳳山主編《三晉石刻大全·靈丘縣卷》
殷憲(1943.1.28-2015.10.26),山西太原人,1943年1月28日生於太原市晉源區大園村,1968年畢業於山西大學中文系。一級美術師。曾任中學教師,公社副書記,區委辦公室副主任,中共大同市委副秘書長,副秘書長兼政策研究室主任,大同高專黨委書記。四屆中國書協學術委員、山西省書協藝術指導委員會副主任,大同市書協主席,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山西省詩詞學會副會長,山西省楹聯藝術家學會副會長,中國魏晉南北朝史學會顧問,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北朝史研究基地主任,《北朝研究》主編,是我省首位書法蘭亭獎獲得者。
文章來源:華夏收藏網 文章作者:殷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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