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風格去寫作——庫爾特·馮內古特的8條建議

報紙記者和科技作家在寫作方面被訓練成幾乎不會披露自己的作者。這讓他們在作家圈內成為了一類怪物，因為幾乎所有其它在這個圈子裡舞文弄墨的可憐蟲都會向讀者們大量透露自己。我們把這些透露，無意的或有意的，叫做風格的要素。

這些透露告訴作為讀者的我們，我們把時間花費在什麼樣的人身上。作者聽起來無知或博學，愚蠢或智慧，虛假或誠實，幽默或無聊——？等等。

為何你應當要在檢查你的寫作風格時抱著提升它的想法？這樣做是為了顯示對你讀者的尊重，不論你寫的是什麼。如果你雜亂無章胡說八道，你的讀者一定會感到你很不關心他們。他們將會把你標記為一個自大狂或一個傻瓜——或者更糟糕，他們將會停止閱讀你。

你所能作出的關於你自己的最該死的披露就是，你不知道什麼是有趣的，什麼不是。你自己喜歡還是不喜歡那些老是想要你聽到他們希望你聽到的，或思考他們想要你思考的東西的作者？你是否曾仰慕一位頭腦空空的作家，因為他或她對這門語言駕輕就熟？不。

所以你自己的制勝風格必須要從你頭腦中的想法開始。

1. 找到一個你所關心的話題

找到一個你所關心的話題，並且你內心覺得其他人也應當關心這個話題。正是這種真誠的關心，而非你的文字遊戲，將會成為你風格中最引人矚目和誘人的元素。

順便說一下，雖然我並不是在督促你去寫一篇小說——但是我也不會感到可惜，如果你寫好了一篇，這證明你真誠地關心著什麼。寫給市長一封請願書談談你家門口的水坑，或給鄰家女孩寫一封情書也是可以的。

2. 雖然這樣，但不要閑聊

我不會閑聊這個話題。

至於你的行文：記住兩位語言大師，威廉·莎士比亞

和詹姆斯·喬伊斯

，寫過幾近幼稚的句子，而它們的主題是最深刻的。「生存還是毀滅？」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問。最長的單詞有三封信長。喬伊斯，當他愉快的時候，他可以把句子寫得像克婁巴特拉的項鏈那般複雜和閃亮，但在他的短篇故事《伊芙琳》中我最喜歡的句子是：「她累了。」故事發展到這個階段，沒有任何其它的語句可以像這三個字那樣令讀者心碎。

語言的簡練，不僅僅是規範，甚至還可能是神聖的。《聖經》開篇第一句出色地用一個活潑的14歲小孩所能具有的寫作技能寫到：「起初上帝創造了天和地。」

比方說，你可能也有能力為克婁巴特拉女王設計項鏈。但你的文才應當要成為你頭腦中想法的僕人。你的角色可能是這樣子的：如果一個句子，不論它寫得有多棒，不能以某種新的和有用的方式去照亮你的主題，刪掉它。

於你而言最自然的寫作風格就是去再現你孩提時聽到的言談。英語是康納德的第三語言，他的母語波蘭語無疑為他英文文筆中常見的辛辣增添了光彩。在愛爾蘭長大的作家確實是非常幸運的，這裡的口頭英語非常悅耳動聽。我在印第安納波利斯長大，這裡的日常對話聽起來像是帶鋸切割鍍鋅的罐頭，所使用的辭彙就像活動扳手那樣非修飾性的。

在一些更偏遠的阿帕拉契山區，孩子們仍在伊麗莎白時代的歌曲和慣用語的相伴下長大。是的，許多美國人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聽到過除英語之外的其它語言，或一種大多數美國人聽不懂的英語方言。

所有這些語言的多樣性都是美麗的，正如蝴蝶的各個品種都是美麗的那樣。不論你的母語是什麼，你應當一生珍視它。如果它碰巧不是標準英語，當你在寫標準英語時如果它體現了出來，結果通常是愉悅的，就像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長著一隻綠眼睛和一隻藍眼睛。

我個人發現，當我聽起來很像一個來自印第安納波利斯的人時，我確實來自那裡，我最相信我的寫作，其他人似乎也最相信它。我還有什麼選擇呢？老師們所極力推崇的這個選項也無疑被施加在你身上：像一百多年前的有教養的英國人那樣去寫作。

我過去常被這樣的老師激怒，但現在再也不這樣了。我現在明白了，所有這些我拿來與自己的作品比較的古董文章和故事並不是因為它們的久遠性和異域性而了不起，而是因為它們講述的正是它們的作者想要它們去述說的內容。我的老師們希望我用詞準確，總是選擇最有效的詞語，明確地連詞成句，非常嚴格，就像是一部機器的零部件。老師們根本就不想把我教育成一個英國人。 他們希望我可以變得能被理解——然後被理解。於是就有了我想對文字做點什麼的夢想，正如巴勃羅·畢卡索對繪畫所做的那樣，或爵士偶像對音樂所做的那樣。如果我打破所有的標點符號規則，賦予詞語任何我想要它們帶有的意思，雜亂無章地把它們串在一起，就不會有人能夠理解我。所以，你也一樣，最好避免畢加索式的或爵士式的寫作，如果你有一些值得被講述和希望被理解的話。

讀者們想要我們的文字讀起來很像他們以前讀過的文字。為什麼？這是因為他們有一項艱巨的工作要去做，他們需要能從我們這裡得到的所有幫助。

7.使讀者心生憐憫

他們必須要辨認出紙頁上數以千計的小標記，並立刻看懂它們。他們必須要去閱讀，這門如此艱深的藝術，大多數人即便從小學起就研究它直到中學——十二年功夫——也沒有真正地掌握它。

所以這個討論必須要告一段落，作為作家我們的風格選擇既不多也不吸引人，因為我們的讀者是如此不完美的藝術家。我們的觀眾要求我們去成為有同情心和耐心的讀者，甚至願意去簡化或澄清——然而我們寧願在人群上空翱翔，像夜鶯那樣歌唱。

這是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我們美國人處於一個獨特的憲法的支配之下，這允許我們去寫任何我們想寫的東西而不用害怕遭受懲罰。所以我們的風格的最有意義的方面，就是我們選擇去寫什麼，它是完全沒有限制的。

從一個更狹義，一個更技術的角度討論文學風格，我推薦你去關注William Strunk, Jr. 和E.B. White的The Elements of Style（《風格要素》）。E.B. 懷特，是這個國家迄今為止最出色的文體家之一。

你也應當要意識到，如果懷特先生沒有極其吸引人的故事可以講述，那麼沒有人會在意他表達自我的方式有多出色或多糟糕。

文|Kurt Vonnegut 譯| Shayne Yeats

小結：

1. 找到一個你所關心的話題

2. 不要閑聊

3. 行文簡練

4.大刀闊斧刪文本

5. 聞如其人

6.心口如一

7. 使讀者心生憐憫

8.閱讀The Elements of Style

本文最後修訂於 2014年05月23日（星期五）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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