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攝影師們的生死愛欲

自2008年戰勝癌症後,攝影師荒木經惟改掉了很多不良習慣。他放棄了昔日鍾愛的孟買藍寶石氈酒和野火雞波本威士卡(Turkey bourbon),香煙在他的生活中也已成為過去。但有一個嗜好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棄的,那就是令他沉湎而無法自拔的漂亮女人。

「我現在喝的是不添加朗姆酒的莫吉托,不過取代之前的是更多的愛欲。」似頑童一般的荒木經惟說道,「生病之後我不再酗酒吸煙,我現在唯一愛的是漂亮女人的乳頭。」

(《薔薇刑#32》(Ordeal by Roses,1961年)。圖:細江英公(Eikoh Hosoe)

(荒木經惟)

「我似乎在歐洲獲得的反響是最好的,首先是維也納,其次是威尼斯、巴黎、倫敦和阿姆斯特丹。」他說,「我喜歡那裡,因為那裡的人們理解我的作品,並且敢於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在日本進行的展覽卻截然不同。日本人的性格是隱藏自己的情感或想法,所以當他們看到我的作品時往往會壓抑、掩蓋自己的感受。」

「不過在我心裡,我認為儘管日本人從不承認,但我知道他們是最能理解我的。」他聳聳肩補充道。

同時值得注意的是,他那些不同程度被貼上淫穢、色情、下流或庸俗標籤的作品已經引發了爭議。激烈的爭論主要圍繞於他是色情攝影師和剝削者還是藝術家展開。通常,他作品中的裸體女人都會空洞地盯著鏡頭。她超然而獨立;作為觀眾參與到了他的作品之中。

(《薔薇刑#6》(1961)。圖:細江英公)

(《擁抱(Embrace)#18》(1969)。圖:細江英公)

(《擁抱#40》(1970)。圖:細江英公)

在介紹荒木經惟藝術時,專門研究日本攝影藝術世界作品的作家、策展人和出版商伊凡·瓦塔涅爾(Ivan Vartanian)曾這樣說過,荒木經惟「使相機化身為男人,將鏡頭下的女人弱化為一組女性生殖器官。這是他在有意挑釁存在了數百年的體制。在將這些傳統具象化的同時,他也使它們成為了調侃的對象。」

對於那些認為他的作品是在通過鏡頭對女性的一種侵犯或者剝削,他並不理會。他認為用緊縛繩將女性捆綁起來是一種充滿愛撫的行為。

「我認為所有的女性都渴望被捆綁束縛,不僅僅是身體上還包括精神上。」他說,「如果一個男人不把漂亮女人捆綁起來,她就會逃跑。你必須得把她綁住,這樣她才不會從你身邊逃跑。」

《如何拍攝一張美照5:去街角香煙店的路上》1987年 圖:森山大道

《如何拍攝一張美照6:下高井戶的緊身褲襪》1987年 圖:森山大道

(《東京絲網世界》(Tokyo" Meshed World)(1977/78年)。圖:森山大道(Tokyo" Meshed World))

荒木經惟於1940年出生於東京,父親是一位經常拍攝學校畢業照的半專業攝影師,兒時他從父親那裡學到了基本的攝影知識。他現在依然清晰地記得自己第一次通過一台架在三腳架上的老式大像幅照相機的鏡頭所看到的景象;一切都是倒置的。為了紀念這一回憶,他最近推出的作品集中有一幅作品故意採用了倒置的呈現方式。同時這也是對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發生後的一種評論,他說這一災難使整個國家都顛倒了。

他在大學進行了更為正式系統的攝影學習,隨後進入日本廣告公司電通集團,在那裡遇到了他未來的妻子青木陽子。 《多愁之旅》(Sentimental Journey)發表於1971年,是一部記錄他婚禮和蜜月的私密攝影集,其中包括關於他們凌亂的床單的照片。該作品集經過更新,於20年後再次出版,它已經成為了一本記錄夫妻二人生活的攝影日記,直至1990年陽子因卵巢癌去世。作品集最後篇幅展現的是他緊握躺在臨終之榻上的妻子的手;另一幅作品記錄的是妻子被火化之前躺在靈柩中被鮮花環繞的臉龐。

(《鐮鼬(Kamaitachi)#25》(1965約至1970年)。圖:細江英公)

(《鐮鼬(Kamaitachi)#22》(1965約至1970年)。圖:細江英公)

「如果要選擇三幅我最喜歡的作品,我會選擇為父親、母親和妻子在臨終之榻上所拍的照片。」他這樣說道。

「父親去世時臉色看上去非常不好;那不是我記憶中的父親的臉龐,我知道他也不願我用鏡頭記錄下那樣的他,所以我有意沒有拍他的臉龐。」他向我展示著照片說道。同樣,他也圍著母親的遺體尋找最佳拍攝角度,直到最終滿意為止。

「他們會很快樂。」他說,「父親教會我如何成為一位優秀的攝影師,但我認為為了拍攝出最優秀的作品,我不得不親眼目睹父母的辭世。」

他抿了一口沒加朗姆酒的莫吉托,我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們轉變了話題,我問他是否喜歡作品中的日本女人。 「我拍攝日本女人主要是因為我能夠與她們交流。」他說,「但拋開這些不談,我還是很喜歡日本女人的。」

「攝影的關鍵在於攝影師和拍攝物件之間的交流,在於微小的細節。」

(森山大道的《仲治之旅(A Journey to Nakaji)#1》(1984年)。圖:森山大道)

人們認為他是一位攝影師,同時也是一位藝術家,對此他卻一笑了之。 「現代藝術不過是一個騙局。」他言辭激烈地說到,「它會背叛你。所謂當代藝術只是虛晃的騙子罷了,我就是個攝影師,不是什麼藝術家。當代藝術中滿是謊言。在我的作品中,我是個說謊者,但當代藝術家更是謊話連篇。」

在問道為何說自己是說謊者時,他說他用相機拍攝的照片不過就是對現實的照搬。它們是不真實的;嚴格來說,它們就是一個謊言。

他認為自己拍攝的照片是「私人照片」,不是出於漂亮或優美而拍攝的,不過是反映了他每日生活和特定時期的情感狀態。 「不過,有時我會覺得十分羞愧,想要躲藏起來。所以有時我會更改照片的日期,我撒了謊。這是我作品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認為國際觀眾將會理解這一點。」

(出自荒木經惟的《左眼之戀》(2014年)。圖:荒木經惟

儘管他現在已經75歲,行動漸漸遲緩,他說他仍然在為自己制定計劃。四月,他將會在巴黎舉辦名為《東京冢地》(Tokyo Graveyard)的展覽。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正在走回原點。

來源:性冷淡(sex-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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