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王彬斐|民族認同的維度與路徑研究

民族認同的維度與路徑研究

李靜;王彬斐

民族心理的構成因素眾多,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就是「認同」因素,其在民族心理及形成過程中居於核心地位、發揮著重要作用。筆者從心理人類學學科視野出發,以文化—心理一致性理論為依據,分析民族認同的核心要素,並對民族認同及其結構與變遷做出剖析,從內部效度出發對民族認同做出新的解釋。

一、認同、民族認同及其變化

「認同」應當是人類所具有的深刻性、基礎性和持久性的根本特質,這種特質使「認同」能與「自我」的表面性、偶然性和易變性內容相區別。對於民族群體而言,民族認同是一種群體意識,同一民族成員常常受到共同的認同感的影響。

( 一) 認同及其構成要素

「認同」( Identity) 這一內容原本屬於哲學研究的範疇,意即「變化中的同態或同一問題」。最早使用「認同」一詞的是弗洛伊德,「認同」在其心理防禦機制理論( Psychological DefenseMechanism) 中是指「個人與他人、群體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趨同的過程」。其後,心理學家埃里克森提出了「自我同一性」概念,來解析自我和人格的結構,認為其包括了個體對群體的理想特徵的內心趨同性,這一概念的提出拓展了「認同」的內涵。弗洛伊德所提出的「認同」理論只是一種心理防禦機制,隨著學界對認同和集體行為研究的深入,其內涵和外延得到了拓展。幾經演變,學者們在「認同」原意之外逐漸衍生出了「國家認同」、「民族認同」和「文化認同」等,並將其納入認同理論的研究當中。

我們從心理人類學視角分析,認為認同主要有三個關鍵要素,即「歸屬感」、「情感依附性」和「心理趨同性」,其結構如圖1 所示。

圖1 認同構成三要素

結合上述三要素,筆者認為「認同是人們對於自己所屬的文化或民族、國家等的歸屬感,以及在此過程中所產生的情感依附性和心理趨同性」。在對認同及民族認同的進一步研究中,首先要釐清認同的概念及其構成要素。無論是對家庭、家族,對集體、群體,還是對民族、對國家的認同,從構成要素分析都應當集中在歸屬感、情感依附和心理趨同三個方面。

( 二) 民族認同及其變化

在研究認同的基礎上,對民族認同的構成要素做進一步分析和解讀,有利於理解現代社會發展中民族認同的變化。

首先,關於民族認同及其構成要素。根據上述對認同的定義和構成要素的分析,筆者認為,「民族認同即民族成員對本民族的歸屬感以及表現出的情感依附性和民族心理的趨同性」,其構成要素如圖2 所示。

圖2 民族認同構成三要素

從上述構成民族認同的要素分析,它們既含有民族認知、民族歸屬感、民族的情感依附和積極心理感,也包括由此而產生的民族心理趨同性和一致性傾向。

其次,關於民族認同的變化。明確民族認同的構成要素後,就能分析民族認同的變化。民族認同是一個動態過程,會隨著民族內部和外部因素的變化而變化,甚至會出現認同轉變。民族認同的變化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民族認同的強化與弱化、積極與消極的雙向運動,這類變化是量的變化,並沒有發生根本性轉變; 第二種情況是民族認同的質的變化,即民族認同的解構與重建,民族成員在對本民族不再有認同感的情況下,通過一定的方式重新建構自己的民族認同。民族認同在質和量方面發生的變化與民族間的交往、互動有著直接關係,它是在各民族的互動往來中發展的。民族成員首先通過民族間的比較,區分本民族身份與他民族身份,然後形成自己對本民族與他民族的文化特徵、組織、價值觀等的區分,並在此基礎上形成刻板化認知,最後對本民族的文化特徵、價值觀等進行積極評價。由此,本民族與他民族之間的族際差異得到了凸顯,民族認同感就得到了增強。積極的民族認同源於對本民族的文化自豪、源於對本民族經濟及其發展前景的自信,是一種良性的民族認同,有利於民族間的關係發展,但應當指出的是,過於強烈的民族認同可能衍生民族偏見和民族仇恨。

隨著現代化社會的不斷發展,各民族文化也在不同程度上發生著變化。民族文化的變化對於一些民族成員( 尤其是民族內的中老年群體) 可能會造成民族認同危機。以甘肅特有的民族裕固族為例,由於生態環境的惡化以及經濟發展的需要,生活在肅南蓮花鄉的裕固族移民到了明花鄉,建設了以農業生產為主的新家園。伴隨著移民,這部分裕固族人的生產方式從牧業轉變為農業。在裕固族人看來,他們過去與漢族的區別主要在於放牧,而現在生計方式的轉變使裕固族( 尤其是裕固族中的中老年人) 產生了認同的焦慮。「我們原來放著羊呢,現在到這個地方來,漢族不是漢族,裕固族不是裕固族」,他們的話語反應出了內心的認同焦慮。

此外,隨著社會歷史變遷以及外部環境的變化( 如國家政策、生態環境、生計模式、族際交往、民族發展及利益訴求的變化) ,民族成員可能會轉變自己的民族認同,如同工具論者所主張的那樣,民族是政治、經濟或社會的產物。在特定時期,一個民族為了在政治與經濟資源的競爭與配置中獲得優勢,利用國家的民族政策,採取轉換民族認同的策略以保障和促進本民族的發展。以巴尼人的民族認同為例,他們生活於雲南怒江瀘水縣的洛本卓白族鄉,系白族一支。據白族學者張旭記載,在解放戰爭後期,當地的巴尼人認為他們是「真白人」,而大理白族則是「漢白人」。這就說明巴尼人認同自己是白族人,甚至自認為比大理白族更像白族。但後來的研究中又發現,現在一些巴尼人認為「我非白族」,改變了自己的民族認同。究其原因,巴尼人從「白族」的民族身份中所享受到的國家對少數民族的優惠政策是有限的,所以巴尼人為了工具性訴求而解構了自身的白族認同。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各個民族都在不同程度上進行著民族認同的重構。儘管重構的策略多種多樣,但實質上都是在進行民族文化的創造,即對本民族文化的某些方面或某些功能賦予其新的價值和意義,進行新的評價,從而實現民族認同的重構。

二、民族認同的維度

民族認同具有多維性,是一個包含多層面和多維度的集合概念。科旺和索多斯基將族群認同( Ethnic Identity) 分為認知、道德、行為和情感四個維度。他認為族群認同可以分為內隱的族群認同和外顯的族群認同: 內隱的族群認同包括認知、道德、情感三個方面,外顯的族群認同則包括族群活動、行為和慶典。吉恩·菲尼在《理解族群的多樣性: 族群認同的作用》一文中指出: 「族群認同具有複雜的結構,包括對族群的承諾和歸屬感、對族群的積極評價、對族群的興趣及認知和族群活動的行動捲入」。

在分析上述觀點的基礎上,結合對認同要素的研究與分析,筆者認為民族認同的結構可以分為四個維度和兩個層面。這四個維度分別為: 基於民族認知而產生的歸屬感、對民族情感的依附和積極心理感、對民族的心理趨同性和一致性以及對民族活動的行動捲入。其中前三項為民族認同的內隱層面,而對民族活動的行為捲入為外顯層面,其結構如圖3 所示。

圖3 民族認同的四個維度和兩個層面

( 一) 歸屬感( Belongingness)

民族歸屬感,即行動者在情感上認為自己屬於本民族群體,其實質是民族成員對自己民族身份的自覺,它在民族認同中居於重要地位,也是首先發生的一種認同表現。民族成員只有在心理上接受了自己的民族身份才有可能對自己所屬的民族產生積極評價,主動了解本民族的歷史、文化並付諸實踐。例如,他們往往通過族內長者口耳相傳或通過各類書籍、網路媒體等渠道,了解本民族的歷史、神話傳說、象徵、本土知識、民族英雄或傳說人物,並積极參与傳統活動或節日慶典等。

民族歸屬感包括了民族分界意識。在對民族產生歸屬感之前,行動者通過民族分界過程,確定他人和自己是否是同一群體的成員。即區別了「內群體」和「外群體」兩個群體,亦即「認同」與「認異」的問題。人們只有進行民族分界,才能確認自己的民族身份,產生民族歸屬感。

( 二) 情感依附( Emotional attachment)

情感依附就是一個人對另一人、個人對群體或團體的情感聯繫,民族情感依附即民族成員對民族共同體的依賴情感和積極心理感。一方面是民族成員對自己身為民族一員而感到的自豪和自信,以及由此產生的積極民族認同; 另一方面是民族成員對本民族歷史文化、傳統習俗等內群體刻板化特質的積極評價,對民族未來所持有的樂觀態度。情感依附理論闡述了短暫的積極/消極( 如對群體的滿意度) 和穩定的態度( 如對民族的承諾) 之間的關係,積極情緒激發民族成員更為深刻的民族認同。依附的社會化歷程理論認為,依附是社會與個人相互影響與學習的過程,個人由此獲得社會上各種知識、技能、行為模式、價值觀和行為能力,從而有效地參與社會生活,履行相應的社會職責。要建立良好的社會關係就要有依附與愛的情感,亦即一個民族成員要在本民族內部建立良好的社會關係首先要有對民族共同體的依附感。

情感依附的作用在於維持人際互動、避免產生分離焦慮以獲得某種心理需要的滿足。情感依附和積極心理感是民族認同的重要維度之一。民族成員在對民族共同體產生歸屬感的同時,也就對民族共同體產生了情感上的依賴與依附,這種情感依附的目的就在於尋求來自民族共同體的慰藉與精神支持。從心理角度分析,情感依賴就是一種心理需求,在民族認同中表現為對所屬民族有著情感上的相依相生性。

( 三) 心理趨同性( Psychological Convergence)

民族心理趨同性或一致性是民族共同體在長期歷史發展中凝練聚合、形成共同民族性的過程。「趨同」為生物學術語,西方社會學者於上世紀40年代將其引入社會科學中。對民族共同體成員而言,心理趨同性指個人的觀念和行為在民族群體的引導、規約或壓力下產生的一種合群傾向和一致性表現,以及避免被群體隔離或背離群體的心理趨向。弗洛伊德在其早期的觀點中提出,「認同是一種心理上把自己放到其他人位置上的思維,是潛意識中對其他人的模仿」。梁啟超先生曾強調,「民族之成立的唯一要素,在於民族意識的發現與確立」,「產生民族意識的條件有『血緣關係』、『根據生理本能,互營同生活』、『協力合業』、『公用的語言文字』、『共有的信仰學藝及其他趣嗜』、『心理上之溝通』等」。這些關於民族要素的論述中,都說明了心理趨同性是民族認同的重要構成要素。

心理趨同性也集中表現為民族群體內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發揮著維護和鞏固民族共同體的功能。伴隨著社會發展及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由「心理趨同性」形成的「民族共同心理素質」是區分民族的重要標誌之一。

( 四) 行動捲入( Behavior Involvement)

行動捲入是民族認同的行為表現,是民族歸屬感、民族情感依附和民族心理趨同性外顯為行動的過程。民族成員在心理層面上認同本民族的同時,還在行動上表現出來,例如遵從本民族的傳統文化、自願自覺地以民族身份參與民族活動、主動學習並使用本民族語言等。在這些活動中,學習、教授並致力於保護本民族語言是構建和維持民族認同的一個重要表現。以裕固族為例,儘管裕固族的民族語言流失嚴重,但研究者在調查中發現仍然有很多裕固族家長致力於教授下一代學習裕固語,他們在家庭生活中使用裕固語與孩子交流,還有些家長希望並鼓勵自己的孩子成為裕固語老師。除了對語言加以保護外,裕固族的一些村落還集資修建了鄂博來恢復其傳統宗教活動。

行動捲入是民族認同的行為表現,反過來,行動捲入也會強化民族成員的民族認同。人們在彼此接觸時常常有一種「識別」心理,常常把在長期共同生活中創造出來的故事、習俗,甚至神話傳說、歷史記憶等以喜聞樂見的形式和風格加以創造並藝術化,以增強對其民族屬性的辨識力。

三、民族認同的路徑

前面已經述及,民族認同有歸屬感、情感依附、心理趨同性和行動捲入四個維度。那麼,通過何種路徑可以構建民族認同就是一個需要認真分析的問題。民族認同的形成是一個複雜的問題,僅僅從某一學科進行解釋是不夠的,還需要引入心理學、社會學等才能從更微觀、細緻的角度解讀民族認同的構建過程。

( 一) 身份認知( Identity Cognition)

「認同是行動者自身的意義來源,也是自身通過個體化( Individuation ) 過程建構起來的」。民族認同結構中最基本的情感與態度就是對本民族的歸屬感,進而確認自己的民族身份。借用亨廷頓「人們用祖先、宗教、語言、價值、習俗和體制來界定自己」的觀點,民族身份的認知是民族認同構建的前提與基礎,人們通過構建自己的世系來追溯起源,實現民族認同。民族共同體是親屬體系的延伸,也是民族身份獲得的一個重要途徑,即通過世系從父親或母親一方遺傳而獲得。這裡的世系並不是單純的遺傳學意義上的世系,而是社會學意義上的世系。民族身份的獲得與認知是一種自在的活動,要實現對民族的真正認同,需要一個「自我分類」的社會過程,同時也是對本民族與他民族之間界線的認知過程。梁啟超認為「養成共有之信仰學藝及其他趣嗜; 經無數年,無數人協同努力所積之共業,厘然成一特異之『文化樞系』,與異系相接觸,則對他而自覺為我」。民族成員通過這些標準進行民族分類,來確定和體現他們共有的民族身份。至此,人們才實現了民族身份的自覺,達到民族內部的相互認同,形成民族歸屬感。英國學者Marian Kemphy 認為,「人們的身份是同一性與共性等邏輯演變的結果」。可見,民族身份認知更多地與民族成員的社會化過程緊密相連,人們共同的意願、情感以及相應的責任意識等一系列心理活動的形成是基於托馬斯論的「認同中的同一性」觀點,這種認同中的同一性形成對於幫助人們確認自己的身份具有重要作用。

民族成員只有對自己的民族形成積極評價,才能形成民族認同。民族個體獲得對本民族文化傳統的認知後,在與他民族的交往過程中,方可對本民族歷史、文化、經濟及發展前景等作出積極評價,進而對自己作為本民族成員產生自豪感,對自己所屬的民族產生心理依戀和積極的民族評價與體驗。可見,民族身份認知是民族認同的一個初級路徑,也是民族認同的開端。

( 二) 文化習得( Cultural Acquisition)

民族文化是一個包含民族歷史、習俗、宗教、價值觀等的文化系統,民族成員可以從相同的地緣及社會、歷史與宗教、民族記憶與自身行為等來習得本民族的語言、歷史、宗教和觀念等文化要素及其內容。這個過程一方面使得民族成員通過習得直接建構了民族認同,另一方面文化習得也使民族成員獲得了民族身份,進而也形成了民族認同。該歷程是在民族社會化過程中進行的。

筆者認為,在民族認同中文化認同路徑是一個基本路徑也是關鍵路徑。民族是通過各種文化要素表現出來的,其歷史、宗教、語言、民俗、領袖及英雄等均是民族認同的主要內容。不論這些文化特質是何種屬性,都可以被民族成員進行建構並賦予相應的價值。儘管存在多種文化特質,但對於不同民族而言,特質各異的文化在分類過程中均起著一定作用。如對於肅南的裕固族而言,他們長期從事牧業,衣食住行都打上了牧業的烙印,所以他們在區分自己與漢族時所運用的文化特質就是牧業這種生產方式。對於侗族來說,飲食中的嗜酸似乎成了他們區分自己與他族的一個重要因素。事實上,他們對本民族與他民族的區別或者界線的認知並不全然以抽象的、完整的認知模式表現出來,在具體的操作層面更依賴於主體的生活經驗和個別文化特質,而且在區分不同的民族對象時所使用的工具也是不同的。

( 三) 價值內化( Internalization of value)

價值認同是民族認同之核心,它是民族共同體成員通過社會化過程對民族價值觀的認可和共享以及自覺、自願接受準則的過程。價值認同有多種類型,本文中主要是指民族共同體價值認同,即個體對民族的情感、態度、價值觀的共有和共享,是集體意識的集中反映,維繫著民族的內在凝聚力。

對多民族國家和地區中的民族而言,價值認同具有多重含義,其中最主要的是以下兩個層面的含義: 一個是各民族共享的「核心價值」層面,即為各民族共同接受,具有普遍性、超越民族界限的價值層面,其在多元文化中表現出的是「同質性」;另一個層面是指在本民族內的主導價值,這個價值主要是以某個民族共同體的理想、信念和原則來定位的,該價值在多元文化中求「異」,表現出「異質性」。不同民族在其宗教價值觀、道德價值觀、生命價值觀等方面均表現出差異性。如關於藏族的價值觀念,班班多傑先生認為藏民族的價值觀有三個層次: 一是恪守宗教戒律,輕視物質利益,脫離惡趣、往生善趣的人生追求; 二是小乘的價值理想,脫離六道輪迴,斷除煩惱、滅絕生死、得到涅槃; 三是大乘的價值理想,不但度己而且度人,致力於一切眾生的解脫。這就是藏傳佛教「終極價值觀」的三個層面,它的特點是輕視社會現實、提倡止惡行善、確認因果報應、主張來世幸福、嚮往成就佛國。它關照了現實社會中的不同階層、不同取向的各類藏族人,使他們都可從中找到各自靈魂的最終安頓處,使其各得其所。

可見,對同一個民族共同體而言,有著自身共同的價值觀、價值體系。「主導價值並不否認價值的差異,僅是在多種價值觀點組成的價值體系中代表該體系的總方向……而無論哪個尺碼的價值認同,其共同含義都在於人們在自己的社會實踐活動中能夠以某種共同的價值觀念作為標準規範自己的行動,或以某種共同的理想、信念、尺度、原則為追求的目標,並自覺內化為自己的價值取向」。從民族認同來看,價值內化是其核心路徑,價值觀是民族共同體成員在其成長與社會化的過程中逐漸內化而形成的,這些價值觀與價值體系一旦形成就具有相對穩定性,可能伴隨並影響民族成員的一生。

( 四) 交往交流( Contact and Communication)

「人天生有一種親和本能,這是產生結群、交往行為的原動力」。民族認同與民族間的交往交流與互動密切相關。「一個民族要想不斷地得到提高、發展,就必須學習外來的先進文化和生活、生產方式,必須與其他民族成員不斷交往和交流」。

民族認同與民族交往活動密切相關。文化具有流動與交融性,主要體現在不同民族可以互相借鑒和引入他民族的文化特質,達到文化的交流交融。而民族成員在民族認同的建構過程中必須對二者進行認知才能達到真正的認同,進而實現對不同民族的理解,促進民族間的交往交流交融。Elena Tamanas 在針對少數族群大學生的族群認同研究中發現,與那些並未考慮自己民族認同的學生相比,經過嚴肅思考並承認其族群認同的少數族群大學生在看待其他族群時更為開明,並更願意與之接觸,因此,強烈的族群認同是發生在採取積極態度與其他族群進行交往的基礎上。這也意味著,積極的民族認同更利於形成良好的民族交往意識。同時,我們在對中國西北民族交往心理進行分析後發現,中國西北各民族對自己的民族具有民族認同感和歸屬感,但同時也「對他民族及文化持肯定態度,表現出理解、尊重」。可見,民族認同並不構成狹隘的排他意識和戒備心理,反而會促進民族間的交往和交流,在民族間表現出寬容和信任的態度。民族成員在與他族交往的過程中,基於了解、相互認知的民族認同往往充滿自豪和自信感,能較為客觀地看待他族的文化、宗教習俗,減少民族偏見,促進民族關係向團結、友好等積極方面發展,「彼此交流是認同理論必須堅持的基本原則」。

結 語

民族認同作為民族意識中的核心部分,在民族發展的今天,愈發引起人們的關注,它的重要性和功用性毋庸置疑。從文化—心理出發來研究民族認同的維度和路徑有著重要意義。同一民族的人之間有著親近的感覺、情感表現出相依性,每個民族個體對此均有體驗,經過無數人的協同努力,最終匯聚成如梁啟超先生所言的「文化樞系」,民族心理也由此產生,這也是筆者在民族認同中強調文化—心理一致性的原因所在。民族認同是通過民族間的互動和交往來實現的,民族間的交往交流增加了對彼此的了解,同時在交往過程中增加了對本民族的認同感。同樣,民族間的衝突使兩個民族的界線愈發分明,群體內與群體外的分界愈發分明,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認同亦是一種防禦方式。此外,衝突會強化民族向心力,所以民族衝突會引起民族認同的強化。積極的民族認同有利於本民族的團結與發展,反之,則會導致對民族文化、歷史、傳統習俗的曲解,不利於本民族文化傳統習俗的保存,更不利於本民族的發展。

同時,研究民族認同對理解國家認同及兩者之間的關係具有重要意義。正如民族主義理論家安東尼·史密斯所言的,「人類在當代世界還保持著各種認同的複合性,在正常環境下具有各種認同的大多數人都能和諧相處,雖然各種認同的衝突總是潛在發生著,但實際發生的往往比人們料想的要少」。「一方面,共同的民族特徵以及民族國家是民族成員的同一性與共性,人們依靠對此的感知形成了自身的民族認同; 但另一方面,人們形成民族認同,也需要其他的民族以及民族國家作為參照物」。就民族身份而言,每個個體都屬於特定的民族群體,而在現代民族國家中,每個個體也都屬於這個國家,屬於一個由多元文化構成的國家,因此「認同的力量最終體現為我們與具有差異性的他者進行共同生活的能力」。依據文化—心理一致性理論分析,民族認同使得民族成員具有民族歸屬與情感依附,而國家認同又使得生活於其中的各民族有一個上位的歸屬與情感依附。在國家認同的層面上,每個民族個體也被賦予了公民的權利、責任與義務,這也是與文化—心理一致性觀點相同的。

(註:為閱讀方便,參考文獻從略)


【作者簡介】李靜,蘭州大學西北少數民族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 王彬斐,蘭州大學西北少數民族研究中心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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