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執拗少年 | 枕邊讀詩

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

【唐】劉禹錫

紫陌紅塵拂面來，

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里桃千樹，

儘是劉郎去後栽。

再游玄都觀

【唐】劉禹錫

百畝庭中半是苔，

桃花凈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

前度劉郎今又來。

今天的讀詩我們來賞析兩首詩。這兩首詩前後是有關聯的，都是劉禹錫游長安玄都觀時寫下的，可是前後卻相差14年。

讀詩的意義有時候不僅僅理解詩詞的含義，感受詩詞的大美意境。如果透過這首詩了解古人的生活，以及他們面對生活時的所思所想，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今天的這兩首詩背後的故事就要比詩本身精彩很多。

話說當年劉禹錫被政黨排擠出長安，十年後才回來，於是他第一次游玄都觀，寫下了第一首詩，叫《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大意就是說，京城路上的車馬穿梭不息，捲起的塵土撲面而來，沒有人不知道是看花的人回來了，那玄都觀里的千樹桃花，都是我劉禹錫走後才栽種的。

劉禹錫果然是個耿直的人，這首詩可不僅僅是寫桃花，標題「戲贈」二字，寓意很明顯，還順帶諷刺你們這些看花的權貴們，趨炎附勢，靠排擠他人才有了今天風光體面的生活。

這首詩一出，看桃花的權貴們果然很生氣，於是，才剛剛回到長安沒多久的劉禹錫又一次被貶出長安城。

這一去就是14年。這14年中，遠離長安的劉禹錫也是兜兜轉轉換了好多地方，一路坎坷。哲學家說，人不能兩次同時踏進同一條河流。但劉禹錫卻偏偏兩次要踏進同一個地方，在一個地方摔倒就要在這個地方爬起來。

14年後，回到長安的劉禹錫，仍有著少年的執拗，他二話不說，又矢志不渝地跑到玄都觀，來個故地重遊。這時當權的人物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當年桃花盛景也已不在，只剩瘋長了一地的菜花。

此情此景，物是人非，但劉禹錫還是當年的劉禹錫，於是乎，老劉又「嘴賤」了一回，做詩《重遊玄都觀》：「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劉禹錫說，百畝庭院中大半長的是青苔，桃花開完之後菜花接著又開。當年種桃樹的道士身歸何處？曾在此賞花的劉郎我今日又來了。

錢鍾書先生說過：「天下只有兩種人。譬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種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種人把最好的留在最後吃。照例第一種人應該樂觀；第二種人應該悲觀。」劉禹錫應該屬於第三種人吧，無論好壞，總能咀嚼出最好的味道。

他一生都不知道掩蓋鋒芒，不懂得圓滑世故，身處逆境，依然豪氣衝天：「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身處陋室，仍能怡然自得：「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老劉的世界，是少年心性，赤子之心。

文/小石頭媽媽

音/小石頭及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