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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生死——就《溫故一九四二》專訪劉震雲

直面生死——就《溫故一九四二》專訪劉震雲

2012-12-21 吳娜 光明日報

劉震雲近影

記者:在您創作的諸多作品中,《溫故一九四二》在您心目中居於什麼地位?在寫作方法上,它不僅和人們一般概念中的小說不太一樣,和您的其他作品也很不相同,不僅在敘述中夾雜了大量的評論,而且還直接引用了一些當時的史料。有人稱之為「調查體小說」,您對此如何看待?

劉震云:這是我唯一非虛構的作品,我認為也是我的小說里結構最嚴密的一部。

《溫故一九四二》由災難一直到最後的離婚啟事,徵引了很多材料,但光是這些材料是拼湊不出一部小說的,它需要一個態度。小說里沒有我的態度,有的是生活在1942年的很多人的態度。

1942年有哪些人呢?其中蔣介石有一種態度,日本人有一種態度,英國人、美國人、蘇聯人有一種態度,災民也有一種態度,美國《時代周刊》記者白修德、美國駐重慶大使館外交官謝偉思等都有自己的態度。

從當時的媒體看,《大公報》有一種態度,《中央日報》有一種態度,《河南民國日報》還有一種態度。

誰的態度是最準確的?是災民的態度。災民的態度是什麼?是面對生死的幽默態度。我覺得它考量的是作者這些東西,所以最後出來的是這樣一個調查體小說。

記者:「溫故而知新」,通過直面1942年的這一場災難,小說試圖向今天的人們告知些什麼?

劉震云:在溫故1942年的路上,最令我震驚的是「遺忘」。

作為災民的後代,我不知道1942年河南餓死了300萬人的事,就是災難的倖存者也遺忘了。我問我外祖母,她是1942年的親歷者。她反問我:1942年是哪一年?我說,餓死人的那一年。她說餓死人的年頭太多了,到底說的是哪一年?

我不知道沒什麼,如果這些親歷者也不知道,這就證明在中國的歷史上,像這樣餓死人的年頭太多了,太多了就不容易記清。

除了「遺忘」本身,溫故災民對死亡的態度,也是讓人震驚的。河南人在臨死前給世界留下了最後一次幽默,視生死如兒戲,背後顯出這個民族特別的悲涼。

記者:在《溫故一九四二:一部小說和一部電影的緣分》一書中,原著小說和劇本都有一個完整的呈現,二者的面貌有很大不同。小說中有黑色幽默的味道,比如對花爪舅舅後悔沒當成台胞,採訪蔡婆婆的故事等情節的描寫等;改編後的電影劇本除了在主題上有所延續之外,人物幾乎都是重塑的,故事性更強,悲劇色彩也更濃郁,有觀眾評價「很虐心」。馮小剛導演在這本書的序言中還提到,劇本本身也歷經了十幾年的錘鍊,前後變化很大,請您介紹一下其中的甘苦。此外,這部電影已經上映一段時間,您認為它在表現力上,是否達到了您的期待?

劉震云:其中的甘苦,我覺得小剛在序里寫得很充分了,他的序比我的劇本寫得好。對於這十九年,他用了八個字概括:「不堪回首,天道酬勤」,就一言以蔽之了。對目前的電影票房,我很滿意。

記者:評論界近年提出一個「中原作家群」的概念,其中很多作家在當下文壇都有很大影響力,當然也包括您。多數豫籍作家的創作都和中原文化母體有著天然的、無法割裂的聯繫,您的很多作品也根植於那片土地。現在常年生活在北京,對您的創作有什麼影響?

劉震云:我現在除了在北京寫作,還是回河南延津比較多。來往比較多的,還是俺村那些人。我觀察世界的角度和對人生的態度,都是在老家形成的,這個「羅盤」至今還在起作用。我在外面迷失方向的時候,自然想到用老莊村的「羅盤」來糾正,我覺得這更接近生活的本質。

一介書生,對故鄉也做不了啥,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作品讓更多的人了解河南。這是我對故鄉的一種眷戀,一種感恩。我來北京也有很多年了,北京就是我的第二故鄉。

十二月光明書榜:《溫故一九四二:一部小說和一部電影的緣分》,劉震雲著,長江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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