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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食金丹的起源及其在魏晉和唐代的盛行

摘要:服食金丹是道教繼承中醫和仙方道的服食思想及方法發展而來的修仙的主要方法之一,即服用某些金石類藥物以求延生乃至長生不死的方術。此法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形成併流傳,在魏晉和唐代這兩個特定的歷史時期二度掀起服食的高潮,從歷史實際和現代科學的角度審視,煉製丹藥對人的延年益壽是沒有意義的,但客觀上對中國古化學史和古醫藥史產生過相當大的影響,是我國製藥化學的開端,在今天仍有其藥用價值和現實意義。 服食金丹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形成併流傳,在魏晉和唐代二度掀起服食的高潮,是我國古代獨特而有趣的一個現象。同時,煉製金丹給中國古化學史和古醫藥史也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起源於先秦 服食金丹起源於道家,道家以「重人貴生」為其哲學基礎,認為人應當積極主動地生活,重視身體和熱愛生命,道家不向往來世天國的永生,而是直接追求現世人間的長存[1]。養生既是先秦道家思想的實踐,也是後世道教徒的宗教行為。道家希望通過養生,因修得道,「深根固柢,長生久視」,達到「肌膚如冰雪,綽約如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莊子》之《逍遙遊》和《齊物論》),與天地永存的境界。 在這一理論的指引下,道家不斷探索,努力發掘,形成了一套包括「守一、存思、導引、吐納、胎息、服食、內丹、房中、起居」在內的獨特的養生理論[2],「服食金丹」是其中一個尤為獨特的方面。 金石葯,即以某些金屬如鉛、汞、金、銀,或石料如鐘乳石、雲母、硫等作為原料單味的或合成的葯,也叫金丹。《神農本草經》上曰:「食石者,肥澤不老。」《神農四經》上曰:「餌丹砂、雄黃、雌黃、雲母,各單服之,皆令人長生飛行。」[2]道家認為金丹原料采自天地之間,丹砂可治身體五臟百病,久服通明不老;水銀久服神仙不死;空青、曾青服之輕身延年,不老;石膽煉餌服之,不老,久服增壽神仙。「金性不腐敗,故為萬物寶,術士服食之,壽命得長久」[3],故服食可以長生不老,羽化登仙,達到道家修行的最高境界。 風行於魏晉 服食金丹在魏晉的盛行是與特定的歷史人物及歷史背景分不開的。 魏晉時期的葛洪作為神仙道教的主要人物,主張修鍊成仙必須服用藥餌。他將葯分為三品,上品即為金玉礦物類,包括貴重的金銀珠玉等及煉丹之法[4]。葛洪之所以認為金丹為「仙道之極」,乃由五穀之養人,草木之愈疾而聯想類推的結果。五穀、草木均為易朽之物,「燒之即燼」,尚且能夠活人延年,而金丹等「上品之神葯,其益人豈不萬倍於五谷耶?」[5]他在《抱朴子內篇·金丹》中說道:「夫金丹之為物,燒之愈久,變化愈妙,黃金入火,百鍊不消,埋之畢天不朽。服此二葯,煉人身體,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此蓋假求外物以自堅固。」[6]在這一思想的指導下,葛洪對煉丹進行了探索,煉出了大量汞製劑的丹藥。 在魏晉南北朝這充斥著動蕩和流離失所的三百多年間,人們表現出強烈的逃避現實的願望,渴望超脫世俗,崇道事佛以尋求心理上的平衡,沉迷於隱逸清談,老莊哲學倍受時人推重。在這一時期出現了「玄學」這一哲學思潮。「玄學」即是對《老子》、《莊子》、《周易》這三玄的研究與解說。玄學家大都是所謂的逸士名人,他們以出身門第、容貌舉止和虛無玄遠的「清談」相標榜,清談玄學成為高門大族等有閑者的點綴[7],或則虛浮誇誕、故作姿態,或則故弄玄虛、釣取祿位功名,感嘆人生短暫,散論養生原理以期萬壽無疆。受神仙道教煉丹長生及方士術人縱慾生活的影響,他們大食五石散,即以石鐘乳、石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等礦石煉成的內服散劑[8~10]。所用藥物均大辛大熱,服之後藥性發作,全身發癢,身熱心煩,坐卧不寧,使人性格暴躁、狂傲,須「寒衣、寒飲、寒食、寒卧、極寒益善」(謂之寒食散),或「寬衣大帽,四處遊逛」(謂之行散)[5]。所以玄學家們多寬衣博帶,放蕩不羈,以食五石散為榮。風沿波接,名人學士,降格趨時,服食之風越刮越烈。雖然服食之後會因中毒致發背、發狂、暴熱,輕則偏廢,重則喪生,晉哀帝司馬丕及貴族中的裴秀即死於此。但由於認識上的局限性,人們仍是趨之若騖。據醫家皇甫謐記載,有的「舌縮入喉」,有的「癰瘡陷背」,有的「脊肉爛潰」,以致喪命[11],他自己也落入窠臼,「又服寒食散違錯節度,辛苦荼毒,於今七年」。可見服食金丹在當時泛濫之廣,流毒之深。 鼎盛於唐代 唐代諸帝迷戀服食丹藥,古往今來有不少學者注意到了這個有趣的現象。清人趙翼曾有專門論述,今人也有不少很好的見解[12]。傳統的觀點認為,唐代諸帝服食金丹藥的主要動因是迷信道教神仙之說,妄圖祈求長生不死。但這種觀點很難以解釋唐代諸帝明知神仙虛妄,卻不吸取先輩教訓,前赴後繼地沉湎於金丹服餌之術的現象,甚至有的帝王年紀輕輕,就迷戀於此道而不能自拔,直到殞命。其實,唐代諸帝迷於金丹服餌術的原因是相當複雜的,而身體因素以及唐帝室家族中有可能是遺傳的一種病症——「風疾」,是導致唐代諸帝迷戀金丹術的一個重要原因[13]。考察唐代帝王生活,諸帝大都自幼生長深宮,錦衣玉食,體質本來就不甚健壯,及至登基以後,更少了約束,內寵成群,加之政事雜務以及惡劣的情緒和不良的生活方式,使其體質愈虛,極易產生疾病。歷史上記載的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祖孫三代,唐順宗與唐穆宗、宣宗祖孫,唐穆宗與宣宗兩兄弟,唐穆宗與文宗父子,均患了一種很複雜的疾病,臨床上常出現頭痛眩暈、抽搐、痙攣、肢體顫抖、麻木、蠕動、口眼歪斜、言語不利、步履不穩,甚至突然昏厥、不省人事、半身不遂等癥狀[14],這些與西醫所說的與遺傳有關的心腦血管疾病,高血壓、中風等的臨床表現相似,當與遺傳有關,且死亡率極高。 從諸帝所患的「風疾」來看,服用煉製金丹的藥物,的確會有一定的療效。如硃砂可鎮心安神,治心神不寧、心悸、驚風癲癇、卒昏抽搐;雄黃可治哮喘、驚癇;白礬可治風痰所致之昏厥、癲癇、癲狂;磁石可鎮驚安神、平肝潛陽、明目聰耳,治驚悸癲癇、肝陽上亢之頭痛目眩、急躁易怒;銅青可利風痰明目;紫石英鎮心[15~16];據倪靜庵的經驗[17],硫化汞類丹藥,以木香磨水灌之,可治中風痰厥,面青不省人事。但服用以這些成分配製的藥物應非常謹慎,如銀屑,唐·蘇恭是將銀屑與水銀、硝石、鹽在一起炮製,這是非常有害的方法,水銀本身有毒,銀與水銀、硝石、鹽在一起升煉,最終可生成氯化高汞、氯化亞汞、AgNO3、AgC1等物,均為劇毒品。又如砒石,《雷公炮炙論》有「火煅從巳至申,……入瓶再煅」的製法,砒石經火升華為砒霜,毒性更甚,內服極為有害[18]。 方士和道教徒們給帝王冶制的丹藥,多經過長時間的火冶、水溶,勢必會使藥物產生巨大的毒性,服之過量,致「頭痛欲裂」、「腰痛欲折」、「腹脹欲決甚者斷衣帶」、「心痛如刺」、「百節酸疼」、「溫溫欲吐」、「大便當變於常,故小青黑色」[19]、「口舌與牙根糜爛 」[20],不僅不能治病,反而促其早死。歷史上記載的因服食金丹而斷送的唐朝皇帝自太宗以下至少就有六人[21]。俗語說「上行下效」,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民百姓,服食者甚眾,喪身殞命者不乏其人。連有些文人墨客有識之士也誤入歧途,據白居易描述:「退之(韓愈)服硫黃,一病訖不痊。……。杜子(杜牧)得丹訣,終日斷腥膻。崔君(崔立)誇藥力,終日不衣綿。或疾或暴夭,悉不過中年。」(《白氏長慶集》)[22] 唐代醉心於服食金石的現象可以從唐·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解毒並雜治》中窺見一斑:「人不服石,庶事不佳,惡瘡疥癬溫疫瘧疾,年年常患,寢食不安,興居常惡,非止己事不康,生子難育。所以石在身中,萬事休泰,要不可服五石也。……所以常須服石,令人手足溫暖,骨髓充實,能消生冷,舉措輕便,復耐寒暑,不著諸病,是以大須服。」[2] 唐代服食丹藥得到了空前的發展,隨之而來的中毒致死現象亦趨嚴重,所以人們對煉丹術產生懷疑,甚至煉丹者本人也有此疑慮。唐宣宗大中九年(855年)陰真人《玄解錄》中曾說:「點化葯多用諸礬石、消硇之類,共結成毒。金砂入五臟內未有不死之兆,甚錯矣!世人不知以前服者有不死之人。」[3]可以說在唐代煉丹術達到了鼎盛,後世就日趨衰敗。 歷史與現實意義 神仙道教在「服食金丹以求長生不老」的樸素思想的趨勢下進行了大量的煉丹探索活動,煉丹術的興起,記述煉丹活動和研究煉丹的著作先後問世。一代煉丹大家葛洪為了煉製出長生不死的丹藥,親自參加不少的煉丹制汞的實驗,創製出成套的煉丹設備,完成許多的化學反應。他在《抱朴子·金丹》中說「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即硫化汞受熱後分解出水銀,水銀和硫不斷加熱又變成硫化汞[11]。又如「取雄黃、雌黃燒下,其中銅鑄以為器覆之,……,百日此器皆生赤乳,長數分」[3],即指三硫化二砷與二硫化二砷加熱都能升華,得到的「赤乳」即升華後的結晶體。 道家方術士人服食金丹,雖然沒有達到長生永固的初衷,但從客觀上看,他們是現代實驗化學的先驅。用汞、硫化汞、鉛、礬、砷等及化合物如膽石、硝石、寒羽煌(石膏)、赤石脂、礬石、磁石、雲母、鹵鹽等作為煉丹的原料,從而積累了豐富的化學知識。 從現今來看,煉丹術及金丹最大的貢獻即是為醫學寶庫創製出一大批外治化學藥物。中醫外科學常用的提膿祛腐的主葯升丹即是由煉丹的丹藥演化而來的,以其配製原料種類多少的不同,有大升丹和小升丹之分,又可依其煉製所得成品的顏色而分為「紅升」和「白升」兩種。實踐證明,丹藥能加速壞死組織脫落,促進肉芽組織新生;現代科學證明,升丹化學成分主要為汞化合物,如氧化汞、硝酸汞等,紅升丹中還含有氧化鉛。汞化合物多含有毒,能殺菌,起消毒作用,藥理作用機制是由於汞離子能和病菌呼吸酶中的硫氫基結合,使之凝固而失去原有活動力,終致病原菌不能呼吸趨於死亡,而硝酸汞是可溶性鹽類,加水分解而成酸性溶液,對人體組織有緩和的腐蝕作用,可使病變組織與藥物接觸面積的蛋白質凝固壞死,逐漸與健康組織分離而後脫落,產生了所謂「祛腐」作用[23],比如有九一丹、八二丹、七三丹、五五丹、九黃丹等,九一丹仍在臨床使用,是公認有效的丹藥。天津市中西醫結合瘡瘍研究所李競教授經10餘年的臨床與實驗研究,將既有的丹藥配方進行改進,成功地研製了「致新丹」,用於臨床,既達到了丹藥的效果且無丹藥的毒副反應,獲得了衛生部科學進步獎[20],是丹藥用於現代外科的成功範例。 結語 由此可見,我們對煉丹術所形成的中藥組成部分之一的金丹,不應作簡單的否定與排斥,應在繼承的基礎上加以發展,緊密聯繫中醫理論,與臨床結合,服務於臨床。應用現代科學理論指導,借鑒煉丹術的工藝,來完善並加強金丹的研究工作,摒棄前人對服食金丹的迷信與盲目追隨。總結古代醫家把金丹用於外科瘡瘍及皮膚科方面的治驗,結合當前使用金丹的進展狀況,金丹藥的藥用價值必定會有其永恆的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王志萍,等.試論道教文化與中醫學思想的發展[J].中醫文獻雜誌,1999,(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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