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蒙古國建國「八百周年」引發的爭論與思考

（一）「建國」招牌

聯合國大會2005年通過一項決議案，承認蒙古的建國年代為1206年，即成吉思汗在斡難河召開忽里台大會，確立為大汗之年。該決議案要求在世界範圍內開展2006年「蒙古建國800周年紀念」。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決議是無異議通過，也就是說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有異議。中國政府也沒有任何異議！問題是如果蒙古建國已經800周年，我們的歷史該如何描寫元朝？中國和韓國、朝鮮在高句麗古國上也有爭執，但高句麗是小政權，影響有限。而元則完全不同，也更難以迴避。有意思的是我們怎樣去把建國800年的蒙古有技術地編撰成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普通朝代？

美國總統小布希在訪問中國之後，去了蒙古，是歷史上首位訪蒙的美國總統，受到了空前歡迎。雙方的稱呼級別，一下子就到了「兄弟」。美國此舉，傻瓜也能看出是意在於中俄之間打個暗樁，只不過蒙古究竟能為美國發揮多少光和熱並不好說。畢竟，與中俄環繞相比，美國太遙遠了。

不過，蒙古給中國添點麻煩的本事還有。最簡單的，就是讓中國的錯誤歷史敘述再次曝光於全世界，重新陷入自打耳光的境地。沒別的辦法。要想讓歷史說得通，恐怕只有老實承認，元代是中國陷入異族統治的一個被殖民淪陷期。至於一相情願地把鐵木真說成是中國人，是中華民族的大英雄則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二）何去何從

元朝到底是不是中國歷史上的政權？蒙古人到底是不是中國的一個少數民族？成吉思汗到底是不是中國人？請看下面的兩種觀點：

正方：

蒙古人是中國的一個少數民族，它曾是中國北方金王朝統治下的一個屬部。它所建立的元王朝應該被看做是中國的一個王朝。1273年，忽必烈立國號大元，取《易經》「大哉乾元」之義。忽必烈正式由蒙古大汗轉變為中國皇帝。元朝諸帝除了會說蒙語、寫蒙文之外也都會說漢語、寫漢字。元朝宮廷所出的聖旨、文件也都是用漢字寫的。如元朝所編纂的《宋史》、《遼史》、《金史》都是漢文所書。元朝時所造的錢幣上也書有漢字。元朝與五胡十六國、南北朝時的北魏、遼、金、西夏、清一樣，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王朝（政權），是中國歷史的一部分。那些中國亡國說簡直是荒謬的。蒙古人當時橫掃歐亞，除了中國的元王朝外，還有地處中東阿拉伯的伊兒汗國、地處俄羅斯的金帳汗國、地處中亞的帖木兒帝國、印度的莫卧兒帝國、尼泊爾的廓爾喀王國等等，都是蒙古人所建。但是伊拉克、伊朗、俄國斯、印度、尼泊爾也都把這些蒙古人政權看成是他們本國歷史上的一個王朝。

反方：

1963年10月22日,《人民日報》和《紅旗》雜誌聯合發表毛主席親自參加編寫的《新殖民主義的辯護士——四評蘇共中央的公開信》(以下稱公開信)對赫魯曉夫指責中國為蒙古人民共和國建鐵木真像，是要步成吉思汗後塵，要入侵俄國的謬論，進行了理論的反擊！

其中有一段很清晰的論述，文中寫道：「我們不準備評論成吉思汗的歷史作用，也不準備評論蒙古、俄羅斯、中國等民族發展和國家形成的過程。我們只提醒蘇共領導一下，當你們造這種謠言的時候，溫習一下歷史還是必要的。成吉思汗是當時蒙古的汗，中國和俄國，都是遭受侵略的。成吉思汗在一二一五年侵入中國的西北和北方的一部分，一二二三年侵入俄羅斯。成吉思汗死了以後，他的繼承者在一二四〇年征服了俄羅斯，過了三十幾年以後，一二七九年征服了全中國。」

關於中國,蒙古,俄羅斯之間的關係,公開信中的論述是清楚的,也就是：「成吉思汗是當時蒙古的汗，中國和俄國，都是遭受侵略的」。公開信中更明確的指出,「成吉思汗死了以後，他的繼承者在一二四〇年征服了俄羅斯，過了三十幾年以後，一二七九年征服了全中國」。由此可見,在公開信中,我們明確的告訴當時的蘇共領導人,中國和俄羅斯一樣都是遭受蒙元帝國侵略的國家。

公開信中又寫道:中國著名的文學家魯迅，在一九三四年寫的一篇文章中，講過一段關於成吉思汗的話，對你們可能有些用處。我們順手抄下，供給你們參考。

他說：他在二十歲的時候，「聽說『我們』的成吉思汗征服歐洲，是『我們』最闊氣的時代。到二十五歲，才知道所謂這『我們』最闊氣的時代，其實是蒙古人征服了中國，我們做了奴才。直到今年八月里，因為要查一點故事，翻了三部蒙古史，這才明白蒙古人的征服『斡羅思』，侵入匈奧，還在征服全中國之前，那時的成吉思汗還不是我們的汗，倒是俄人被奴的資格比我們老，應該他們說『我們的成吉思汗征服中國，是我們最闊氣的時代』的。」（《魯迅全集》第六卷，第一百零九頁。）

毛澤東在其所著的詞《沁園春·雪》中，曆數中國歷史上的「風流人物」，有「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一句，歷來為人稱道。如此看來。他知道自己詞中有一位「外國人」 。不知道現在蒙古人民共和國的公民知不知道所謂他們的英雄曾被叫做「一代天驕」 ！

（三）是「爹」還是「兄弟」

現在，既成的事實是，蒙古國建國800多年了，國際上普遍承認了。那麼，中國和蒙古國、內蒙古是什麼關係？網上有這麼一種觀點：蒙古國和中國到底是什麼關係？答案是國與國的關係。那內蒙古呢？答案是中國的一部分。可是歷史上的蒙古又應該怎樣寫？蒙古沒建國之前是個游牧部落。建國後也在很長一段時間依附與金。後來，她和金、西夏、宋同為獨立政權。那時的東亞局勢就是那樣。後來蒙古滅夏、金、宋，統一除朝鮮、日本的東亞版圖，建立了元朝，歷史揭開了新的一頁。蒙古入主中原，以古代「華入夷則夷，夷入華則華」，蒙古族進入中原（或中國、中華）的那支開始成為華人，此時的元政權就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朝代了。而當時的人對於蒙古騎兵的燒殺搶掠痛心疾首，而且新的民族群體融入中國，這使原住民很排斥。這也是幾個世紀來，北方民族持續不斷融入中國的反映。終於在一個大一統的政權之下，這些民族成了中國人的組成成分。後來朱元璋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在緩解國內矛盾方面是成功的，但是這也將蒙古族又趕出了中原（或中國、中華），是融合的一股逆流。清在入主中國（或中國、中華）後，也將蒙古納入了中國（或中國、中華）的圈子，他們也算是中國人了（當時叫「大清國臣民」）。近現代以來，列強開始介入東亞，俄羅斯利用種種手段將蒙古一部分人吸引了過去，本來想將其納入俄國版圖，可是蒙古獨立了，自成一國。這是基於歷史的現狀，不會很快改變。所以，蒙古國現在是個獨立的國家，和中國一樣。可是內蒙古就是中國的一部分，她是納入中國的那一支蒙古人，現在就是中國人了。其實歷史上他們和今蒙古國的蒙古人一樣，都是中國人。不要不承認現狀，現在蒙古國就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不要製造輿論，妄圖將內蒙古分裂出去！這種觀點似乎有些狡辯，我不想多去評判朱元璋的那句口號所產生的影響，孫中山不是也借鑒過嗎？滿族不也是中華民族一部分嗎？這種觀點畢竟說內蒙古是中國不可分割一部分，觀點基本無可厚非。我們不妨大膽設想一下，如果今後某年某月某日，蒙古人民共和國滅亡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這段歷史又該如何書寫？

（四）蒙古人？中國人？

2006年，是對中蒙關係頗具考驗的一年。只因這一年是大蒙古國建立800周年。前中國駐蒙大使高樹茂出於淡化歷史、擱置爭議、共同發展的考慮，說出了「成吉思汗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既然我們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就要共同發展」 的話，結果依然被蒙古媒體列為最不受歡迎的外國人之一，說這是大國沙文主義的表現。蒙古國辦建國800周年的真正意義。蒙古辦這個是等於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生存和獨立的合法性。「蒙古國建國800周年」，這本身在說明蒙古歷史的獨立性。蒙古周圍的有些大國傾向於把蒙古歷史當作自己歷史的一部分。這種做法無疑在意識形態里否定蒙古國的獨立的合法性。蒙古國比誰都明白這個激烈的意識形態鬥爭的重要性。世界上的每一個戰爭都是從意識形態戰爭開始的。7月11日是蒙古國的國慶日，那達慕是國慶紀念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由於今年蒙古「那達慕節」在11日開幕，恰逢「大蒙古國」800周年，使得這次草原盛會更為熱鬧與隆重。

在「那達慕節」開幕前，紀念成吉思汗的活動也達到了高潮。10日，一座半完工的成吉思汗塑像，在烏蘭巴托中心廣場前揭開神秘面紗，以此紀念這位曾經身經百戰、所向披靡的征戰英雄。目前，蒙古已經完成了造價500萬美元的成吉思汗及其子孫的雕像。包括英國約克公爵在內的很多達官貴人參加了塑像揭幕儀式，蒙古總統那木巴爾·恩赫巴亞爾發表講話稱：「偉大的成吉思汗精神將激勵著蒙古人，引導蒙古再度走向繁榮。」

他補充說：「成吉思汗是自由貿易的倡導者，他改變了整個世界。」

慶祝活動中，在烏蘭巴托的廣闊草原上，遊客可觀看到500名士兵扮演成成吉思汗部落軍隊的大型表演。遊客在隨後幾天還可以看到有關成吉思汗的歌劇表演。

（五）蒙古要打「成吉思汗」牌

1206年，成吉思汗在斡難河召開忽里台大會成為大汗。在西方歷史的描述中，成吉思汗依然是一個備受爭議的人，認為這位野蠻的領袖毫無憐憫之心。

但美國人類學家、《成吉思汗與現代世界之形成》的作者傑克·威澤弗德表示：「西方被成吉思汗的征服蒙蔽了眼睛。他們忽略了他對商貿與法律的巨大影響。他宣布綁架婦女為違法，保障大使的外交豁免權，並保護所有人的宗教自由。」

對蒙古來說，隆重慶祝「大蒙古國」800周年，更重要的是，將有力推動蒙古旅遊業的發展，對蒙古的經濟發展起到促進作用。據悉，今年夏天大約有50萬人前往蒙古旅遊，觀看傳統的蒙古體育表演。

如今在蒙古，「成吉思汗」幾個字正被到處使用，甚至成為商標品牌。很多街道、酒店與學校，都起名「成吉思汗」，甚至蒙古的一種伏特加酒，也被冠以「成吉思汗」品牌，還有一些新生嬰兒起名「成吉思汗」。

甚至有專家還建議，蒙古可考慮把烏蘭巴托改為「成吉思汗」，以紀念這位蒙古帝國的開創者。目前，烏蘭巴托機場已改名為「成吉思汗」機場。蒙古國先後邀請美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等國家出席慶典，直到快開幕時才想起「忘了」給中國發邀請中國是最後受邀請出席慶祝的國家，政協副主席徐匡迪出席

（六）繼往開來

歷史從來都是說不清楚的，我總是一廂情願地認為成吉思汗是中國人，元朝是中國歷史上的政權。可是，國際上已經普遍接受「蒙古建國800周年」這一所謂的事實，世界上又有多少人還會相信蒙古人入侵是中國內戰，再下去幾十年，世界上有誰還會相信「一代天驕」是中國人。使我不明白的是，中國為何在聯合國大會上沒有提出異議，還要「授予」成吉思汗「雙重國籍」。

中國政府這樣做，是不是贊成蒙古自古以來就是獨立的民族國家？中國政府間接承認了中國自古以來同蒙古國一樣也是民族國家，華夏中國才是中國。那麼蒙古對華戰爭就不是內戰。以此推理金滅北宋也是外族入侵。滿清入關也應該是外族入侵。我不敢再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中國歷史上還有多少政權是漢族人建立的？還有多少文明是漢族人創造的？李世民家族不是漢族人，這在學術界已經達成廣泛共識，那麼照此推理，李唐王朝是不是也算外族入侵？中國是不是也算亡國？只不過李氏家族是多民族混血罷了。如果這樣，歷史必須重寫，中國在歷史上就會不斷被滅亡，中國歷史就會變得七零八落。這一刻，歷史在我的心中變得如此可怕。對此，學術界又有一種觀點，請看下面一則材料：

蒙古人民共和國，這個國家是不是歷史自然發展形成的呢？不是。1911年、1921年兩次蒙古獨立，都是後面有第三者插手的，要是沒有第三者插手的活，它不會脫離中國。歷史發展的自然趨勢是蒙古地區不論漠南漠北部應該和中原地區聯繫在一起的。到了20世紀，到了1911年、1921年，由於第三者的插手，結果分裂出去了。這不是自然發展的結果，這是帝國主義宰割中國的結果。所以我們不能說歷史上的中國只包括漠南的內蒙古而不包括漠北的外蒙古，儘管我們現在是承認蒙古人民共和國的。歷史上所有的北方民族，匈奴也好，鮮卑也好，柔然也好，突厥也好，回紇也好，全都是同時分布在漠南和漠北的。要是我們以今國界為依據處理歷史上的民族，那該怎麼辦？同一個政權統治之下的一個民族，漠北的不算中國，漠南的才算中國，這就沒法辦了。但我們要是採用1840年以前的清朝版圖為歷史上中國範圍就好辦。出現在漠南漠北的蒙古以及歷史上所有的民族，都是中國的少數民族，不能因為今天在蒙古人民共和國之內就不算歷史上中國的民族。當然，我們講中國史的時候應當把這些民族作為中國史上的民族。但我們也不反對蒙古人民共和國在寫它的歷史的時候把這些古代民族寫成它的先民———–歷史學家譚其驤在1981年5月下旬召開的「中國民族關係史研究學術座談會」上的講話。

在這裡，歷史學家譚其驤先生用「版圖中國論」來解釋蒙古問題。他認為在「歷史上的中國」的土地上生活的民族都算作「歷史上的中國民族」，當然，蒙古國內的民族也應算作中國歷史上的民族。這樣的觀點實在太滑稽了，看到這種「版圖中國論」之後，我對中國這個概念越來越模糊，問題也隨之而來：「歷史上的中國」是怎樣形成的？以國界定民族可行嗎？我的腦子已經越來越亂，對這個問題我不想再多說什麼，留給大家評判吧。

那麼，我們應當怎樣來解釋蒙古國境內的民族與中華民族的關係呢？還是先來說一說元朝吧。從上面的材料可以看出，元朝的國號取自中華典籍，並用漢文編修史書，可見其深受中華文化影響，也為中華文化的發展作出了自己的貢獻，所以，元朝是中國的王朝。再說蒙古和成吉思汗。我覺得有些學者的觀點不錯：

蒙古實際上有約800年處於中國中央政府的統治之下，分裂只不過數十年時間，這個事實不容抹殺，所以，就算是蒙古地區分裂了，但是畢竟不是所有蒙古人都脫離了中國，我們沒有必要將原屬於中國的蒙古歷史也奉送出去，這樣既不客觀，也不現實。既然李白是不是中國人，除了要看出生地外，還要看其他條件，那麼，對於成吉思汗，是不是也要如此考量呢？成吉思汗的問題，與李白有著很大的不同，他是一個政治人物，所以，他是不是中國人，是不是還要考慮到他的蒙古汗國之前的統屬關係，還要考慮他開創的國家後來的繼承關係？之前它是金國的附庸地，之後，他是中國的正統繼承，這些是不是要考慮到？有人說俄國人都沒有認他，這就搞笑了，統轄莫斯科大公國的金帳汗國是不是蒙古汗國的正統繼承呢？完全不是，成吉思汗的蒙古汗國政統的正統繼承是元朝，元朝也是中國的正統繼承人，這之間的關係怎能不考慮呢？我們只能說成吉思汗的蒙古汗國不是中國的正統，但是我們不能說成吉思汗不是中國人。

鐵木真出生在金國屬地蒙古，既然金國屬於中國，蒙古怎能是外國呢？他不認同中國的漢文化、漢族的典章制度，是真的，但是能說蒙古族的文化制度就不是中國的文化和制度嗎？既然蒙古汗國與中國有關，他的作為怎會與中國無關呢？

如此看來，我還是願意相信成吉思汗是中國人，他與現在意義上的中國和蒙古國都有聯繫。也許毛澤東在給蘇聯的信中那麼講也是出於政治需要，畢竟當時中蘇關係不太好，蘇聯時代蒙古緊緊地靠著蘇聯，中國處處與蘇聯敵對，自然會否認成吉思汗是中國人。對民族而言，鮮卑人也好，滿族人也好，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的蒙古族人也罷，都深受中華文化熏陶，為中華文明的發展做出了貢獻，他們都是中華民族一分子。

歷史是說不清楚的，蒙古問題，成吉思汗問題也是眾說紛紜的，寫了這麼多，漏洞不少，疑點仍還有很多。也許我們大可不必這麼較真，豁達一點吧，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成吉思汗永遠是世界歷史上一顆璀璨的明珠。

歷史已經發生，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正視歷史才能創造未來。歷史本來就是給後人提供借鑒的。以史為鑒，傳播中華文明，促進民族復興，這才是強國之策，興國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