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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念處經》釋題與總說(摘錄)

《大念處經》釋題與總說(摘錄)

《大念處經》釋題與總說(摘錄)帕奧禪師宣講

時間:2000、2001年

地點:台灣佛教弘誓學院、馬來西亞檳城佛學院

弟子等中譯

編按:

本文譯自帕奧禪師於兩次禪修營期間的英語開示與問答,時間在西元二千年至二千零一年之間,地點分別於台灣佛教弘誓學院與馬來西亞檳城佛學院。

禪師講解《大念處經》時引經據論、遵循註疏,並剖析實修要點,由淺及深,次第分明,令禪修者得窺佛法奧妙,以利依教履踐,親證受益;問題回答則除疑解惑,契理契機,義趣分明,引人深思。

本刊謹摘錄講經開始的「總說」,讀者於此已可管窺帕奧禪師的講經風格:對三藏教典可旁徵博引,即深廣義理而融會貫通,揮灑自在地將饒富深義的經典故事貫穿其間。由此可見禪師不但是一位嚴謹的「論師」,又還兼具持經譬喻師的風格。

全本《大念處經》講記有中譯《正念之道》,已由凈心文教基金會出版。即使如此,《正念之道》也僅是禪師數十年研修融貫所得之少分講解而已,有心深入探究整個佛法禪修體系者應當研讀禪師之緬文巨著《趣涅槃道》(Nibbanagaminipatipada)(五大冊共三千餘頁,尚未譯成他國語文)。

在這次禪修營當中,我要為大家詳細地解說《大念處經》。這部經是佛陀住在俱盧國(Kuru)的劍磨瑟曇城(Kammasadhamma)時所開示的。據說,在劍磨瑟曇城裡沒有適合世尊居住的處所,但在城外則有一處水源充足、風景宜人的大樹林,世尊就住在那個樹林里,並且以劍磨瑟曇城作為他托缽的地方。

俱盧國受到宜人的氣候及其他各種舒適條件的庇廕,例如維持身心健康所必需的優良食物與飲水,因此那裡的居民身心健康,智慧力強,能夠接受深奧的教理;所以世尊對他們開示這部含義深奧的經,教導二十一種證悟阿羅漢果的修行方法 。就像一個人得到金色的寶盒之後,會將此寶盒裝滿各種香花或七寶;同樣地,得到俱盧國人民這樣的聽眾之後,世尊開示深奧的佛法。基於同樣的理由,世尊在那裡還開示了其他深奧的經,如《大因緣經》(Mahanidana Sutta)、《心材喻經》(Saropama Sutta)、《樹譬喻經》(Rukkhupama Sutta)、《護國經》(Ratthapala Sutta)《摩犍地耶經》(Magandiya Sutta)及《不動適應經》(Anebjasappaya Sutta)等。

再者,在那個國度里的四眾──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通常都精勤地運用正念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即使連奴隸、工人、僕人也都談論正念的修行法。在水井旁邊或紡織房裡,聽不到任何人在談論閑言閑語。如果有女人問另一個女人說:「大姊,妳修行那一種念處?」而得到的答案是:「我不修行任何念處。」那麼問的人會批評回答的人說:「妳的生命是可恥的,雖然妳活著,卻像死人一樣。」然後她會教導後者某一種念處的修行方法。然而,如果她得到的答案是後者正在修行某一種念處,那麼她會稱讚後者說:「善哉,善哉!妳的生命是可敬的,妳不枉費出生為人。正是為了像妳這樣的人,正等正覺佛陀才出現於世間。」因此,在獲得許多深具智慧的聽眾之下,佛陀開示了含義深奧的《大念處經》。這部經的開頭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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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說(uddeso) 如是我聞,一時世尊住在俱盧國的一個市鎮,名為劍磨瑟曇。那時世尊稱呼諸比丘說:「諸比丘。」諸比丘回答說:「世尊。」世尊如此開示:

「諸比丘,這是使眾生清凈、超越憂愁與悲傷、滅除痛苦與憂惱、成就正道與現證涅槃的單一道路,那就是四念處。」

經文一開始說到「如是我聞」,這裡的「我」指的是誰呢?這裡的「我」是指阿難尊者,他是佛陀的堂弟。佛陀滅度之後,在王舍城的七葉窟(sattapannilena)所舉行的第一次佛教聖典結集中,經藏就是由阿難尊者背誦出來的。

佛陀在經上說:四念處是單一的道路。何謂「單一的道路」呢?它的意思是指:本質上,這不是一條雙向的道路;或者指:這是一條「單獨的路」,因為這條路必須自己單獨走,沒有伴侶同行。所謂「沒有伴侶」有兩種情況:一、舍離與群眾來往之後,獨處而沒有夥伴。二、透過內心寂靜而舍離愛欲。

或者由於這是最上等人之路,因此稱為「單一的道路」。在一切眾生之中,世尊是最上等之人,因此這條路稱為世尊之路。雖然也有其他人走在這條路上,但是由於這條路是由世尊所開創的,因此稱為世尊之路;所以有一句話說:「婆羅門,世尊是未創之路的開創者。」這條路只在佛陀的法與律當中才有,是外道所沒有的。因此佛陀說:「須跋陀,八聖道分只存在於我的法與律當中。」再者,「單一的道路」指的是它通向單一的目標,意即只通向涅槃。雖然在初步的階段此法門可透過不同的方法來修行,但是到了後來它只趣向單一的目標,即涅槃。這就是為什麼娑婆世界主梵天(Brahma Sahampati)說:

「佛陀充滿慈悲,他見到無生的涅槃,並且見到通向涅槃的唯一道路。過去的諸佛與聖者依循此道而渡過生死洪流;未來的諸佛與聖者依循此道而渡過生死洪流;現在的佛與諸聖者也依循此道而渡過生死洪流。此道路就是八聖道分,這是想要證悟涅槃的人必須經歷的道路。」

疏鈔解釋說:由於涅槃是獨一無二的,也就是說沒有愛欲共相伴隨,因此稱為單一。有一句話說:「真理只有一個,沒有第二個。」因此八聖道分是唯一的道路。

為什麼只有念處被稱作「道路」呢?除了正念之外,不是還有其他的聖道分嗎?即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與正定。當然還有其他的聖道分,但是提到正念時,所有的聖道分都被涵蓋在內了,因為它們與正念同在。

注釋繼續解釋說:稱為「道路」的含義何在呢?其含義為它是通向涅槃的道路,並且是想要證悟涅槃者必須經歷的道路。

關於「單一的道路」,從前有下列這一段重要的討論:

小龍三藏長老(Elder Tipitaka-Culanaga)說:「念處之道是八聖道分中的前行道。」意即那是出世間聖道生起之前的世間修行道。

他的老師小須摩三藏長老(Elder Tipitaka-Culasuma)說:「念處之道是合行道。」意即那是兼有世間法與出世間法的修行道。

小龍長老說:「尊者,此道是前行道。」

他的老師說:「賢友,此道是合行道。」

由於他的老師仍然堅持己見,小龍長老就默然不再答辯。他們結束討論,但是沒有達成結論。

他的老師在前往浴室的路上思惟這件事,他背誦經文。當他誦到「諸比丘,如此修行四念處七年的人……」這段經文時,他下了一個結論:出世間道心生起之後,不可能一直處在道心之中持續七年之久,因為道心只生起一次,維持一個心識剎那而已,因此他的學生小龍長老的見解是正確的。那天正好是陰曆初八布薩日,輪到小龍長老開示佛法。當開示正要開始時,小須摩長老來到講堂里,站在講台的後面。

當小龍長老誦念開講的偈頌之後,他的老師以眾人可以聽見的聲音對他說:「賢友,小龍。」小龍長老聽到老師的聲音,就回答說:「什麼事,尊者?」他的老師說:「我所說『念處之道是合行道』是不正確的;你所說『它是前行道』是正確的。」正如這般,古代的長老們並不會互相嫉妒,不會像握緊一束甘蔗那樣地固執自己的見解。他們採取合理的見解,而捨棄不合理的。

於是小龍長老了解到:對於連他的老師這般精通佛法的人都會混淆的觀點,未來的梵行者就更加不能確定了。他想:「我要引用經典上的話來解決這個問題。」因此他引述了《無礙解道》(Patisambhidamagga)中的這一段話:「念處之道這個前行道稱為唯一的道路。」為了詳細說明此事,並且顯示為什麼本經所開示的是前行道,他進一步引用《無礙解道》的話如下:「最上之道是八聖道分;最上之理是四聖諦;最上之法是離欲(涅槃)。這是唯一的道路,沒有其他道路能使見解清凈。依循此道路而行,你就能降伏魔王,滅盡眾苦。」

修行此單一的道路能獲得七項利益,那就是:使眾生清凈、超越憂愁與悲傷、滅除痛苦與憂惱、成就正道與現證涅槃。

經文中所說的「使眾生清凈」意思是:使受到貪、瞋、痴等煩惱污染的眾生得以凈化;眾生舍離諸漏之後,都能達到最高的清凈。然而,藉著身體的清凈並不能達到佛法中所教導的煩惱之凈化。

偉大的知見者並不如此教導:

眾生由於身體的污染而污染,

或由於洗凈身體而得到凈化。

偉大的知見者如此宣示教導:

眾生由於內心的污染而污染,

眾生透過內心的凈化而凈化。

(相應部.iii.第151頁.P.T.S.版)

所以《相應部.皮帶束縛經》(Gaddulabaddha Sutta)中說:「染污的心污染眾生,清凈的心使眾生清凈。」

至於「超越憂愁與悲傷」這一句,修行此法門能夠超越憂愁,正如山達帝大臣(Minister Santati)的例子;修行此法門能夠超越悲傷,正如悅行(Patacara波吒左羅)的例子。

在此我要先講述山達帝大臣的故事。

有一次山達帝大臣鎮伏波斯匿王(King Pasenadi)國土邊境的動亂之後回來。國王對此感到很高興,所以讓他當國王七天,而且送給他一個善於唱歌跳舞的歌女。在那七天當中山達帝都沉迷於飲酒。在第七天時,他戴上各種裝飾品,騎著大象前去玩水的地方。當他經過城門時,見到佛陀入城托缽,就在大象背上向佛陀點頭表示禮敬,然後繼續向前進。

當時佛陀現出微笑。阿難尊者問道:「世尊,您為何微笑?」佛陀即解釋說:「阿難,你看國王的大臣山達帝。就在今天,他會戴著各種裝飾品來到我的面前,而在聽完一首四行的偈頌之後證悟阿羅漢果,然後盤腿坐在離地面七棵棕櫚樹高的空中證入般涅槃。」

大眾聽到佛陀與阿難尊者之間的交談。那些持有邪見的人心想:「瞧那喬達摩沙門在做什麼!無論他的頭腦里想到什麼,他都用嘴說了出來。他說那個戴著各種裝飾品的醉漢會在今天去到他的面前聽聞佛法,然後證入般涅槃。但這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今天我們就會捉到他在講謊話。」反之,那些有信心的人則心想:「諸佛神通的確太奧妙了!今天我們將有幸能夠見到佛陀的風采以及山達帝大臣的風采。」

山達帝大臣將當天一部份的時間用於在河裡玩水,然後去到花園,坐在飲酒堂里。當時那位歌女即刻來到舞台中間,開始表現她唱歌跳舞的才華。為了能表現更美妙的風采,她已經斷食了七天。結果就在那天,當她正在展示歌舞的才華時,她腹中生起猶如刀割之痛,就像把她的心臟給割開一般,於是她就那樣張著嘴巴及雙眼倒地而死。

山達帝大臣說:「去看看那女人!」「主人,她已經死了。」聽到這些話時,山達帝大臣心中即刻充滿強烈的憂愁,而在過去七天中所喝的酒都消失了,就像一滴水掉入熾熱的破瓦片中一樣。他對自己說:「除了佛陀之外,還有誰能去除我的憂愁?」

因此,傍晚時,在眾衛兵保護之下他去見佛陀。禮敬佛陀之後,他說:「尊者,我正遭受如此這般的憂愁。我來見您是因為知道您能去除我的憂愁。請作為我的依靠。」當時佛陀向他說:「你的確找到一位能為你去除憂愁的人。在過去數不盡的次數里,當這個女人如此死去時,你為她悲泣,所流的淚水已多過四大洋里所有的海水。」如此說後,他誦出以下的偈文:

清除一切屬於過去之事,

不使未來有任何事生起,

若不執著此二者間之事,

你將能安詳地步上旅程。

(經集.第949偈)

這首偈頌中說到的「執著」是指認定對象為「這是我、這是我的、這是我的自我」。這首偈頌教導我們應當去除渴愛、邪見及驕慢。如果你執著對象為「這是我」,那是驕慢;如果你執著對象為「這是我的」,那是渴愛;如果你執著對象為「這是我的自我」,那是邪見。因此,無論對於過去、現在或未來的對象,你都不應作意它們為「這是我,這是我的,這是我的自我」。應當凈化這三種執著。如何凈化呢?你必須觀照過去、現在、未來的五取蘊為無常、苦、無我。山達帝在聽聞那首偈頌時就是如此修行。

佛陀說完那首偈頌時,山達帝大臣即證得阿羅漢果、四無礙解智及諸神通。他檢查自己的壽命,知道自己只能再活很短暫的時間,因此向佛陀說:「尊者,請允許我證入般涅槃。」雖然佛陀知道山達帝在過去世所造的善業,但是他想:「那些外道聚集在這裡的目的是想要捉到我講謊話。但是他們並不會成功。那些有信心的人聚集在這裡,心想:『我們將有幸能夠見到佛陀的風采以及山達帝大臣的風采。』當他們聽到山達帝在過去世所造的善業時,對行善的信心將會提升。」

因此佛陀向山達帝大臣說:「那麼就告訴我們你在過去世所造的善業。然而不要站在地上說,應該在離地面七棵棕櫚樹高的空中說給我們聽。」山達帝大臣答道:「好的。」在頂禮佛陀之後,他升上離地面一棵棕櫚樹高的空中,然後回到地面再次向佛陀頂禮,之後再次升上空中。如此漸次地上升,直到升至離地面七棵棕櫚樹高的空中,盤腿坐在那裡,說道:「諸位尊者,請細聽我在過去世所造的善業。」於是說出以下的故事:

「於九十一個大劫之前,在觀慧佛(Buddha Vipassi)的教化期里我投生在曼都馬帝城(Bandhumati)的一戶人家。那時我心想:『什麼工作能幫助別人去除需求及痛苦?』如此思考時我發覺那是弘揚佛法的工作。從那時起我就致力於該項工作:我激發其他人行善,而我自己也行善;我在布薩日時持守布薩八戒;我布施食物、聽聞佛法以及到處宣說:『沒有任何寶物能比得上佛法僧三寶,所以應當禮敬三寶。』

觀慧佛的父親曼都馬帝王聽到我的聲音就召我過去,問道:『朋友,你四處走是在做什麼事?』我回答道:『皇上,我到處宣揚三寶的特質以及激發其他人行善。』國王又問:「你用什麼車乘?」我回答道:『皇上,我依靠雙腳四處遊方。』當時國王說:『朋友,如此遊方並不適合你。你就戴上這串花,然後騎著馬去遊方吧。』如此說後,他給我一串猶如珍珠鏈一般的花,同時又送給我一匹馬。

國王如此善待我之後,我繼續四處宣揚佛法。過了一些日子,國王又召我過去,問道:『朋友,你四處走是在做什麼事?』我回答道:『皇上,跟以前一樣。』國王說:『朋友,馬對你來說並不夠好,你就坐在這輛車裡去遊方吧。』如此說後,他送給我一輛由四匹駿馬拉的馬車。當國王第三次聽到我的聲音時,他又召我過去,問道:『朋友,你是在做什麼事?』我回答道:『皇上,跟以前一樣。』國王說:『朋友,馬車對你來說並不夠好。』於是他給我許多的錢財、一套華麗的珠寶及一頭大象,因此我就戴上所有的珠寶,騎著大象,四處去行善及弘揚佛法經歷八萬年。在那段時期里,我的身體時常散發出檀香,從口腔則散發出蓮花香。這即是我在過去世所造的善業。」

敘述完在過去世所造的善業之後,山達帝大臣盤腿在空中進入火遍禪那,然後就證入般涅槃。當時他的身體即刻升起烈火,把他的血肉都燒盡,而他的舍利子則猶如茉莉花般輕輕地飄下來。佛陀把一條純白布張開,而那些舍利子都掉入那條布里。過後佛陀把那些舍利子放在一個十字路口,令人在它們上面蓋一座舍利塔,說道:「透過禮敬這些舍利子,大眾將會獲得許多善業。」

接下來,我要講述悅行超越悲傷的故事。悅行(Patacara喜悅的行為)是舍衛城一位富商的女兒,她父親的財產價值四億,而她自己則長得非常美麗。當她大約十六歲時,她的雙親讓她住在七層高樓的頂樓,又派許多保安人員守護。雖然她的雙親如此謹慎,但她竟然跟自己的男侍者通姦。

當時她的父母答應把她嫁給一位跟她門當戶對的青年,而且已經在籌備婚禮了。當出嫁的日期快要到時,她向那個男侍者說:「我的雙親告訴我說要把我嫁給某家的青年。你知道得很清楚,當我嫁過去之後你還是能隨意來見我及送我禮物,但是你將永遠無法再親近我了。因此,如果你真心愛我的話,就不要再拖延,即刻想個辦法把我帶離這裡。」「好的,親愛的。我將這麼做:明天一大早我會在城門那邊等妳。妳則想個辦法離開這裡,去那邊跟我會面。」

隔天他去到約好的地點等候。悅行則一大早就起身,穿上髒兮兮的衣服,把頭髮弄亂,用紅粉塗在身上。然後,為了要瞞過眾守衛,她手提一個水桶混在一群年輕的女奴之中,裝作要去提水地混了出去。逃離該座大樓之後,她去到約好的地點與愛人相會。他們兩人去到一個很遠的村子住下。作丈夫的耕種以及到森林裡撿火柴與樹葉,作妻子的則親自用水桶提水、舂米、煮飯菜以及做其他家務。如是悅行承受自己惡業的果報。

不久之後她就懷孕了。當快要生產時,她向丈夫要求說:「在這裡沒有人幫我。然而父母總是疼惜自己的孩子的,因此你應該送我回娘家去生孩子。」但是丈夫拒絕她的要求,說道:「我親愛的娘子,妳是在說什麼?如果讓妳的父母見到我,他們不用盡種種方法折磨我才怪。我是絕對不會去的。」儘管她不斷地向丈夫要求,但是每次都被拒絕。

有一天,當她的丈夫去森林裡時,她向鄰居們說:「如果我的丈夫回來時問你們,請告訴他我回娘家去了。」說完之後就把家門關上而離去。當她的丈夫回來發現她不在時,就跑去問鄰居,而他們則告訴他事情的經過。他想:「我必須勸她回來。」所以就追上去。當他追上妻子時就勸她跟他回去,但無論如何他都說服不了妻子。

當他們來到某個地方時,悅行感到生產的陣痛。她告訴丈夫說:「我感到要生產的陣痛了。」說後就走進一堆草叢裡,躺在地上痛苦地掙扎,最後生了一個兒子。於是她說:「我要回娘家做的事已經結束了。」所以就跟丈夫回家,再次一同生活。

過了一段日子之後,她又再懷孕。當快要生產時,她再次向丈夫提出同樣的要求,但又得到相同的回答。所以她帶著孩子,跟上次一樣地離家出走。她的丈夫又追上她,勸她回家,但她不肯。當他們正在走著時,來了一陣非時的狂風暴雨。天空中不斷地現出閃電,雷響得像要把天地給震裂,大雨則不停地傾盆而下。就在那時她感到生產的陣痛,就向丈夫說:「生產的陣痛來了,我忍受不了了,趕快幫我找個避雨的地方。」

她的丈夫拿著斧頭四處去找可造避雨處的材料。他看到一棵灌木長在一座蟻丘上,就去砍那棵灌木。當他剛開始砍的時候,一條毒蛇從蟻丘中爬出來咬他。當時他即刻感到全身好像被火燒一般,肌肉都變成紫色,最後就倒斃在地上。

遭受生產劇痛的悅行一直盼望丈夫快點回來,但是都只是白等。終於她生了第二個兒子。兩個兒子都忍受不了暴風雨的打擊,因此大聲地哭喊。身為母親的把他們抱在懷裡,雙手抱膝地蹲在地上,整夜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她的身體看起來好像已經沒有血了,而肌肉看起來就像枯黃的樹葉。

隔天黎明時,她抱起肌膚紅得猶如鮮肉的二兒子,把他背在腰上,然後一手牽著大兒子,說道:「走吧,親愛的孩子,你的父親已經遺棄我們了。」她走上昨晚丈夫所走的路。來到那座蟻丘時,看到倒斃在蟻丘上的丈夫,皮膚已經變成紫黑色,身體已經僵硬,她慟哭道:「我的丈夫就是為了我才倒斃在路上!」她一邊哭泣一邊繼續她的行程。

來到阿吉拉瓦帝河(Aciravati)時,她發現昨晚的大雨令河水漲了起來,有些地方水深及膝,有些地方則水深及腰。由於身體弱得無法抱著兩個孩子涉水過河,所以她把大兒子留在河的這一邊,然後抱著小兒子過到河對岸。接著她折斷一枝樹枝,把它鋪在地上,再把小兒子放在上面,心想:「我必須回去接另一個兒子過來」。她離開小兒子,走回去再次涉水渡河。由於不忍心離開小兒子,所以她不斷地轉回頭看他。

當她到達河中央時,一隻老鷹看到她的小兒子,以為那是一塊肉,所以飛下來抓他。悅行看到那隻老鷹飛下來抓她的兒子,所以就舉起雙手作勢趕它,大聲地喊:「蘇、蘇、蘇!」她喊了三次,但由於距離太遠,那隻老鷹聽不到她的叫喊,還是把那個嬰兒抓起來飛上空中。

留在河這岸的大兒子看到母親停在河中央舉起雙手叫喊,他想:「母親在叫我。」所以他匆忙地要渡河,但是卻掉入河中被河水沖走。就這樣,悅行的小兒子被老鷹抓走,而大兒子則被河水沖走。她悲泣道:「一個兒子被老鷹抓走,另一個兒子被河水沖走,而丈夫則倒斃在路邊。」她就如此一邊哭一邊走。

繼續向前走時,她遇到一個從舍衛城方向來的男人。她問那個男人:「先生,你住在那裡?」「女士,我住在舍衛城。」「在舍衛城的某條街上住著這麼一戶人家,先生,你認識他們嗎?」「我認得,女士,但是請不要問我有關那戶人家的事,妳問妳所認識的其他人家吧。」「先生,我不想知道其他人家的事,我就只問那戶人家的情況。」「女士,妳不給我機會避免告訴妳。妳知不知道昨晚整夜都在下雨?」「我當然知道,先生。事實上,我就是唯一被雨淋了整夜的人。等一下我才告訴你我是怎麼被雨淋的。請你先告訴我那位富商的家人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我就不會再問你任何問題了。」「女士,昨晚的暴風雨吹倒他們的屋子,倒塌的屋子把那位富商及他的妻子與兒子三人都壓死了。他們的鄰居及親戚們正在火葬台那邊燒他們的屍體。看那邊,女士!現在妳能看到火葬的煙了。」

聽了這些話之後,悅行即刻發瘋了。她的衣服從身上掉下來,但她並不知道自己全身赤裸。她就如此好像剛出生時全身赤裸地四處亂走,不斷地悲泣道:「我的兒子們都死了,丈夫倒斃在路旁,父母及兄長則同時被火葬。」

看見她的人都喊:「瘋子!瘋子!」有些人用垃圾丟她,有些人用灰塵灑在她的頭上,又有些人用土塊丟她。

那時佛陀住在只園精舍。當佛陀正在向眾弟子開示時,看見悅行從遠處走過來,知道她曾經發願且已經積集波羅蜜十萬個大劫之久。

在最勝華佛(Buddha Padumuttara)的教化期里,她看見最勝華佛宣布某位比丘尼為最精通戒律的比丘尼,所以發願道:「願我能夠在某尊佛的座下成為最精通戒律的比丘尼。」最勝華佛以神通觀察未來,確定她將會如願以償,因此為她授記道:「在喬達摩佛的教化期里,這女人的名字將叫作悅行,她將成為最精通戒律的比丘尼。」

因此當佛陀看見悅行從遠處走過來時,他說:「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作為這女人的歸依處。」所以佛陀使她走近寺院。眾弟子看到她時都呼叫道:「不要讓那個瘋女人來這裡。」但是佛陀說:「別阻止她。」當她走近佛陀時,佛陀向她說:「大妹,恢復清醒吧。」由於佛陀的神通力,她的神智立刻恢復正常,那時她才知道自己的衣服已經掉了。由於感到羞愧,她即刻蹲在地上。

有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外衣丟給她。她穿上那件衣,然後走近佛陀,五體投地地頂禮佛陀的雙足,然後說:「尊者,請作為我的歸依處,作為我的支持者。我的一個兒子被老鷹抓走,另一個兒子被河水沖走,而丈夫則倒斃在路邊。我父母的屋子被暴風雨吹倒,把我的父母及兄長都壓死了。現在他們的屍體還在同一個火葬台那邊燒。」

佛陀聽完她的話之後說:「悅行,不要感到難過。妳已經找到一位能作為妳的保護所、歸依處的人。妳所說的是事實:妳的一個兒子被老鷹抓走,另一個兒子被河水沖走,而丈夫則倒斃在路邊。妳父母的屋子被暴風雨吹倒,把妳的父母及兄長都壓死了。然而,跟今天一樣,妳在生死輪迴里為兒子及親人之死而流的淚水已多過四大洋里的海水。」接著佛陀誦出以下的偈文:「比起人於悲傷時所流的淚水,四大洋之水可算是少之又少。女士,為何妳還繼續放逸?」

當佛陀如此向她解釋無始輪迴的情況時,她的悲傷獲得減輕。知道她的悲傷已經減輕,佛陀繼續向她開示道:「悅行,對於即將投生到下一世的臨死之人,他的兒子及其他親戚都不能作為他的保護所或歸依處。妳又怎麼能期望他們成為妳在世時的保護所或歸依處呢?具備智慧的人應當清凈自己的行為,為自己鋪設導向涅槃之道。」如此說後,佛陀誦出以下的偈文:

對於受到死亡逼迫的人,

兒子父親朋友皆非憑藉,

其他與自己親近者亦然,

親人中無真正的依靠處。

明了這一點的持戒智者,

即應鋪設導向涅槃之道。

(法句經.第288-289偈)

開示結束時,悅行證悟了須陀洹道果,於她心中有如大地塵土般那麼多的煩惱都被消滅了 。

沒有任何禪修是不以身、受、心、法當中的一項為目標的,因此山達帝與悅行也是藉著這種正念的修行法而超越憂愁與悲傷。他們修行四念處,了知身、受、心、法:身是色法;受與心是名法;法則包括名法與色法,因此身、受、心、法就是名色法,換句話說就是五蘊。他們觀照五蘊的無常、苦、無我本質。由於此正念之道,他們證悟涅槃,超越了憂愁與悲傷。

山達帝證悟阿羅漢果連同四無礙解智;悅行證悟初果之後就出家為比丘尼,繼續修行觀禪,然後也證悟阿羅漢果連同四無礙解智。要證悟阿羅漢果連同四無礙解智的人必須具備充分的波羅蜜,曾經在過去佛的教化期中修行觀禪達到行舍智。因此當他們觀照身、受、心、法或五取蘊及其因為無常、苦、無我時,就能快速地證悟涅槃。所以具備充分的波羅蜜是很重要的。

接著我要解釋經文中所說的四念處法門能滅除痛苦與憂惱這句話。「滅除痛苦與憂惱」意思是滅除身體的痛苦與內心的憂惱。四念處法門有助於滅除痛苦,正如提舍長老(Elder Tissa)的例子,並且有助於滅除憂惱,正如帝釋天王(Sakka)的例子。

提舍是舍衛城中一個大家族的首長,他捨棄價值四億元的黃金而出家,住在遠離人間的森林裡修行。他的弟婦派遣五百個強盜搜查森林,以便殺害他。

當強盜們圍繞著長老時,他問說:「居士們,你們為什麼來到這裡?」強盜們回答說:「為了要殺你。」長老說:「在有擔保的情況下,請給我這一夜的生命。」強盜們說:「沙門,在這樣的森林裡,誰能擔保你不會逃走呢?」於是長老拿起一塊大石頭,將自己兩腿的骨頭都打斷,然後說:「居士們,這樣的擔保可以嗎?」知道長老已經無法逃走,強盜們就暫時離開他,走到經行道的一端,燃起火堆,躺在地上睡覺。

當時長老精進地修行。如何修行呢?疏鈔中解釋說:長老不去注意因腿骨斷折所產生的痛苦,壓抑著身體的痛苦,而思惟自己的戒行。由於他的戒行清凈,所以心中生起愉悅與歡喜。由於愉悅與歡喜,身體的痛苦消失了。然後他修行止禪以培育定力,再以該定力作為基礎,逐步地修行觀禪,在當天夜間的三個時段里,他完成了沙門的任務。在黎明的那一刻,他證悟了阿羅漢果,並且說出下列這些莊嚴的話:

「打斷我的雙腿給你們作為擔保,

我厭惡且不願以染污的心而死。」

如此思惟之後我見到諸法實相,

並且在黎明時證悟阿羅漢果位。

這是提舍長老滅除身體痛苦、精進修行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提舍長老不去注意身體的痛苦,只專註於禪修的業處。現在我們的禪修營中有不少禪修者向我抱怨說身體疼痛,這邊也痛,那邊也痛。這些疼痛與打斷腿骨的疼痛比較起來那一種厲害呢?你應該像提舍長老那樣不去注意身體的疼痛,而只是專註於你一向修行的法門──根本業處(mulakammatthana)。根據《清凈道論》,四十種止禪業處都可以作為根本業處,你可以選其中的任何一種。在這次禪修營中,有許多人選擇安般念,有些人選擇四界分別觀(四大分別觀)。透過專註於禪修業處,當定力提升時,你就能滅除身體的痛苦。如果要成就禪修,堅忍不拔的毅力是很重要的。每個人都應當努力脫離四惡道,因為四惡道的痛苦比現在身體的痛苦更加強烈。如果現在不願意忍受身體的痛苦,你就很難在未來不遭受地獄等四惡道之苦。

還有另一個有關比丘克制身體痛苦的故事。有三十位比丘從佛陀那裡學習到禪修的法門之後,就來到一座森林裡過雨季安居。他們立下一個共同的約定,要在夜間三時里也履行沙門的任務(samanadhamma沙門法),並且要避免彼此聚在一起。

沙門的任務指的是戒、定、慧三學。作為比丘,我們每天日夜都必須履行這三種任務。這三十位比丘就是精進地履行沙門的任務。

在夜間三時里履行沙門的任務之後,到了清晨的時間,開始打瞌睡的比丘一個接一個地被一隻老虎咬走了。但是,被咬走的這些比丘里沒有人出聲說:「老虎來咬我了。」於是有十五位比丘被老虎所吞食。到了誦戒日那天,長老問說:「諸位賢友,其他人到那裡去了?」這時他們才知道其他比丘都被老虎吃了。於是他們立下另一項約定:任何人被老虎咬走的時候必須出聲叫說:「老虎來咬我了。」過後,在與之前被咬走的比丘同樣的情況下,一位年輕比丘被老虎咬住了。那位年輕比丘叫說:「諸位尊者,老虎來了!」其他比丘就帶著木杖和火炬來追趕老虎。

老虎咬著年輕比丘,跳上一塊底下懸空的山崖上,這是其他比丘無法上去的地方。然後老虎從年輕比丘腳部的肉開始吃上去。追趕的比丘們說:「賢友,現在我們幫不了你什麼忙了,比丘非凡的修行成就正是要在你現在的處境下表現出來。」

即使在老虎的吞吃之下,那位年輕比丘仍然壓抑著身體的痛苦,修行觀禪。他證悟了四道四果連同四無礙解智。然後他說出下列這些莊嚴的話:

「我持戒清凈,修頭陀行,我的心因為近行定與安止定而得到寧靜。以此定力作為基礎,我修行觀禪,具備證悟阿羅漢果所需要的觀智。但是由於片刻的懈怠,老虎咬住我的前胸,將我的血肉之軀叨上山崖。雖然處在山崖之上,我仍然克制自己的心。老虎,隨意地吃我這個身體吧。由於堅持精進地修行業處以根除煩惱,我以阿羅漢果智親證最終的解脫——涅槃。」

為什麼這位年輕比丘能夠如此快速地證悟阿羅漢果呢?這是由於波羅蜜的緣故。有兩種波羅蜜,即過去的波羅蜜與現在的波羅蜜。對於證悟阿羅漢果與四無礙解智的人,他們必定曾在過去佛的教化期中培植相當的波羅蜜。他們必須曾經徹底地研究佛法,也就是研究三藏聖典以及注釋。他們還必須恭敬地聆聽佛法,並且修行止觀達到行舍智。這些是過去的波羅蜜。那位比丘具備了這些波羅蜜。在成為阿羅漢的那一世,他從佛陀那裡學到業處之後就精進地修行。他觀照過去、現在、未來、內、外、粗、細、劣、優、遠、近的五蘊為無常、苦、無我。因此即使在老虎的吞吃之下,他仍然能證悟四道四果連同四無礙解智。

在這個故事裡,這位年輕比丘也是不去注意身體的痛苦。他壓抑身體的痛苦,只專註於修行根本業處。培育起深厚的定力之後,他修行觀禪乃至證悟聖果。因此修行觀禪是很重要的。

至於身體的痛苦,有一天,羅陀比丘(Radha)問佛陀說:「世尊,什麼是病?」佛陀回答說:「比丘,五蘊就是病。」我們的身心是由五蘊所構成的,只要還有五蘊,就一定還有病,這是無法避免的。舉例而言,如果火界的熱是病,我們就一直有這樣的病,因為火界一直存在我們身體之中。同樣地,如果地界的硬是病,我們就一直有這樣的病。如果風界的推動是病,我們就一直有這樣的病。如果水界的流或黏是病,我們就一直有這樣的病。我們的身體是四界所構成的,有四界就有病,這是避免不了的。因此我們不要太在意身體的病,包括身體的疼痛。

在修行的時候,大家必須有想要證悟阿羅漢果的強烈意願。若有這樣的強烈意願,就能引發強大的精進力。在精進力的推動之下,就能忍耐身體的痛苦。應當謹記我們每個人在任何時候都可能會死,我們必須在死亡來臨之前精進修行,以便能證悟阿羅漢果。我們不能肯定死後投生到來世時還能繼續修行,因此想要立刻修行的強烈意願與精進是很重要的。不要因為身體的疼痛而灰心。

大家應當謹記這兩位比丘滅除身體痛苦、精進修行的例子,並且以他們作為學習的榜樣。接下來我要告訴大家另一位比丘在遭受痛苦時證悟阿羅漢果的故事。

比達末羅長老(Elder Pitamala)在家的時候是一個摔角名家,在印度的三個國家裡表演。後來他來到銅鍱洲(Tambapanni Island即今日的斯里蘭卡),國王成為他的觀眾,而且他受到皇家的贊助。有一次,當他進入密閉食堂的大門時,聽到下列這段出自《相應部》「非你所有章」的經文:「諸比丘,色不是你們的,捨棄它吧。這樣的捨棄將帶給你們長遠的利益與安樂。」聽了之後,他心裡想:「確實地,色不是自己的;受也不是自己的。」就是以這個念頭作為激發的因素,他舍俗出家了。他在阿諾羅富羅(Anuradhapura)的大寺(Mahavihara)受沙彌戒與比丘戒。

在精通兩部戒本之後,他和另外的三十位比丘在迦瓦拉瓦里亞聖地(Gavaravaliya Shrine)修行,履行沙門的任務。當他經行到雙腳無法支撐身體的時候,就以膝蓋來繼續經行。有一天晚上,一個獵人誤以為他是一隻鹿,而用矛刺他。長老將深深刺進身體的矛拔掉,用一捆草來止住傷口,然後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他以自己的不幸遭遇作為激發精進心的機會,修行觀禪,並且證悟了阿羅漢果以及四無礙解智。

比達末羅長老為了讓同修的比丘們知道自己的成就,就發出清咳的聲音,並且說了下列這首表達獲得解脫之喜的偈頌:

一切世間最勝見者佛陀如此地開示:

諸比丘,色不是你們的,捨棄它吧。

一切行法都是無常的,都是生滅法,

生起後立即壞滅,其寂滅是謂安樂。

在這個故事中談到佛陀開示的話:「諸比丘,色不是你們的,捨棄它吧。」這句話有什麼含義呢?它的含義是:我們必須捨棄對色、受、想、行、識這五蘊的執著。如何才能捨棄對五蘊的執著呢?首先我們必須照見五蘊及其因,然後必須觀照它們的迅速生滅為無常、觀照它們受到生滅的逼迫為苦、觀照它們沒有恆常穩定的我為無我。若能如此觀照,就能捨棄執著。色不是你們的,它們一生起之後就立刻壞滅。同樣的道理,受也不是你們的,無論是身體的受或心理的受。如果受是你們的,那麼受就會一直存在,而且你們將能控制自己的受。然而由於其因緣生滅無常,因此受也是生滅無常的、苦的、無我的。若能如此觀照,就能捨棄對受的執著。但是若還未能如此修行觀禪,例如對於還在修行止禪的人,他就必須藉著專註於禪修的目標來壓抑身體的痛苦。

那些走過來看比達末羅長老的比丘們說:「尊者,如果佛陀還在世的話,他一定會伸出手越過海洋來摸你的頭,以讚歎你所付出的精進。」

因此,正如提舍長老與比達末羅長老等的例子,此四念處法門有助於滅除痛苦。

接著我要講另一個故事,來說明四念處法門有助於滅除內心的憂惱。帝釋天王(Sakka)見到自己的五種衰相之後,由於害怕死亡而滿懷憂傷。他前來拜見佛陀,並且提出十四個問題。佛陀回答了關於舍受的問題之後,帝釋天王證得初果的聖位,其他八萬位天神也都證得同樣的果位。他再一次轉世,還是投生為帝釋,繼續作眾神之王。透過修行受念處,帝釋天王得以超越內心的憂惱。

此外還有蘇巴瑪天神的故事。有一次,在一千名天女的陪伴下,他正享受著天界的快樂。其中五百名天女在樹下採花的時候死亡,並且投生在地獄裡。蘇巴瑪天神見到她們的投生,並且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即將結束,死後也會投生到那個地獄裡,他感到非常恐懼。為什麼他也會投生到那個地獄呢?因為他們在天界一起享受天樂的時候,都是內心充滿對感官享受的愛欲。愛欲是一種惡業,能夠使眾生投生在地獄中受苦。

當時,蘇巴瑪天神帶著剩下的五百名天女一起來見佛陀,並且如此對佛陀說:

這個心總是懷著恐懼,時常充滿著擾動不安,

擔憂已經發生的困難,以及即將面臨的災患。

可否請您慈悲告訴我,免離一切憂傷的處所?

世尊回答他說:

除了精進地修行七覺支,

除了謹慎小心守護根門,

除了捨棄世間一切紛擾,

我不見眾生有安樂之地。

佛陀開示之後,蘇巴瑪天神與他的五百名天女證悟初果須陀洹。他得知自己獲得無價的證悟之後,就開心地回到天界去了。

因此應當了知,正如帝釋天王與蘇巴瑪天神的例子,四念處法門有助於滅除憂惱。

接著我要解釋「成就正道」這一句。八聖道分稱為正道或聖道(ariyamagga)。培育了世間的四念處之道以後,有助於證得出世間道。

下一句經文是「現證涅槃」,這是指親身直接體驗不死的境界──涅槃。涅槃之所以得到其名乃是由於沒有愛欲的緣故。修行此法門可以逐步地提升智慧,直到證悟涅槃。

雖然講到「使眾生清凈」這一句的時候,下面那幾句所要表達的六種利益都已經包括在內了,然而除非能熟悉佛教字詞的用法,否則不能了解下面那幾句話的重要性。

世尊並不是先讓人熟悉佛教字詞的用法然後才對他們說法,而是在經中直接解釋字詞的含義。因此,他以「超越憂愁與悲傷」等詞句來解釋「單一的道路」所導致的結果。

或者可以這麼說,佛陀如此解釋是為了顯示:「單一的道路」之所以能使眾生清凈,乃是由於超越憂愁與悲傷;能夠超越憂愁與悲傷乃是由於滅除痛苦與憂惱;能夠滅除痛苦與憂惱乃是由於成就正道;能夠成就正道乃是由於現證涅槃。這宣示了藉著「單一的道路」而達到解脫的方法。

再者,這表達出對「單一的道路」之讚歎。正如世尊在《六六經》(Chachakka Sutta)中以八種相來表達讚歎;在《聖種姓經》(Ariyavamsa Sutta)中以九種相來表達讚歎;同樣地,在本經中,他以「使眾生清凈」等詞句所包含的七種相,來表達對「單一的道路」之讚歎。

為什麼世尊要如此地讚歎呢?因為要引發比丘們的興趣。世尊心裡想:「聽聞了如此的讚歎之後,諸比丘就會相信此法門能夠去除四種壓迫,也就是由於內心鬱悶所產生的憂愁、以言語混亂為特徵的悲傷、由於身體苦受所產生的痛苦以及由於內心苦受所產生的憂惱。並且他們會相信此法門能帶來清凈、智慧與涅槃這三種非凡的成就。他們會確信應當學習、精通、熟記、背誦此教導以及應當修行此法門。」

由於正念的目標有身、受、心、法這四種的不同,所以有四種「念處」。

為什麼世尊只教導四念處,而不教導更多或更少的念處呢?因為這樣適合於堪受調伏者的根性。

眾生可分為兩類,即鈍根者與利根者。鈍根者是指學習得慢的人;利根者是指學習得快的人。眾生又可分為另外兩類,即愛行人與見行人。愛行人是具有渴愛性格的人;見行人是具有見解性格的人。又可分為另兩類,即止行人與觀行人。止行人是先修行止禪,達到禪那之後才修行觀禪的人;觀行人是未達到禪那就直接修行觀禪的人。

在堪受調伏者當中,愛行人(tanhacarita)與見行人(ditthicarita)各有鈍根者與利根者之分;止行人與觀行人也各有鈍根者與利根者之分。關於這一點,有下列的陳述:

對於鈍根的愛行人而言,觀察粗色身的念處法是達到清凈之道。對於利根的愛行人而言,微細的法門──受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

在這裡,「身」(kaya)的意思是「群體」。根據《無礙解道》,身可分為三種:

一、呼吸身(assasapassasakaya入出息身);

二、所生身(karajakaya);

三、名身(namakaya)。

呼吸身與所生身兩者屬於色身,因此可以說身可分為色身與名身兩種。

如果有系統地辨識呼吸中的四界,你就會見到呼吸是由許許多多微粒──色聚──組成的。分析這些色聚時,你會發現每一顆色聚里最少含有九種色法,也就是地界、水界、火界、風界、顏色、香、味、食素與聲音。這九種色法組成的群體稱為呼吸身。

所生身包括四種:(一)業生色:由過去生的業力所產生的色法。(二)心生色:由心產生的色法。(三)時節生色:由火界產生的色法。(四)食生色:由食素產生的色法。

第三種身是名身,意思是名法的群體。名法生起的時候也是成群地生起,在一個心識剎那裡有一個心和許多個心所同時生起。

還有另外一種身,如頭髮、身毛等三十二個或四十二個身體組成部份。由於它們也是由究竟色法構成的群體,所以它們也稱為身。

在《大念處經》中,所謂的「身」是指色身與名身。

對於鈍根的見行人而言,不需要辨別許多差異的法門──心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對於利根的見行人而言,需要辨別各種差異的法門──法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

對於鈍根的止行人而言,由於他能夠輕易地取得禪相,所以身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對於利根的止行人而言,由於他無法持續地專註於粗的目標,所以受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

對於鈍根的觀行人而言,不需要辨別許多差異的法門──心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對於利根的觀行人而言,需要辨別各種差異的法門──法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

或者也可以這麼說:佛陀教導四念處乃是為了要去除常、樂、我、凈的錯誤觀念。

四念處是:

一、身念處(kayanupassana):正念注意在身;

二、受念處(vedananupassana):正念注意在受;

三、心念處(cittanupassana):正念注意在心;

四、法念處(dhammanupassana):正念注意在法。

就身念處而言,身體是醜陋不清凈的。但是有些人因為顛倒(vipallasa)的緣故,認為身體是清凈美麗的。為了讓這些人了解身體的不凈,讓他們捨棄錯誤的觀念,所以佛陀教導身念處法門。

就受念處而言,感受是痛苦的。但是有些人因為顛倒的緣故,認為感受能帶來快樂。為了讓這些人了解感受的痛苦性,讓他們捨棄錯誤的觀念,所以佛陀教導受念處法門。

就心念處而言,心是無常的。但是有些人因為顛倒的緣故,認為心是恆常不變的。為了讓這些人了解心的無常性,讓他們捨棄錯誤的觀念,所以佛陀教導心念處法門。

就法念處而言,五蘊、十二處等法是沒有實體的、無我的。但是有些人因為顛倒的緣故,認為法有實體、有我,或認為法是我的一部份,或認為法是我,或認為法有不變的本質。為了讓這些人了解法的無我性、無實體性以及滅除蒙蔽他們的心的顛倒,所以佛陀教導法念處法門。

疏鈔解釋說:身和受是造成渴愛的主要原因。要去除鈍根的愛行人對身的渴愛,觀察身的不凈是適合的,因為身這個粗的目標是造成他們渴愛的要素。對於這一類人而言,第一種念處──身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為了去除利根的愛行人對感受的渴愛,觀察感受的痛苦性是適合的,因為感受這個微細的目標是造成他們渴愛的要素。對於這一類人而言,第二種念處──受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

心和法是造成錯誤見解的主要原因。對於鈍根的見行人而言,依照本經所教導的單純方法來觀察心是適合的。心是造成常見的決定因素,因此應當觀察心是無常的,並且以本經的分類法,如有貪慾的心等等來觀察心,以便去除認為心是恆常的顛倒錯覺。所以對於這一類人而言,第三種念處──心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

對於利根的見行人而言,依照本經所教導的各種方法來觀察法或現象是適合的。法是造成我見的決定因素,因此應當依照想、觸等以及五蓋等來觀察它們,以便去除認為法是我的顛倒錯覺。所以對於這一類人而言,第四種念處──法念處──是達到清凈之道。

心與法除了造成錯誤見解之外,也會造成渴愛;身與受除了造成渴愛之外,也會造成錯誤見解。然而,身與受影響渴愛的作用偏強;心與法影響錯誤見解的作用偏強。這是它們之間的區別。

注釋繼續解釋說:佛陀教導四念處並不只為了去除四種顛倒,還為了去除四種瀑流(ogha)、四種軛(yoga)、四種漏(asava)、四種系縛(gantha)、四種執取(upadana)、四種邪行(agati)、以及遍知四種食(ahara) 。

就背誦與集合於一處(涅槃)而言,四念處只是一種法;就原因及同樣證入涅槃而言,四念處也只是一種法。但是就修行法門而言,四念處則是四種法。

譬如一座城的四面都有城門,來自東方的人帶著東方出產的物品從東門進城;來自南方的人帶著南方出產的物品從南門進城;來自西方的人帶著西方出產的物品從西門進城;來自北方的人帶著北方出產的物品從北門進城。涅槃就好比是這座城,出世間的八聖道分就好比是城門,身、受、心、法就好比是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以十四種方式修行身念處而證悟涅槃的人,就好比來自東方的人帶著東方出產的物品從東門進城;以九種方式修行受念處而證悟涅槃的人,就好比來自南方的人帶著南方出產的物品從南門進城;以十六種方式修行心念處而證悟涅槃的人,就好比來自西方的人帶著西方出產的物品從西門進城;以五種方式修行法念處而證悟涅槃的人,就好比來自北方的人帶著北方出產的物品從北門進城。

疏鈔解釋說:因為進入同樣的地方──涅槃,所以說四念處只是一種法。不同的念處卻同樣都會歸到涅槃,稱為「集合於一處」。

在這裡,大家不要誤解說只修行四念處中的單一種念處就足以證悟涅槃。我要進一步解釋這一點。在《相應部》中有兩部《不遍知經》(Aparijanana Sutta),佛陀在經中說:「諸比丘,如果不能以三種遍知來了知一切名色法或五蘊法,就無法解脫生死輪迴。」三種遍知是:

一、所知遍知(bata paribba):即名色分別智與緣攝受智。

二、審察遍知(tirana paribba度遍知):即思惟智與生滅隨觀智。這兩種觀智觀照名色法及它們之因緣的生滅,所以稱為審察遍知。

三、斷遍知(pahana paribba):即從壞滅隨觀智起乃至道智。除了能夠根本斷除煩惱的道智之外,其餘的觀智只能暫時斷除煩惱 。

因此,根據《不遍知經》,如果想要斷除煩惱、解脫生死輪迴,你就必須以三種遍知來了知一切名色或五蘊及它們的因,並且觀照它們為無常、苦、無我。

再者,《阿毗達摩藏》的注釋也解釋說:只觀照色或只觀照名都不足以證悟涅槃。因此禪修者必須有時觀照色,有時觀照名。在觀照名色法的時候,如果只觀照內在或只觀照外在的名色法,這樣也不足以證悟涅槃。必須有時觀照內在的名色法,有時觀照外在的名色法。

佛陀在《大念處經》中教導身、受、心、法這四念處。修行身念處的時候,你注重在觀照色法,但是只觀照色法是不夠的,還必須觀照名法。同理,修行受念處的時候,你注重在觀照受,但是只觀照受是不夠的,必須也觀照色法及其他的名法。修行心念處的時候,你注重在觀照心,但是只觀照心是不夠的,必須也觀照色法及其他的名法。在法念處當中,佛陀教導觀照五蘊等各種不同的方法。所以大家不要誤解說只觀照四念處當中的一種就足以證悟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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