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大順律》發現記

1999年，金秋十月，風和氣爽，十分宜人。中旬的一天，一大早我就搭上去汾陽的汽車，沿路望去，無邊的莊稼已經收割的差不多了，只有棉花還綻放著朵朵白花。與公路交叉的柏油小道上，搶曬糧食的農民已經零零散散，看來大部分糧食已經入倉了，從他們喜悅的的笑容可以看出，今年一定又是一個豐收年。

我是一下崗職工，下崗後在山西介休市開起了古籍書店，淘古舊書刊是我經營古籍書店的一部分。五年多來在汾、平、介、孝淘得古籍不少，有些還彌補了考古界的空白。但至今沒有見過一部明嘉靖以前的古籍，而所見最早莫過於幾部天啟，崇禎間竹紙的古籍。昨日汾陽友人給我來電話說幾帙《史記》，根據他所敘述的開本大小，行格、字數用用紙等情況，我初步判定是明中早期的刻本，心中不免有些激動。

九點多，我與王某同去汾陽城中一戶老式院落找到售書人家。這是一戶舊式四合大院，主人是位年近八旬的老太太，精神很好，老伴已過世，兩個兒子在外地工作，生活靠本城女兒照顧。寒暄幾句後，切入買書的正題。我提出先看書，老太太的女兒領我們進西廂房，把書都搬在土炕上。我首先翻了翻《史記》是嘉靖二十九年秦府宣王翻刻宋黃善夫本，應130卷存78卷，真可惜！有乾隆36年刊《汾陽縣誌》14冊，在書序的空格處書：「乾隆三十八年七月初十日縣主李老爺送」字樣，看來老太太的祖上在汾陽也是有頭臉的人家。另外還有一部汾陽刊的《蘭以松詩集》，其餘就沒有什麼著眼的書了，這些書老太太開價一萬元，而且咬定不零賣，我想，把價壓低一些，忽然想起還有一些零散本，手抄本沒有細看，零散本經常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穫。我提出再看一遍，我們第二次進入西廂房，一個意外的發現竟使我的心驟然跳動，在一冊手抄本的後面幾十頁《大順律》，是木版印本，從刻版風格和用紙等情況分析，我斷定此書為當時李自成大順律的印本無疑，實屬罕見。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赫然三個大字《大順律》明擺在端首，使我不容置疑。我們又回到正房商量價格，老人家一分不讓。我果斷地付了錢，抱走這批書。罕見本《大順律》就這樣被發現。

大家知道，大順王朝是農民起義軍首領李自成的國號，如建於1644年。李自成是我國歷史上最傑出的農民起義領袖，著名的軍事家。他率領農民起義軍於1643年佔領西安，翌年正月宣布建國，建國號為「大順」，建元「永昌」，改西安為長安，稱西京。大順政權在長安鑄「永昌」錢，造「甲申歷」，以「定鼎長安賦」為題開科取士，並封王、封侯進一步完備大順律政權的中央機構。與此同時是否頒布過《大順律例》回答應該是肯定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是一個團體的建立的基本條件，但是三百多年來，人們一直沒有見到實物和文獻記載，所以誰也不敢作出定論。

我發現的《大順律》只存14卷和15卷前八頁，半框25.3*17.5cm，九行二十字，字體用萬曆年間仿宋體，毛裝。

李自成從宣布建國到領兵攻佔北京，在西安僅一個多月時間，雖然李自成同他們的幕僚們對各項事務考慮和安排的十分周密，但由於時間上的短促，《大順律》刻印只處於雛形，是個樣本，所以流世極罕。

關於書中的避諱字史書無載，這八頁中可查得「自成」二字變形避諱，「自」避諱為「大字下一個日」成字避諱為「把成字里的橫折勾改為午字」。李自成生於1606年是丙午年，所以將成字中橫折勾改成午字，「自」字改為「大日」，所有這些都是他的正副軍師宋獻策，李岩、天佑殿大學士牛金星等用心策劃而定。這些避諱字史書均無記載，有記載說將自成的「成」字改為「晟」，實誤。這是崇禎十六年三月，李自成攻克襄陽時，曾一度用「自晟」作名，到西安後就改過來了。關於避諱字，我們不妨看一看姚雪垠先生在《李自成》一書中是怎樣寫的：「許多瑣碎問題，都是由牛金星和六政府大臣呈報御前，經李自成批准，才能執行。原來在西安時以牛金星為首的文臣們草擬了一部《大順禮制》，如今作為充實，改稱《大順匯典》。因為關係登基典禮諸事，必須經李自成逐條細閱，批准頒行。天子要建立太廟，追尊七代祖宗，稱為「七廟」，這七代祖宗的名字都得避諱。開國皇帝本人的名字當然更要避諱。但李自成自稱是「十世務農」，往上只能追查到六代祖宗的名字，所以大順包括開皇帝李自成本的在內，要避諱的只有七個字，即「自、務、明、光、安、令、成」，「成」字要改寫成「晟」，此事在西安已經通諭各地臣民」。由於姚老先生沒有佐證、資料，關於避諱字的問題，草草帶過。

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軍於崇禎十七年三月十六日抵北京城下，十八日太監曹化淳開廣安門投降，十九日凌晨崇禎弔死在煤山（景山），統治了中國276年的明王朝，終於被李自成領導的農民革命軍推翻，但是以李自成為首的李過、劉宗敏等將領們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聽不進河南才子、副軍師李岩的敬言，只貪圖享樂，過低地估計了滿州兵的力量，結果使吳三桂引清兵入關。一鼓作氣摧毀了李自成領導的農民政權。

李自成建立的大順王朝雖然在黑暗的封建舊中國像一顆耀眼的隕石，閃電般地消失了，但它的歷史影響永遠不會磨滅的，其功不泯滅。

《大順律》的發現不僅可以給李自成領導的農民政權這枝鮮花添枝加葉。更重要的是為我們進一步研究這段歷史提供了可靠而真實的依據。這是迄今為止我國發現的唯一一冊大順朝的法律，也是唯一一部李闖王的出版物。它的發現，為我們研究明末農民起義的歷史和中國古代法律沿革，提供了非常寶貴的文獻資料。這是近年來這國古籍研究中的重大收穫，目前，此書已被專家確定為國家二級文物，並經過中國嘉德國際拍賣公司，以合適的價格，由國家圖書館購藏，這將使這部珍貴的歷史文獻得到更為妥善的保管與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