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寓言」製造者,美女小說家和她的「渣男」歷險記
1941年8月3日,凱瑟琳·安·波特開始寫《愚人船》,這部長篇小說出版於1962年,同名電影改編權賣出了50萬美元,這部電影最終成了好萊塢傳奇影星費雯·麗的謝幕之作。這也是安·波特的唯一一部長篇小說,也是她耗時最長的作品,中文版大概有48萬字。
故事講述了一艘從墨西哥駛往德國的「真理號」航船上,900多名乘客在20多天航程中光怪陸離的想法,這些人由不同國籍、不同職業,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政治主張組成,以此構造了一個水上的「微型社會」,夾雜著荒誕、陰鬱、幽默的宗教寓言色彩。
1965年費·雯麗主演的電影《愚人船》
跟之前的很多作品一樣,這部小說也是取材自安·波特的親身經歷。1931年她隨第三任老公去歐洲,乘坐的就是這條船。她的這位丈夫名叫尤金·普雷斯利,比她小好幾歲,是一位相當失敗的作家,過了7年後,才發現他跟她結婚,除了美貌以外,僅僅是為了以後方便發表小說,因為安·波特的名氣比他大。她們在1938年從歐洲返回時離了婚,婚姻前後持續8年。
安·波特年輕時長得非常漂亮,神似好萊塢電影明星,但她一生的感情生活相當悲催,總的來說,她的一生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渣男」歷險記。這些經歷多多少少也影響了她的小說風格。
她跟第一個丈夫亨利·孔茨結婚時才16歲,當時她還在德州的一所修道院讀書。亨利·孔茨是德州一個富裕農場主的兒子,此人長得風度翩翩,口才一流,輕而易舉地誘拐了這位16歲的女學生、家道中落的南方貴族。1906年她跟他私奔了。她的父親是美國著名拓荒者丹尼爾·布恩的曾侄孫,同時也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她從修道院逃走,使得父女關係的裂痕一輩子都沒有彌合。
年輕時的凱瑟琳·安·波特
直到婚後半年,亨利·孔茨才暴露出他真實的一面。此人是個十足的酒鬼,酒後喜歡身體虐待,他一次次將妻子從樓梯上推下去,1912年春天發生的那次最嚴重的家暴,直接摔碎了安·波特的腳踝,然後導致流產。1914年,她一路逃到了芝加哥,在一家瀕臨破產的電影公司找到一份工作,就在舍伍德·安德森廣告公司旁邊。
電影公司破產後,安·波特又悄悄回到德州老家,在一家酒吧做駐唱歌手,主要演唱蘇格蘭民歌。1915年正式與亨利·孔茨離婚,結束了為期9年的婚姻,得到一筆為數不多的財產,全部花在了療養院,因為這年她被確診為肺結核,後來才發現其實是支氣管炎。
1917年,她總算找到了一份跟文字相關的工作,在《評論家》周刊當助理編輯,有時也寫寫社會八卦,但是不受重視。次年一位同事推薦她去了丹佛的《落基山新聞》做文化記者,集中精力讀了一些書,開始寫書評和政治評論。結果遇上1918年大流感,這場流感導致的死亡率在當年10月份達到峰值,僅美國就死去了20萬人,安·波特雖然僥倖逃過一劫,但是還是住進了醫院,被迫辭職。
1918年大流感
她的病情很奇怪,既不是流感,也不是肺結核,更不是支氣管炎,出院後她完全禿了頂,一年後頭髮終於長回來了,但是長的全是白髮。當時她才29歲。她後來一直沒有染過,保持這樣的發色一直到去世。
1920年,安·波特去了墨西哥,在那裡結識了墨西哥左派運動的成員,被介紹到一家雜誌出版社工作。這個時期她多次參加左翼政治運動,變得非常激進,並大肆抨擊宗教信仰。文藝青年被卷進左翼政治運動,大概是一股世界性的潮流,同時期各大洲的文藝青年沒有幾個不為之狂熱。
回到美國後,安·波特在1926年結了第二次婚。第二任丈夫名叫歐內斯特·史塔克,是一個小商人,外表老實,卻是一個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婚後沒多久她就從丈夫那裡感染了淋病,次年做了子宮切除手術。不久提出離婚,這段婚姻持續不到1年。
安·波特,大約攝於1940年
1938年,安·波特48歲,與第三任老公尤金·普雷斯利離婚不久,她認識了小她20歲的在讀研究生羅素·厄斯金,30年代發表的一系列中短篇小說讓她名聲大噪,羅素·厄斯金非常仰慕她。他們在1938年底結婚。但是此人隱瞞了他的真實年齡,像他的上一任丈夫一樣,除了她的美貌以外,僅僅是為了她的名氣而已。她知道真相是在開始寫作《愚人船》不久。兩人在1942年離婚,婚姻僅僅持續了不到4年。
安·波特年輕時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破敗的婚姻,和不停歇的奔波勞頓中度過,他沒有得到過多少教育,也缺失家庭的愛。他得以在30年代寫出那些佳作,部分原因來自於天賦,部分原因可能來自於遺傳,她媽媽的表弟就是那位號稱「美國短篇小說之王」的歐·亨利。
有限的寫作時間讓她成為了一個低產作家並以中短篇名世,40歲才出版第一個短篇集,《愚人船》花費了20年時間才寫完。她一生中只寫了27篇長短不等的小說,卻受到南方後輩小說家尤多拉·韋爾蒂的激賞,她稱她為「陰暗的寓言製造者」。
不過《愚人船》並不好讀,她的優秀作品都是中短篇小說,其中最著名的中篇是寫於1937年的《中午酒》,真正的樸實無華,寫一個專門以搜捕瘋子為職業(類似賞金獵人)的人被僱傭瘋子的農場主殺害的故事。這個中篇即使放到今天,仍然是一篇傑作。
杜魯門·卡波特認為,「《中午酒》具有那麼大的強度、那麼逼真的現場感,行文卻又如此收斂,故事內在的節奏如此完美,讓我頗為肯定:波特小姐與自己的材料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1965年版《凱瑟琳·安·波特中短篇小說全集》
安·波特不像同時期的南方作家福克納那樣,受過20世紀初歐洲文學流派的影響,令人耳目一新,也不像羅伯特·佩恩·沃倫那樣,對繁複的小說敘述結構嫻熟於心,他的文學師承來自於早已「過時」的霍桑。
但是她寫出了不一樣的南方小說,這種「陰暗寓言」風格,在她的後輩小說家卡森·麥卡勒斯得到了進一步提升,最後在弗蘭納里·奧康納那裡達到了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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