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學者傅佩榮:對四書五經國人有太多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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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09月08日 09:51:17 來源:北京青年報【字型大小大中小】 【我要列印】 【我要糾錯】窗體頂端【Email推薦:】窗體底端曾以《哲學與人生》風靡內地的台灣學者傅佩榮,日前關於《老子》、《論語》、《莊子》、《孟子》、《易經》的「解讀系列」正式推出內地版。在其9月5日至15日首度內地學術訪問期間,他也將走上北京的講壇,舉行《儒家文化為什麼很重要》的公開演講。此前,他在台灣家中接受了本報連線專訪。單單《論語》,被當下忽略的、不求甚解的、比較普遍的誤會,大約就有十幾處記者:從事儒家、道家思想研究這些年,在您看來,世人解讀兩千多年前的中國哲學,誤區在哪兒?傅佩榮:現在許多人讀古代經典,還在文字上打轉。很多人記背《論語》、《孟子》等,僅僅因為接受它是一種權威,但對古人何出此言,則不清楚。這麼讀傳統經典,不僅是一種時間上的浪費,還容易造成誤讀。單單《論語》,被當下忽略的、不求甚解的、比較普遍的誤會,大約就有十幾處。尤其是自宋朝朱熹註解之後,有很多明顯的錯誤,我都在書中挑出來加以說明。記者:《論語》有一言,「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其中「時習」二字通常被解讀為「經常複習」,但在您看來,正確解讀應為「適時實踐」。還能舉兩個別的例子嗎?傅佩榮:譬如,「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寡」、「貧」二字互調,更符合邏輯;「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其中「束脩」二字,原意為「干肉」,但我認為「行束脩」不是指的給孔子獻干肉,而是借「行束脩」這一古代男子十五歲時入大學所行的禮,代指「十五歲以上的人」,因為孔子在乎的是如何有效教導別人,而不是收學費。關於「行束脩」,大約有四百來個註解,我都看過。記者:誤讀《論語》,會帶來哪些問題?傅佩榮:很多人把孔子當作一個「教主」,覺得他說的一定對,但又不求甚解。譬如把孔子的「無可,無不可」理解為「此一時,彼一時」,沒有原則。這導致很多人質疑,這樣不是會變成「滑頭主義」嗎?但事實上,孔子最討厭的就是沒有原則,他只是想表達,做任何事,絕不止自己一套規矩,不是非要怎麼樣,也不是非不要怎麼樣,所以,不要把自己放入一個框框,生命是經常變化著的。《孟子》從未說過「人之初,性本善」記者:對儒家的誤會,應該不僅限於孔子吧?傅佩榮:對孟子,也有一個重要的誤解。宋朝以來,一直講「人性本善」。其實,孟子從未說過「人性本善」。這個「本」字,是後代的解釋。我現在的理解,是把那個「本」改成「向」,人性「向善」。「向」,代表人內在的力量。記者:重新定義孟子關於人性的觀點,有何現實意義?傅佩榮:你不難發現,人性很容易受外部環境的影響。有人會問,既然「本善」,人內在的自省和修鍊,有何意義?事實上,在宇宙萬物裡面,大多數生物行事是出於本能,只有人可能不真誠,因為人有意識,會為一己私利驅動去「扮演角色」。「人性向善」則代表了人可以通過自省達到自我的平衡。正確理解老子之「道」,方可避免「虛無主義」,且適時彰顯人類理性的力量記者:那麼,對《老子》有無誤會?傅佩榮:在《老子》當中,很多人把老子的「道」,看作「自然界」,這是一個最大的誤會。記者:正確理解「道」,對現代人有何重要意義?傅佩榮:現代人特別需要老莊。因為很多人感覺到社會成就都有了,但忽然覺得生命毫無意義,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活著,為什麼這樣活著。現代社會的生活節奏,很容易讓人患憂鬱症。老莊講「道」,是在提醒世人,一滴水怎樣才能不幹涸?丟到海里。「道」就是海,「我」就是一滴水。只要滴水入海,水滴就可平安、愉悅。記者:難怪對於「道」有各種比喻,「如魚得水」、「魚跟魚,相忘於江湖」等。傅佩榮:讓大家都覺得一切非常適當,非常合宜,這是「道」家偉大的貢獻———突破了小我的限制,回到了整個「道」的世界,跟整個自然、整個人類,所有存在的這一切,都成為一個整體。然後,你活著的時候,就很容易產生美感。莊子所說的「不得已」對我啟發尤大記者:您個人非常喜歡莊子,他最打動您的是哪一點?傅佩榮:據我所知,莊子是古代最有學問的人,司馬遷說他「於學,無所不窺」,沒有他不涉獵的學問。他的「不得已」給了我很大的啟發。這種「不得已」,不是被迫的、無奈的、不得不怎麼樣的,而是指當你條件成熟時順其自然。人活在世界上,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發現什麼時候條件成熟了。條件成熟你做,可「順水推舟」,「水到渠成」。反之則事倍功半,功敗垂成。人不可能隨心所欲,與其作無謂的掙扎、去抱怨,還不如去覺悟。在傅佩榮眼中,年輕時適合讀儒家;他追隨孔子,五十歲後才習《易經》記者:在您看來,中國傳統智慧是很濟世的。傅佩榮:在我個人看來,年輕時適合讀「儒家」。念書、考試……當然得入世。你不入世,跟人群不建立關係,說不過去。儒家便於梳理人之間的關係,道家便於梳理人和「道家」之間的關係。人到三四十歲時,便會對道家有體會。人到中年,事業上有成敗得失,跟人相處也有愉快也有不愉快,莊子勸人看開。「天道好還」,這就是老子的思想,「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很多事情,你不要以為逃得過。你只要有這些事情,將來總會有它的影響。你怎麼加以解決,這是道家的智慧。記者:您聽從孔子的話,五十歲以後才開始讀《易經》?傅佩榮:是的。讀《易經》,是這幾年的事。學不學《易經》,完全是兩種生命形態。不學《易經》,你就在它所建構的世界門外。你沒入門,就活在當下。每天發生的事情,來來去去,各種新聞,眼花繚亂。記者:《易經》給您帶來哪些變化?傅佩榮:《易經》用一套符號系統,讓人知道大的環境、趨勢怎麼走,你個人的位置在什麼地方,你怎麼去配合大的環境。傅佩榮其人傅佩榮1950年出生於台灣,祖籍上海。台灣大學哲學研究所畢業,美國耶魯大學哲學博士,曾任台灣大學哲學系主任兼哲學研究所所長,比利時魯汶大學、荷蘭萊頓大學客座教授,現任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記者手記「管燈塔」的男人因父親工作調動,1948年,傅家由上海去台灣。父親的工作是管海上的燈塔。1950年,傅佩榮出生,一家兄弟姊妹七個,他是老三。父親照顧半身不遂的母親23年,無怨無尤,最後父親先母親兩年而去。「如果換作是我病,你母親也會這麼照顧我的。」那個管燈塔男人的一席話,讓傅佩榮相信了信念的力量。小學時,因為調皮模仿別人,他惹上了「口吃」的毛病,只得以拚命學習、取得優秀成績平衡同學嘲弄帶來的自卑,也由此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沒那麼簡單。上大學時,他報考了哲學。幾十年寂寞的哲學路,滿足了傅佩榮對生命的追問;從西方哲學到中國古代哲學,傅佩榮覺出了自己對中國傳統經典的親近。一堂哲學普及課程,讓在台大執教的他「火」了,「每學期三百人的教室都坐得滿滿的,連續16年都這樣」。後來他的講義《哲學與人生》出版。「沒想到在台灣、內地都賣得不錯。」每個人心中都為自己點著一盞「心燈」,這盞「燈」使人在四顧茫然時不致沉淪。無形中,在茫茫人海中,傅佩榮也成為了「管燈塔」的人。關於快樂這件事,傅佩榮的理解是「忍受、接受、享受」。對平均每天兩場的演講,傅佩榮不煩。「飛龍在天」,他自認這一切是該他發揮能量的。最庸常的煩惱,便是演講「必須穿西裝、打領帶」。「學問是解決問題的,真正的學問解決自己的問題。」看傅佩榮,我明白了梁漱溟說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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