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文化:中國早期文明的開端 [複製鏈接]
龍山文化:中國早期文明的開端 [複製鏈接]
大宋 大宋 當前離線 註冊時間2011-3-19最後登錄2012-4-22閱讀許可權90積分5711精華0帖子1762 雷達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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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個門 加好友 打招呼 發消息 電梯直達 1# 2012-4-1 20:32: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大宋 於 2012-4-1 20:34 編輯
隨著一些國外探險者和學者的介入,20世紀初葉近代考古學傳入中國。不久以後,包括李濟、夏鼐等人在內的一些自國外學習考古學和人類學的中國學者陸續歸國,考古學開始在東方生根,並且很快就結出了豐碩的果實。考古學是從田野里尋找人類的過去,中國考古學在初始發展階段從田野獲得的重大收穫,除了發現殷墟青銅文明以外,那就是發現史前中國了。考古學家的這些發現推倒了當時認為中國沒有史前文化和中國文化西來的說法,將遠古時代的真實場景一幕幕展示出來。
從仰韶到龍山
雖然中國有三皇五帝的傳說,但對於文字出現之前的洪荒時代的情形,學問家們早已是茫然不知其所以然了。自從周口店北京人遺址及化石被發現,自從仰韶文化被發現,我們才開始知道,中國也曾有過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我們也有自己的史前先祖和史前文化。
北京人遺址和仰韶文化的發現,都與瑞典人安特生有關。安特生1921年發現了河南澠池仰韶村新石器時代遺址,命名了仰韶文化。他當時就猜測到仰韶文化與後來的商周文化之間存在某種親緣關係,這種關係表現得並不直接,也不算緊密,彼此之間有可能存在一段缺環。安特生知道中國古史上的夏代紀年最早到公元前2100年上下,他將仰韶文化的年代確定為公元前3000年,設定中間的空間會有新發現的考古學文化來填補。
起初在中國學者中對仰韶文化也出現種種猜測,有的認為早於商周文化的仰韶文化也許就是商周之前的夏文化,還有的認為夏人的祖先是在河南一帶,商人的祖先應該在東面的山東一帶,且與東夷人關係非常密切,認為山東所在的黃河下游地區,有可能形成過一個獨立的文明源頭。正是基於這樣的認識,為著追尋殷商文明的源頭,學者們將眼光由中原開始向東方轉移,一個考古學新大陸就很自然地被發現了。
完成這個重大發現的人,是中國一位年輕的學生,他就是當時只有27歲的吳金鼎(1901~1948)。吳金鼎為山東安邱人,早年就讀於齊魯大學,1926年考入清華學校國學研究院,在考古學 家李濟先生的指導下攻讀人類學專業。1930年到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考古組工作,1933年去英國倫敦大學留學,1937年獲博士學位。抗日戰爭期間先後在中央博物院籌備處和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抗戰勝利後曾任齊魯大學訓導長、文學院院長、國學研究所主任、圖書館主任等職。他參加過山東章丘城子崖遺址、河南安陽殷墟和浚縣大賚店遺址的考古發掘,主持了雲南蒼洱地區古代遺址、四川彭山漢代崖墓和成都前蜀王建墓的發掘。他在學術上的最重要的成就,就是1928年在城子崖首先發現龍山文化遺存。
還在北京清華學校求學的吳金鼎懷著對故鄉的一片深情,往山東作田野考古調查,他在歷城龍山鎮發現了城子崖遺址,這一天是1928年4月4日。此時原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考古學家們正在安陽殷墟發掘,由於中原軍閥混戰,殷墟考古困難重重。主持了殷墟第二、三次發掘的李濟先生對學生吳金鼎在龍山鎮的發現興緻極高,於是在1930年率師進入山東,開闢城子崖遺址發掘工地,這年11月開始了城子崖遺址第一次發掘。這裡的發現因與仰韶文化區別顯著,於是發掘者便以龍山之名作新的命名,這便是與仰韶文化齊名的龍山文化的由來。
1931年,也就是城子崖發掘的第二年,剛從美國哈佛大學學成歸國的考古學家、梁任公的次子梁思永,在主持殷墟後崗遺址的發掘中,由於改進了田野發掘方法,於是發現了仰韶文化-龍山文化-商文化三個先後疊壓的地層,確立了三個文化的相對年代關係,為龍山文化的定位作出了貢獻,也為當時學術界急於了解仰韶與商文化的關係找到了關鍵線索。梁思永想進一步了解龍山文化的性質,於是他接替李濟主持城子崖遺址的第二次發掘。參加過殷墟發掘的董作賓、郭寶均、吳金鼎等都先後參加了城子崖遺址的發掘,兩次發掘的總面積達到1萬5000多平方米。
在中國,最早確認的舊石器文化和新石器文化都是外國學者發現的,而龍山文化則是由中國學者自己發現並命名的。以彩陶為特徵的仰韶文化發現之後,由中國學者發現的第一個重要的新石器文化,就是以黑陶為特徵的龍山文化,當時又稱之為「黑陶文化」。從此以後,仰韶文化和龍山文化一直是中國史前考古學研究的中心課題,仰韶和龍山便成了中國考古學論著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名詞,兩個文化的研究也造就了一大批考古學家。
龍山文化的發現已經過去了70多個年頭,它的研究吸引了一代一代年輕的考古學者。每當人們一提起龍山文化,就會想起它的發現者吳金鼎先生,也會想起發現著名的後崗「三疊層」的梁思永先生。可惜的是吳先生在48歲上英年早逝,梁先生在50歲時也因病去世,他們都沒有看到龍山文化更多更精彩的發現,也不知道他們的後繼者在龍山文化的研究中開拓的領域是多麼的廣闊。
城子崖與兩城鎮
城子崖遺址位於山東省章丘縣龍山鎮(原屬歷城縣)以東武原河畔,因為那一帶有突起的土城垣,所以稱為「城子崖」。1930~1931年對龍山鎮城子崖遺址進行的兩次發掘,證實遺址上層為東周時代遺存,下層發現輪制漆黑光亮的黑陶和蛋殼黑陶,這意外發現的「黑陶文化」被認為是起源於東方而與仰韶文化不同系統的遺存。
城子崖下層出土的陶器,是以黑色和灰黑色為主,陶器表面多數光素無紋,沒有發現彩陶。陶器多為杯、盤、罐、鼎,還有名為鬶和甗的較特別的器皿等,其中帶把杯、三足盤、鳥頭足鼎、白衣鬶最具代表性。還見到一種表面光亮薄如蛋殼的黑陶,製作技術很高,燒成溫度可達1000℃左右,是中國史前陶器中的精品。同時發現的還有磨光石器斧、錛、鏟、鐮、刀、鑿等,還見到骨錐、骨針和骨魚叉等工具。讓發掘者感到意外的是還發現了與殷墟相似的卜骨,採用的是牛、鹿等的肩胛骨,不過上面沒有發現文字刻劃。遺址中還發掘到焙燒陶器的陶窯,還有一些墓葬成人和兒童墓葬,死亡的兒童被裝斂在陶器內埋葬。
城子崖遺址的發掘資料,後來由考古大家傅斯年、李濟、梁思永和吳金鼎等學者編著成田野考古報告集《城子崖》公諸於世。這是中國出版的第一部田野考古報告,它的行文與圖式、體例與風格,都對後來的考古報告產生過重要影響。
在城子崖遺址周圍還發現有平面為長方形的版築夯土圍牆遺迹,發掘者認為是龍山時期的城址,但是一直有人對它的年代存有疑問,認為它不會有那麼古老。城子崖遺址發現半個多世紀以後,又經過山東考古工作者的多次勘查與發掘,近些年來最終確定它的主體為一座龍山文化時期的城址。城址平面為長方形,面積達20萬平方米,是史前時期的大型古城址。城垣用堆築和版築結合的方法築成,南北兩面有城門,殘存的城垣最寬處有13米,可以想見當初建城規模一定非常宏大。這座城從龍山文化始築,經岳石文化時期一直延用到周代,後來又經歷過大規模修建,這也是它的時代在當初不被認可的主要原因。
對於初試鋒芒的中國考古學家來說,城子崖的發現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他們覺得這是尋找殷商文明來源的一個得意的成功之作。李濟先生這樣評價城子崖的發現:「有了城子崖的發現,我們不僅替殷墟文化的來源找到了老家,對於中國黎明期文化的認識我們也得到了一個新階段」。這個發現對當時在學術界還佔有重要位置的中國文化西來說也是一個沉重的回擊,因為如果認定殷墟文明與黃河下游的東方文明關係更為密切的話,那西來說也就會不攻自破了。還要提到的是,發現仰韶文化的安特生先生,對城子崖也給予了特別關注,他1937年來中國特別觀摹了城子崖出土的陶器,將仰韶與龍山文化的陶器作了比較研究,提出了龍山文化是由仰韶文化內部生長成熟起來的認識。
談論山東龍山文化的發現,還得提到兩城鎮遺址。1934年在日照縣發現一處規模很大的龍山文化遺址,面積達到近100萬平方米,這便是著名的兩城鎮遺址。1936年,原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尹達先生主持了這個遺址的發掘。由於城子崖主要是居住遺址,而兩城鎮是一片集中的墓地,所以它的發掘正好彌補了城子崖的不足。兩城鎮雖然僅只是發掘了50多座墓葬,但出土文物的豐富和精美遠超過了城子崖。這批墓葬包括成人葬和兒童葬,一部分墓葬中見到隨葬品,多為陶器,個別墓葬見到相當豐富的隨葬品,包括玉器和精美的蛋殼黑陶器。
城子崖和兩城鎮,是中國考古學家最早認識龍山文化的兩把鑰匙,這兩把鑰匙打開了探究龍山文化居民生活和死亡兩個世界的大門,也打開了後來者探索中國早期文明形成過程的大門。
山東的龍山
隨著20世紀50年代以後田野考古的蓬勃開展,與城子崖和兩城鎮龍山文化相當的遺存在黃河中游地區也有較多發現。這些發現有同有異,為了強調它們的「同」,學術界將它們統稱之為龍山文化;又為了區別它們的「異」,研究者將山東及附近地區的龍山遺存稱之為「山東龍山文化」,又名為典型龍山文化。這倒也不是說其他地區的龍山文化遺存統統都不那麼典型,只是因為山東的龍山發現最早,所以學者們對它是情有獨鍾。
山東龍山文化上承大汶口文化,下續岳石文化,年代約當公元前2500~前2000年。經過發掘的主要遺址除了城子崖和兩城鎮,還有濰坊姚官莊、濰縣魯家口、膠縣三里河、諸城呈子、泗水尹家城和臨朐西朱封等。
山東龍山文化以火候高、質地堅實、製作精良的黑色陶器群為顯著特徵,代表了中國史前制陶的最高水平。陶器普遍採用先進的快輪製作,拉坯成形,造型優美規整,陶器外表打磨光滑,器壁薄而均勻,許多器皿壁厚僅0.2-0.3毫米,有些高20厘米左右的高柄杯僅重20多克。它與年代早些的仰韶文化彩陶區別明顯,製作技術和焙燒方法有很大改進。彩陶陶色以紅色為主,因用慢輪採用泥條盤築方法製作,陶胎比黑陶要厚實得多。龍山黑陶工藝之精,我們一般人的眼力很難看得透徹,我們只要知道現代陶工仿製它都感到非常困難,就能揣摸到當時陶藝發展的高度了。龍山文化常見的器形有鼎、鬶、甗、盤、豆、盆、杯和瓮等,大量使用陶鼎,有烹煮用的砂質罐形鼎,也有作食器的泥質盆形鼎。
山東龍山文化居民的經濟生活是以農耕為主,兼營家畜飼養及漁獵業,手工業也較為發達。農業以種植粟類旱地作物為主,生產工具主要有石鏟、蚌鏟、骨鏟、石刀、蚌刀、石鐮、蚌鐮等。飼養的家畜有豬、狗、牛、羊等,獵獲物主要是鹿類。手工業中制玉工藝較為發達,出土的精美玉器有穿孔玉鏟、獸面紋玉錛、三牙璧及鳥形玉飾等。制陶業發展到相當的高度,蛋殼黑陶是最突出的體現,有的高柄杯器壁僅厚0.5毫米,還以纖細的劃紋作裝飾。冶金術
也開始出現,一些遺址發現了小型銅器,出土不少銅煉渣和孔雀石一類的煉銅原料。
山東龍山文化居民的居住址發現不多,建築形式有長方形或圓形半地穴式、圓形地面式和夯土台基地面式幾種。較多見到的是圓形地面房子,在濰縣魯家口發現10多座。住房的牆體和居住面都是以姜石和泥土混合築成,室內有灶坑。其他地點發現有夯土台基地面式房址,台基分層夯實,在台基上起牆。山東龍山文化還發現了一些重要的城址,我們在後文還將提到。
山東龍山文化居民有一定的墓葬制度,已發掘的數百座墓葬均為單人葬,流行仰身直肢葬式,兒童葬法與成人相同。半數以上的墓無隨葬品,少數墓隨葬品比較豐富,高等級的大型墓葬隨葬有蛋殼高柄陶杯、白陶鬶、豬和狗的下頜骨、鱷魚鱗板等。有的大墓內還有另外的人頭骨及肢骨發現,表明有殉人的可能。死者在安葬時,有的還手持獐牙。
10多年前山東臨朐縣朱封墓地的發掘,是山東龍山文化考古一次非常重要的發現。發掘大型墓葬3座,墓葬有棺有槨,隨葬品十分豐富,有包括精美的玉笄玉簪首飾類玉器、彩繪陶器和蛋殼陶杯在內的各類禮器等。隨葬品無論是數量、造型及製作工藝,均為以往的發現所罕見。這座高規格大型龍山文化墓葬的首次發現,表明龍山時期社會顯貴階層確已出現,這對研究中國文明的起源具有重要意義。
山東龍山文化在其分布區內文化面貌相當一致,各地都發現有精緻的蛋殼高柄杯及其他薄胎磨光黑陶器,造型及製法都很相似。那時出現了一些有一定規模的城堡,而且還可能有了文字,有了冶金活動。這些表明黃河下游地區在此時確實形成了一個重要的文化區域,它的發展已達到相當的高度。評價山東龍山文化發現的意義,可能主要還不在於它本身的一些重要發現,考古學家們是由山東地區的龍山文化入手,開始認識了一個過去所不知曉的時代,這個時代後來被學者們稱作「龍山時代」。
龍山時代與中國早期文明
在20世紀30年代,歸屬於龍山文化的遺址不僅有黃河中下游的,還包括了杭州灣地區的發現,當時根據地區差別,將龍山文化劃分為山東沿海、豫北和杭州灣3個區。隨著越來越多同時期考古遺存的發現,大量的發掘資料表明龍山文化系統和來源並不單一,不能視之為一個考古學文化,研究者們根據不同地區的文化特點,分別命名為若干獨立的考古學文化。最先被獨立認識的自然是山東龍山文化,然後是主要分布在豫陝晉鄰近地區的廟底溝二期文化,為中原地區早期階段的龍山文化,年代約前2900~前2800年。還有河南龍山文化,分布在河南大部地區,年代約當前2600~前2000年。在關中地區的同時期遺存稱為陝西龍山文化,或稱客省庄二期文化,年代約當前2300~前2000年。江浙地區的同時期文化,則命名為良渚文化。江漢地區的晚期遺存,被命名為石家河文化。在黃河上游地區,則有齊家文化,它的年代相當於龍山晚期。
龍山時期的這些發達的地域性文化,都是分布在黃河和長江中下游地區。在這兩大河流域的高地和沖積平原上,自然地理條件較為優越,古文化的發展有著深厚的根基。兩河地區的古文化不斷交流碰撞,在融匯中向前發展,兩河中下游地區是中國古文明誕生的搖籃。
為了區別,命名了這樣一些地域性的龍山文化;又為了概括,學者們還提出了龍山時代的概念。這個龍山時代,大致指的是中國距今5000~4000年前的時期,是中國早期文明開始形成的時代,或者說是中國古代文明開始的時代。以半個多世紀龍山文化考古所獲資料而論,龍山時代冶金術已較為成熟,標準的文字已創製成功,精美的玉器被作為溝通天地人的神器,黃河長江中下游已是城堡林立,一個完全與原始時期不同的新時代確實已經開始了。
冶金術的發明,被許多學者看作是人類文明時代開端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標誌,當然並不是帷一的標誌。中國史前銅器的發現多限於黃河流域,其它地區發現極少,其實早在仰韶時期就已有小件銅器出現,只是謹慎的考古學家們還不敢貿然認定它的真實性。在山東龍山文化中已有一些小型銅工具發現,在稍晚一些的齊家文化中,不少遺址都發現了銅器,在甘肅武威皇娘娘台一處就出土30多件。齊家文化銅器的器形主要有錐、刀、鑿、匕、斧、鏡和指環等,以小形工具為多,出現個別大型銅矛,基本沒有發現容器。
出土銅器經過鑒定,銅料既有自然銅,也有人工冶煉銅。先民製作銅器最初使用的是自然銅紅銅,後來用單金屬礦冶煉出了純銅紅銅。冶煉純銅的熔點為1084℃,在史前時代要得到這個溫度並非易事。先民還嘗試利用多金屬共生礦冶煉銅合金,得到青銅、白銅和黃銅。青銅具有兩大明顯的優點,一是熔點較低,比紅銅更易於冶煉;二是硬度大,適宜製作生產工具和容器。紅銅加錫15%,熔點可降低到960℃,加錫25%則可降到800℃。硬度為35度的紅銅,加錫10%後硬度可達到165度。青銅冶鑄的成功,並且冶鑄技術得到一定的普及,合金的配比方式漸趨合理,這就是青銅時代的開始。中國早期銅器的成形技術,已經有了鍛打和澆鑄之分。當發明了青銅冶煉技術以後,銅器的成型技術有了進一步的提高。
對於這些銅器資料的發現,有的考古學家在考慮重新評價中國新石器時代兩大文化體系---仰韶文化和龍山文化,認為它們已不完全屬於傳統意義上的新石器時代,至少仰韶晚期已進入銅石並用時代,而龍山時代則已是標準的銅器時代了,或者稱為早期銅器時代。龍山時代的整個黃河流域都有銅器實物出土,銅器的冶鑄與使用已經相當普遍,這已越出了新石器時代的範疇。
琢玉是在制石工藝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重要的技術,玉為美石,它堅實的質地和晶瑩的品質,早就引起史前人的注意。考古學家們陸續在大溪、大汶口、仰韶、紅山、齊家和龍山文化中都發現了不少精美的玉器,良渚文化的玉器更有驚人的發現,史前玉器的研究越來越受到重視,有的學者甚至激動得將中國的歷史劃分出了一個「玉器時代」,以為非如此便不能引起學術界應有的關注。早期的玉器加工技術,主要運用了切割、鑽孔和打磨的方法,後來逐漸採用鏤雕、線刻、拋光、減地浮雕和線刻技法,複雜的圖案裝飾開始出現在玉器上。
考古發現的時代稍早的玉器,器形多為小型的生產工具和裝飾品,都是實用器物。後來製作的實用玉器只有裝飾品一種了,玉石多被加工成非生產生活用品,製成的神器和禮器占多數。以良渚文化的玉器為例,主要玉器器類有琮、璧、柱形器、冠狀器、三叉形器、錐形器和斧鉞等,這些基本都屬非實用器,數量多且器型大的主要有鉞、琮、璧三種,為當時玉器中的重器。一般大型墓葬的隨葬品,玉器常見這三器同在的組合,有的研究者認為,這樣的墓主人在生前一定是擁有軍權、神權和財權的顯貴,因為鉞是軍事統帥的象徵,琮是原始宗教中溝通天地的神器,而琮則是財富的標誌物。鉞在一般死者只隨葬1件,琮有隨葬30多件的,璧則有隨葬50多件的。在西北齊家文化中,還發現過隨葬有80多件玉璧的例證。
相當多的研究者認為,玉器在中國文明起源過程中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玉與權力(王權和神權)那樣緊密的結合,玉的神秘與高貴的屬性找到了最好的表現形式。史前出現的大量玉器,表明當時已有專業玉工和琢玉作坊,這樣的作坊和相關的琢玉工具近年已開始發現。
冶金術的發明對於古代文明的形成非常重要,而文字的發明則被看作是文明形成的最重要的標誌。作為華夏文明載體的漢文字,是在華夏大地上獨立產生的文字體系,它和古埃及的聖書字、古代蘇美爾文字、原始埃及文字和克里特文字等,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這些文字體系都經過了由圖畫文字到表意文字的發展階段,不過其他古文字在漫長的演變過程中逐漸喪失了生命力,有的變成了拼音文字,有的被外來文字所取代,有的則久已不可識讀,成了死亡的文字。而唯獨只有漢字,自它出現以後,不斷地發展完善,沒有停頓地從遠古使用到了當代,成為世界上唯一的一種有著日漸嚴密體系的表意文字。自從商代甲骨文字確認以後,人們知道那些刻在甲骨上的字元已是十分成熟的文字,已具備系統的字法和句法規則。據粗略統計,出土總數達16萬片的有字甲骨,單字字數已多達4500個左右,完全可以滿足當時的需要。據此人們很自然地想到甲骨文的出現並不是突發事件,一定有一段漫長的發展過程。有了甲骨文的發現,學者們就更有了信心,希望能由考古學探討漢字的演進軌跡,解開漢字起源之謎,由此進一步探索中國文明的起源過程。
研究者注意到很多新石器文化陶器上都有一些刻劃符號,這些刻符簡練而醒目。如仰韶、大汶口、龍山、良渚、大溪、馬家窯等文化都發現不少帶有刻符的陶器,一些著名的古文字學家撰文斷言,史前陶器上普遍見到的刻符具有文字性質,這類刻符多數可能是與制陶有關的記事符號,有的學者則認為是陶器所有者的記號,更有認定是原始文字的,是具有原始形態的漢字。也許新石器時代陶器上的刻符不會是嚴格意義上的文字,但這些刻符有固定的形體,有明確的含義,又不能說與文字毫無關聯。漢字的起源與刻符的關係相當密切,至少文字的造作是受到這些刻符的啟發。
近些年來新石器時代陶文的一些發現,為探索漢字的起源提供了重要資料。大汶口文化的陶器上確實發現有文字,可以認為它是目前發現的較早的漢字。龍山文化時期,文字已開始規模使用是毫無疑問的了。在陝西長安花園村,發現了一批4000年前的刻劃有原始文字的獸骨和骨器,文字結構比較複雜,與甲骨文字也有著內在的聯繫,有的字形可以在甲骨文中找到對應的字體。在山西襄汾陶寺遺址的一件陶器上,見到一個用紅色書寫的字,也應是確定不移的漢字,而且是考古發現的年代最早的書寫漢字。良渚文化的陶器上也多次發現了刻劃的文字與符號,有的專家甚至釋讀出了成組的詞句。
20世紀90年代初,在山東鄒平龍山文化丁公遺址,發現了1塊刻有11字陶文的陶器碎片,字跡較為工整,用連筆刻寫。許多學者指出該組陶文為古文字無疑,有人甚至將它命名為「陶書」,也有人認為這些陶文在寫法上與後世的甲骨文、金文有很大差別,不是同一系統,稱之為「走入歧途的文字」或「已被人們淘汰了的古文字」。還有學者認為陶文是古彝文,它與甲骨文一樣是祭祀時的占卜之辭。
文字本就是一種符號,文字的產生與演進,有一定的規律可循。由文字產生的一般規律看,最早出現的應當是圖畫文字,以圖像記錄和傳遞信息。後來圖畫文字和某些圖案的表意成分轉變為約定符號乃至記詞字元,這時准文字就已經出現了。最完美的圖畫文字可能就是一套具有現代意義的簡略的連環畫,考古學家們似乎還沒有找到讓我們一看就懂的史前人創作的圖畫文字,我們還需耐心等待,等待具有決定意義的驚人發現。在我們古代的傳說中,有漢字為倉頡所造的說法。倉頡為黃帝時的史官,漢代許慎《說文解字敘》說,他受鳥獸爪蹄印跡的啟發「初造書契」,所以後來還有「鳥跡明而書契作」的說法。當然漢字的發明創造絕非一人一時之功,而是經歷了十分漫長的孕育過程。
城市的出現,常常被認為是國家出現的重要標誌。一些研究者根據古代文獻中關於黃帝時代便已開始築城的記述,認定在夏代以前就應當有城出現了。經過考古工作者多年的辛勤探索,真的陸續發現了50多座龍山文化和更早時期的古城。最早發現的是章丘城子崖的城址,自那時40多年以後,考古學家陸續在黃河和長江中下游地區發現一些多數屬龍山時期的城堡,城內的面積一般可以達到10萬平方米,大的則達100萬平方米以上。所有城址的外圍都有城牆,其寬度達10米左右,有的還在城牆外挖出一周護城壕。這樣的防禦設施是居住在城內的貴族為鞏固其權力而精心設置的,表明社會上已出現一定程度的對立局面。
山東地區在大汶口文化時期便已有城堡出現,如滕州的西康留和陽谷的王家莊都發現了大汶口文化城址。山東發現的龍山文化時期古城址數量很多,有鄒平丁公城、壽光邊線王城、章丘城子崖城、臨淄田旺城、滕州尤樓城、陽谷景陽崗城、皇姑冢城、東阿王集城、荏平教場鋪城、尚庄城、樂平鋪城、大尉城、五蓮丹土城等。壽光邊線王城平面為圓角梯形,總面積約5萬平方米,四方可能都有城門,城內發掘到奠基用的豬、狗和人骨架等。鄒平丁公城平面為圓角方形,面積約12萬平方米,城垣為堆築而成。陽谷景陽崗城為弧邊長方形,面積35萬平方米,是目前所發現的龍山文化最大的城址之一。城南有9萬平方米的大台基,城北有1萬平方米的小台基,可能為舉行祭儀的場所,發掘到人頭骨、牛羊骨架和成組的陶禮器。
河南發現的龍山文化城址,有安陽後崗城、淮陽平糧台城、登封王城崗城、郾城郝家台城和輝縣孟庄城。淮陽平糧台發現了一座平面為正方形的城址,面積有5萬多平方米。現在還能看到的夯築的城牆的頂部寬8~10米,底部寬13.5米,保存高度為3.6米。城垣南北各見到一座城門,南門還發現了用土坯壘築的兩個門衛房,附近的道路下面建有排水管道。城內有高出地面的夯土台,台上有長方形排房建築基址。
湖北發現的有天門石家河城、石首走馬嶺城、江陵陰湘城、荊門馬家垸城等。石家河城興建於屈家嶺文化時期,面積達120萬平方米,是考古發現的最大的史前古城址之一。城牆為夯築而成,城外有壕溝環繞。石首走馬嶺城平面為橢圓形,城垣夯築而成,高出城內地面5米左右。江陵陰湘城屬屈家嶺文化,平面為圓角長方形,保存面積為20萬平方米,城垣殘高達6.5米,城外建有城壕。荊門馬家垸城也是興建於屈家嶺文化時期,面積約25萬平方米,城外有護城壕,城內有多處高台建築基址。
浙江發現的有餘姚莫角山城,面積達30萬平方米。其中有許多夯築的高台遺迹,應是宮殿與宗廟建築基址。莫角山被認為是良渚文明的中心所在地,是良渚人都城所在地,它的附近還有反山、瑤山、匯觀山等大型良渚墓地與祭壇遺址。
四川在成都平原發現的有新津寶墩城、溫江魚鳧城、都江堰芒城、崇州雙河城和郫縣古城。其中新津寶墩城保存較好,面積達60萬平方米,城中建有祭祀用的覆斗形土台。
這些大大小小城堡在歷史上的出現,也就表明了大大小小的政治經濟中心的形成,它們也許就是一個個以部落聯盟為基礎的城邦。史前時代晚期眾多城堡的產生,是社會結構發生重大變化的反映,表明當時可能已經出現具有一定規模的城邦式的「國家」。有人對山東地區的四座城堡(城子崖、邊線王、丁公、桐林)所處的地理位置進行分析後發現,四座城堡的距離均在50公里左右,認為這表明四個城邦所統治的範圍不算大,是一種小國寡民的狀態,而這可能正反映了新石器時代末期的社會狀況。
考古發現的這一批史前時代的城址,有的年代早到公元前4000年前,多數年代集中在公元前3000~2000年的時期,分布在黃河中下游、河套附近、長江中下游和四川盆地幾個地區,這是夏代王朝國家建立以前出現的萬國林立的邦國時代,這就是龍山時代。
考古學家們為探討中國古代文明的起源過程,付出了許多艱辛。他們面對由來已久的西來說,用自己的青春與汗水讀解地書傳導的重要信息。早在18世紀的時候,西方就有人說遠古時代的中國人是由埃及殖民過來的,還有人說中國文明與巴比倫文明有親緣關係,更有人說中國人是《聖經》人物諾亞的子孫。人種都是自外域移民過來的,文化當然就不會是獨立發展起來的了。直到上世紀20年代,學術界還有些權威人士認定,中國直到商代仍然還處於史前時代,中國文明起源的年代很晚。當殷墟考古有了重要發現以後,一個燦爛的殷商文明被揭示出來,於是又有人說這應當是中國最古老的文明。一些西方學者感到殷商文明出現得太突然了,於是又推斷中國文明可能是受了來自西方的刺激後產生的,或者乾脆說是近東兩河流域文明的翻版。中國文明起源這樣一個嚴肅的課題,在西方學術界就這樣用最簡單的方式下了如此的結論。中國學者不相信這樣的結論,他們要讓事實說話。不過是數十年的光陰,這些結論在考古學的發展中逐漸不攻自破了,傳播論幾乎沒有了市場。這幾十年來我們已經完全明白,中國有發達的史前文化,古代中國文化是獨立發展的,中國文明的出現並非是外力影響的結果。發達的殷商文明並不是無源之水,它所具有的城市文明、青銅文明和文字等,都是在中國史前文化已有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考古學家發現了龍山文化,他們發現的是中國古代文明晨曦初現的美麗光景。考古學家用幾代人的努力告訴我們:城堡出現了,刻符文字出現了,冶金術出現了,這是龍山時代已經確切存在的一系列重大事物,到了這個時刻,文明還會是那麼遙遠嗎?
插圖(圖略):
1、吳金鼎像
2、《城子崖》書影
3、城子崖遺址發掘歷史照片
4、城子崖遺址外景
5、城子崖遺址出土部分文物
6、城子崖遺址的城牆現狀,城址平面圖
7、山東龍山文化的黑陶器1-4
8、山東龍山文化的蛋殼陶器
9、山東龍山文化的玉器
10、朱封1號龍山文化大墓
11、朱封墓葬出土的陶器
12、朱封墓葬出土的玉器
13、良渚文化的玉器和陶器
14、齊家文化的銅器
15、陶寺遺址出土的文字陶器
16、丁公遺址出土陶片上的文字
來自:3N3N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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