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哈蒂爾上台後對華態度轉變？外媒：他不會搬石頭砸自己腳

【觀察者網 綜合報道】馬來西亞大選「變天」後，以馬哈蒂爾為首的希望聯盟新政府正式上任。馬哈蒂爾在選戰期間曾宣稱要對中國投資「嚴審」，中馬投資項目將前路坎坷？

馬哈蒂爾當選後表態稱，在必要時才會與中國重新協商相關貿易條款，支持「一帶一路」倡議，被一些人認為上台後對中國態度「大轉彎」。

15日，BBC中文網刊發《馬來西亞「變天」：新政府重審中資的虛與實》一文稱，馬哈蒂爾原本就沒有激烈反對中資，只是反對前政府引進的方式不透明。

文章援引馬來學者的話指出，「只要中國投資對馬來西亞有利的話，馬哈蒂爾絕對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中國的崛起是不爭的事實。」

該學者還表示：「馬來西亞跟中國一樣，都是理性跟務實的……中國大部分在馬來西亞的投資，在基本面上都是對兩國都有利的。所以如果有調整的話，我相信也不會影響很大。」

不是反中資，是反前政府

BBC報道稱，在當選至正式上班之間這幾天，被一馬公司（1MDB）醜聞纏身的前總理納吉布及其妻子，以及總檢察長阿班迪被限制出境；新內閣委任首三名閣員，其中財政部長由民主行動黨秘書長林冠英出任；馬哈蒂爾親自宣布成立皇家調查委員會，以最高規格獨立調查一馬公司弊案。

除此之外，馬哈蒂爾委任包括華裔首富郭鶴年在內的五人「精英顧問團」，為經濟和財政獻策，並表態將重新審視與外國締結的經濟合同——言下之意包括中國。

不少中外媒體都聚焦在新政府對中國投資的態度，但這是否就是馬哈蒂爾心目中的首要任務和目標，似乎是個疑問。

BBC報道稱，馬哈蒂爾在選前確實曾表達過一些質疑中國投資的意見。其中在本年1月，馬哈蒂爾曾撰文質疑南部柔佛州與新加坡比鄰的伊斯干達（Iskandar），由中國廣東碧桂園集團投資的「森林城市」項目，將讓70萬中國公民進入馬來西亞，並最終成為馬來西亞公民。

碧桂園集團在馬來投資的「森林城市」項目

有關言論引來柔佛州蘇丹伊布拉欣（Sultan Ibrahim Ismail）的強烈批評。而早在一年多前，碧桂園駐馬代表已趁時任中國駐馬來西亞大使黃惠康高調巡視之際，否認過有關指責。

另一項成為焦點的中國投資項目是東海岸銜接鐵道（ECRL）。這項價值130億美元的鐵路建設由中國進出口銀行提供貸款，中國交通建設公司承建。

曾任納吉布政治秘書的胡逸山此前曾撰文稱：「馬哈蒂爾之前對一些中國在馬投資事宜約略有點微言，但他上台後立即改變口風，謂有必要才會檢討中國的投資，而且也沒反對『一帶一路』倡議。」

不過，本籍柔佛州麻坡市的獨立文化研究人士，前《當今馬來西亞》中文編輯蘇穎欣對BBC指出：「我不覺得他（馬哈蒂爾）有轉彎。」

「他原本並不是非常『反中資』，只是對於前總理大量引進中資是蠻反對的。因為那過程涉及到很多不明朗、不清楚的程序。」

檳州研究所研究員黃進發表示：「馬哈蒂爾的立場不是親中、親美，而是親馬來西亞，所以只要中國投資對馬來西亞有利的話，馬哈蒂爾絕對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中國的崛起是不爭的事實。」

黃進發對BBC說：「馬哈蒂爾是一個民族主義者，這立場他非常清醒，所以他過去對西方的很多看法都非常尖銳，很多時候都傾向於跟中國合作。」

BBC指出，黃進發的這個說法可以追溯回他在老執政黨馬來民族統一機構（UMNO，慣稱巫統）所提倡的「亞洲價值觀」。馬哈蒂爾與已故的新加坡開國總理李光耀普遍被認為是信奉「亞洲價值觀」的代表人物。

2015年，李光耀去世後不久，已由馬來西亞財團持有的港媒曾專訪馬哈蒂爾。他當時專門針對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評論說：「馬來西亞歷史上曾被英國和葡萄牙攻佔過，這是他們西方的方式。」

「中國人2000年前就來了，我們國內也住著很多華人，從來沒有說過要攻佔我們，我想這就是亞洲的方式、亞洲價值觀。」

馬哈蒂爾向港媒說這番話之際，還沒有決定跟納吉布翻臉，脫離巫統及其執政聯盟國民陣線。

「即使有調整，也不會很大」

馬哈蒂爾與希盟領導在選前多次承諾將重新審視中國投資，馬哈蒂爾上星期六（5月12日）則說明，除了跟「一帶一路」倡議有關的中國項目外，像新隆高鐵等牽涉外國的項目與合同也是重審對象。

報道指出，馬哈蒂爾在希盟內領導土著團結黨（PPBM），該黨策略局副主任旺賽夫（Wan Saifu Wan Jan）2017年在新加坡尤索夫伊薩研究所擔任客席高級研究員時曾發表研究報告說：

「2012至2015年間，中國對馬來西亞直接投資增長超過十倍；

納吉布在2016年11月與2017年5月兩次訪華期間，馬中兩國企業共簽下23份諒解備忘錄（MOU），涉及投資金額1736.4億令吉（約合2786.3億元人民幣）。」

黃進發對BBC表示，「馬來西亞肯定需要外國尤其是中國的投資」，中國企業不應該把眼前政局視為危機，而應該順應形勢變化，予以調整。

黃進發強調，「馬來西亞跟中國一樣，都是理性跟務實的……我相信中國大部分在馬來西亞的投資，在基本面上都是對兩國都有利的。所以如果有調整的話，我相信也不會影響很大。但是中國應該有清楚的認識：在變天之後的馬來西亞，所有項目要能夠長久維持下去，必須對馬來西亞人民有利，而不是對個別政黨或個別政治人物，或者他們的家族、朋黨有利。」

兩位學者還稱，納吉布在位期間大力引進外資，與挽救一馬公司問題不無關係——馬來西亞檢察部門在納吉布主政期間曾發表調查結果稱納吉布不涉及貪污，納吉布也一直否認腐敗指控。

蘇穎欣則對BBC稱：「馬來西亞在『一帶一路』裡面應該算是最好的一個合作夥伴吧？因為有各種淵源，包括這邊的華人文化、歷史因素。可是如果談到戰略，比方說是南海問題，其實馬來西亞也有一部分受到影響，但有一些批評者就認為，馬來西亞就是因為中資的關係，沒辦法在南海爭議中去說一些話，這對國家主權會有影響。」

馬來西亞國際伊斯蘭大學主席萊士·雅丁（Dr Rais Yatim）正持此種觀念。曾任新聞部長的萊士雅丁被視為巫統元老，本屆大選前大力批評納吉布領導層，甚至在競選期尾聲倒戈為希盟候選人站台造勢，無視巫統祭出黨紀，將其驅逐出黨的決定。

據《新海峽時報》報道，萊士·雅丁15日在一場公開活動上說，新政府應當重新審核馬中兩國之間的巨型項目，並聲稱：「中國單方面在南中國海的爭議區域里修建機場與港口，但我們在東盟（ASEAN）卻在南海問題上，對維護國家在東南亞的利益三緘其口。」

萊士·雅丁稱：「我們必須（給中方）營造清晰的理解，尤其是在南海貿易與安全自由等問題上。」

報道稱，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奧爾巴尼分校政治學者梅雷迪斯·韋斯教授（Prof Meredith Weiss）認為，中國在馬投資得到部分州屬的皇室支持——尤其是柔佛州蘇丹伊布拉欣——也是中資不會遭遇重大改變的理由。

以香港為基地的《亞洲時報》援引韋斯教授的話：「我不認為馬哈蒂爾和他的團隊很想再次跟各蘇丹再次較勁，尤其不是這一位（伊布拉欣蘇丹），他很受歡迎，政治想法也被認為是合情合理的。」

馬來西亞其中九個州由世襲蘇丹統治，也只有九州蘇丹才有資格通過互選成為馬來西亞最高元首。蘇穎欣對BBC指出，馬哈蒂爾在1980年代執政期間立法削弱各州蘇丹權力，因此蘇丹們早就對他「不爽」。

首要任務：廢除消費稅和多部「惡法」

報道稱，馬哈蒂爾上星期六宣布副總理與首三名內閣部長任命後，候任財政部長林冠英在新聞發布會上以英語說：「很抱歉，我不把自己視為華人，我是馬來西亞人，我也不知道上一次（由華人擔任馬來西亞財長）距今已經44年了。」

林冠英回應香港記者提問時表示，「在這裡，我們都是馬來西亞人，我想我們會集中精力幫助馬來西亞人。」

翌日，林冠英父親發表聲明回應大選結果，同樣受到華文媒體注意——他的父親林吉祥是見證民主行動黨從新加坡執政人民行動黨分支轉化成現今模樣的元老。

林吉祥說，無論有什麼分歧，馬來西亞人民「首先是馬來西亞人」，即使是政敵也必須永久保持相互尊重、體諒、文明和禮儀，希望馬來西亞各族人民「永遠不要忘記」。

希盟及其支持者反對國陣治下奉行馬來人特權政策，支持「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理念。這本身是民主行動黨的主張，但更準確來說，是李光耀實現馬新合併後所提倡的理念。

蘇穎欣提醒，「這也就是（1965年）新馬分家的原因」，但是自2008年大選後，「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已演變成主流論述。而在她眼中，在野黨如今成為執政黨，應該努力消減以種族為基礎的政黨思想。

不過蘇穎欣與黃進發都認同，馬哈蒂爾政府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廢除納吉布所訂立的消費稅（GST）。黃進發說，消費稅正是引發民怨，導致國陣倒台的原因，「所以我覺得在清查弊案之外，重中之重其實是怎樣降低消費稅，降低物價高漲的趨勢，讓民眾喘一口氣。」

蘇穎欣則認為，除了消費稅和國內經濟急需處理外，還有希盟承諾廢除的多部「惡法」須儘快廢除，這包括英屬馬來亞殖民時期留下的《1948年煽動法令》，獨立後的《1971年大專法令》、《1984年印刷機及出版法令》，以及納吉布在大選前不久才提交國會通過的《2018年反假新聞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