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60年:歌曲中的時代偶像

中國60年:歌曲中的時代偶像

2011年07月24日 14:35 來源:羊城晚報

□李皖

歌從一個人的心腑激越而出,一旦發出,必有應者。因這歌聲、這歌者的秉性不同,應者有地域、老少、性情、意見、多寡不同。那衝破了地域、老少、性情、意見之別,被最多數人熱烈響應的,可稱之「時代偶像」。這些「時代偶像」,是一個時期社會風氣、精神意氣、民眾心態的凝聚。

1950年代:郭蘭英

郭蘭英在戲班長大,吃遍了舊戲的每一茬苦,因而深得傳統戲曲的韻味、民族聲樂的精魂。她吐字精到,音域寬廣,感情動態起伏巨大———柔軟時,甜美純樸,生動地表現出勞動階層土氣美的少女形象;剛烈時,如怒海翻濤、石破天驚,仇恨入骨,強烈地表現了革命年代的階級感情。乘著她蕩氣迴腸的歌聲,《北風吹》、《我的祖國》、《翻身道情》、《南泥灣》、《婦女自由歌》、《人說山西好風光》、《八月十五月兒明》、《山丹丹花開紅艷艷》傳遍大江南北,風靡億萬民眾。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每有國賓來訪,人民大會堂都會舉行歌舞盛會,郭蘭英是首屈一指理所當然的「大軸」。她穿著中式短襖,扎著黑絨繡花的小圍裙,踩著戲曲中的步子,作為共和國藝術家的代表,充滿自信和自豪,人稱「人民藝術家」。

1960年代:劫夫

劫夫是《歌唱二小放牛郎》的曲作者,戰爭年代是西北戰地服務團的宣傳員。解放後,他的創作習慣依然———哪裡發生了大事,他就奔向哪裡。「鞍鋼」、「大慶」,農村、機關、部隊、學校,處處是他的身影。1962年,大陸剛經歷了三年困難,劫夫寫了《我們走在大路上》,豪情滿懷地鼓舞人民堅定信念,戰勝一切艱難困苦。1966年3月,河北邢台發生地震,餘震還沒有解除,震區已經傳出劫夫為抗震鬥爭寫出的歌曲。

劫夫有一個創作秘密:非常注意詞的語氣,注意想像說話者講話的神態。生活中,他喜歡從人的談話中尋找靈感。常常,在與人談話不久,一首新的作品就誕生了。所以,無論多麼拗口、參差不齊或冗長枯燥的詞,在他筆下都能處理得流暢通順,易於上口。劫夫的歌曲還有一個特點,民族風味。

1971年秋,劫夫被認為與林彪集團有牽連,從最走紅的「革命作曲家」,一落而為「反革命」,他創作的歌也被禁唱。1976年,劫夫在獄中自殺。

1970年代:鄧麗君

1979年是大陸的轉折之年,隨著閉關鎖國的局面逐步打開,世俗生活的面貌也隨之一變。進入上世紀80年代,鄧麗君的歌聲不再僅隨著電波傳來,經由沿海城市、海關出入境,以磁帶和錄音機為主要媒介,鄧麗君歌曲迅速蔓延開來。這是鄧麗君真正在大陸流行的開始。

一開始,鄧麗君歌曲被定性為「黃色歌曲」。最先聽鄧麗君的,都不是什麼正經人。對大多數人來說,這些歌真的夠刺激,讓人臉紅心兒跳。《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就是街頭阿飛野唱的流氓歌;《甜蜜蜜》、《千言萬語》、《月亮代表我的心》就是淫蕩的性挑逗。但在城市裡來路不明的走穴演出中,到80年代初,這些歌已經成為走穴演員秘而不宣的招牌歌曲。

如果「靡靡之音」是一個中性詞,鄧麗君的確就是「靡靡之音」。從內容上說,她是中國世俗生活、兩性情感的絕佳代言人,是情感小世界的極致化、深淵化表達。這柔軟纏綿的私生活小世界。在經歷過硬邦邦的文化革命後,鄧麗君用軟綿綿的聲音,恢復了人們心中情愛世界的版圖,在「靡靡之音」的吹拂下,你儂我儂再不是羞於啟齒的道德私處,我們終於變成我,社會的螺絲釘又恢復成了人形。

1980年代:李谷一

1980年,狀如鄧麗君的氣聲唱法,首次出現在大陸歌唱演員的口中,這首叫《鄉戀》的電視片插曲,經李谷一一唱出,便風靡大江南北,形成群眾熱捧、輿論批評的奇特局面。

批評歸批評,《鄉戀》繼續傳唱。李谷一在上海和南京的演出,終場時全場觀眾起立鼓掌。1983年,中央電視台直播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觀眾熱線高密度點播禁曲《鄉戀》,廣播電視系統的領導吳冷西部長,冒著風險咬牙同意李谷一演唱這首「黃色歌曲」,《鄉戀》終於在春節晚會得以「正名」。李谷一成名後,由「青年歌唱演員」升格為「青年歌唱家」。

李谷一把花鼓戲和西洋唱法的技巧糅合到一起,是公認的金嗓子、美聲派,是時代所高揚的高雅音樂、民族藝術的化身,但她得以征服大眾的,卻是其中深藏不露、渾然不覺的俗。李谷一的歌聲清亮圓潤、優美宛轉、端莊大方,但已經不是古典女神般高高在上,而是溫馨拂面,親近可人,融入更多流行元素,高亢卻不失柔美。這種流行音樂過渡體,與同一時期社會道德風尚由嚴肅向輕鬆、由政治挂帥向世俗憧憬的漸渡剛好一致。

1980年代:崔健

1986年,是個大事特別多的年份。變動四處發生,變成實實在在將生活重新布局的激流。再遲鈍的人都感覺到了,價值觀、處世態度、行事規則、生活可能、未來前景……世道已經全然不同。但是許多話都還說不出來。劇變太快太多,心裡苦澀、腦中如麻,可嘴巴卻說不出來。

5月9日,北京工人體育館,「1986國際和平年」紀念演唱會上,一個大家叫不上名字的男青年走上了舞台: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還有我的自由/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這聲音突然迸出,很憋,很高,很刺激,很難聽。但是它又很吸引你。《一無所有》的磁帶出版後,這首歌流進了北京文化圈子的聚會。

那盒1986年的磁帶里,崔健還唱了另一首,《不是我不明白》:

過去我不知什麼是寬闊胸懷/過去我不知世界有很多奇怪/過去我幻想的未來可不是現在/現在才似乎清楚什麼是未來

這正是當時整個時代的圖景。寥寥幾句,十分簡單地說清楚了,中國人在一個大變局面前所集體經歷的、集體感受到的顛覆處境。

1990年代:羅大佑

羅大佑經常掛在嘴邊的關鍵詞是:命運、滄海桑田、雲煙、轉移、夢。它們後面的共同語義是:變化,幻滅。羅大佑的典型神情經常是:輾轉絕望的悲凄,加上百死無悔的堅定。

這個「亂世悲情歌手」,以他的100多首歌曲,整齊一致地暈染了一個心理的亂世,一種生逢亂世的感傷。聽羅大佑的人,往往感到他自己的學生時代、他的純真、他的愛情、他的理想,全都無可奈何水流花落去,全都抓不住、捨不得又放不下,一種「往生不再」的悲涼緊緊按住了我們那顆傷感的心。

於是,這些語句就像是咒語:「不再是舊日熟悉的你,也不是舊日熟悉的我」;「想起我倆的從前,一個斷了翅的諾言」;「刻畫了多少美麗的詩可是終究是一陣煙」。

由此,羅大佑成為20世紀末葉華人世界最大的歌手,描述了它最大的現象,表現他最濃厚的感情。它是台灣政治解凍的開端,是內地改革開放的春天,香港回歸倒計時的時鐘亦於此時轉動。但堅冰化開的春天並不純是一樁喜慶事件,三地同時劇變,人們發現腳下晃動起來,不經意間已站在波濤洶湧的海面。這是全球化、現代化的大故事中亞細亞的小故事。羅大佑眼中一片迷濛,向後看,是一場夢;向前看,是一團霧,一片光怪陸離。

1990年代:王菲

王菲向國際潮流前沿女聲學習,最炫的、最高技巧的、最時尚且酷的,往往最能吸引她。

這個國際潮流的、多潮流變幻的、多國時尚互換的、多媒體互轉的娛樂時代,彷彿一個巨大無比的T型台,美得超現實、美得像妖的模特在台上無窮走動,光影變幻,音樂變幻,像是沒有生活,像是生活在虛空。說到這個又超又酷又炫的時代,我們好像都身處其中,其實沒有一個人真的生活其中,但王菲好像在那兒,整個人都在那兒,整個生活都在那兒———音樂形象,媒體形象,自我創作顯示的個人形象高度一體;「飛」一般地生,「飛」一般地在時代的舞台上;唱歌、說話、聲音、面影、心情,都在時尚光影中無窮變幻。

王菲歌曲的真實涵義反在她淡出歌壇後慢慢地浮現:她的歌曲,雖然主題與形式不拘,但大多含有華麗卻空虛的底色,表面繁華炫目、艷麗誇張,其下卻有實質為空、為悲的悲涼,一如佛老之所悟。

2000年代:周杰倫

周杰倫和他的編曲者,與王菲的情形類似,是新一輪時尚中緊盯著新潮流,在新技術發展前沿學習、吸收、轉化、轉向的人物,用句時髦的大詞兒說———屬於華語音樂最「與時俱進」的部分。其風格疾進的速度與跨度,不是在跑,而是在飛。周氏「音效大雜燴的藝術」將中國元素、異國情調元素、西方古典元素、當代時尚元素巧妙地熔為一爐。

與此同時,作詞搭檔方文山,將歌詞變成信息的集成體,虛擬生活式的歷史/幻想虛構。由此,周杰倫扮演著一個個又酷又亮的角色,在古巴比倫、日本忍者、40年代舊上海、歐洲古堡和中國古代騰挪跳躍,效果就像網遊和電腦遊戲。

整個2000年代的社會風氣,是戀慕財富,崇尚成功。與之相對應,音樂世界的風氣是貪圖享受,痴迷時尚娛樂,對思想反感,對形而上避之不及,對意識形態和精神世界深深厭惡。

在一個基本屬於外來文化的景觀中,周杰倫鼓吹、張揚中國力量,唱出一大批中國洋歌,在洋腔洋調洋節奏中華夏之天花亂墜,堪為奇景。這樣的混搭作派,讓孩子們既崇了洋,又不媚外;既屌了R&B,又著迷中國文化。在中西碰撞的時尚地球上,新一代中國青少年有了新一代的新版耍酷與白日夢。

郭蘭英

劫夫

鄧麗君

李谷一

崔健

王菲

周杰倫

李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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