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語言藝術之略論
07-24
摘 要:《聊齋志異》作為我國文言小說的巔峰之作,體現為它在這一領域裡所取得的藝術成就,而它的藝術成就又主要體現在作者的語言功力上。本文圍繞《聊齋志異》的語言風格,從蒲松齡對語言的錘鍊、環境描寫與人物性格刻畫、語言的詩化等方面論述了《聊齋志異》語言的藝術魅力。 中國論文網 http://www.xzbu.com/5/view-5871243.htm 關鍵詞:藝術特色 語言藝術 《聊齋志異》 「你也說聊齋,我也說聊齋……」在中國文言小說發展史上,《聊齋志異》與唐代傳奇遙相呼應,是繼唐傳奇 以來文言小說的巔峰之作。它繼承並發展了唐傳奇的藝術成就,不僅注重所描寫故事本身的趣味性,情節的跌 宕起伏,而且在語言上「描寫細膩、生動優美、富有抒情詩般的意境美」。蒲松齡是一位駕馭語言的天才,作者能 夠把流暢淺顯的文言文和通俗易懂的口語、俚語、諺語結合起來,使其語言格外形象生動、自然清新、聲口畢肖、 含蓄雋永。讀《聊齋志異》,你一定會感覺到其語言的無窮魅力――精鍊雅潔中的美而不艷,清新活潑中的平易 自然!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一部作品要廣為傳誦、家喻戶曉、流芳百世,不但要有其深刻的思想內涵,生動的故事情節、鮮明的人物形象,更要在語言上下功夫。只有讓讀者能讀懂的作品才能讓讀者接受並傳揚。蒲松齡是深知這樣的道理的,正是如此,作者在語言的錘鍊上下足了功夫,具有「千金不易一字」的功力。他能在短小的篇幅內,驅遣精鍊的文字表現出豐富、深刻的思想內容;在窮年累月的創作實踐中,能在遣詞命意上做到千錘百鍊、字斟句酌。這種刻苦自勵的精神,並不亞於杜甫在詩歌創作中的「語不驚人死不休」。《聊齋志異》在語言上具有「如礦出金,如鉛出銀」的洗鍊。這也正是作者在文言小說的語言藝術造詣上獨領風騷的原因。那麼《聊齋志異》在語言上的藝術成就體現在哪些方面呢? 首先,在塑造形象、刻畫人物方面,作者為了突出人物個性,特別注重語言的錘鍊,往往寥寥數語,就能勾勒出形神兼備的人物形象。文學即人學,小說的中心任務是塑造人物形象。通過鮮明的形象來展現深刻的主題。生動的形象刻畫是要靠傳神的語言的。如《小謝》一開頭,陶生不相信鬼神,於是住進了部郎家鬧鬼的府第。某日傍晚時分,他見到了兩位女鬼:「一約二十,一約十七八,並皆姝麗。逡巡立榻下,相視而笑。生寂不動,長者翹一足踹生腹,少者掩口匿笑。生覺心搖搖若不自持,即肅然端念,卒不顧。女近以左手捋髭,右手輕批頤頰,作小響。少者益笑。生驟走,叱曰:『鬼物敢爾!』二女駭奔而散。生恐夜為所苦,欲移歸,又恥其言不掩,乃挑燈讀。暗中鬼影憧憧,略不顧瞻。夜將半,燭而寢鶴行鷺伏。始交睫,覺人以細物穿鼻,奇癢大嚏;但聞暗處隱隱作笑聲。生不語,假寐以俟之。俄見少女以紙條拈細股,鶴行鷺伏而至;生暴起訶之,飄竄而去。既寢,又穿其耳,終夜不堪其擾。」這一段描寫,突出了二女鬼的頑皮、可愛、好嬉戲、尤其是「翹一足踹生腹」「以左手捋髭,右手輕批頤頰,作小響」,「鶴行鷺伏」等動態描寫,傳神地表現出小謝和秋容輕巧、婀娜的身姿和天真爛漫、無所顧忌的天性。同時,「駭奔而散」「飄竄而去」又活靈活現地傳達出他們不同於一般少女的「鬼」的身份。而且陶生的性格也在這段文字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大膽而略嫌莽撞,自信、要面子又稍存疑懼。當女鬼再三戲弄他時,除了呵斥以外,毫無辦法,他那無可奈何與焦躁的情緒就從字裡行間流露出來了。 「見一少年,白服裙帽,豐禾甚都。女意動,秋波縈繞之,少年俯首趨去。去既遠,女猶凝眺。王窺其意,戲謂曰:『以娘子才貌,得配若人,庶可無憾。』女暈上頰,脈脈不作一語。」這是《胭脂》里對女主人公胭脂的一段精彩描寫。胭脂情竇初開時嬌羞、矜持而又戀戀不捨的心態,單純、文靜的性格都在這短短的描述中得到充分的展現。 其次,通過精心營造環境來烘託人物心情、表現人物性格。在《西湖主》中,陳生聽從了馭卒的忠告,避開公主下山有一段這樣的描寫:「……茂林找隱有殿閣,謂是蘭若。近臨之,粉垣圍沓,溪水橫流;朱門半啟,石橋通焉。攀扉一望,則台榭環雲,擬以上苑,又疑是貴家園亭。逡巡而入,橫礙路,花香撲人。過數折曲欄,又是別一院宇,垂柳數十株,高拂朱檐。山鳥一鳴,則花片亂飛;深巷微風,則柳錢自落。怡目快心,殆非人世。穿過小亭,有千秋一架,上與雲齊:而索沉沉,杳無人跡。」這段出色的環境描寫為女主人公的出場提供了場景、烘託了氣氛。在這般醉人的景色中,讓讀者充分感受到了寧靜、和諧,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優美意境,也越發映襯出主人公的美麗、高貴、超凡脫俗。尤其是盪鞦韆那段,為靜謐優雅的景色注入了生機、活力,使畫面也生動起來,環境之美與人物之美交相輝映。這段清新幽雅、集人工之巧與自然之趣於一體的環境描繪,即為刻畫人物性格起渲染作用,也充分體現了作者在語言方面的紮實修養。 再次,語言的詩化是《聊齋志異》語言的又一風格。古代文人大都善於詩詞,所以當他們從事其他創作時,往往自覺或不自覺地運用自己的詩詞或借用他人的作品,即使與詩詞相去甚遠的小說也不例外,很多小說作品不僅以詩開篇,而且在敘事描寫中也滲入詩詞元素。在這方面,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更是其中傑出的代表。如「因恨成痴,轉思作想,日日為情顛倒。海棠帶醉,楊柳傷春,同是一般懷抱。甚得新愁舊愁,盡還生,便如青草。自傷別,只在奈何天里,度將昏曉。今日個蹙損春山,望穿秋水,道棄已拼棄了!芳衾妒夢,玉漏驚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說長宵似年。儂視一年,比更猶少:過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宦娘》)這首詞不僅準確地表現出了人物的心境,而且也是故事情節發展的樞紐。宦娘巧妙地利用它成就了溫如春和良工的一段美好姻緣。 引用詩詞作品,是《聊齋志異》充滿詩情畫意的重要原因。甚至有些敘事、描寫的語言,不是詩詞勝似詩詞,語言極富感染力。如《嬰寧》里的一段:「亂山合沓,空翠爽肌,寂無人行,止有鳥道。遙望谷底,叢花亂樹中,隱隱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見舍宇無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門前皆柳絲,牆內桃杏尤繁,間以修竹;野鳥格磔其中。意其園亭,不敢遽入……」「見門內白石砌路,夾道紅花,片片墜階上;曲折而西,又啟一關,豆棚花架滿庭中。肅客入舍,粉壁光如明鏡;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中;及几榻,罔不潔澤。」這種淡雅清新、充滿山野氣息的環境描寫,必然對未受世俗污染的女主角嬰寧的性格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她的自然純真性格,她的活潑自由天性,都與這種充滿野氣的環境融合在一起了。詩的意趣,也就在沒有詩的情況下產生了。 蒲松齡對語言功能的駕馭,與他對語言表達的自信和痴迷是密不可分的。閱讀《聊齋志異》,我們會不難發現它與話本和長篇古典小說的差異。它與話本如《三言》《二拍》,哪怕是像《三國》《水滸》這樣的作品比較,在語言上都要顯得豐富、精粹得多。《聊齋志異》的每一篇,幾乎都是語言應用的典範、精品。蒲松齡善於深刻地描畫出人物的精髓。如《宮夢弼》中有這樣一段文字:「鄉有富者,居積取盈,搜算入骨。窖藏數百,惟恐人知,故衣敗絮,啖糠秕以示貧。親友偶來,亦曾無作雞黍之事。或言其家不貧,便目作怒,其仇如不共戴天。暮年,日餐榆屑一升,臂上皮摺垂一寸長,而所窖終不肯發。後漸羸,瀕死,兩子換問之,猶未遽告;怠覺果危急,欲告子。已舌蹇不能聲,惟爬抓心頭,呵呵而已。死後,子孫不能具棺木,遂藁葬焉。」讀這段描寫,一定會讓我們想到《儒林外史》中的嚴監生,但仔細品味,從語言表達角度,它言簡而意深,簡潔而傳神,又是《儒林外史》無法比擬的。在這裡,作者把吝嗇鬼的心理刻畫得絲絲入扣,入木三分。 當然,《聊齋志異》在語言上的特色,還遠遠不止 這些。在語言的錘鍊上,他獨具匠心,有所突破;在語 言的運用上,他兼收並蓄、博大精深、宏中肆外;他給 文言小說在語言上輸進了新鮮的血液。他不愧是語言大師! 參考文獻: [1] 但明倫.評《聊齋志異》(上、下)[M].濟南:山東齊魯書社,1994. [2] 馬振方.聊齋藝術論[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 [3] 林植峰.《聊齋》的藝術魅力[M].上海:學林出版社,1995. [4] 吳祖祥.聊齋志異欣賞[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 作 者:李紹榮,江西理工大學南昌校區文理系漢語言文學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傳統文化與「兩課」教學研究。 編 輯:郭子君 E?鄄mail:guozijun082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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