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 駱家輝辭職與中美關係的想像與現實

美國華裔駐華大使駱家輝宣布明年辭職回家，海內外一片驚呼。部分海外媒體揣測，美國前總統柯林頓剛剛結束對中國的訪問，美國駐華大使即宣布辭職，這說明駐華大使重任在肩，很可能與柯林頓總統的夫人並肩競選美國總統和副總統。但是，也有一些新聞媒體頗為八卦，認為辭職純屬個人原因，因為長期兩地分居，夫妻兩人發生了婚外情，為了不影響自己的政治前途，必須儘快回到家中彌合分歧消除影響。當然，還有一些新聞媒體報道，北京糟糕的天氣，可能是這位駐華大使辭職的原因，因為他無法忍受北京的霧霾，以及為檢測北京空氣指數而與北京方面發生爭執。總之一句話，無論是對個人還是對國家來說，主動辭職是最好的選擇。

　　作為當事人，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在公開的辭職聲明中，對自己取得的成就進行了總結。他認為促進美國對華出口增長、開拓美國企業在華市場、推動中國企業對美國投資從而使美國國內就業機會增加，是他任期內取得的最大成就，除此之外，在擔任駐華大使期間，簡化了中國公民赴美簽證的流程，從而使赴美商務簽證和旅遊簽證審批時間從70天到100天縮短為3天到5天。作為歷史上第一位美國華裔駐華大使，中國外交部給予他很高的評價，似乎在他任期內，中美之間發生的一切不愉快都已經煙消雲散。其實，只有這位駐華大使清楚，隨著他的到來，中美之間的外交關係發生了深刻的變化。

　　當初美國總統任命這位駐華大使，曾經在華人世界引起強烈反響。部分華人認為，這說明美國總統對中國高度重視，試圖通過美國華裔駐華大使傳遞友好的信息，改善中美兩國關係；但是，也有一部分華人認為，美國總統之所以選擇這樣一位駐華大使，是想在處理中美兩國關係的過程中佔據主動地位。美國華裔駐華大使可能會讓中國人感到親切，因而在堅守美國利益與中國談判的時候，可能會獲得更加豐碩的成果。這位駐華大使輕車簡從來到北京之後，立即在中國掀起了新聞狂潮，他的一舉一動都成為新聞媒體炒作的熱點。他的平民化作風以及對中國政府的批評，都給了中國新聞媒體無限想像和發揮的空間，新聞媒體連篇累牘地刊登這位駐華大使活動的消息，似乎想要用這種方式表現出家鄉人的熱情。然而，隨著中美兩國在一系列重大問題上矛盾爆發，這位著名的駐華大使很快陷入尷尬之中。作為駐華大使他不得不代表美國政府發表講話，而這樣做必然會觸及到中美關係核心問題，必然會使中美之間的矛盾更加突出。換句話說，這位駐華大使的明星效應很快產生了副作用，中美兩國之間的任何矛盾都可能會由於這位駐華大使的言論而變得不可調和。可以這樣說，上任初期的美好想像很快被中美之間的緊張關係沖得七零八落，美國駐華大使似乎成為了燙手山芋，摸不得吃不得。

　　中美之間的關係是正在衰落的帝國與正在崛起的大國之間的關係，是世界第一與世界第二之間的關係。這種關係決定了作為世界霸權國家美國絕對不會對中國的崛起坐視不管，一定會通過各種手段千方百計遏制中國的發展，從而保持自己的世界霸權地位。中國作為一個新興的市場經濟國家，為了保持自己強勁的發展動力，必須與美國建立正常的關係，並且積極利用自己的經濟成就在國際事務上發揮更大的作用。正因為如此，中美之間的關係實際上是一種相互競爭的關係，甚至是此消彼長的關係。在這個大背景下擔任駐華大使，不僅要捍衛美國的既得利益，鞏固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地位，而且更重要的是，要千方百計地在中美兩國關係發展中爭取主動，充分利用中國的優勢資源發展美國的經濟，充分利用美國在國際社會上的話語權和主導權，把中國納入到美國所建立的國際秩序之中。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艱巨任務。中國願意與美國保持良好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關係，但是，美國不願與中國保持健康的全面戰略合作關係，因為那樣做就意味著美國承認與中國平起平坐，也意味著美國作為世界老大的地位將會失去。

　　正因為如此，美國駐華大使在處理與中國關係的時候，一方面強調與中國發展戰略合作關係的重要性，促使中美兩國建立全面戰略對話機制；另一方面對中國發生的一切，特別是在政治外交軍事等領域發生的一切保持高度的警惕，防止中國的崛起損害美國的利益特別是在亞太地區的戰略既得利益。

　　對於駱家輝的想像，很快變成了殘酷的現實。在處理中美兩國關於環境保護、人權、貿易糾紛的時候，這位駐華大使表現出來的強硬態度，令人感到不寒而慄。但是，從美國駐華大使的職責來看，必須遵守國際外交的基本準則，必須尊重駐在國的政治和法律，必須在處理中美兩國關係方面保持克制，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為中美兩國關係的健康發展鋪平道路，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中國政府對美國駐華大使給予高度的信任。令人感到遺憾的是，無論是美國駐華使館對外公布北京的空氣指數，還是美國駐華大使館在處理成都總領館中國官員叛逃案件中的一系列舉動，都說明中美兩國之間的距離不是在逐漸地縮小，而是在迅速地擴大，美國駐華大使可能是以這種方式向美國人民表明，他雖然是一個華人但卻在忠心耿耿捍衛美國利益。

　　這位駐華大使的平民作風給中國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其他駐華大使出現在中國的街頭只能給中國人一種新奇的感覺，而這位華人面孔的駐華大使出現在中國的街頭卻能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正因為如此，普通中國人對這位駐華大使給予了美好的想像，希望他能改善中美兩國之間的關係，至少尊重和維護中國的利益。但是，美國在全球的戰略布局以及在亞太地區的既得利益決定了，這位駐華大使不可能在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問題上支持中國的立場，也不可能在處理中美兩國企業貿易糾紛方面站在中國企業這一邊。為了凸現自己的政治立場，在處理中美兩國糾紛的時候，駱家輝甚至還要做出比其他駐華大使更加強硬的姿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美國人充分相信，他是一個美國駐華大使而不是美籍華人。

　　中國人錯誤地以為美籍華人駐華大使可以為改善中美兩國關係作出更大的努力，只有這位駐華大使內心清楚，只有表現出更加強硬的姿態，才能取得美國總統的信任，也才能得到普通美國人的諒解。這就是政治，殘酷的外交政治。

　　對這位美國大使在任期間，中美關係的發展進行全面的評估似乎沒有實際意義，因為駐華大使充其量只是美國總統的白手套，在處理中美兩國關係方面只能提出建議照章行事，而不能獨立的決策。這位駐華大使安排了美國總統訪問，處理了一系列棘手的問題，忠實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但是，由於這位駐華大使在改善中美兩國關係方面缺乏應有的想像力，在和中國政府打交道的過程中缺乏應有的親和力，因此，在駐華使團中這位美國大使表現得並不出色。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美國駐華大使館是世界上最龐大的外交機構，大使館的許多工作不屬於駐華大使的管轄範圍，美國的情報機關以及美國軍事部門在北京的分支機構表面上隸屬於駐華大使館，但是他們各自為政，根本不需要對美國駐華大使負責。更糟糕的是，由於駱家輝是著名的美籍華人，因此，或明或暗他們還必須監視這位美國駐華大使，防止他出賣美國的利益。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下，這位美國駐華大使表現得小心謹慎，在處理中美兩國關係方面患得患失。除了奉命處理震驚世界的「成都總領館」事件之外，在許多問題上這位駐華大使與中國政府溝通不夠，特別是在處理人權問題上，這位駐華大使的手法非常粗糙，以至於人們很難想像一個駐華大使會在一些細微末節上糾纏不休。在公布美國駐華使館附近北京空氣指數的問題上，表現得更是令人啼笑皆非。關心中國的空氣環境無關宏旨，但是，不應該在中國的法律法規不允許的情況下對外發布有關信息。美國駐華使館完全可以通過私下的方式，為在華的美國人提供相關幫助，也可以通過非正式的方式，提醒中國政府注意改善北京環境質量。但是，在一個極其不應該出現的北京環境指數問題上，美國駐華大使館居然與中國政府官員唇槍舌劍，這足以說明美國駐華大使控制問題的能力值得進一步提高。

　　當然，當一個國家的大使只能對大使館所在地的空氣指數說三道四的時候，這位駐華大使的權利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給這位駐華大使，因為在爭取華人選票方面勞苦功高，美國總統將駐華大使「獎賞」給這位著名美籍華人。但是，對於這位著名的美籍華裔來說，這也許是一個苦差事。他沒有光宗耀祖，因為他是代表美國人回到自己的故鄉；他沒有耀武揚威，因為他只是美國政府的白手套。在中美關係日益複雜的今天，他不能表現出對中國一絲一毫友好的態度，因為他那樣做就會將自己置於十分尷尬的境地。當中國人以熱情的姿態歡迎這位遠方遊子的時候，他們猛然發現，他們擁抱的是一個冷冰冰的香蕉人。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但也是必須接受的現實。

　　中國公民應該培養大國的公民意識，應當以平常心看待美籍華人，應當以理性的態度處理中美兩國關係。中美兩國關係是一種競爭的關係，因此，不要把中美兩國之間的關係改善寄托在少數人的身上；中美兩國關係也是一種合作關係，因此，不能淡化兩國共同的利益而談論所謂的戰略關係。中美兩國之間的友誼是建立在共同利益基礎之上的，中美兩國之間的合作是出於利益而不是感情，美國駐華大使代表的是美國人的利益，因為只有做到這一點，他才能對美國交代。這位駐華大使在中國表現得中規中矩，是因為他受到各方面的掣肘。我們祝願這位著名的美籍華裔政治人物在美國的政壇上旗開得勝，我們也希望中美兩國關係能夠走過這段艱難的時期，真正建立平等合作競爭關係。美國重返亞太地區，進行所謂的戰略再平衡，中美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戰爭的硝煙正籠罩在東北亞的上空。如果美國在處理與中國關係方面缺乏建設性和積極的態度，那麼，很可能會陷入到東北亞的戰爭泥潭。正因為如此，我們希望美國能夠派出一個負責任有擔當的駐華大使，在中美兩國關係出現困難的時候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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