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士兵:當你歸來,願內心不再空蕩

當你歸來,願內心不再空蕩

單士兵

  最近,我的思緒經常沉浸在與「歸來」有關的情境中,內心也充滿空蕩的感覺。

  這種情狀起初與一部即將上映的電影有關,它就叫《歸來》,導演是張藝謀,原著是嚴歌苓,編劇是鄒靜之,主演是鞏俐,還有陳道明。只要了解文藝圈,就明白了,這才是真正的頂級陣容。

  想必,這樣的文藝片,票房應該壞不到哪去了。當然,對文藝片,我最關心的不是有多少票房,而是有多少情懷與價值。

  我知道,電影《歸來》故事抽取於嚴歌苓的小說《陸犯焉識》,講的是「文革」時候的愛情。陸焉識和馮婉喻的情感命運,令人唏噓感慨。張藝謀說,「我覺得年輕觀眾可以不了解『文革』那段歷史,但是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年輕人一定可以接受。世道變了,但是人心都沒變。」

  這讓我不能接受。我認為,今天年輕人真的不可以不了解文革的歷史,遺忘,有時就意味著背叛。而且,我也認為,現在人心在變,對待歷史,對待愛情,都正在失去太多敬畏與忠誠。當人失去敬畏之心,丟掉忠誠之情,面對陳年舊影,能夠感嘆的也只是「回不去了」。

  這樣的歸來,內心的感覺,其實也就是空蕩蕩的。

  面對張藝謀的《歸來》,似乎只有演員陳道明顯得更冷靜客觀。他並不接受拿「歸來」兩個字去形容張藝謀,認為張藝謀從來沒離開過,哪來的歸來。而且,《歸來》與年輕人也有一定距離,他們的父輩經歷過那個不正常的年代,值得思考。

  的確,簡單批評之前張藝謀完全逃離藝術,當然不理性。在商業與藝術之間,很多時候並沒有一條清晰的界線。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是,在這個時代,追求藝術為什麼會有那麼的障礙與關卡。比如,同樣是反映文革題材的電影,張藝謀那部被普遍證明是經典的《活著》,到現在還躺在禁地里沒有真正活過來。

  在歷史面前,在現實面前,在藝術面前,在價值面前,很多時候,人們不得不保持距離,或者選擇逃離,甚至被放逐驅趕。如果說這是一種宿命,那麼,惟一的期待,也就是有一天,當你歸來,內心能夠不再空蕩。

  「這個社會會好嗎?」,一代又一代人們在經過思考過後,會堅定認為,「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但是,當今天年邁的思考者摔倒者街頭,望著身邊行色匆匆不願援手的人們,他的內心一定會很失落。這是內心充滿空蕩的歸來。

  幾乎沒有人不知道詩人北島的《回答》,特別是那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以及那聲飽蘸情感的「我不相信」。前幾年,北島從海外歸來,深受文化界,每次看完關於他歸來後的報道,我總有唏噓,相信很多人也都會有一種通感,那就一個理想主義者在理想破滅之後,內心永遠無法擺脫那聲激越又悲愴的呼喊——「我不信」。現實太多的遺憾,就是內心充滿空蕩的歸來。

  這些年,總有太多年輕人不斷逃離北上廣,回到家鄉的二三線城市打拚,隨後又從家被迫逃回北上廣。壓力、歧視、落差以及潛規則,讓他們在逃離之後的歸來,內心也都充滿著空蕩。這些歸來的憂傷,不只體現在愛情中,更多是體現在社會、文化、經濟、與政治的各個層面。

  費翔在《故鄉的雲》中唱道,「我已是滿懷疲憊,眼裡是酸楚的淚;我曾經豪情萬丈,歸來卻空空的行囊」。離開時帶著酸楚的淚,歸來時創傷依然難以撫平。故鄉的雲還在,曾經同行的人,曾經追尋的理想,已不在。

  歸來的空蕩,比歷史的憂傷更值得悲憫與反思。我認為,張藝謀的電影《歸來》,嚴歌苓的小說《陸犯焉識》,值得關注的,肯定不能只是愛情,更應是文革時代。那個扭曲的時代中。我們無法改變不了歷史,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反思歷史,來更加珍惜現在,來讓一些逃離者與放逐者,在以後歸來時,內心不再那麼空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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