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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中唐仲容居土行實

居士姓唐,名大海,字仲容。公元一九二○年,生於四川省巴中縣恩陽區石城鄉三清廟村。自幼聰慧絕倫,讀書過目不忘,鄉里視若神童。一九三三年,因避戰亂,隨家移居南充集鳳場,與王恩洋先生所辦龜山毗鄰,以故得從恩洋先生就學。越二載,與其母及弟妹共六人,返回故里,其父從軍在外,居士為長男,自此擔負家務重擔,輟學從稼,風夜勞苦。時因天旱,生計艱難,乃至二百里外販米養家,途中因積勞成疾,雙目失明,年甫十六。失明之後計晝夜悲啼,屢欲自殺,生後憶司馬遷《報任安書》「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足,兵法修列」數語,誓言:左丘失明人也,我亦人也,彼能著書傳於後世,我獨不能如彼乎?又嘗於距其家七里許寶元寺養病,一夕,禮佛訖,返寮靜坐,忽聞巨聲若雷,自大殿而來,曰:「回頭是岸!」瓦壁震動,鐘鼓發響,居士悚然而驚,頓悟「回頭是岸」之理:人們終日向外馳求,長墮生死苦海;若回頭向內求真,便能渡過苦海攀登彼岸。同時亦悟得「唯識」二字大意,即在教人不要向外迷境,而須反觀內心,也正是「回頭是岸」之義。厥後乃請人誦讀,以耳代目,發憤忘食,日以繼夜,研習內外經典。居土於佛學,精《般若》、《楞伽》、《華嚴》、《解深密》、《維摩詰》等經。《瑜伽師地》、《成唯識論》、《攝大乘》、《大智度》、《中觀》等論(其中《成唯識》、《金剛經》等多能背誦);於國學,精《四書》、《五經》、《荀》、《墨》、《老》、《庄》,旁及晉代玄學、宋明理學等;於西學,曾潛心研究主絕對精神與辯證法之黑格爾哲學,講心物二元論與先念範疇之康德哲學,對馬克思、恩格斯合著《資本論》、恩格斯《自然辯證法》、列寧《哲學筆記》等,亦有深入研究;於文學,對唐宋八大家,清季方、姚、梅、曾等諸家文章,多能熟記於心。對古典詩詞,熟讀《唐詩三百首》、《千家詩》及部分宋詞。對近、現代魯迅、郭沫若、茅盾等人之作品,亦常樂參閱;於中醫,對《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等曾反覆究習,對明清諸家之著述,亦有所涉獵,尤其是對葉天士、吳鞠通之瘟病學有深入研究,頗多心得。 居士既是一位學問家,又是一位教育家:目盲後,曾於其家自辦小學一座,附設高、初中補習班。越年,成績斐然,四方來學,絡繹不絕。尋被當道騁至縣城,為官宦子弟塾師。既而執鞭於巴中師範,施教未久,校風丕振。一九四七年,成都東方文教學院院長王恩洋先生,請至該院,教授唯識及莊子哲學,在此期間,曾撰《我之人生觀》、《我之宇宙觀》(《海潮音》1944、45)、《佛法與科學》(《弘化月刊》1946)、《唯識要義》(《文教叢刊》1945)等佛學論文。其中,《唯義要義》曾博得王恩洋先生的嘉許。 一九五〇年,文教院停辦,居士回到巴中,閑居隴畝,以布衣身份,上毛澤東主席一書,對中國新文化建設提供了數條建議,略謂我們的新文化須在繼承與發揚民族文化優秀傳統的基礎上,吸取蘇聯的社會科學和歐美資本主義國家的自然科學。無論繼承亦好,吸收也好,皆須通過一分為二的科學態度,適當地進行去取。主席閱後,致函居士,對居士雙目失明而有如此學識與見地深表敬佩。復將原書交中央文委討論,得到重視,隨即電告西南軍政委員會,尊重奇才,為居士安排適當工作。後因居士無適當助手,未果。但由於居士擅長中醫,地方政府邀其加入衛協會,帶徒行醫。從此以後,卅余年間,居士左手掌在學徒肩上,右手拄著拐杖,起早摸黑,跋山涉水,採藥送葯,醫治患者。行醫之暇,曾撰《關於佛教的實質》(《現代佛學》1953)、《佛家的修養》(1954)、《實踐與現觀》(1 955)、《學習唯識宗義的一些體會》(1957)等佛學論文,得到《現代佛學》主編巨贊法師的高度評價。一九八二年,全國政協副主席暨佛協會長趙朴初居士,囑《法音》主編凈慧法師,函請居士向彼刊賜稿。迄今為止,陸繼發表了《談談學禪的體會》(1986、6)、《無住涅槃與人間現實》(87、6)、《試述頓悟成佛義》(88、2)、《什麼是道》(88、10)、《關於大乘教義幾個關鍵問題的解說》(上88、11下88、12)、《怎樣突破凡聖關》(1、89、32、89、53、89、6)、《試論有為無為兩緣起說的會通》(89、8)、《關於佛學的認識論》(上:89、10中89、11下89、12)、《佛教的心理學》(90)、《把佛法的精華貫徹到生活實踐中去》(92、6)、《談談見性開悟的微妙法門》(93、1)、《豐富多採的禪生活》(《禪》(91、1)等佛學論文(其中,有的文章已選入《佛教的認識論》一書之中),贏得了海內外佛教界有識之士的高度讚揚。近年來,不少訪日歸來的佛教徒,皆聞日本同道說:「中國唐仲容先生寫了許多佛學論文,在《法音》刊物上發表。文章內容豐富,思想新穎,解決了佛教界千餘年來的某些懸而未決的疑難問題;我們讀了他的文章,頓覺妙慧天開,心曠神怡。」一九八八年四月,美國賓州大學哲學教授張澄基博士,致函居士云:「素知先生學識淵博,尤其對佛學有高深造詣;近讀《法音》所載大作,內容豐富,思想新穎,對佛法幽玄義趣多有創造性發揮。」趙朴初居士亦囑《法音》主編,致函居士,稱讚居士的文章「內容和形式都具有高度的美」,並兩度贈金。近年來,居士任教四川佛學院,四方來學者,常使門庭若市,均有茅塞頓開、法喜充滿之感。 不慧勝燾,於八九年八月首次赴巴,叩問禪要。返蓉後,復於九月二度赴巴,迄至年底,問學數月,歡喜返蓉。在巴期間,隨居士學習唯識、禪學、《四書》、《老》、《庄》等,開我愚蒙,獲益匪淺。後復三赴巴中,迎請居士蒞蓉弘法,追隨居士問學,迄至去歲。居士於唯識,主「識內因緣」,謂大乘佛法有兩點最基本最中心之教義:一是「因緣生法」說,一是「三界唯心」說。此兩說是相互貫通,而非相互孤立的。若單從一方面立論,則偏而不中,缺而不圓,勢必失去大乘佛法之真義大乘初期的中觀說,側重於因緣生法立論,以之思維修證能悟性空之理,自屬直截了當;但若不言因是心識之內因,緣是心識之內緣,因緣所生之法即是心識所現之內法,這樣,就會使因緣生法之說,帶唯物論之傾向,使三乘之離系因果不能建立,而失掉大乘佛法之真義。無著,世親依三時方廣之教談「萬法唯識」,主張「識言總顯一切有情各有八識、六位心所、所變相見……」如是等識有無量,而相互引發相互生起,故可互為因緣。而所謂因緣者,就是說由識內因緣生一切法,也就是說識從因緣生,識隨因緣勢力變,因緣促外無識,識之外亦無因緣。識是因緣以及因緣所生之法之本體,而因緣生法就是諸識運動變化的規律。由此「因緣生法」與「三界唯心」之說就統一起來,而成為至正至圓之大乘教義。又,居士於禪宗,得力於參夢,謂夢中所見與白日所見相似,皆虛妄不實,但有似我似法,而無實我實法。了此即可頓證無生,超凡入聖,解脫生死。居士於唯識,禪宗尚有許多獨到見解與體證,限於篇幅,在此不贅,後當專文詳論。 遙憶數年前,余嘗問居士晚年打算,居士慨然答曰:若繼續閑居隴畝,則當暢遊性海,以求精神上之自在解脫。若機緣成熟,則當大弘佛法,廣施法雨。另外,擬撰一部《隨唐哲學史》,及一些學術論文,如《禪宗源流及其對現實生活的指導意義》、《儒家思想與中華民族的特點》等。在醫學方面,準備對《精神衛生學》(初稿)進行加工整理,付梓問世。余作為居士弟子,衷心祝禱居士的願望能得以早日實現,從而利濟人群! 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陰曆)為居士七旬壽誕,余嘗賦《賀仲容七旬壽誕》(七律)一詩,以示高山仰止之情,今不妨抄錄如下聊作拙文之結局。詩曰: 畢生奮志追先賢, 當代丘明與勝前。 識內因緣闡法相, 夜間睡夢助真參。 折肱枕卧宗醫聖, 由義居仁紹杏壇。 躬逢勝誕虔相祝, 茗水巴山福壽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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