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明仁天皇的「逆襲」

作者：雍浩

明仁天皇向全體國民表明「生前退位」的意願，實際上是給安倍政權出了一道是否尊重天皇、尊重憲法的重大考題。

82歲的日本明仁天皇8日向日本國民發表視頻講話，流露「生前退位」意向。

天皇向國民直接喊話，此舉非同小可。在近現代史上，此前僅有兩次。一次是明仁的父親裕仁天皇在1945年8月15日「玉音放送」，宣布日本戰敗投降；再一次是2011年3月16日，明仁天皇發表講話，就日本大地震和福島核事故安撫民眾。這兩次在日本歷史上都算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件，以此類推，明仁這次「退位」談話的分量也非同小可。

根據日本宮內廳發布的書面材料，明仁講話冠以《關於象徵履職的天皇陛下談話》，其中「象徵」兩字是通篇講話的關鍵詞。圍繞「象徵」，明仁天皇對試圖通過修憲將日本拉回「天皇元首制」的安倍政權實施了一場「逆襲」。

明仁天皇強調，「自即位以來，我在履行國事行為的同時，每天都在摸索在《日本國憲法》框架下被定位為象徵天皇的理想狀態」。而安倍自民黨提出的修憲草案，將天皇提升到「國家元首」地位，此舉涉及日本的國體問題，某種程度上比憲法第九條的存廢更能看出安倍政權向明治時期看齊的「復古」傾向。明仁反覆提及「象徵」，言外之意，恐怕無一不針對安倍的這一修憲企圖。

明仁談話的另一重點涉及如何對待國民，這也並非無的放矢。明仁稱，他把祈願「國民的安寧和幸福放在首位」，要「立民之側，傾聽民聲，體察民意」。雖然天皇不能「干政」，但如果聯想到安倍上台後在保密法、安保法、解禁集體自衛權等無視甚至踐踏民意的一系列做法，明仁這番苦口婆心的話可以視為對安倍的委婉批判。

明仁的第三波批評實際上指向安倍政權在皇位繼承問題上的態度。安倍及其身邊的保守勢力一直是女性天皇、女系天皇、「女性宮家」等制度創設的堅決反對者。今年2月，安倍在眾議院預算委員會上還堅稱，男系繼承體制才能維持安定的皇位繼承。但當前日本皇室男嗣不旺，皇位繼承人依次為皇太子德仁（56歲）、明仁次子秋筱宮（50歲）、秋筱宮之子悠仁（9歲）。由於德仁沒有男嗣，皇太子妃雅子長期精神狀態不佳，一些保守勢力背地裡鼓噪由秋筱宮—悠仁一系繼承皇位。但在明仁眼中，德仁為人寬厚，性格平和，是理想的象徵天皇接班人。安倍在皇位繼承問題上的保守立場和消極姿態，不免讓明仁憂心自己身後皇室的走向。

明仁天皇能對安倍展開逆襲，有賴於其在民眾心目中崇高的威望。7月14日，日本媒體曝出明仁天皇有意生前退位的消息後，據共同社8月初進行的民調結果，85.7％的受訪者認為應該修改《皇室典範》，允許天皇生前退位。

在安倍政權贏得國會眾參兩院三分之二議席、跨過在國會的修憲提議門檻之後，明仁天皇向全體國民表明「生前退位」的意願，實際上是給安倍政權出了一道是否尊重天皇、尊重憲法的重大考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