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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山思緒【散文】

廬山思緒陶淵明:沉醉酒杯聞花香

凡詩人都是嗜酒的,凡詩人都是愛花的。只要有酒有花的地方,就該是詩人的故鄉。或許應該說,詩人的故鄉,就是有酒有花的地方。

那年,命運落在你頭上,紛亂為一根根風中的髮絲,你唱著《歸去來兮辭》返回廬山腳下的故里。所有的花和草、樹和溪流在山谷里舉行空前的盛典,掩蓋了你來時的道路。

那年,嗜酒的詩人成了酒徒,愛花的詩人成了花痴,詩人在五柳樹下與無懷氏和葛天氏斗酒,在一隻又一隻酒杯中放進一朵又一朵菊花,然後醉成一個又一個金黃的夢。詩人遺忘了人人追逐的權利和富貴,也讓後人一醉就是千年。

你放牧,你耕作,你帶月荷鋤歸;你採菊,你醉酒,你登高賦新詩。一杯酒在胸膛燃燒著另一杯酒,你的嘆息,使一溪清流落英繽紛。你日漸衰弱卻不失勤勉的手,抓牢了農家的勞作之鋤,願後世的人們,在桃花源的風景里男耕女織。你的心則隨風景而去,蒼茫不可知。你不止於靜穆,因而你偉大。一首偉大詩篇的誕生,也就是一個詩人的永生。沒有人不知道,那個日麗天藍的上午,你悠然面對南山,採摘的菊花便是性靈和詩歌的本質。你蹲下身子的時候,自己就成了一株悠然的菊花。不知是該你採菊,還是該菊采你。也許本該是你生在疏落的籬下,而讓菊在籬外開花。其實你們都很清楚:世界很大很大,大自然才是你們心靈棲息的田園。因此你們彼此相約:在一個百花蕭瑟的季節,笑傲天下。

李白:在劍尖上臨風獨舞

一座芙蓉般金色的山,露出青天削出的身段。我要和色彩、音韻、雲霧以及樹林一起,投入山的懷抱;我要接受詩歌的桂冠和祭酒之司,涉過天才與詩篇的河流,把酒奉給李白。

松色如暮。一襲潔白的衣冠,在江南透明的斜照里時隱時現。你的目光越過壁立的山峰,寬大的錦袍里,藏著鋒利的筆和劍。你舉手若電,從洶湧的雲海中,抓住一劍鏘然。豪氣在剎那間逼近,照亮了語言。

唐朝宜酒宜詩不宜詩人。從蜀道向長安,從長安向廬山,你一生好入名山游,卻走著一條平平仄仄的命運之途。你別無選擇。既然已被歷史註定在別人傷心的時候欣喜,在別人欣喜的時候傷心,那麼隨便什麼時候,只要願意,就可以將自己生命的句號、太陽般壯麗的儀式,在任何一處溢滿美酒和美女的大地上輝煌地圈定。從世俗到高潔,只擱著一層薄得看不見的門。李白在裡面經營意境,偶爾取出一些,就驚呆了歷代狷介之士的眼睛。一柄寒氣逼人的長劍,從詩歌的戰場划過。一步一詩,把內心的痛苦和蓋世的才氣,轟轟烈烈地走成一首首千古絕唱。

太白,太白,太白就是明星。太白的詩寫在天上。從天而降的瀑布上寫著太白的名字。飛翔的生命掛在懸崖,是一面千古不墜的旗幟,讓人千年仰望。把心燈祭起,把心香焚起,千丘萬壑,紫煙茫茫去無還。長袖臨風,一掃漫天陰霾。

白居易:聽琴曉音情滿江

彈琴的人在水上,聽琴的人在馬上,彈琴的人和聽琴的人相遇在一條船上。這條船便是一張琴了,被水的手指撥響。所謂知音,便是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的心事被琴說穿,被水流傳。人人都在世上尋找知音,卻不知道在何時會偶然出現機緣。今夜,誰在那一鉤殘月下,獨自臨風撫琴?大音如霜降於四野,飄向遠方的琴聲比遠方更遠。寒夜秋月,千古心情,在玉指和琴弦上泛漫。廬山多愁善感的情懷,在一個古代的夜晚,被詩與琵琶說盡。

誰將這支曲子,優雅地在琵琶上撫過,誰的手指就會奇葩綻放。我們在音樂里睜大眼睛:精神和血,便是世間最美的花朵。偶遇的旅伴,在命運的渡口堅持生的慰藉。詩人在困境中寫下的詩歌,如同秋天的江月,超越音樂的內涵和美學的承諾,填補一段人生和另一段人生的空白。

小舟系在江頭,像一樁柔腸百結的心事。琵琶聲聲,明月浸在江心。琵琶與月光,如秋天的蘆荻,撥動江州司馬的青衫。帆如同斜挑的酒旗,招搖著人生的起伏跌宕。琵琶豐滿如胸脯,在女人成熟的懷裡傾訴滄桑。昨日的美人是琵琶的一根弦,被無情的手指無情地撥斷。潯陽江在琵琶上翻滾流淌,白司馬擱下酒杯,用悲愴在琴弦上定音。一曲終了,彈琵琶的手指在弦上輕輕滑落。於是,載滿秋怨的小舟隨琴聲的消逝而永遠消逝,而詩人則踏著濕漉漉的詩行,憂鬱地走進經典。兩行長長的淚水,垂在歷史的臉龐,再也無法抹去。蘇軾:踏雪鴻雁自在飛

東坡居士不是居住在坡上。居士謫居在自己的詩文里。他會食、會飲、會睡、會養生,總是輕鬆自在,放達無羈;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田園乞兒。他的人格完整得如同鐵甲銅胄。賦閑的時候到處遊盪,用蠟燭尋找先賢的身影;用濃重的四川軍話,哼著陶潛的詩句搖搖晃晃走向幽深的庭院。在鄉間,他跟陶潛一樣。他其實驕傲,卻衷心佩服陶潛。陶潛也因為一肚子的不合適宜而辭官歸農。他寫詩,說自己的前身一定是陶潛。他下田耕作,把陶潛的辭賦配成民歌,教農人歌唱。他跟陶潛一樣喜好喝酒、吟詩、漫遊,以及跟和尚聊天。聊到盡興處,打個噴嚏也是詩。他來到廬山為數百僧眾所簇擁。他只寫了三首詠廬山的詩,其中的一首卻變成描述廬山的極品,萬年不朽。

時不時就來了興緻,抓起杆子發紅的毛筆,蘸著一壇壇濃烈的酒,在寺院的牆上慷慨地塗抹。然後在一陣陣喝彩和膜拜聲中,孩子般憨憨地微笑。

他是大詩人,不可能變成清教徒;他又是大儒,不可能變成酒鬼。他了解生命、珍視生命,不會把時光都浪費在醇酒美人身上。他是深刻的哲人,懷著健全的人生信念。一個人和雨、雪、風、雲、山、谷那麼接近,他的心胸便一定不會狹窄。

沒有人能真正讀懂他的內心,他卻洞察了人世最深的奧秘,哪怕那奧秘埋藏在廬山似乎不可穿透的神秘詭譎的雲霧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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