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德馨教授「衡法」在膏方中的應用

楊志敏 謝東平　　指導：顏德馨

摘要 顏德馨教授創立「衡法」學說，並將此學說應用於膏方治療慢性病、功能性疾病，取得了良好的療效。本文結合醫案，重點從舒暢氣機等幾個治法闡述了顏德馨教授「衡法」在膏方中的應用，並總結了顏老制膏的一些特色。

關鍵詞 顏德馨 膏方 衡法

膏方，又稱「煎膏」、「膏滋」，是中醫治療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人們防病治病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膏方並非單純的補劑，而是包含著「救偏卻病」的雙重意義，因病致虛、因虛致病，均適宜用膏方，而且更是治療慢性疾病、功能性疾病的最佳劑型。「冬主收藏，春主生髮」，冬令進膏，通過冬天的調整、治療，常可轉變患者的體質，調節其病理狀態，可期在來年開春之時收到氣血調達，陰陽平衡之效。而且膏滋葯服用方便，省時省力，更是適合於快節奏生活的現代人，實為我國傳統中醫學寶庫中的一大寶藏，應當很好的加以繼承、整理、研究。但由於在以往的中醫教學中，很少講授這方面的知識，以致不少臨床醫生缺乏對膏方的系統認識，甚至於有失傳的危機。

顏德馨教授臨床數十載，創立衡法學說，並以此學說為指導擬訂膏方，在臨床中擅用膏方治療慢性疾病、功能性疾病，功效喜人。筆者有幸師從顏德馨教授，管窺一二，深感振奮。

一、「衡法」概述

清代程國彭提出汗、吐、下、和、溫、清、消、補八法，但時至今日，中醫治法已有了很大進展，「八法」已不能概括所有的治法。顏德馨教授在長期臨證過程中，深感氣血調和的重要性：「人之所有者，血與氣耳」；「氣血正平，常有天命」；氣血的流暢、平衡是人體生理功能正常的基礎。而一旦氣血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其中瘀血是氣血不和的重要因素。「久病必有瘀，怪病必有瘀」是顏德馨教授治療慢性病、疑難病的重要指導思想，不論是器質性疾病，還是功能性疾病，均是以氣血為樞紐，最終導致氣滯血瘀等氣血失衡的病理狀態。有感於此，顏老創立了「衡法」學說，所謂衡者，具有平衡和權衡之義，就是指針對這種氣血不和的病機，尤其是瘀血的產生，採用活血化瘀葯為主，再佐以氣葯（理氣、降氣、益氣、升提、溫陽）、血葯（涼血、溫經、通絡）和祛痰泄濁等葯而成的治法。這種治法立論於氣血學說，強調「疏其血氣，令其條達而致和平」，具有調暢氣血，平衡陰陽，扶正祛邪，固本清源的作用，適用於陰、陽、表、里、虛、實、寒、熱等多種疾病。其與「八法」既有交叉，又於「八法」之外另立一門，對臨床診治有實際指導意義。

「衡法」實際上又可分成從氣論治、從血論治兩大部分，分別以「氣通」、「血活」為目標。蓋氣機失常者，其常見者有五，分別是氣滯、氣亂、氣逆、氣虛（氣陷）及寒凝，顏老據此分別提出舒暢氣機法、升降氣機法、降氣平逆法、補氣昇陽法、通補陽氣法。而血行失常者，其常見者也有五，分別是瘀熱、寒凝、出血、絡阻及痰瘀互結，顏老也相應提出清熱活血法、溫經活血法、活血止血法、活血通絡法，活血祛痰法。在臨證應用時，顏老常根據病人證候，靈活搭配應用上述十種治法，體現衡法精義。其中活血止血法在膏方中應用較少，而通補陽氣法與溫經活血法有相似之處，故下面就「舒暢氣機」等八種治法在膏方中的應用分別舉例說明。

二、顏老「衡法」在膏方中的應用

顏老將「衡法」理論融入所處膏方中，圍繞「救偏卻病」的目的，提出「固本清源、以平為期」的冬令進膏原則。氣血總以「氣通血活」為貴，這是「衡法」學說的重要觀點，因此顏老在應用膏方進補時，其著眼點在於「通」字，補之之法，以通為補。若因氣血虧虛而致病者故應「虛則補之」，而氣血凝滯為病者則因視其病因或活血，或溫經，或通絡，總以「疏其血氣，令其條達而致和平」為則，如此才能正確掌握進補大法。因此顏老所處膏方，常在「固本」之餘，根據患者證候、體質、年齡等因素配伍活血祛瘀、化痰泄濁、理氣、清熱等「清源」藥物，令人耳目一新，別具一格。臨床用之於冠心病、高血壓、高脂血症、糖尿病、更年期綜合征等慢性疾病，療效甚佳。下面就此治法在膏方中的應用分別舉例說明。

1.從氣論治

1.1 舒暢氣機法——氣滯

顏老認為氣滯往往是氣血失常的基礎病機，其中以肝、脾、胃病變最為多見，肝氣易鬱結，肺氣易壅逆，胃氣易阻滯，故無論補劑、攻劑，顏老均常配以舒暢氣機之法。對於肝氣鬱結者，顏老喜用逍遙散為底方加減。此法多用於抑鬱症、更年期綜合征等有肝鬱氣滯見證的疾病。

[案例] 蔣某某，女，更年期綜合征，肝腎虧虛、氣滯血瘀案，辛巳大雪前訂膏方。女子以肝為先天，肝喜條達，從政多年，必有七情之勝，加之更年之際，沖任有虧，導致氣血不調，頭暈胸痞，頸椎緊掣不舒，肢節酸楚，脈沉細，舌紫苔薄。刻值冬藏之候，藉草木之精華，益不足，損有餘，疏肝補腎，暢通血脈，永葆青春可期矣。

膏方：吉林人蔘90g（另煎沖），潞党參150g，淡蓯蓉90g，桑寄生150g，紫丹參150g，桃仁90g，葛根90g，川芎90g，炒枳殼60g，雞血藤150g，川斷仲各90g，玉桔梗45g，仙茅90g，制狗脊90g，淮牛膝45g，仙靈脾150g，紅棗花各90g，肥玉竹150g，柴胡90g，綠萼梅45g，佛手60g，炒知柏各90g，雲苓90g，砂仁24g，制黃芪300g，炒白朮90g，明天麻60g，當歸90g，清炙草45g，廣鬱金90g，赤白芍各90g，防風90g，制香附90g ，巴戟天90g，生熟地各150g，甘杞子90g，木瓜90g，潼白蒺藜各90g。上味共煎濃汁，文火熬糊，入龜板膠90g，清阿膠90g，文冰1斤，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沖飲一匙。

按：該女患者事務繁多，肝失舒暢，氣機郁滯，氣滯則血行不暢而為瘀，加之更年之際，復有肝腎虧虛。緣於情志不舒，肝鬱氣滯者，顏老常宗「木郁者達之」、「血瘀者逐之」之法，以逍遙散為底方舒暢氣機，再佐以血府逐瘀湯活血行氣，復生化之常度，故在此膏方中逍遙散、血府逐瘀湯基本全方應用。患者氣滯較甚，故又加用了綠萼梅、佛手、砂仁、鬱金、香附以加強疏肝理氣之力。此外，在調暢氣機方面，顏老還喜用血府逐瘀湯的枳殼、牛膝、桔梗，枳殼寬中利氣，桔梗載葯上行，使氣機上升，牛膝引葯下行，瘀血下泄，認為此三葯可調暢上、中、下三焦之氣機，臨床用之確有良效。此患者正值更年之際，沖任有虧，腎水不足，肝木失養，鑒於乙癸同源之理，以二仙湯補益肝腎，方中當歸、狗脊、巴戟天、仙茅、仙靈脾、川斷仲均能歸入奇經，調暢沖任。固本清源，標本同治，百脈通暢，則能卻病延年。

1.2升降氣機法——氣亂

氣亂以脾胃、肝肺病變為多見。就脾胃而言，脾主升清，胃主通降，此為生化之本。脾胃升降失常，可致痰、濕、瘀諸邪內生而為病，對此顏老喜用蒼朮配伍升麻以復脾胃升降之功。而對肝肺而言，肝以升發為順，肺以宣降為常，若肝氣橫逆，肺失宣降，則一身氣血皆滯。對於肝氣橫逆者，顏老喜用天麻、鉤藤、菊花平抑肝陽，同時佐以柴胡、金鈴子等疏肝之品；對於肺失宣降者，顏老則喜用質清味薄之品，如枳殼、桔梗、辛夷花等，宣透通達，恢復肺的宣降本性。此法多用於慢性胃炎、慢性鼻炎、久咳、肺心病等疾病。

[案例] 王某某，男，高血壓、高脂血症、慢性鼻炎，金水不足，氣血失衡案，

庚辰冬至前訂膏。風華正茂，血氣未得調達，榮衛之行不暢，鼻病有年，肺氣失宣，始則頭暈頭痛，繼之肝失疏泄，血脂偏高，腰酸少寐，血壓時時上僭，面色不華，脈細澀，舌淡苔薄。亟為固本清源，務使五臟元真通暢，則可步入康莊，益壽延年。

膏方：吉林人蔘90g（另煎沖），柴胡90g，明天麻60g，葛根120g，炒枳殼60g，紅花90g，南北沙參各90g，玉桔梗60g，生蒲黃90g，功勞葉90g，川斷仲各90g，雲苓150g，冬蟲夏草30g（另煎沖），制狗脊90g，大熟地300g，蔓荊子90g，淮牛膝90g，炒棗仁90g，決明子90g，當歸90g，炙遠志90g，生山楂150g，制首烏150g，靈芝90g，川芎150g，玉竹150g，煨金鈴90g，紫丹參150g，赤芍90g，生薏米300g，杏桃仁各90g，法半夏90g，湘蓮肉90g，辛夷花90g，新會皮60g，黃芪300g，蒼白朮各90g，防風90g，滁菊花90g，上味共煎去渣，文火熬糊，入鱉甲膠200g，凈糖1斤，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沖飲一匙。

按：該患者患有慢性鼻炎，肺氣失宣，繼之肝失舒暢，導致氣滯血瘀。故在治療上顏老除了以血府逐瘀湯為底活血行氣外，重點在於恢復肝、肺的正常氣機運行。方中除了以枳殼、桔梗、牛膝宣暢三焦氣機，復以辛夷、蔓荊子、防風、枳殼、桔梗此類質清味薄之品恢復肺的宣降，宣通肺竅；以玉屏風散益氣固本；肺金不足則以水助之，故用南北沙參、玉竹滋養肺陰。肝鬱氣滯而時有陽亢，故以柴胡、陳皮、天麻、金鈴子、菊花疏肝之氣，平肝之陽。如此肅肺疏肝，復其常度。方中決明子、生山楂、蒼白朮、生薏米專為血脂升高而設，以達固本清源，亦有見肝之病先實脾之義。

1.3降氣平逆法——氣逆

此法在於使上逆之氣得以平順，多用於肺氣上逆、肝氣上逆等證。對於肺氣上逆者，顏老喜用葶藶子、蘇子、旋覆花、枇杷葉等肅肺之品；而對於肝氣上逆者，顏老除了喜用天麻、鉤藤、菊花等平抑肝陽之葯外，對於陽亢明顯化火者，更加用金石葯及蚧類葯，如龍骨、牡蠣、珍珠母、磁石、生石決以重鎮平逆瀉火。此法多用於高血壓、哮喘、慢支肺氣腫等疾病。

[案例] 馮某某，男，高血壓、糖尿病、高脂血症，水虧木旺、痰瘀互結案，已卯冬至節訂膏。肝家氣火本旺，高血壓有年，胃病泛酸，府行不實，日二三次，血糖、血粘、血脂均偏高，面部潮紅，心煩易怒，頭暈胸痞，易於氣怯，今歲曾昏倒一次，小溲混濁，夜分少寐，脈弦數，舌苔黃膩。肝旺土弱，痰瘀交搏，心失所養，腎水不足以涵木，生化乏權，亟為平肝抑木，化濁健脾，滋腎安神，藥餌外還應啖素養性，幸勿等閑視之。

膏方：西洋參90g（另煎沖），粉丹皮90g，雲苓90g，明玳瑁60g，生山枝90g，川芎90g，紫貝齒90g，柴胡60g，紫丹參150g，生石決150g，桑葉皮各90g，赤白芍各90g，決明子300g，薄荷45g，杏桃仁各90g，大生地90g（蛤粉拌），黃芩90g，紅花90g，凈萸肉90g，炒知柏各90g，白蒺藜150g，澤瀉90g，蓮子芯90g，蒼白朮各90g，雙勾90g，石葦150g，地錦草400g，白菊花90g，生蒲黃90g（包煎），黃芪300g，明天麻90g，小川連45g，紫草90g，肥玉竹150g，水牛角300g，半夏90g，陳皮60g。上味濃煎去渣，文火熬糊，入龜板膠60g，鱉甲膠60g，蛋白糖（糖尿病專用）1斤，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沖飲一匙。

按：對於高血壓，顏老認為該病是在各種因素的作用下，使體內的陰陽消長失調，尤其是肝腎陰陽失調，形成上實下虛的病理徵象。此患者為典型的肝家氣火亢盛者。肝氣橫逆，致使周身氣機逆亂，氣滯血瘀；加之肝氣橫逆犯脾，又致痰濁內困。故顏老對此患者亦採用逍遙散方義以舒暢氣機，同時以桃紅四物湯加丹參、生蒲黃活血祛瘀。除此以外，重點在於平肝瀉火，使上亢之肝氣平順，故用水牛角、雙鉤、天麻、菊花、決明子、丹皮、梔子平肝瀉火，再以玳瑁、紫貝齒、生石決重潛肝陽，清瀉肝火；復以生地、知母、黃柏、凈萸肉以滋水涵木。方中黃芪、蒼朮、地錦草、生蒲黃則是為治療糖尿病而設。之所以輔以蒼白朮合二陳等運脾化痰，健運中州，不僅為降脂而設置，更可防藥物困其運化。此證最忌膩補，否則壅結更甚，當以通為補，不明虛虛實實之道，不足論補。

1.4補氣昇陽法——氣虛（氣陷）

此法是李東垣治療脾胃內傷病症的重要大法，多用於治療脾胃虛弱，陽氣不升者，對此顏老喜用李氏清暑益氣湯化裁，臨床多用於冠心病、心肌疾病、胃病、肝膽病以及腎炎等疾病。此外，顏老認為此法尚有引血上行，濡養腦竅的作用，常以本法為基礎，輔以散風之類，如蔓荊子、葛根、細辛、白芷等，再加入川芎、赤芍、桃仁、紅花等活血化瘀之品治療腦動脈硬化、老年性痴獃等病。

[案例] 張某某，男，高血壓、口腔潰瘍，脾腎兩虛、氣虛不升案，辛已冬至後訂膏。今春形神俱佳，血壓正常，時有口腔潰瘍，神萎力乏，夜分少寐，肋痛綿綿，口苦目瞀，脈小弦，舌胖質淡。氣虛濕阻，生化無權，原擬脾腎雙治，輔以疏肝泄熱，衡其不平，固本清源，一年一度之養生大計，為來春樹健康之基。

膏方：吉林人蔘60g （另煎沖），當歸90g，紅棗90g，西洋參60g（另煎沖），陳皮90g，柏子仁90g，川石斛90g，甘杞子90g，酸棗仁150g，大麥冬90g，滁菊花90g， 煨金鈴90g，柴胡90g，生熟地各150g，炒枳殼100g，五味子90g，粉丹皮90g，玉桔梗100g，炙黃芪300g，雲苓90g，玉竹150g，蒼白朮各90g，凈萸肉90g，霜桑葉90g，澤瀉90g，淮山藥150g，葛根90g，炒升麻90g，赤白芍各90g，巴戟天90g，潞党參150g，紫丹參150g，菟絲子90g，清炙草45g，制首烏150g，蓮子肉90g。上味共煎濃汁，文火熬糊，入龜板膠90g，鹿角膠90g，白蜜1斤，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沖飲一匙。

按：此患者神萎力乏，舌胖質淡，乃脾虛濕阻之象。李氏認為「脾胃內傷，百病由生」，脾虛則清氣不得宣升，濁氣不得下降，中州失其升降樞紐之功。顏老在治療上崇東垣「昇陽」之法，常取東垣清暑益氣湯化裁，以人蔘、黃芪、党參等補益脾土，升麻、柴胡、葛根升發脾陽以勝濕，蒼朮、白朮、澤瀉上下分消濕熱，再配以生脈散養陰瀉火益肺。而土虛木伐，水不涵木，時而化火，則又可見肋痛綿綿，口苦目瞀，故配以杞菊地黃丸，滋水涵木，肝腎同治，輔以首烏、丹參養血活血，枳殼、桔梗、牛膝通調三焦氣機，深中病機。方中升麻一味，顏老除了常用之提升脾陽，尚喜其發散鬱熱之功，對於脾虛而肝有鬱熱者尤為適宜，也是顏老治療口腔潰瘍的效葯。

2 從血論治

2.1清熱活血法——血熱瘀血

熱毒內遏可熬血成瘀，瘀血鬱結也可蘊熱化毒，形成瘀熱，治之之法，當取活血葯與清熱葯同用。此證常見於創傷性炎症、病毒感染、慢性潰瘍、變態反應性疾病、結締組織疾病、出血性疾病及腫瘤等疑難疾病。臨床上顏老常以仙方活命飲、清營湯、犀澤湯、清宣瘀熱湯等辨證化裁，或於清熱解毒方中加入丹參、丹皮、桃仁、赤芍等化瘀之葯。

[案例] 陳某某，男，高血壓、高脂血症、脂肪肝，水虧木旺、瘀熱交困案，辛已冬至後訂膏方。日理萬機，運籌帷幄，水虧木旺，肝家氣火有餘，膽失中正之司，生化無權，高血壓史，曾有血脂、尿酸及轉氨酶偏高，頭暈時作，皮膚蠕癢，脈弦數，舌唇紫，苔黑膩。樹欲靜而風不止，治當平肝熄風，化瘀泄熱，借草木之精華，據勝復之法度，補其不足，刪其有餘，訂養生之大計，俾壽而康。

膏方：西洋參90g（另煎沖），雙勾90g，大生地300g，楓斗30g（另煎沖）， 明天麻45g，決明子150g，桑葉皮各90g，滁菊花90g，南山楂150g，粉葛根90g，海藻90g，淮牛膝90g，珍珠母300g，白蒺藜150g，虎杖150g，煅龍牡各300g， 生苡仁300g，生黃芪300g，粉丹皮90g，杏桃仁90g，當歸90g，赤白芍90g，生山枝90g，荊防風各90g，生蒲黃90g（包煎），肥玉竹150g，土茯苓150g，紫丹參150g，制首烏150g，金錢草300g，仙人對坐草300g，澤瀉90g，蒼白朮各90g，平地木300g，夏枯草150g，炒知柏各90g。上味煎取濃汁，文火熬糊，入龜板膠90g，鱉甲膠90g，蜜糖1斤，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沖飲一匙。

按：該患者水虧木旺，血壓升高，顏老首用降氣平逆法，平順其上亢之肝陽，故用天麻、鉤藤、菊花、珍珠母、煅龍牡、決明子、生山枝等平肝清熱之品。而其舌紫、苔黑則為瘀熱之象，尤其是其曾有轉氨酶升高的病史，對於乙肝或其他慢性肝臟損害患者，顏老重視從瘀熱辨證。其經驗方——犀澤湯的組成為廣犀角、澤蘭、蒼朮、仙人對坐草、土茯苓、平地木、敗醬草。方中以犀角、澤蘭、蒼朮為主葯，清營解毒，泄熱祛濕，配以仙人對坐草、土茯苓、平地木、敗醬草以清熱泄濁。此患者除了用犀澤湯化裁外，尚用丹皮、赤芍、蒲黃、丹參等葯活血涼血，加強化瘀泄熱之力。再佐以山楂、虎杖、生蒲黃、海藻、蒼白朮加強祛痰化瘀泄濁之力。全方攻守兼備，而以攻為主。

2.2活血通絡法——脈絡瘀阻

「三因」皆可導致氣血阻滯而傷經絡，其初病為氣結在經，症見脹痛無形，久則血傷入絡，症見刺痛有形，由於脈絡痹阻，敗血瘀留而成頑痛、癥積、內疝等病證。顏老治此證喜用辛溫通絡之品，如桂枝、小茴香、威靈仙、羌獨活，能引諸葯直達病灶。對於絡病日久者，顏老效葉天士而善用蟲蟻之類以入絡搜剔脈絡之瘀血。

[案例] 邱某某，女，高血壓、脂肪瘤術後，肝鬱脾虛、痰瘀阻絡案，已卯冬至訂膏方。兩次車禍，宿瘀本重，今歲乳房脂肪瘤術後，氣滯血瘀，胸背及右肩關節牽痛，下肢作脹，自感少腹作滿，右目亦脹，高血壓有年，時而灼熱，臉色蒼而不華，形體豐腴，脈弦，舌苔白膩。肝家氣火本旺，又有痰濕內困，治當固本清源，慎補防壅，經旨所謂，氣血以並，病形已成，此之謂也。

膏方：吉林人蔘60g（另煎沖），柴胡90g，仙靈脾120g，西洋參60g（另煎沖），木瓜90g，雲苓90g，粉丹皮90g，玉桔梗45，淮牛膝90g，生山枝90g，凈赤芍90g，澤瀉90g，黃芩90g，紅花90g，台烏葯90g，紫丹參150g，桃仁90g，制香附90g，蒼白朮各90g，大生地150g，川鬱金90g，炒枳殼60g，生甘草45g，晚蠶砂90g，川芎90g，當歸90g，威靈仙150g，生蒲黃90g（包煎），法半夏90g，山羊角300g，生苡仁300g，新會皮60g，嫩桑枝150g，川桂枝24g，靈芝90g，決明子150g，雞血藤150g，仙茅90g，炒知柏各90g。上味煎取濃汁，文火熬糊，入龜板膠90g克，鱉甲膠90g克，白文冰1斤，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沖飲乙匙。

按：該患者久為瘀血所累，氣滯血瘀，故顏老以血府逐瘀湯為方底，加用丹參、生蒲黃、雞血藤以活血祛瘀。然久病入絡，遂致肢體關節牽痛不適，故於活血祛瘀葯中加桂枝、木瓜、蠶砂、威靈仙、嫩桑枝以辛溫通絡，祛其宿瘀。肝家氣火本旺，又有痰濕內困，故在活血祛瘀通絡基礎上佐以理氣降氣平逆、祛痰泄濁之葯，則可氣順痰消，氣通血活。《素問·調經論篇》謂：「血氣未並，五臟安定，血氣以並，病形乃成」。誠哉斯言。

2.3活血祛痰法——痰瘀交困

隨著中醫學的發展，痰瘀同病、痰瘀同治的觀點已為大多學者所認同。蓋津血本為同源，若失常度，則熬津為痰，凝血為瘀，以致痰瘀互結，法當痰瘀同治。臨床多見的冠心病、高脂血症、腦血管病、老年性痴呆、哮喘、類風濕性關節炎、尿結石、癲癇等病證，均有痰瘀交結之象。對於此證，顏老常根據痰瘀偏盛，或以黃連溫膽湯為主，或以血府逐瘀湯為主，但總以痰瘀兼顧為則。

[案例] 楊某某，女，高血壓、糖尿病、高脂血症，脾腎兩虛、痰瘀交困案，辛已大雪訂膏方。肝腎不足，氣陰兩虧，痰瘀內絆，隨有高血壓，血脂高及消渴之證，正虛邪實。膽失中正之權，膽石內生，頭痛失眠，帶多口苦，食入運遲，腰酸乏力，脈弦數，舌紅苔膩，臉色蒼而不華，眼眶色黑。茲值冬藏之際，當疏肝利膽，益氣養陰，健脾化渴，固本清源，以冀康復。

膏方：吉林人蔘60g（另煎沖），小青皮90g，生米仁300g，西洋參60g（另煎沖），炒山枝90g，紅花90g，蒼白朮各90g，椿根皮90g，桃仁90g，生蒲黃90g（包煎），雲苓90g，柴胡90g，黃芪300g，紫丹參150g，虎杖150g，地錦草300g，川芎90g，木香90g，知柏各90g，法半夏90g，炒枳實90g，酸棗仁150g，生山楂150g，肥玉竹150g，炙遠志90g，厚杜仲90g，川連30g，澤蘭瀉各90g，川斷肉90g，生麥芽300g，海藻90g，川牛膝90g，檀香15g，決明子150g，靈芝90g，甘草30g。右味煎濃汁，文火熬糊，入鱉甲膠90g、驢皮膠90g，蛋白糖1斤，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沖飲乙匙。

按：對於高脂血症的治療，顏老比較強調兩個方面：一是認為本病「病涉五臟、獨重於脾」，喜用健脾祛濕葯，如蒼白朮等；二是強調「痰瘀同治、調氣為先」，認為痰瘀交困為病是高脂血症的重要病機。故治療時顏老注重益氣、健脾、泄濁，其經驗方——顏氏降脂方主葯為黃芪、生蒲黃、海藻、山楂、蒼朮、虎杖、決明子。黃芪伍蒼朮有補氣健脾，復脾升清降濁之能，且補而不滯，可謂治本；生蒲黃、虎杖、海藻、決明子、山楂配合則能使瘀去痰消，可謂治標。此患者血壓、血糖、血脂均高，其證以痰瘀互結，氣陰兩虧為主，治之之法，在於固本清源，詳察標本虛實，有的放矢，勿犯虛虛實實之戒。顏老全方以清源為主，以顏氏降脂方為底方，健脾益氣，除痰化瘀。除此以外，澤蘭、澤瀉、決明子、生山楂、生麥芽亦為血脂升高而設。祛痰之餘，再伍以丹參、桃仁、紅花、川芎、牛膝活血祛瘀，庶可痰消瘀去。而對其本虛，顏老則佐以人蔘、西洋參、杜仲、川斷、靈芝、酸棗仁、遠志、玉竹益氣養陰。俾氣血平和，臟腑協調，達到邪去正安之目的。取膏方治療慢性病，既可扶正以強身，又能祛邪以治病，確有固本清源之效。

2.4溫經活血法——陽虛陰凝

血之與氣，實為一體，均喜溫而惡寒，得溫則流，得寒則凝。究其原因主要有兩方面：若陽氣虧衰，則血不溫而凝滯，治之之法重在溫補陽氣；若因寒邪收引，陽氣抑遏，血氣為之凝滯而為瘀，治之之法則重在宣通陽氣。但臨床上每每虛實相隨，正邪互變，顏老更多的是將二者熔為一爐。此證常見於心、肺、脾、腎多個臟腑病變。一見此證，顏老必以溫里葯如附子、肉桂、桂枝、仙靈脾、仙茅、巴戟等與活血葯相配，藉此加強活血化瘀的功效。溫里葯中顏老尤為喜用附子，謂其為補命門真火第一要葯，應用時常配以生地甘潤制其燥，甘草緩制其毒。對於肺陽虛、心陽虛、脾陽虛及腎陽虛，顏老分別喜用麻黃附子細辛湯、附子湯、理中丸及苓桂術甘湯。

[案例] 鍾某某，女，冠心病，陽虛陰凝、心脈瘀阻案，己卯冬至前訂膏方。 胸痹有年，甚則心痛，自進麝香中止，只求苟安，未得正治，遂致氣虛血瘀營衛之行澀而不暢，正虛邪實，臉色不華，形祛神萎，府行不實，脈細遲，舌淡而胖。人之所有者氣與血耳，氣血貴在流通，年已古稀，豈可旦旦而伐之，矯枉必須過正，亟擬固本清源，撥亂反正，以膏代煎，即病延年。

膏方：淡附片90g(另煎沖)，大白芍90g，肥玉竹150g，野山參30g，五靈脂90g，炙有芪300g，川桂枝90g，桃仁90g，茯苓150g，淡乾薑24g，川芎90g，柴胡90g，紫丹參150g，當歸90g，青陳皮45g，細辛90g，紅花90g，潞党參150g，公丁香24g，巴戟天90g，木香45g，生蒲黃90g(包煎)，淮山藥150g，炙草45g，生三七30g(緩衝)，破故紙90g，紅棗90g，血竭粉15g，菟絲子90g，枳殼90g，凈赤芍90g，熟地300g，蒼白朮各90g。右味共煎濃汁，文火熬糊，入龜、鹿角膠各150g，飴糖1斤，熔化收膏。每晨有沸水沖服一匙。

按：該患者久患冠心病心絞痛，正氣漸虛而瘀血漸成，加之常服麝香，辛散走竄，更傷陽氣，致而形成此陽虛陰凝之候，治之之法，在於通補陽氣，溫經活血。注重陽氣是顏老診治心腦血管疾病的重要經驗，他認為胸中以陽氣（大氣）為本，胸陽受損可致水飲陰邪凝集為病，此時需溫通陽氣，「大氣一轉，其氣乃散」，特彆強調「有一分陽氣，便有一分生機」，臨床喜用附子為主的方劑治療心腦血管疾病。此膏方以當歸四逆湯合姜附歸桂參甘湯立法，用藥以溫陽為主，兼補氣血，養血通脈，佐以巴戟、補骨脂、菟絲子以溫腎陽，待陽氣振奮則氣血可活矣，意在離照當空，陰霾自去。活血方面，顏老則用桃紅四物湯、失笑散，同時加丹參、生三七、血竭粉加強活血祛瘀之力，其中五靈脂、生三七、血竭粉又有通絡止痛之義。患者腑行不實，脾陽不運，中氣下陷可知矣，故除了溫通陽氣，活血祛瘀外，顏老還以黃芪、党參、蒼白朮、茯苓、陳皮、柴胡等合補中益氣湯方義，健運中焦，補氣昇陽。

三、體會

顏老以「衡法」理論為指導擬訂膏方，提出「固本清源」的制膏原則，將傳統補劑改為治療劑，大大的擴大了膏方的適用範圍。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膏方不單純是用一些補益葯來固本，而是視患者虛實偏盛而雙管齊下，「固本」、「清源」兼施，因此既往膏方中不常用之附子、乾薑、大黃、川連、虎杖、荊芥、防風、生山楂等皆在膏方中時時出現，破血除癥葯如水蛭、血蠍、蒲黃、三棱、莪術等應用率亦高，皆有其獨到之處。因此，充分體會顏老「衡法」學說的精義，領悟膏方救偏卻病的雙重功效，將膏方作為治療慢性病、功能性疾病的有效劑型加以研究，必將對膏方的發展起到極其積極的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