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河的浪花（小小說）

母親河的浪花

高世榮

那兒，就是故事發生的地方。

父親手指著那兒，沒有悲傷，只有自豪。還有他的目光，太專註了，就像是在看一本凄美的童話讀物。然後，他打開了那本書，講述了那頁最動人的章節。

太陽雖然快要落山了，強光卻毫不費力地穿過一株高大的白楊枝葉，灑在母親河上。一位青年婦女，一邊在砧上搗衣，一邊告誡三歲女兒不要玩水。女兒似乎很聽話，在遠處忘情地玩著兒童遊戲，青年婦女不時地用眼光罩著女兒。她用目光丈量女兒到河邊的距離，感覺小孩子家需要跑很長時間，才會接近危險，就放下心來，打算把最後一點事兒做完，早帶女兒回去。

你女兒落水了——

突然，岸邊傳來一聲急切的呼救聲。於是，隨著一聲拔尖的驚叫聲，青年婦女迅疾地飛入水中，激起了一朵永遠的浪花！

女兒得救了。那抹斜陽，那株白楊，那朵浪花，速寫悲壯的氛圍，鐫刻在她記憶里，渲染了母親捨身救女的故事。

時間在流淌，女兒長大了，有出息了，成了公費留學生，現在學業期滿了，她困惑了——有好幾個國家，選擇了她，給她提供了優厚的待遇和先進的科研工作場所。

是回國，還是遠走高飛？或者，乘黃金般的年華，先巡洋，再落葉歸根？

你的路可以自己走。我說出這段往事，是讓你記住，沒有別的意思。父親看出了她的猶豫，輕輕地說。

女兒看著河，噙著淚：媽——媽——

你媽媽走的時候非常安詳，甚至是一種欣慰的表情。她一定知道，她把自己的生命傳遞給女兒，女兒會完成她心愿的。她非常愛這個家，愛她周圍的每一個人。她身上那股永不枯竭的熱情，感染著家鄉的土地、陽光、空氣、樹木、小鳥……

女兒仰頭看看西邊的雲彩，是那樣的絢麗，那樣的富有情調。她再低頭看看河邊的那片低矮的平民居，那塊生她養她的土地，那些熟悉的灰頭土臉的勞作的鄉親，是那樣的平凡，那樣的讓人心無法平靜！

女兒舉著頭，盛著淚：我——我——

你媽媽文化不高，只有初中文化。她一直有一個心愿，就是要把你培養成人，為家鄉做點事，給父母臉上添光彩……

她眼水滾了出來，喃喃地說：爸，我們回吧。

當天晚上，女兒把房門關得很緊，父親能聽見她房間里傳來電話聲和啜泣聲。第二天，女兒眼圈很紅，簡單地跟父親辭行就走了。

幾天後，父親打掃她房間，發現桌上放著一封信，竟是女兒留給自己的。

爸：我知道，您多希望我回來為家鄉服務啊。我身上流淌著您的血，是母親生命的延續，自然也愛自己的家鄉。為此，我決定回國。呵，我流淚了。您可能不知道，我作出這個決定並不輕鬆。因為，回來，就意味跟我的外國男友分手。這是一個家境優越，個人品學兼優，對我幫助特大的好青年，對我愛慕極深，我對他也很難割捨。但是，他和我一樣，鄉情很重。這晚，我和他通了電話，動員他跟我一起回來，可他毅然決然地拒絕了。不過，為他流過淚了，我現在好了。我回校辦手續，然後就回家找工作。

爸，您不用為我擔心，我沒事的。請原諒我用這種方式和您說明，因為我怕我面對面說著說著會泣不成聲，讓您看到我不夠堅強的一面。我不想您為我難過。

給爸請安！

您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