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不是天使
我在這裡講述女兒的故事，故事記錄先生和我對女兒全部的愛，女兒不是天使，我們希望有一天將愛交到她的愛人手上，祝福兩個人相伴一生，相愛到永遠。----葉梓
一．
1978年，在元寶山老家的春天裡，我愛上了鄰居家
9歲時就認識了他，打我們家從廣州搬來元寶山，和他家鄰居一住就是十幾年。
從部隊回來，他被分配到農機學院工作，由於工作積極努力，被學校推薦，趕上工農兵學員的最後一班車。
每天傍晚，隔著我們家的窗戶，能清楚地看見，他身穿一套綠軍裝，騎著黑色鳳凰28的自行車，轉鈴兒一路響起，借著慣性一溜兒滑上我們兩家之間的小路，向右一拐，高大的身影隨著鈴聲「呼」的衝進了他們家的院子，此時他一定將腳踏板倒轉，全鏈盒裡發出一陣好聽的「呼呼」聲。
晚上車間要加班，自然是哥哥送我去，可是有一天哥哥對我說：他每天下午回來吃飯，晚上回學校時正好和你同路，哥哥和他說了，就讓他送你一程，省得我送你好嗎？哥哥幾乎是求我：體諒體諒我吧，我一個人帶孩子，忙的我都喘不過來氣啦。再說他已經答應了。
從家出來到我們廠，要經過幾乎沒人也沒燈的一段路程，路的兩邊是長滿帶刺的灌木叢，寧可曠工，我也不願意去加班，幸好有哥哥。現在既然哥哥把任務已經移交了，我只能服從，只要不把我一個人扔進黑暗的長路，怎麼都行。
哥哥給我們約定時間，我從小路的一邊，他從小路的另一邊同時走出家門，我騎的車是鳳凰65的半鏈盒。
他陪著我滑下元寶山門口的下坡，推上一個長長的緩坡，接著又滑過一個大下坡，這個坡很長又非常陡，人們叫它「好漢坡」，這才到了工廠門口，我說了聲謝謝，他說了聲再見，我們就分手啦。
年輕瀟洒風流倜儻的他，在天天同程的途中陪我打趣說話，言談舉止透著英氣，與生俱來的談笑風生深深吸引了我，認識了他十幾年了，第一次對他心生愛意，這種愛意引導我走進了人生的幸福。
1980年的秋天我收穫了幸福，抱著媽媽送的兩床軍用被子，我嫁去鄰居家，
二．
結婚不久，我懷孕了。
我從來沒有任何妊娠反應，和正常人一樣，沒有反胃沒有嘔吐，不同的是食量顯著曾長，早餐必須3個饅頭才能吃飽，中餐晚餐從人前吃到人後，不論食物的品種與糙細，把肚子填飽為原則。先生和我深信肚子里的「飯桶」一定是個小小子兒。
懷孕8個月時，肚子還是癟癟的，我還是穿著過去的裙子每天該幹啥還幹啥，婆婆和媽媽都說沒見過我這樣小的肚子，哥哥也送我一本《生育的知識》，看看能不能有點兒改善。
一定是肚子里的小小子兒聽見奶奶和姥姥的話想表現自己的存在，8個月之後突然見長，被急速抻圓的肚子不是這裡就是那裡會看見鼓出小小凸痕，這是兒子在媽媽的肚子里練功夫呢，先生常常用他的大手掌捂住凸痕擔心兒子把媽媽的肚子捅穿了。
圍產期時醫生告訴說，孩子心跳有力，十分正常，只是要多多活動，精緻飲食，不致分娩困難。
根據《生育的知識》計算，我的預產期是第二年的元旦。12月中旬的一個星期天，先生和我坐著公共汽車從中山公園回來時，人很多，我倆坐在大交通車的最後一排，馬路很顛汽車簡直就是跳著前進，好多次我從座位上被彈起來頭頂都挨著了車頂，五臟六腑也被提懸漂浮起來，摔在座位上就更難受了，感覺到碩大的肚腹率先蹦起來然後才是我本身蹦起來，又是重重的肚子最先作自由落體運動拽著我往下落，情急之下，只能任其上下跳動，重中之重是抱著皮球似的肚子讓其保持與車同步跳躍，好可怕呀！回到家，我和我們的大肚子依然完好，只好像是在遊樂場作了一場驚險遊戲罷了。
先生愛兒子我也一樣，早早就把兒子的名字選定。每天吃過晚飯，我們就拿出《現代漢語辭典》，順著好聽的名字，挨個兒的找。「亮」，又大方，又上口，如果站在院子里叫孩子回來吃飯，輕輕使著嗓子喊「亮亮……」一定傳得很遠很遠；「喆」字面兒貴氣，又飽含智慧，將來孩子文化程度高了，倒是和一副眼鏡挺相稱的；「鐸」字很上口，英氣而又少見，有男孩子的味兒，又有非同一般的感覺；簡單的也沒問題，按照預產期就叫「元元」好了；……滿意的名字在信紙上排得滿滿的，就連小名兒都想好了：「小石頭」「拴柱」「狗剩兒」之類的，越土氣越用，好養，皮實。起名其間也想過如果是個女孩兒，名就更好起了「春花」、「秋月」……的，隨口不就有了嗎，不過，我們等的可是兒子！先生和我每每合上字典，會幸福的想像將來帶著兒子去山後面的學校大操場踢足球，看兒子彈「溜溜」，教兒子下圍棋，如果我兒子和別的孩子打架，我絕對不去勸架，贏了才准進家門，輸了就在院子里的牆根兒那兒罰站。
快到日子啦，我們專門上街去棉花公司門市部扯了兩段新布，絮了兩床小花被子，斜紋布做里兒結實，藍花兒被面兒又適合男孩子。小衣服小襖全都是我親手縫製，都是我媽媽拿來的舊衣服拆出來的布，又鬆軟又乾淨，婆婆給了一條長長的繃帶，用來捆小褒被的，說是「裹好了，免得將來成羅圈腿」。
輕微的宮縮持續了一天，在陸軍總醫院待產直至夜晚，先生被護士攔在婦產科的門外。宮縮一陣緊似一陣時，無助的我只好獨自一人在長長的走廊里慢慢走動，疼得實在不行時就順著牆慢慢的往下滑，跪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陣痛一過就又站起來接著走，只求早些生產結束這種痛苦，沒有盡頭似的走廊安靜的讓我直想叫喊，只有兩次護士喊我測血壓，居然用了兩次降壓藥。折騰到凌晨3點，我睡上了產床，兩個帶著大口罩的護士，在我的周圍忙來忙去，一會兒讓我使勁兒，一會兒嫌我用的勁兒太大啦，時間過的真慢，我疼的真的受不了啦，那種極限的疼痛沒法兒形容，護士幾次說「太疼你就叫出來」，可我在這種時候居然不好意思使大聲兒，只是呻吟著，眼淚嘩嘩地淌在產床薄薄的枕頭上，不知是累還是冷，架起的兩腿使勁兒抖動著。
當孩子的頭從產道滑出，不到一秒鐘生產就結束了。護士鬆了一口氣「哎呀，終於出來啦！」接著聽見「哇……」的哭聲，我初生孩子響亮的哭聲劃破安靜的產房。
孩子被抱走，最後進入我視線的是對面的牆上的圓鍾，時針分針對應成一條垂直於地平面直線，6點整，這是我在產房最後的記憶。
聽許多女人講過，生產後，醫生會抱著孩子給你看「是個兒子啊」或者「是個女孩兒」，有人說看見自己的孩子眼睛睜著還滴溜溜的轉，有的說看見自己的孩子長著黑黑的頭髮，有的還離奇說看見自己的孩子像爸爸。我沒有看見，也沒等到醫生告訴我，就累得什麼都不知道昏睡過去了。
等我醒來，已經回到病房的病床上，我的病床是12號。
先生來看我時一進病房的門就大聲地說「你一大早到哪裡去了，我來了看見病床上沒人，就到院子里到處找呢。」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我生了．．．孩子已經生了．．．我已經生了孩子．．．」怎麼排列這陌生而又讓人羞於啟齒的話語呢，11床已經作了3天媽媽的產婦連聲埋怨我先生「她生都生了，從產房剛剛推來」，先生一下子愣住了，一貫瀟洒、詼諧愛調侃的他，這時候居然像個獃子沒有了任何動作和反應，不知所措到極致，我輕輕示意把他叫到床邊，雖然虛弱但很從容的告訴他：「不用慌，在家裡的柜子里有個準備好的包袱，孩子所有的衣物都在裡面。」先生倒抽著氣結結巴巴的說：「不、不、不．．．我先去給你做點什麼吃的，他們說這時候要趕快吃點兒東西補補才行。」我那新生孩子可憐的小爸爸趔趔趄趄慌忙「奪路而逃」，走到病房的門口碰到查房的護士，我聽見先生悄聲地問她：「12床生個什麼？」「女孩兒。」漂亮的護士聲音清楚且響亮，她回答先生也回答了我。閉上眼睛我幸福的想，在產房裡一直希望的是儘快結束那漫長而痛苦的生產歷程，就是為了她。
當護士例行公事地將一個裹得很好的「小包袱」抱來，我心情激動身手生疏地接過來，這個香噴噴粉嫩嫩的小生命就是先生和我盼望已久的女兒，彷彿我們從來就不曾想過要生個兒子，孩子起名的花名冊被我們拋進記憶的回收站。我們的孩子生在一位偉大人物的誕辰日
三．
筱筱滿月之前住在元寶山老家的爺爺家。我們房間在最裡面一間，屋裡生著火爐，即安靜又暖和。
這個小女孩是上帝為我們送來的「福」,我們抱定決心愿意「不怕苦，不怕累」，「赴湯蹈火」將她培養帶大，可是誰知道，她竟從來沒有讓我們受過累。
很多有經驗的人們介紹了許多晚上給孩子熱奶、沖水的各種簡易、保險的辦法，可沒有上，我們用的是母奶育嬰。充盈的奶水，讓我們驚喜養個孩子怎麼這麼容易。月子里的筱筱，除了睡覺、吃奶和給她換片子，並無太多事情。睡覺是天生的；吃的這個事兒也簡單，筱筱只要餓了，叼著媽媽的奶頭就OK啦；換片子嘛，幾天就掌握的她的獨特的哭聲，到時候解開包袱換換就得。所以三件事對我們來說都不覺得累。
一定是上帝怕把我們寵壞，於是為我們製造了一個小麻煩，讓這孩子晝夜顛倒，白天呼呼大睡，簡直不用照護她，換片子、洗澡、吃奶、喝水，全在她的睡夢中進行，這些事兒之後往床上一放，照睡。可是你看到了晚上她就歡了，天一黑就睜開了眼睛，滴溜溜的到處看，等我們困的不行了，她還沒有睡意。先生和我輪換抱著筱筱搖晃著她，極力想使她入睡，但所做的一切都徒勞，肯定不睡。這使我們犯了難，擔心是病症，便到處尋醫問診。我的老阿姨趕來告訴我們，寫了很多紙條到處貼：「天靈靈、地靈靈，我家有個吵夜郎，過路的人讀一讀，一覺睡到大天光。」姥姥用高大的雙架梯上栓了根長繩兒，晚上將搖籃吊在上面，希望搖搖晃晃的能把筱筱哄睡；爺爺白天的時候也常常抱起筱筱，想把她弄醒逗著她玩兒。但一家長輩做了這些所有的所有，全是白費勁，筱筱依然是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大哭大鬧。很多年之後，我仍然能清楚地憶起那些時候因為筱筱響亮的哭聲，襯出的夜晚是那樣的安靜，然而我必須醒著。其實這期間有人和我們說，只要「一百天」之後，晝夜顛倒的孩子自然會倒回來，夜夜不睡覺的孩子讓我們不屑這個說法。一百零一天的晚上，和往常一樣，困的不行了的我抱著筱筱坐在床上靠著，誰知這一靠竟然就是一晚上沒有醒來，神了，從這天起，筱筱再也沒有晚上鬧過我們。
這天，我們為她穿上最好看的衣裳，抱著她走去很遠的洪山照相館，留下她最早的影像，這張照片總掛在卧室的牆上。每當我們抬頭看見這個「小人兒」，就能想起嬰孩時的筱筱，想起刺破靜夜嘹亮的啼哭，非常悅耳非常親切。
自筱筱出世，每天都要洗澡，這任務由先生晚上下班後完成。先生的手寬大渾厚，左手從筱筱的後腦勺抄過，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耳廓將耳朵眼兒堵住，把渾身圓圓滾滾的「肉節」放在大澡盆里，右手塗滿肥皂沫，呼啦呼啦不要5分鐘，筱筱就被洗得乾乾淨淨，舒舒服服，媽媽在一邊兒準備好乾凈衣服，鋪好小包被，上面鋪上又大又厚的浴巾鋪在床上，等先生把肉坨坨水淋淋的筱筱拎出澡盆，迅速放在浴巾上，我就趕緊把這團「肉肉」包裹起來，先把又濃又黑像雞冠一樣堆積的頭髮擦乾，再擦身上，先生倒掉澡水把地收拾乾淨，又過來給女兒穿衣服、包裹進柔柔的小包被裡，端正的擱在床沿的正中間，先生和我坐在她的兩旁，細細看著被我們清理出來的小寶貝兒，香香的軟軟的，她會沖我們咿咿呀呀的笑，可愛極了。和女兒玩一會兒，再生一盆炭火，打開一個木支架，將剛洗過積攢了一天的片子，一張張地搭在上面烘烤。這個木支架是兩合的，拉開後就像三角形的兩條邊，另一條邊用繩子繫上，這些片子圍搭在這木支架上，好似一個小房子，不要兩個小時，旺旺的炭火就會把厚厚的片子烘乾。一次，栓著的繩子斷了，搭在上面的片子「呼啦」的一下撲向火盆，我們愣住了，快烘乾的片子就像往火盆添了一把乾柴，呼呼的燒起來，開始我們雖然著急但還是心疼片子仔細的拈出一兩塊兒，丟在地上把火踩滅，哎呀，火來勢很快，越來越大，先生端著澡盆里沒來得及倒掉的水「嘩啦」一下澆進火盆，火立刻就滅了，可是水又太急，片子底下的炭火和炭灰一齊被沖了出來，看看我們只有20平方的小屋子，瀰漫著煙幕，滿地的水和黑色的碳和灰，先生和我黑著臉，相對無奈的笑著。這場火災，我們沒讓其他人知道，悄悄的收拾了一夜，想想真是後怕呀！
那一年，電視還沒有普及，爺爺家有一台18寸的黑白電視機，顯像管是匈牙利的，筱筱出世時，電視里正上演日本兒童連續劇《雷歐的故事》，講的是雷歐從幼稚的小獅子長成獅子王的故事；還有《forlow me》講座；為防止電視機射線的輻射，我只能常常抱著筱筱在走廊上轉悠，當時《雷歐的故事》好聽的童音和音樂讓耳目一新，筱筱一聽見就歡的不行，真奇了。
人的最初的思維怎樣產生的，我不得而知，可是從筱筱的表情上就知道她在思想，不然她怎麼那麼愛笑，她還在襁褓里就會對抱她的人綻開笑容，聽見會響的玩具就高興，能分辨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筱筱很少哼哼唧唧的哭，要哭一定是大哭，響亮地一點兒不含蓄。三個月時，就會翻身趴在床上，極力把小腦袋抬起來，我們還生怕她支撐不住會把下巴磕在床上，爺爺總是制止說「托著點兒，托著點兒」。那時全家人經常圍著她逗樂兒，十分地寵愛。每天下午兩點，我下班回到家，總能看見爺爺慢慢搖晃著筱筱的小搖籃，做一個「輕一點」的手勢，示意我去休息，他可以繼續照顧筱筱，雖然老人家十分疼愛自己唯一的小孫女兒，可已經是78歲的高齡了，我當然不能去休息，再說去上班已經佔用了我陪女兒的幾個小時，回家來剩下的時間就全歸我的寶貝女兒了。晚飯後，我會把筱筱抱上姥爺的輪椅，讓以輪椅為手杖的姥爺推上一小會兒，姥姥拎著涼開水護衛似的呵護在左右，這時候奶奶捧著有很長歷史的大大的搪瓷缸子，裡面裝的一定是天天不重樣的雜糧糊糊。6個月的一天，奶奶正在喂筱筱喝糊糊，手中的搪瓷缸發出清脆地「叮叮噹噹」的聲響，奶奶驚喜的告訴大家「筱筱長牙啦」，我不相信，輕輕掰開她的小嘴兒什麼也看不見，把手讓筱筱咬咬吧，的確有與平常不同的感覺，我高興地抱著筱筱端著缸子給家裡的每一個人演示，以示我的孩子在不知不覺中又長大了。
6-7個月時，最早會說話是在這個時候，把「b」音含在嘴裡，在把「a」噴出來時就形成了「爸」，最高興的當然是先生，逢人就表演讓孩子叫「爸爸」，「b」和「a」的合成真的太神奇了！緊接著，許多重疊的稱呼相繼學會了，「媽媽」「爺爺」「舅舅」...，可是只有「姑姑」卻怎麼教也學不會，「g」字不是用嘴而是從鼻腔發聲，「u」當然不能成型，只能勉強聽見從鼻子里冒出「g...g」的動靜，因此姑姑沒少怪嘖，1歲多了，筱筱才能準確的運用「姑姑」這個稱呼。
這時，她已經可以辨認身邊的每一個親人，認識許多玩具和物品。先生攥住拳伸出食指告訴她說，這是「一」，她馬上學會了，我們說「一」呢，她也從攥住的小拳頭中間挑選出食指比劃「一」。很快，她就會「這」發音，手上做著動作「一」，嘴上就說「這」是爺爺，「這」是爸爸，「這」是電話，「這」是電燈，「這」是姥姥家。
1歲期間，筱筱最大程度地向我們展示了她的才華，表現得非常聰明，身體也令人滿意的發育。
9個月時，她就能扶著小竹床，順著床沿走過來走過去，離開那小竹床也不讓人把她抱起來，非得讓人架著她繼續往前走，你累了她可不累，那一陣兒真把人折騰的夠嗆，想買個學走步的小車，又怕她騎坐成了羅圈腿，姥姥用了個傳統的辦法，用許多花花的布條纏在一起，在胸前把筱筱套上，從兩肋繞到背後，大人便可以直立起來，握住布條的兩頭，拎起來給她一點力量拽著，就可以滿足她行走的願望了。其實做這件事兒還真不好掌握，拎得高了，她只能腳尖著地，想使腳跟時，整個小人兒便懸起來，弄不好就懸著打轉轉；拎得低了，她借不到繩子的力量就會往前撲。當然這畢竟是個簡單的事兒，大人用點心，孩子便可以輕鬆的「噌噌」的往前走，那時天熱光著腳，兩片小腳丫踏在水泥地上「叭噠叭噠」發出好聽的聲音，她自己選擇方向從奶奶家走到姥姥家，從姥姥家又走回來。之後當然有了學步車，爺爺給小車栓上各種各樣有響聲的小玩具，家裡便時常聽見她那走路車的輪子「呼呼」的聲音從這個走廊竄到那個走廊，還有那些玩具相互碰撞的和聲。
11月之後，她就能大膽的從媽媽跟前「沖」個兩三步去找爸爸，沒幾天就能脫離各種支撐獨立行走了。
《寶貝記錄》里一歲期間的成長經歷：
3-4月，會翻身。
4-5月，會坐，自己玩。
5-6月，慢慢在床上爬，不小心就可能摔下來，有一天晚上，媽媽發現床上沒有人了，原來掉到床裡面去了。
6-7月，長了兩顆門牙；會在床上扶著床架挪步走向玩具；會用「一」直指目的方向並說「這」；有時會叫「爸爸」。
8個月，自然斷奶；三頓飯的麵條、粥，每天必須保證一枚雞蛋，一個水果，晚上8點一瓶牛奶。
9個月，成天要下地走路，扶著竹床圍著自己走，很小心沒摔過跤，用近乎涼水每天洗澡。
1歲，會放單踉踉蹌蹌走路；清楚的叫「爸爸」「媽媽」；很喜歡讓舅舅抱著說「坐飛機...坐飛機...」。
四．
會走路之後的筱筱就沒法讓人休息了，主要是心累，「步履蹣跚」的時間段很短，我們肯定不能讓她跌倒，時時刻刻都不允許無人看管。
元寶山老家的兩個大院子，一個是奶奶家的院子，一個是姥姥家的院子，從奶奶家到姥姥家，大概有20公尺的距離，她每天要走個7、8個來回。
一脫掉棉衣，筱筱的步伐就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穩健起來，就可以無需任何人扶助，連門前的3節水泥台階都可以自己上下，也知道小心，每節台階先下一隻腳，另一隻腳跟著下在同一台，站穩了之後再用同樣的方法走下一節台階。
筱筱剛剛一歲時，我們離開元寶山老家，搬進單位分得的只有一間房的小房子，和一位老職工和用廚房和洗手間。
筱筱在媽媽的幼兒園入托，和小朋友們一起玩一起唱歌玩遊戲，學會跳舞，還會唱不少的歌呢。
有一首用我們武漢方言唱的兒歌她現在還記得：
螃蟹hai子螃蟹hai子多又多，一隻螃蟹hai子八隻腳juo，兩角guo里大夾夾，背了個硬en殼kuo殼kuo……
託兒所負責小朋友的三餐飯。我會每天給筱筱帶一塊餅乾，在如果不能正常時間開飯時讓她先墊墊肚子。同班的小朋友姚姚是她的好朋友。
有一天上幼兒園，筱筱又帶了一塊餅乾，我讓她多帶一塊給姚姚，她搖搖頭說，我和姚姚分著吃。
到了幼兒園，她就去找姚姚，恰好姚姚身邊站著另外一個小女孩，筱筱把餅乾掰開一半給姚姚，另外一半給了旁邊的小女孩，看了看空空的雙手，她抬頭對我說「餅乾沒了」。一點也不好笑，多好的孩子，只有媽媽才能明白女兒的意思，筱筱是想把餅乾分成三份，誰知這一掰就只有兩半，自己的餅乾卻沒吃到。
分餅乾的事兒，筱筱當然受到了媽媽的表揚。
幼兒園每天的食譜就是雞蛋、白菜、肉末煮的的湯飯，筱筱在媽媽的幼兒園裡學會了自己吃飯，回家後也不讓爸爸媽媽喂。
自己拿著小調羹猛往嘴裡送飯，每頓飯都要把小圍嘴上糊的濕濕的，那不叫吃飯簡直就是灑飯。先生和我從小在八一小學住讀，學校軍事化訓練的教育讓我們養成了節約不浪費的好習慣，無疑要傳承下去，所以堅決不允許筱筱灑飯，她就用調羹往自己嘴裡塞一口飯，然後把桌上灑的飯粒撿撿乾淨，我在旁邊早有準備，瞅准空隙準確給她塞上一口，她並不因此受影響，還是集中注意力津津有味地接著吃自己碗里的飯，周而復始不厭其煩繼續吃，學會用調羹從不熟練到熟練的過程有1、2個月。
1歲6個月，在託兒所學會了第一首兒歌「小手絹，四方方，天天帶在我身上，擦擦鼻涕擦擦嘴，清潔衛生不能忘。」
這一年的
即便是有生離死別，生活還在繼續。
筱筱經常將小手舉起來，讓媽媽在手腕上畫小手錶，很長一段時間，筱筱的「表」不停地變換款式，雖是畫的手錶，每一次她都顯出有極大的興趣，表面安靜卻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耐心等待媽媽畫完，盯著媽媽畫完最後一筆，她立刻如同小鳥一般「飛走」，一蹦一跳跑來跑去地抻著胳膊給身邊每一個人看。
我曾經是這樣記錄筱筱去馬大爺家取奶的經過：
「發牛奶的馬大爺住在正隔壁 只是不同門洞
媽媽對兩歲多的女兒
寶貝兒你能去馬爺爺家取奶嗎
能 可是 媽媽 我不知道馬爺爺家在哪兒
從咱們家下樓 走到隔壁三樓的右邊就是馬爺爺家
女兒拎上取奶的小籃子 裡面裝著奶票 乖乖的下樓了
不一會兒 女兒回來了
媽媽 哪邊是右邊
拿筷子的手就是右手 右手的這邊就是右邊
媽媽 我不會用筷子
媽媽犯難了將女兒右邊的小手牽過來輕輕拍了拍又擔心女兒去了隔壁三樓這段路程就失卻了記憶便狠了狠心稍稍加大了些力度然後催女兒趕緊去
女兒從馬爺爺把牛奶取回來了
媽媽蹲下身一邊誇獎女兒能幹 一邊替女兒吹吹小手 問 還疼嗎
女兒笑著看著媽媽早就不疼了不過我一直把小籃子拎在右手上呢」
國慶節放假，先生和我帶筱筱去了動物園，這是她第一次去公園玩兒，她開心極了，一路蹦蹦跳跳的，小皮鞋在地下「嚓嚓」的響，先生生怕辛苦了女兒，彎腰把她從地上拎到懷裡，她撲騰蹬著小腳要下來，自顧自的朝自己感興趣的地兒走去。
在筱筱三歲生日的那天早晨，天剛麻麻亮，這個熱乎乎的小「蟲蟲」就醒了，我把她往懷裡摟摟緊，不讓她從暖暖地被窩中爬出來，可她在我懷裡使勁兒蠕動，我只好坐起身披上棉襖，把女兒抱出被窩用襖裹住，在她的小臉蛋兒上狠狠地親了親，把燈打開，床對面的寫字檯上，一個精美的生日蛋糕。
先生昨晚趁筱筱睡著就布置好了，蛋糕上插著三支蠟燭，筱筱發現了與往日的不同，眼睛頓時一亮，我明顯感覺懷裡突然的動靜，她從我懷中掙扎出來：要吃蛋糕！
我把她奪回懷中：吃蛋糕要考考你，蛋糕上有什麼呀？
一年以來只能在生日才能看見的情景，對她來說這是新的認識。
我告訴她：這是蠟燭，生日蠟燭，三支蠟燭就是一歲，兩歲，三歲！
她重複著：一歲，兩歲，三歲。
五．
因為我自己從小喜愛畫畫，這時就拚命的讓女兒拿著筆畫畫，每天她會畫上幾頁紙。
很快，筱筱居然能畫圓圈，還懂得要將圓圈「合龍」。
我們也會經常給她製造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先生會在筱筱睡著之後，把一大盒積木全部用上，在寫字桌上擺一個「巨型的建築」，等到筱筱早晨起床時，我們會看見她驚喜的歡呼，透徹的從睡夢中醒來。她不久就學會挑出相同的積木，搭建在作品對稱的兩邊，單個的積木盡量往中間放，每每都能「蓋出」漂亮的小房子。
我們卧室的牆上沒有名畫，沒有書法作品，但是掛著一幅很大的世界地圖和一幅大的中國地圖，我們有時間會教她認認這些用顏色區分的地方。每天睡覺之前，她站在床上扒在地圖上，饒有興趣地看那些五顏六色的板塊。沒幾天，她可以很快辨認世界地圖上的一些國界分明、面積較大、顯而易見的國家，「澳大利亞」、「中國」、「美國」、「加拿大」等等。
「躲貓貓」就是「捉迷藏」。一次我們一家三口玩兒「躲貓貓」，一間小屋子裡，能躲藏的地方只有幾處：床底下、大立櫃里和寫字檯下面。沒過多久，筱筱就把我們所有可以躲藏的位置都記熟了，輪到她搜人時，當然很快就找到我們。為了讓孩子開心，我們在十幾平方的房間里想盡了辦法，先生有時會將自己縮成一團裹在大棉被裡，而被子又被整理的非常整齊，筱筱很久也沒發現，急得團團轉呢；我也用心思躲過一次，我把筱筱和先生關在門外，躲好後呼喚父女倆進來，先生一進門就看見我直挺挺的站在五屜柜上，急忙將嘴捂上生怕笑出聲來，筱筱衝進房間就趴在地下朝床底下使勁看，又打開立櫃的門翻了翻，她斷定媽媽不在房間就轉身跑到門外去找，我輕輕地叫筱筱的名字，她驚奇地又沖回房間，困惑極了，直到我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筱筱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到媽媽，她興奮的跳著拍著手，先生把我從五屜柜上抱下來，我倆笑成了一團，由於筱筱太矮小才沒找到我，她傻的太可愛啦。
我女兒的聲音聽辨能力極佳且語言能力極好。2歲6個月時，就會背一些唐詩，口齒不太清的學說故事，當然初期的笑話也使我們記憶猶新，類似「我是媽媽的孩子，媽媽是我的孩子」的病句時有出現。
她當時的成就有：
《春曉》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春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憫農》
鋤禾日當午 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 粒粒皆辛苦；
《聰明的公雞》
公雞在路上遇見了狼，狼暗暗高興，想把公雞吃掉。
狼問：好朋友，你到哪兒去？
公雞說：看朋友去。
狼又問：我們兩個一起去好不好？
公雞說：怎麼是兩個？後面還有一隻狗嘞！
狼一聽，嚇的趕緊逃走了！
兒歌《講衛生》
嘩嘩流水清又清
洗洗小手講衛生
大家伸出小手比一比
看看誰的最乾淨
很小，筱筱就很迷冰棍。我不想當著孩子的面花錢，不想讓她這麼小認識貨幣交易，所以她從不要求買冰棍等零食，只是她會希望每天在爸爸下班回來的時候能有冰棒帶回來。
三歲的時候，筱筱靈巧的用雙腳在門口的台階上跳上跳下，單腳可以跳兩步，恰恰兩步，跳不了第三步。
她還會畫娃娃，真正的娃娃。在一個圓圈上加一個圓圈就是頭嘞，幾根小頭髮立著，再加兩個長圈腳，畫手時還加上不像樣的手指頭。每當她完成了一頁作品，會連蹦帶跳的到處給人看，邊看邊解釋，什麼什麼的......直到得到想要的誇獎，就換個人繼續欣賞她的作品。
筱筱鋪開一張紙，學著哥哥姐姐的模樣「寫」作業，認真地按從左到右的順序，一個小圈一個小圈整齊排列，就如同成年人寫字似的，嘴裡還嘮嘮叨叨地不知道念些什麼。
和哥哥姐姐玩過家家，哥哥當爸爸，姐姐做媽媽，筱筱叫姐姐「媽媽」，哥哥也叫姐姐「媽媽」，姐姐對哥哥說：你當我的愛人，怎麼也叫「媽媽」，哥哥傻眼了：那就是說叫「愛人」？於是哥哥有事就對姐姐說：愛人愛人......
過了沒多久她的單腳跳好極了。姥姥給筱筱買了一大卷橡皮筋，兩頭用兩張方凳拴著，不下雨的日子就會一直擺在院子里，筱筱只要看見了就過去跳一跳，學會了很多花樣，跳得時候還和著自己的歌聲。
這個時候有一點新鮮玩意就希望讓大家都知道，一次穿新鞋，出門見到解放軍叔叔就想給他們看看，可是誰也沒注意，她就用腳做一個「踢」的動作說：我踢你一腳。叔叔們問為什麼要踢呀，她不好意思直說，只是又一次把腳「踢」的高高的，還稍稍停滯一下，哦，叔叔們都看見了，原來筱筱穿了新鞋呀，她會很滿意的點點頭，高興的另外再找人顯擺去了。
認識20～30個簡單的生字，「人」是筱筱認識的第一個字，還會讀拼音的聲母。
愛聽媽媽讀書講故事。
愛拿著手絹邊唱歌邊跳舞。
她還有很多不足：怕打針，去打預防針的路上她就會大聲哭喊，整個大院兒都能聽見，元寶山的爺爺們問筱筱你哭什麼，打針疼，又問打過針了嗎，答，還沒去呢，我們哭笑不得。
有些怕生人，怕幼兒園老師。
六．
出現一件事情讓我們非常不安，這時候發現筱筱眼睛的問題慢慢明顯。
每一次看小畫書，筱筱都會把頭偏向一邊，就是說其中一隻眼睛看書上的小字有些吃力。我們搜遍兩家家人的情況，並無眼疾的遺傳問題，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假期我們帶著孩子多次來到深圳市眼醫院為她治眼睛。治療需要經過擴瞳、驗光、配鏡矯正幾個過程。
首先擴瞳，醫生為筱筱的眼睛應用擴瞳的藥物，並且耐心解釋說，眼睛的瞳孔就像照相機的光圈，在強光下瞳孔縮小，在暗處瞳孔擴大，反射性地調節進入眼內的光量，擴瞳藥物會使瞳孔擴大，遇強光刺激時不能縮小，因此孩子會出現畏光流淚的現象，不過擴瞳葯會暫時阻斷瞳孔肌和調節肌的神經支配，猶如麻藥阻斷痛感的效果，一段時間後就會慢慢恢復正常。
孩子很痛苦。我們每天鼓勵她，常講講眼睛對一個人是多麼的重要，告訴她等過了這段時間，眼睛就能好起來，筱筱會比從前更漂亮。
筱筱很聽話，在藥物作用的時間內，從不訴說她有多麼難受，只是用眼的時候就明顯表現出來，她非常怕光，要低下頭用上眼瞼遮住光線，眼睛往上勉強看見，流眼淚呢會自己用別在胸前的小手絹輕輕擦拭。
經過診斷，筱筱的眼睛是200度遠視散光屈光不正。遠視？遠視？？我以為遠視散光就是老花眼呢。
從此，筱筱就戴上了小眼鏡。
不管怎樣都過去了，那是一段讓我感同身受的痛苦。
這一年的秋天，華中師範學院幼兒園新來了一位小朋友，兩隻小辮子從耳朵的正上方吊在她的臉頰上，時不時地遮住她的「老花眼鏡」，小女孩兒站在離門最近的牆邊兒上，「敵視」著那些比她早來1個月的小朋友，眼淚隔著眼鏡片兒從她胖乎乎的臉蛋上滾落下來，她一點兒也不渴望加入到那個集體中去，以為她深深地體會到了「陌生」，陌生的事情她不願意接受，幾位熱情的小朋友主動靠近她想接近她，她卻像一頭被侵犯的獅子不高興的大叫一聲，小朋友們嚇得愣了一會兒，猛地回頭趕緊都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小女孩兒仍舊孤傲地站在那牆根兒。直到從裡面的房間里走出一位年輕漂亮的女老師，親切地牽著女孩兒的小手，把她帶進在此之後生活了3年的小天地。此時，窗外站著小女孩兒的爸爸媽媽，他們手牽著手悄悄默無聲息看著這一切，媽媽用手絹不停地擦拭淚水，卻終究沒在走進去與女孩兒告別，依依不捨地離開幼兒園，這是先生和我，新來的小朋友就是我們那嬌愛的筱筱。其實只是個每天都得接送的日托幼兒園。
很快筱筱就熟悉並喜歡上自己的幼兒園。以後的每天的同一個時間起床，我們手忙腳亂地為筱筱梳洗穿戴，然後用自行車帶著她，迎著早晨初升的太陽，和著先生自行車全鏈盒的聲響，一路唱著從幼兒園學到的歌謠，到達華師幼兒園，時間大約需要25分鐘。
以幼兒園的大門口為圓心，半徑為
當太陽軟軟地滑落在下午的天邊，幼兒園鐵柵欄門緊鎖著，門口卻早早地聚集了翹首等待的家長們，和早晨不同的是沒有自行車的鈴聲，車都靜靜地停在不遠的小操場上，園內還有朗朗兒歌飄過下午的上空，每個人都生怕打擾自己的孩子，即使遇到臉兒熟的家長，大家僅是禮貌地點點頭或低聲地打個招呼，因為孩子還沒有加入與此，人數眾多卻明顯的有秩序，不斷有新的家長到來，人群的密度加大並慢慢向門口方向聚集。這期間會有一個或兩個悄悄地從園內牽著孩子肋下夾著小衣裳的家長，外圍的人們傳出一陣低聲羨慕地議論，有熟人待遇就是不一樣，那孩子走出教室的時候滿臉寫著得意呢。正點兒放學的時間一到，總是一個從不見笑臉的老先生過來開啟鐵柵欄門，這時家長們的腳下發出碎而急促錯動的聲音，起初還能聽見最先衝進園內的家長大聲叫著孩子名字，撕破了寧靜等待的場景，而後就被眾多各種各樣呼喊的聲音蓋住，孩子被陸陸續續地牽出來，家長們一變剛才冷靜的表情，牽著孩子問長問短，孩子們一蹦一跳地結結巴巴地回答著家長跳躍的話題。
我卻不會改變等待時的常態，默然走近筱筱教室的門口，想看看孩子的狀況，她一邊和小朋友們嬉耍一邊幫老師把玩具整理歸位，和先離開的小朋友再見。老師繁忙之中看見我，忙叫過來筱筱，她還要繼續服務於班上的事務被老師制止住，老師對她不住的的誇獎，說她又聰明又能幹。每當這時會圍過來幾個家長，請教我怎樣教育孩子的，他們的孩子回家時常把筱筱掛在嘴上說個不停呢。我真為3歲的筱筱驕傲。
七.
每天和女兒走出幼兒園時，都能看見門口有一位擺攤兒的老奶奶，冬天攤兒上有棒棒糖、山楂球等小包裝的食品；夏天則擺著五、六隻很大個兒的冰桶，不同口味的冰棍兒分別裝在不同的桶里，從幼兒園出來的孩子們紛紛牽著家長嚷嚷著要買冰棍兒。即使大熱天兒，筱筱在我的說服下，能強迫自己的目光不去看擺攤兒的老奶奶，她會梗著脖子徑直走向柵欄門的對面。
幼兒園門前的小路僅可以通過一輛汽車，為了孩子們的安全，鋪設了三節台階，即使是自行車也必須下車推行。小路的對面是一個小遊樂園，有滑滑梯、轉椅、浪橋、翹翹板，所有的設施都坐落在一片綠草地上，好像誰也不想回家，孩子們和自己的家長都默契的走進這個遊樂園，不受約束的想玩什麼就玩什麼，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似乎放學之後，這園子就屬於自己的了。我們每天在這個園子里會玩到很晚，直到幼兒園只剩寥寥無幾的孩子，筱筱才會滿頭大汗地告訴我說：媽媽，我玩好啦，我們可以回去啦。什麼季節都不影響她這一通淋漓的大汗。
為了讓筱筱日後能有好的氣質和儀態，這一年我送她去學習舞蹈。
因為上過舞蹈培訓課，女兒的身段、舞姿都有了比較專業的流露。「六一」兒童節的前夕，班上排節目，筱筱很榮幸的被選為集體舞的成員，讓老師沒有想到的是，整個排練過程，筱筱表現的非常出眾。直到六一的那天，筱筱所在班級的節目居然是我女兒的獨舞，演出的結果當然是全場掌聲不斷。在節目演完之後，我的身邊圍著很多的家長，他們給我送來一片讚賞和羨慕。為此，作為媽媽的我，在家長們中間也小有了名氣，直到很多年之後的今天，我走在路上遇見那些家長熟悉的面孔，他們都會主動地和我打招呼，竟然還能出口說出我女兒的名字，並熱情詢問她的情況。
幼兒園的經歷讓筱筱非常愉快，使她的整個生活充滿的歡樂。每天回家的路上，她就迫不及待的講述著在幼兒園的一切：學唱新的兒歌、學跳新的舞蹈、小朋友們一起做遊戲、做手工等等，也能結結巴巴複述《東郭先生》《撒謊的孩子》等老師上課講的故事。我索性去新華書店買了一盒故事錄音帶，沒想到僅僅一天時間，筱筱居然能簡單講出每個故事的內容。還會使用小剪刀做手工，可以折簡單的紙活兒，會畫太陽、氣球、紅花綠葉、小房子、男孩、女孩，還會寫生呢，照著自己絨毛玩具小老鼠「灰灰」，畫的像極了。
我們搬到單位住著的時候，給筱筱配備了一輛小小的自行車，很人性的設計：後輪中軸的兩邊還伸出兩隻小輪子，小車的重心稍微一偏，其中一隻小輪就會著地，形成三個輪支撐的狀態，騎車人是不會繼續偏離重心以致倒地。一買回家爸爸就拆掉了小輪兒，理由是有四個輪子永遠不會騎自行車的。小車太矮，我們無法托扶著小車和筱筱，只好在後輪綁上一根小竹竿，立著剛好不用我們彎腰就能把住小車的穩定，就是太難看啦。可憐這根小竹竿和小車只有一天的緣分，筱筱從早到晚一整天都沒歇，這天的傍晚，這小丫頭就能自己騎著小車在樓下的籃球場滿場飛啦。這是不到六歲的筱筱。
這個籃球場真正被專業利用的不多，三對三的半場賽，人們邀約很久才玩一玩。場地上多數是下班的工人在此碰面聊聊天，老人搬把小椅子觀望來往人們，女工們扎堆兒織毛活兒，從幼兒園和學校回來的孩子戲耍的地方。
我在三樓做飯的功夫，就讓筱筱自己去操場和小朋友玩玩，飯好了之後我才會叫「筱...筱...」回來吃飯，總是很快就有回應，她答應的聲音很特別，大聲唱著喜歡的歌曲由遠而近，和著上樓氣喘吁吁的呼哧回家來。
一天回家，我看見她自己挑選的最喜歡紫色小套裙有些不一樣，發現褲子膝蓋上破了個「二分錢」大小的口子，經我提醒她才看見，她急了說媽媽等等，就跑下樓去。等了一會兒天都黑了孩子都沒回來，我著急的下樓去找，看見筱筱一個人在操場上轉悠，好像在找什麼，看見我來了就說，媽媽剛才我就在這兒摔了一跤，可是沒有看見呀，我好奇的問沒看見什麼，筱筱說，丟了的那個，找到好回家補上。我明白了，原來她以為露著的那個小口子的紫色還能從原處找回來了。晚上等筱筱睡了，我找出彩色毛線在小口子上織了一朵小花兒。早上醒來的筱筱非常高興，因為她覺得紫色的小套裙更好看了。
她還學會了寫字：上、下、人、中、日、木、土、口、耳、牙、田。單據上的「年、月、日」讀成「日、月、車」。
這時候的筱筱很愛美，什麼項鏈呀、手飾呀、發卡、叮叮噹噹一齊往小腦袋上掛。最喜歡在夏天的時候，每天在自己的衣櫃里翻找漂亮裙子，一天三換從來不誤。
她能熟記爸爸單位的摩托車號牌；在眾多的摩托車轟鳴聲中毫無偏差的辨別出「爸爸回來了」。
還有一件事兒我得悄悄地說：這一年，筱筱還尿床呢。呵呵...
等女兒的眼睛慢慢習慣了眼鏡，經不住朋友的慫恿，我又送筱筱去學畫畫。在美術班裡，老師教的是國畫，我們給她配齊了所有的紙張和顏料，天天督促她練習國畫，希望她長大了可以成為一個知名的畫界大家。
她的模仿能力超出我們的想像，相當不一般。可以很完整的講述《狐狸列那》很多集故事；拿著媽媽講過的故事書，憑著插圖給同齡的小朋友複述同一個故事；學會了一些新的生字，媽媽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間怎樣學會的呢！
學會自己單獨睡覺，說是老師要求的。
幼兒園的同班小朋友：陳萌 陳冲 王賽蘭 龔維麗 周維麗 姚虎傑 劉澄 黃漾 丁鵬 陳嵩 劉婷婷 徐飛黃振羽 楊軍 姚元元等......
八.
遇到教育改革，義務教育之前增加了什麼「學前班」？說是為了更好地適應小學學校的學習，是幼兒園到小學的一個過渡階段。
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對於小學入學的記憶很零散，怎麼讀書怎麼拿筆，都只是一些模糊的映像，現在讓筱筱上「學前班」，可是她還不到6歲，正是無憂無慮的年齡，多想讓孩子繼續痛痛快快地散漫下去呀。
可是幼兒園同齡的孩子都報名去了學前班，我們如果不去，不是和大家的學習不同步了嗎？只好和小朋友們一同「上學」了。不過實在讓人不放心，我只有每天親自接送孩子。
我和女兒是校友。筱筱在我讀過的小學上學了。
第一天放學的路上，筱筱因為戴眼鏡的緣故，把頭仰的很高對我說，媽媽你快點教我多多識字吧。為了讓孩子多一些自由自在的歲月，我從不強迫孩子學習，很有限的教孩子寫字讀書，除非她自己看自己學。對孩子的這個要求我有些不解，學前班就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筱筱很認真：媽媽，郭慧敏當了班長，因為她能把全班小朋友的名字都念出來。
原來是這樣，不是上學讀書有魅力，而是「班長」的職位讓她感興趣。
每天都去學校送孩子接孩子是成了一種習慣的，早上把孩子送到就行，接孩子卻是件有意思的事兒。
小學生放學是沒準兒的，到了放學時間老師好像有很多的事情要交代，拖堂很普遍。家長要等很久，按時來學校基本看不見孩子放學，家長只好無聊的站在校園的操場上，碰見熟悉的面孔就打打招呼。
等筱筱的時候我常常走到南邊的籃球架下徘徊，這時候是鋼管製作的架子，木質的籃板成色很新。當年在這兒我讀書時，原木的籃架和籃板都很老朽了，記不得什麼時候它倒塌了，只記得我和幾個女生正愜意的坐在倒下的籃球架上，它又垮塌了，我的肘部磕了個大口子，很長時間才收口結痂；記得，我正排隊等著玩鞦韆，不知被誰推了一把，被晃過來的鞦韆打倒在地；還記得，體育課沒什麼器材，跳馬時，同學們輪流做「馬」，然後大家手撐在「馬背」上一躍而過。
在這熟悉的校園等孩子，每天都可以見到我曾經的老師們，還和過去一樣親切，只是多了些家長里短，讓我對老師有了新的認識，不只是成天端著一摞作業本和一盒粉筆，指尖上永遠是粉筆色的老師，發現老師也慌著要去買菜，也急著要去接孫子，原來老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呀。
扯遠了，筱筱從教室出來了。她拎著小書包，蹦蹦跳跳的跑出來：「媽..媽..」，撲到我的懷裡，看到別的家長都會接過孩子的書包，孩子抬頭看看我，我沒有回應她就明白了，媽媽不會幫她拿書包。
學前班時，我從來沒有刻意幫筱筱輔導作業，只是在她寫作業的時候，裝作拿東西在她的面前走來走去，眼睛迅速掃過她的作業本，如果她來通報說作業寫完了，我就會請她認真檢查檢查後，就可以收拾書包出去和小朋友們玩一會兒。其實她離開後，我就會悄悄拿出作業仔細看一遍，如果發現出錯的地方，晚上會提示性的和孩子說說，她要是悟過來了就會馬上拿出作業改正錯誤；孩子如果沒什麼反應就一定是粗心出的錯，等第二天老師批改了作業時，她就會告訴我，哪裡哪裡錯了，我這才和她交流是不是粗心的問題，加強她認真檢查作業的習慣。
筱筱的作業和考試卷子沒得到滿分的事兒常有發生，她會很坦誠的請爸爸媽媽簽字，從不覺得自己應該隱瞞什麼，我們也會認真的和孩子討論錯誤的根源。看到這個學前班的小朋友煞有介事的重新改正錯誤的時候，我們心裡很欣慰，她不光學到了知識，還學會了自覺學習的好習慣。
這個時期，我們也刻意培養孩子各方面的安全意識，比如不能跟著陌生人走，過馬路先看左邊然後看右邊的行車情況，在教室不要和同學無節制的瘋鬧等等。
有一天，先生逗她說，自己能找到家嗎，她說當然能，先生又說如果回姥姥家你找得到嗎，她想了想說也能，先生說那你回姥姥家試試...哪知筱筱當真了，這天中午放學，她一個人走回姥姥家，在姥姥家吃了午飯又到學校去了。我倆去學校沒接到筱筱，順著原路又返回住所都沒有看見筱筱，緊張著急的各自騎著自行車到處找，直到下午上學時間在學校看見筱筱，先生大聲呵斥孩子說你膽子太大了，孩子眨著眼睛歪著小腦袋不解的說，不是你讓我回姥姥家嗎？先生才知道原來錯在自己。看來對孩子來不得半點含糊呀！
看到孩子過小馬路能熟練躲避車輛，自覺地在人行道行走，我們就給孩子掛了一串小鑰匙，所謂的「串」就是很多裝飾物其中夾著一把鑰匙而已，以備我們萬一沒時間接她放學她可以開門回家。但是我們還真是不放心，道路交通狀況實在太差了，社會治安也是我們極大的心病。
有一件事，我們沒想到筱筱的作為很可笑。一次老師放學時讓筱筱留下來，老師說有事找她，讓她放學去老師辦公室，可是趁老師不注意，她竟然自己偷偷跑回家，氣喘吁吁地和我們講明自己很害怕的心理，因為沒有品嘗過被留下來的滋味。我們耐心講解讓她懂得承受批評的心理，從批評聲中找出自己的不足，直到她學會接受這個道理。
很快就是冬天了。一個很冷的雪天，我有點打退堂鼓不想讓孩子去學校了，筱筱堅持要上學，只好依了她。
這天放學回來，筱筱非常得意的告訴我：很多同學都沒上學，老師說讓我們回家一定告訴爸爸媽媽，表揚今天上學的同學都是勇敢的孩子，不怕冷不怕雪天摔跤，老師還說要向我們學習。
學前班的一年，老師的鑒定里寫道：該同學熱愛集體，團結同學，愛護公物，不論晴天、陰天、颳風、下雨甚至大雪天，堅持天天上學，沒有請假、遲到、早退。
學前班的進步都是老師教育的好。
九.
t-i-an-千，d-i-計。筱筱說話很早，嘴也靈巧，可是她怎麼是大舌頭呢？「天」和「地」這兩個最簡單不過的中國字，她竟念成「千」和「計」。
不知在哪裡也不知什麼時候，她心情很好的時候，嘴裡就唱著：嗒嘀嗒嘀嗒嘀，嗒滴答滴答滴，嗒滴答滴答滴嗒滴嗒滴答滴答滴。很好聽的旋律，她愣是唱成：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喳嘰。
我又去醫院，希望有醫生能幫助我們解決孩子的發音問題，醫生的診斷是，這不是病，很多孩子都這樣說話，加強訓練，平常刻意的教學就可能糾正。多輕巧的說法，刻意教學......我和先生在部隊院兒里長大，出門經常會有人問說：你是北京人吧，怎麼說話這麼好聽，不是我們當地人嗎？有口音的普通話，我一準兒聽出來，甚至可以聽出是哪兒的話，因為院兒里的家長們幾乎都操著純正的家鄉話生活，有湖北、湖南、四川、安徽、陝西、山西、山東、河南......，比較難懂的是江西話和廣東話，可是對我們來說這都不是問題，一一都能分辨出來，甚至都能說上幾句來。我的孩子竟然是大舌頭，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改，堅決改過來。
我死守在孩子跟前把早晨讀書的時間加長，只要聽見不對的地方我就會「嗯...」的一聲，筱筱就會看看媽媽，把生字上面標註的拼音聲母和韻母重新拼一遍，但是我的耳朵分明聽見是t-i-an-千、d-i-計，她還歪著小腦袋自己給自己判斷說，媽媽這回沒錯了。
上學的路上，我們娘倆會反覆的一教一學地練習：t-i-an-天，d-i-地。
一次碰見我很好的同學，她安慰我說她的孩子也是這樣的，我就笑了說，既然孩子都是這麼讀，乾脆就把拼音的教程改了得了，把「天」字標註成q-i-an、「地」字標註成d-i得了。
笑歸笑，回家還是得繼續訓練。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筱筱終於在不知不覺中能準確的發音了，以至於長大後被身邊的每個人讚譽是有很強語言天賦的女孩，普通話、廣東話、上海話等，還有英語，都沒問題。
學習不成問題了，我們把積蓄和外債計劃來計划去，咬牙給筱筱買了鋼琴，大眾品牌-珠江004。
孩子能彈一手好鋼琴是延續我的人生夢想，但是筱筱學鋼琴也是我培養孩子最大的敗筆。
第一堂課老師就給我們講故事，她學鋼琴時，只要出現錯誤，老師就會用長長的毛衣針敲打手指的關節，不過她不會體罰自己的學生，只是不用心的孩子她不願意教。
一直以來，鋼琴老師很喜歡筱筱，老師來上課首先檢查作業，每次都滿意的看著筱筱把上堂課勾選的樂譜流利的彈下來。事實上，筱筱很不願意學鋼琴，雖然很認真的練琴，但是老師要求每天練習的次數完成之後，多一個音符她都不再伸手了。我在學習上對孩子沒有太多的要求，隨她吧，沒有興趣就順其自然。兩年下來，我就在筱筱的影響下放棄了她的鋼琴學習。
現在，筱筱從很遠的地方打電話回來，常常有些遺憾地告訴我：媽媽應該堅持讓我學下來，我在朋友家的鋼琴上彈著當年相當低水平的幾首曲子，大家的稱讚讓我覺得非常後悔呢！此時的我只想告訴筱筱：等你有了孩子就會贊同媽媽的做法了。
奶奶家姥姥家的孩子常常在一起玩耍，只有筱筱是女孩字，大家都很喜歡她。
筱筱聽家長的話很有悟性，我一手牽著筱筱和一手牽著她伯伯家的鐸鐸弟弟出去散步，我逗鐸鐸說我使勁捏一下你的手，筱筱姐姐就會喊痛，你信嗎？鐸鐸搖搖頭，他不信，我並沒有與筱筱合謀，同時將倆人的手使勁握一下，聰明的筱筱就大聲的喊好痛呀，鐸鐸走到我對面，看著姐姐做出痛的表情覺得很不解：再來一遍。我重複著，筱筱也重複著，讓鐸鐸覺得這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
我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一枚五分錢的鋼蹦兒，蓋上手絹兒，讓每個孩子在手絹兒里都能摸到我手裡的五分錢，證實這枚鋼蹦兒存在。最後輪到筱筱了，我格外動作了一下，將鋼蹦兒交給筱筱，她領會了，拿走鋼蹦兒。我揭開手絹兒，大家都很服氣，手上什麼都沒有。同理，我當然又能把鋼蹦兒變回來。事後我一定不忘記誇獎我聰明的女兒。
每當筱筱寫作業的時候，弟弟們就會仰慕的搬把小板凳坐在旁邊陪著。當筱筱寫完了作業會教他們簡單的識字，講故事給他們聽。我的妯娌們也會常常對自己孩子教誨，看看筱筱姐姐是怎麼做的，去問筱筱姐姐，到現在弟弟們還都埋怨，什麼都是向筱筱姐姐學，我們沒有了自覺學習的機會。
在這裡我要對孩子們說，你們每個人都是最棒的。
十.
第一個小書包，是上幼兒園時買的。上小學了，看見同學們都背著新書包，筱筱很是羨慕，但是一直沒有和我們提起。終於有一天，書包的背帶裂開了一個口子，她高興地拿著書包，翻開背帶給我們看：媽媽，我該有個新書包了，這個書包已經「破」不得已了。。我和先生對視，好大一會兒才笑出聲來，的確沒錯呀：po bu de yi 呀，簡直是天才！
雖然沒有當上班長，老師看見筱筱有些號召力，就給了她一個小組長噹噹。小組長官兒不大，只是上課發發作業本，下課把同學課堂作業集中起來交給老師，就這點工作對孩子來說還是挺有壓力，有時候自己寫完了作業就去催促同學快交作業，遇到自己還沒寫完作業時，先寫完的同學把作業放在她的課桌上，她因為沒有在別人之前寫完而不愉快，竟然大聲對著同學大喊：請你拿回去！同學馬上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本子回去自己的座位。經過老師的耐心教育，筱筱知道了身為一個小組長，應該是幫助同學和服務同學的角色。
上一年級的第二個月，就有同學加入了少先隊，筱筱因為年齡月份小，在
小學老師教學大都是採取反問的方式向孩子們提問，這樣可以活躍課堂氣氛加深印象，再者可以培養孩子用心思考問題，還可以練習大膽與老師對話的心態，同學們都踴躍的舉手回答老師的提問，筱筱積極回答問題常常受表揚哦，只是也出過這樣的狀況：當老師點名請她的時候，她很快站起來卻嗯嗯地說，我不知道。
沒多久，老師又指定筱筱做班裡的衛生委員，看把她高興的，回家就向我們宣布了這個任命，還說老師說了，衛生委員就是班幹部呢，那神氣勁兒比當班長一點也不差。我暗笑，不就是管管做清潔唄。
這位衛生委員，在每天下午放學之後，把椅子搬到黑板的下邊，站在上面用粉筆在黑板盡量高的地方左邊寫上「表揚：」，然後搬到右邊一樣寫上「批評：」，她一隻手拿著粉筆，一隻手對著那些做清潔的同學指指點點，嘴裡還念著：批評王笙，掃地的時候講話。王笙很是不服，但還是馬上彎腰繼續掃地。筱筱一點也不給這位副班長面子，「王笙」的名字很無情的被寫在「批評：」的下面。我強忍住笑站在教室外面觀察著筱筱那幅盛氣凌人的「嘴臉」。家長們最怕孩子做清潔，一個孩子前面掃，又一個孩子把掃過的地方又來過一邊，不大點灰塵從前面掃到後面又從後面掃到前面，來來回回的好像永遠也掃不幹凈，最終會有耐心不足的家長衝進教室接過孩子的掃帚為他們收尾，還有些家長會把反放在課桌上的椅子放下來，對齊桌椅，然後請筱筱檢查清潔情況，筱筱會依然站在椅子上認真檢查，直到她說可以放學了為止。
放學的路上我提示筱筱，掃地的灰很大，拖的時間太長會呼吸很多灰塵。她說，老師說要認真。我說，多一個人做清潔就可以多一份力量，可以早些結束呀，可以少呼吸很多灰塵呀。她領悟說，是呀，我要是和大家一起做清潔的話就會快一些做完。
從此，筱筱每天放學帶頭掃地、擦桌子，同學們看見她的積極行為也都不甘示弱，勞動起來的勁頭都很大。
出了校門右轉一路向上的山坡是回家的路，坡不算陡但是很長，大約3、4百公尺遠。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個用板車拉煤的工人，在這麼長的坡上奔上走著都很累，何況拖著一車很重很重的蜂窩煤，我心裡很是同情，想搭把手卻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看前前後後很多家長和孩子們說說笑笑自顧自的走在路上，我就和筱筱商量要不要幫幫這位叔叔，她也看了看周圍的同學和家長們，我就先於筱筱走上前去幫助推了起來，筱筱很快上前學著媽媽扶著黑黑的煤車用力推著，沒有想到，馬上來了許多孩子湧上來，用他們白白的小手幫助拉煤的工人一齊把車推上長坡，其間我從推車的隊伍中脫離出來，用讚賞的笑容陪著筱筱，陪著孩子們。
記得筱筱剛上二年級的那年冬天，下了一場大雪。早晨打開大門，看見滿院子積滿了厚實鬆軟的白雪，房頂上、窗台上、台階上、籬笆上、樹上全都鋪滿了皚皚銀色，周遭顯得格外寧靜，筱筱的一陣歡笑被結結實實地吸附在雪的天地里。這天，我們走的很早，咯吱咯吱地踩著雪地，邊走邊玩經過大學的大田徑場上，看見了一幅完整的白色，筱筱用雪靴在雪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小」字，她在南方少見的雪地里盡情的玩耍，我也很高興，但還是不忘記囑咐孩子小心翼翼地走在跑道邊緣，盡量不要破壞美麗的雪景。透過高高的一片水杉林，東方的天際，紅紅的太陽破開雲層冉冉升起。
十一.
不知不覺地，筱筱可以自己走在上學放學的路上了。
我們工作忙，姥姥陪著姥爺住院，有時候筱筱的午飯都成問題。姥姥提議說讓孩子去醫院吃午飯。可是從學校到陸軍總院有兩站地的車程，雖然在學校大門口503路車是起點站，但是搭乘這路車的人很多，經常會非常擁擠，我們很猶豫，全家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讓筱筱試一試。
早上，我叮囑筱筱：就乘坐503路車，什麼車都不要上，車停了兩次就一定要下車，否則就坐過了站哦。
這天中午早早的下班，我直接去了醫院門口的車站，等候筱筱。每一輛503路車我都招手請司機多停一會兒，然後跳上車喊幾聲「筱筱」，沒有答覆時，我才討好地和司機使勁說謝謝後下車。
筱筱一般都11點40放學，中午吃飯時間老師不會拖堂，到醫院應該30分鐘足夠了。可是過去了很多的503路車，都沒有喊到筱筱，不會錯過吧？我仔細回憶每輛車的情況，確信自己絕沒有疏漏。我焦急的等著，後悔自己同意讓筱筱自己搭車的決定。
差不多到了快2點了，突然聽見筱筱的姥姥大喊：看看，筱筱自己走來啦！看見姥姥牽著筱筱，我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半跪在地下我摟著筱筱眼淚「刷」地留下來。我們手牽手在走去姥爺病房的途中我問筱筱：你是不是忘了媽媽說的話，媽媽不是再三告訴你說車停了兩次就一定要下車嗎？筱筱抬頭很認真的看著我：媽媽，車停了兩次我就下車了，可一看不是醫院，我就順著車的方向走來了，最後看見醫院的大門，就去病房找到姥姥了。
原來，第一次停車是遇見紅燈，第二次停車才是我說的第一站，而筱筱矮小的視線被擁擠的乘客擋住了，不清楚到站的情況，就老老實實地在第二次停車時下車了，這說明並沒有目的地孩子就下車了。
多麼後怕呀，我埋怨自己是個不稱職的媽媽，差點丟了我的小寶貝兒！
小學低年級語文有看圖說話，後來又有了看實物寫紀實。老師布置了描述小鴨子的語文作業，很多同學告訴老師說，沒見過真正的小鴨子，筱筱得意的對老師說，我奶奶家養了很多小鴨子。她饒有興趣的和同學們講起奶奶家的小鴨子，還講起自己和奶奶一起拿著小竹竿趕著小鴨子去水塘的情形。同學們都很羨慕，紛紛要求和筱筱結伴去看小鴨子。
語文課增加了寫日記，筱筱就學著記錄自己每天的生活。她學習記些流水，日常的生活大致相同，無非就是寫吃了什麼，玩了什麼，很可笑的是這樣的日記「我今天拉肚子，早上拉了3次，下午拉了2次，一共拉了5次」，漸漸的就學會了增加一些描寫自己的心情。幾年後我們翻開筱筱的日記，發現有長達一個學期的時間，每天的日記最有一句話一定是：我心裡很高興。比如「今天媽媽帶我去了動物園，看了小猴子，還有小熊貓。我心裡很高興。」「今天老師表揚我語文作業做的很好。我心裡很高興。」「今天給姥爺唱歌、跳舞，姥爺笑了，我心裡很高興。」「今天我和於雯一起跳繩，我心裡很高興。」......能夠感覺的到，筱筱當真在非常高興的心情陪伴下，度過每一天。我心裡很高興！！
先生從香港出差回來，帶回來一把紅色塑料透明的小雨傘。那時候生活用品的式樣不如現在這麼豐富，這樣一把小雨傘，現在看來真是太多見了，可當時在整個外貿單位住宅區內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們忙著把先生凌亂的出差物件慢慢收拾妥帖了，才注意到筱筱一個人在客廳里，撐開那把小雨傘，從屋子的這頭踱到屋子的那頭，嘴裡念念叨叨的：怎麼還不下雨呀...什麼時候下雨呀？我們在不聲不響地看著，看著我們傻傻的小女兒，覺得可愛極了！
十二.
一天，音樂老師拎著錄音機來到教室，請同學們來一次名曲欣賞。
音響效果雖然一般，老師卻沉浸在小約翰.斯特勞斯時而優美典雅時而熱情奔放的旋律之中。
音樂結束了很久，老師還閉著眼睛回味著。
最後老師請同學回答問題：誰知道這首奧地利圓舞曲的名稱？
幾乎所有同學的手都舉起來了，筱筱好詫異，怎麼這麼多同學都知道，覺得自己好丟臉呀！！
一個被老師點名起身的同學很快的回答老師的問題：股市行情。
老師，暈。
股市剛剛開始交易的幾年，大多數的人們每天在電視專欄節目中看見行情的變動，沒有股評什麼的，滾動的行市只有一曲配樂《藍色多瑙河》。孩子們不知道《藍色多瑙河》，只是做作業時，耳邊常常響起股市行情的配樂。
筱筱十歲生日那天，我領著她去買禮物。
走過一個小商店，筱筱把我的手握握緊，我明白孩子想進去看看。走進商店，舉目看去，幾乎全是小玩意兒，小卡子啊、小皮筋兒啊、小擺件啊什麼的。
既然看上去這裡只有小東西，我心裡就踏實了，最多花上幾元錢就一定能滿足她的需求了。我彎下身子對筱筱許願：今天你隨便挑一樣東西，記住只能選擇一樣哦。
筱筱一向很聽話，從來不為去商店非買什麼東西鬧脾氣，平時看見有些小朋友當著媽媽的面躺在地上又哭又鬧耍賴的情景，她會表示十分不解。今天聽到媽媽的話還是很興奮的：真的嗎？媽媽，我可以挑一件我最喜歡的東西嗎！
我又把店裡的商品仔細掃了一遍：對，隨便挑！我重複著自己剛才的意思。
女兒肯定我的答覆是有誠意的，抬手指著店門上掛著的一串風鈴說：我要這個風鈴。
風玲？我抬頭去尋找，恰巧有一陣風吹來，一串美麗的蝴蝶風鈴在女兒手指的方向發出了叮鈴鈴的聲響，風鈴同時柔柔地觸到我的視覺和聽覺，我忘掉今天答應女兒只能給她買一樣小東西得想法，真為女兒感動，她放棄選擇漂亮的飾物而選擇一個這樣有靈性的生日禮物，她幾乎還是個小女孩兒！
女兒的風玲墜著六隻藍色的蝴蝶，稍稍有點兒對流的空氣，蝴蝶們就爭相舞動，不停地轉動美麗的翅膀，叮鈴鈴擊打著中間的藍色管柱，真覺得看不夠也聽不夠。
女兒現在不在我們身邊，很久都不能見面，但天天能聽見美麗的蝴蝶風鈴的響聲，就彷彿天天看見女兒一樣，就隱約想起女兒十歲時那個可愛的小樣兒。
五歲一小慶，十歲一大慶。這一天筱筱很愉快，幾位要好的朋友欣然接受邀請來家和她一起過生日吹生日蠟燭：董世偉、王世玟、夏生、曾晨、靚靚...董世偉還認真的帶著小朋友們唱著風行一時的亞運會歌曲《亞洲雄風》：
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
我們亞洲河像熱血流
我們亞洲樹都根連根
我們亞洲雲也手挽手
四海會賓客五洲交朋友
亞洲風乍起亞洲雄風震天吼
啦啦啦啦啦啦啦亞洲雄風震天吼
啦啦啦啦啦啦啦亞洲雄風震天吼...
這是冬天的傍晚，氣溫很低，可是孩子們的熱情感染了職工宿舍的叔叔阿姨，都來為筱筱和孩子們鼓掌慶賀……
十三.
小學高年級時，學校組織活動，四年級的學生到市郊保福鄉進行為時3天的學農勞動。筱筱高興的回家宣布了這個消息。
家裡能用上的人全用上了：當過兵的小舅來幫忙打背包，一床軍用被子里夾著幾件換洗的衣服，好在衣服沒什麼份量，背包帶按照正規軍人「三橫兩豎」結結實實的捆好；鐸鐸媽媽看見筱筱的頭髮有些長了不方便，就仔細為她修剪了個娃娃頭；姥姥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一個大網兜，把筱筱的臉盆、毛巾、拖鞋什麼的一股腦的一兜，嗬，看看，筱筱一裝束，儼然是個野營拉練的「小解放軍」嘛！！
出發的那天，因為東西太多，我是叫了「麻木（電動三輪車）」，把筱筱一直送到學校，向老師仔細詢問了回程的確切時間，是3天後在保福鄉吃過午飯坐班車回來，大約下午3點左右到學校，學校提示，屆時請家長一定來學校接孩子。
終於到了接孩子的這天，下午我請了假，早早在家準備了幾樣筱筱愛吃的菜，看見時間到了2點了，我想，還是早些去學校吧，想來有那麼多的行李，千萬不要錯過孩子的班車。
正準備出門，聽見鐵門「咣咣」的被敲響，「誰呀？」真不是時候，在我忙著要趕去學校接孩子的時候來呢？我邊想邊打開門，隔著防盜鐵門的欄杆外，站著我的小寶貝：頭髮有點亂，小眼鏡歪掛著，左手拎著大網兜，裡面的東西比走的時候顯得多出很多，右手抱著背包，就是把軍用被子胡亂捆上，簡直就像個逃荒的「難民」。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鐵門，筱筱「哇」的一聲嚎哭開來，手上的東西「咣當」被摔在地上，她撲到我的懷裡大聲叫著「媽...媽...所有的同學都被爸爸媽媽接回家了，就剩我一個人，站在學校大門口等了很久，沒看見媽媽...」，我忍住眼淚把孩子從懷裡推開強裝笑臉說：「哭什麼呀？多了不起呀，看看我們筱筱拿著這麼多的東西自己走回家，真能幹！」聽了我的話，筱筱不等擦乾眼淚，自己轉身撿起扔下的背包和行李進了家門。
我偷偷給我的朋友--鐸鐸的媽媽和妮妮的媽媽打了電話，流著淚講述了當天的情況，請她倆給筱筱鼓勵。她們來電話時，我裝作沒事一樣把聽筒交給筱筱，筱筱接完電話，高興的什麼似的告訴我：她們誇獎我呢，說我很能幹，自己拎著很多行李從學校走回家，還說讓鐸鐸和妮妮向我學習撒！！
晚上，筱筱和我睡在一起，很高興地講起她在「保福鄉」的那些事：兩個同學一對，一床被子鋪一床被子蓋，從來沒有和同學們度過夜晚的經歷，這是孩子們最感到新鮮的事情。晚上老師還和她們住在一起，和大家興奮地聊天說話呢。
漸漸長大，筱筱就自己走去上學，有時有同路的同學早晨會來家裡等她一起走。來的最多的是胡嘯。
胡嘯小時候是個非常愛說話的孩子，他早早來我們家等候筱筱，很隨意地在客廳里，手裡拿著一個塑料的飲料瓶子，嘴裡不停地說著什麼，彷彿是自言自語。筱筱則像沒看見胡嘯一樣，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埋頭收拾書包、往飲料瓶子里灌水，穿鞋，出門。兩個人好像不認識似的走著，胡嘯繼續說著剛才沒有說完的話，不知是對筱筱說還是對自己說。
筱筱很少喝飲料都是喝白開水，那時候孩子們時興用塑料的「可樂」或是「雪碧」的飲料瓶子盛水帶到學校以解口渴之需。筱筱要求帶去學校盛水的瓶子要用綠色「雪碧」的塑料飲料瓶子，她的理由是：看上去像是原裝的。雖然不否認有很重的虛榮心的成分，但我還是覺得我的孩子好聰明呢！
她又認識了新的同學朋友：劉曉迎 張萌谷穗 姚貝娜 馬威 張雪 胡嘯……
十四.
上中學了，同學們都騎著自行車上學，我只能隨大流，給筱筱買了一輛自行車，女式紅色的，雜牌。那時候，自行車已經增加了許多品牌，不用憑計劃，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心怡的車。
第一次騎著屬於自己的自行車上學，筱筱堅持不讓媽媽送，因為已經有很多同學早就有自行車了。其實我也不擔心，她五歲就會騎車，「駕齡」已有八年了。
筱筱背著書包，非常熟練的騎著自行車走了，我站在廚房的窗口目送她走出自己的視線。
騎到第一個紅燈時，筱筱和很多騎車上學上班的人們一樣，自覺地下車等候綠燈再過馬路，扶著自己的新車，心裡很高興，突然看見自己的鞋帶開了，筱筱架起車，把書包放進車斗，蹲下身來把鞋帶系好。
綠燈亮了，筱筱和著人群過了馬路往學校方向去。
來到學校，看見同學們熙熙攘攘推著自行車往停車棚涌去，她覺得好像丟了什麼，書包？不，是新自行車！她這才想起來，剛才過馬路之前系過鞋帶，等到紅燈一過，她空空的甩著兩手走到學校來了。
筱筱連忙托同學和老師說一聲，返身跑步回到剛出家門的第一個紅燈路口，遠遠看見自己嶄新的自行車，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車斗里靜靜地躺著裝滿書本的大書包。
港台流行歌在中國大地唱紅，孩子們都有了自己追逐的偶像，小虎隊、四大天王的歌聲在孩子們當中廣為傳唱。
學校組織了一台模仿港台紅歌星的節目，滿足學生們暴漲的追星欲。
筱筱班上最後推選筱筱演唱郭富城的《對你愛不完》。我不能相信，這位如此有魅力的天王邊唱邊舞的紅歌，一個女孩子能表現的好嗎?
演出這天，節目非常多，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群情激蕩的場面。壓場是筱筱的節目，她用觀看電視里郭富城的動作和勁歌形式，盡量不走樣的模仿著，全校同學都起立了，老師也都激動跟著不停的揮手，懷著崇拜的熱烈情緒，一片歌聲一片掌聲，筱筱盡情唱著舞著，一遍不行又演了一遍：
對你愛愛愛不完 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遠 so we love love love tonight ……
初中的班主任是第一次任教的黃麗老師，大概二十五、六歲，很精神幹練，她教政治，可是每門課都能熟練的輔導孩子們，尤其是英語。一直在中年老師的班上讀書的筱筱，對年輕的黃老師格外喜歡。
黃老師來我們家家訪的這天，時間很晚了，筱筱已經上床準備睡覺了。黃老師把起來迎接她的筱筱塞進被窩，親切的坐在床邊，和孩子說笑起來長達一刻鐘之久。黃老師出來輕輕帶上筱筱房間的門，才和我們聊聊筱筱的情況。
老師說：筱筱是個十分活潑可愛的同學，和班上的孩子關係都很好，關心班集體，熱心幫助同學，積极參加各項活動，思想健康向上，……有一點，希望家長要提醒筱筱，她長的不漂亮，但是透著一種特別的靈氣，沒穿什麼高檔的衣服，但總是很得體，顯得與眾不同，很多男生都喜歡和她交流。您們千萬別擔心，沒有發生任何問題。我想呢，筱筱的問題在於她不會拒絕，同學請她幫忙的種種事情，她都會滿口答應，久而久之，可能會讓男同學產生錯覺。我們作為老師應該和家長多溝通，在這個年齡正確的引導孩子，讓他們愉快地度過青春期的煩惱。
黃麗老師的一次家訪，讓我們感動。這位梳著馬尾辮還一臉稚氣的女孩，一番舉止言談儼然是教育心理學家，就像筱筱的大姐姐，就像孩子們的大朋友，有這樣的班主任，我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筱筱離開黃老師了很久，還說起老師。
筱筱放學和同學一起到江邊散步，不過是女同學，玩夠了才回家，之後又繞道去逛街。黃老師悄悄跟了很遠，直到看見筱筱繞回到回家的路上才離開。第二天，黃老師把筱筱叫去辦公室和她好好談了談心，讓孩子認識到家長對他們的擔心和憂慮。
黃老師沒有和我們提及這件事，她答應她的學生，不告訴家長。
黃老師後來一定帶了更多的班級和學生，可是她的第一屆學生應該是最有感情的，孩子們也十分留戀這位他們的老師大姐姐。在「同學網」，同學們把「點擊詞條」設定為「黃麗老師的班級」。
十五.
孩子上課學習了《背影》才知道朱自清，文章給學生們留下很深的印象。
《背影》是每個學生摹寫作文的題目。老師要求同學根據散文《背影》，結合自己的生活見聞，選取熟悉的人物，抓住人物身上最有特色的部分，寫一篇用「背影」命題、表現人物特點的文章，在作文中刻劃人物轉身之後看到的情感世界。
筱筱寫作一直不算太好，但是《背影》給她帶來的感受還是很深。爸爸常年在外地工作很忙，只有在節假日才能回來和筱筱團聚，她想把對爸爸的想念都寫進《背影》的作文中。
筱筱的《背影》寫的真好，每天醒來只能看見媽媽，和媽媽一起生活雖然開心愉快，還是想念爸爸在身邊的那些快樂的事情……
檢查筱筱《背影》的時候，我感動地眼睛都濕潤了，可是看到最後卻哭笑不得：
「當我看到爸爸提著大皮包，轉身離開的背影，我知道，爸爸又去給我們賺錢去了。」
我不懂心理學。筱筱到了十三、四歲這個時期，先生在外地工作，我一個人帶著孩子，遇到很多問題無人商量。她表現出來許多與從前不同的狀況：放學回家了，對我熱情的迎接回應漠然；向她問話，她好像沒有聽見；和她多說幾句話，她會爆發一陣很不耐煩；找機會試圖和她一起分析一下原因，沒想到她反應很大，竟對我發脾氣。我是她的媽媽，我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可是從沒出現這麼大的變化，我不擔心她的學習，倒是很擔心她的心理。
可是我無法找出問題的根源，用盡了各種方法，萬般的無可奈何，在沒有信心繼續和孩子的再好好相處的時候，我用了最後一招。
我給筱筱寫了一封長長的信，用信封仔細封口寫上收件地址收件人，發件人處寫上「不詳」。
我騎著自行車來到筱筱的學校，把信插在門房接收來信處，想進去和老師交流一下最近的情況，可這是我們母女之間的內心鬥爭，想來不必麻煩老師啦，就在操場逗留了一會兒轉身走出學校，正是學生上課的時間，只看見操場上有個班級正在上體育課。
整個下午，我心裡演繹著筱筱拿到這封信的情景。
這天筱筱放學回家的時間比平常稍稍晚了點，進了家門一臉的陽光，主動和我打招呼，並誇獎媽媽的廚藝很好什麼的，我心理很安慰。我們都沒有提及那封信。
直到晚上，筱筱上床了，輕輕叫了一聲「媽媽」，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筱筱鑽進我的懷裡說：「媽媽，其實我非常愛你。」我們倆都流著淚，不用再說什麼。
這封信放在一個小箱子里，箱子里還放著筱筱長大了後不再用到的一些物品，箱子鎖著，我倆各執一把鑰匙。信的內容很長，簡單的記述一下：
筱筱:媽媽愛你！
你是我生命里的所有。你來到這個世界給媽媽帶來的快樂遠比你自己想像的多，你成長的過程全部都在媽媽的心裡，你的快樂就是媽媽的快樂，你的不愉快就是媽媽痛。媽媽清楚，孩子你長大成熟了，很多時候看待問題有了自己的見解，如果有不想和媽媽說的事情，就不說，自己想辦法解決好；任何時候需要媽媽的幫助，儘管告訴媽媽。孩子你記住，媽媽是你永遠的朋友。
永遠愛你的：媽媽
十六.
抽個休息日的時間和女兒一道出門上街走走，順便給她添置一條牛仔褲。
解放路長街一家店一家店的逛著，首先要筱筱看得上眼，還得我覺得價錢合適。
哎，還真有合適的，看見筱筱反覆的試，我就知道她喜歡，我就和店家談價錢，筱筱在一邊「幫腔」：
我們好不容易看上你這兒的褲子呢，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嗎？
我一個勁的使眼色讓她別插嘴，並和假裝勸阻筱筱：顏色一般，樣式也一般，有啥好的。
可筱筱還一個勁的說：很時髦啦，現在正時興這個式樣。
我哭笑不得，只得強硬的說出一個心理價位，最終讓老闆就範。
如願買了牛仔褲。出了店門，我細細給我的傻閨女講講談生意的經驗，筱筱恍然大悟，這下可讓我們娘倆高興作一團。
轉眼就到了中考階段，女兒就再也沒閑暇的時間了。
學校開始了中考倒計時，我按照家長會老師的要求，在日曆牌上每天做一個記號，以提醒中考臨近的時間。學校也不停地安排各個學科緊張密集的測驗。
筱筱的學習在班上一直處於中等偏上，我中學時成績不錯，空有一身本領沒有機會教筱筱，因為她都懂，只是應試能力差些，這我就無能為力了。
我的一個親戚的親戚在華師二附中是退休的數學老師，讓筱筱去她那兒去補習一下，爭取中考前突擊一下，我不以為然，但不好意思拒絕勉強答應了。
老師家房子很小，客廳里一張吃飯的桌子就佔了很大的地兒，人從房間走到廚房都要側身而過，家裡老闆偏癱坐在輪椅上，一股子不通風的氣味讓人不好受。老師一會兒給孩子講解講解，一會兒進屋伺候老頭兒，過來過去的腳步沉重，「刺啦刺啦」作響。
就是這張桌子上，四方各坐著一個補習的學生，筱筱算一個。學生程度不同，筱筱初三，其他都是低年級的。補習一星期去一次，一次兩小時。
一個星期過去了，數學測驗分數下來了，家長會上老師按分數排名次，筱筱從排行第14名晉陞為第7名。我不主張按分數排名的教學方法，但是知道孩子的排行，後面還有許多的學生，還是讓我有些欣慰，也是了解孩子學習的一個側面。不過這種方法一定深深傷害了後面學生的家長。
第二個星期之後，複習就更緊張了，和親戚說了一聲就沒去上家教課了。筱筱長這麼大就上了兩堂主課家教。
「中考勝過高考」，越臨近中考越忙。我緊張的抽空帶著筱筱到處參加各個重點高中的預備考試。學校的複習測驗也如排山倒海之勢撲面而來，孩子早上6點到校，中間休息只有半小時，晚上9點放學，中午不能回來吃飯，下午也是在外面混一餐，我每天等筱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熱好的飯菜趕緊端上來讓孩子快點補補身體。我不放心小姑娘，還得每天晚上到學校門口去接，記得有一次我的駕校長途訓練，到學校時間晚了，筱筱還是聽話的坐在收發室門前的台階上等著我呢，不過她已經很生氣了。
十七.
中考之前有調考，就是模擬中考，成績計入檔案。
調考後的家長會上，黃老師講評了幾乎每個學生的情況，最後說：有個情況和家長們通報一下，我們班的數學考試殺出了一匹黑馬，筱筱同學考了一個滿分，全校唯一的一個滿分。
我驚呆了，雙手捂住張大的嘴，站起身來，向鼓掌的家長們致謝。顯然家長們還不認識我這位中等偏上學生的家長，我看見大家交頭接耳悄悄議論的情形就知道。
從教室一出來，筱筱就「媽-媽-」大喊著迎上來，我掩飾內心的激動，平靜地說，回家吧。她在路上才知道自己的成績，我只說了一句話：繼續努力啊。我們很輕鬆的推著自行車慢慢走回家。
回家我就拿起電話和我最好的朋友鐸鐸媽媽泣不成聲的說：筱筱的調考數學考了滿分第一名。
對方也很久沒有出聲，說話時也哽咽了：太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情，因為她從來就沒有得過滿分的。
請家教是這次滿分的根本原因，只有4小時的家教課呀！
看來，經驗豐富的老師，甭管環境條件多麼差，都能帶出好學生。之後我把很多孩子介紹給這位老師。
中考順利通過了。筱筱的學籍放在家門口的高中託管，她被送到著名的「黃岡高中」借讀。
走進「黃高」，首先到教務大樓瀏覽張貼上一屆學生高考的牆榜，98.6%的升學率讓人讚歎：
參考人數360人（計劃內生源270人 計劃外生源90人）
錄取人數355人（重點院校222人 一般本科院校80人 其它各類院校錄取53人）
清華、北大的保送生24人，（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不算在內）。
學校召集所有借讀生和家長開了個見面會。借讀生來自武漢、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江西等各個城市。
「黃高」的校長親自講話，他向遠道而來的學生和家長們道謝，家長們寄希望與這所百年學校，「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校長評估來「黃高」借讀的孩子們的水平是：思想品德不錯，學習成績一般。如果思想品德不好呢，家長不會放心孩子在遠離家鄉的小地方生活；如果學習成績很好，也用不著花費財力精力到異地讀書。家長們送孩子來讀書，要有思想準備，「黃高」的學習課程很緊張，生活條件很艱苦，農村學生很多也很土……
校長對孩子們的剖析很準確，家長們很服氣。我暗自對自己說，孩子來「黃高」讀書，來對了。
把孩子送到離家很遠的地方讀書，有另一層意思就是刻意要鍛煉她的自立能力，我想，可以讓孩子試著學習理財。帶著筱筱我們就在「黃高」門口的農業銀行為她存入1500元錢，告訴筱筱，這是一學期（5個月）的生活費，每月300元，自己計劃著用。這錢的用途包括了每天的伙食、零食、打開水、買熱水、買書、和日常生活用品，即使我每星期來看她，也不會主動再給她錢，除非她需要。並且告訴筱筱，允許超支，但必須說明原因，存摺上金額就可以增加。每學期都是如此，她再沒向我們多要過錢，都計劃安排的很好。高二的時候，筱筱和我們商量，爭取省出一張到深圳看爸爸的飛機票，可是我們都不同意，怕她從嘴裡省的話把身體省垮了。
每到周末，我會去「黃高」看望孩子。
周末，武黃高速公路上會看見不少外地車牌的高檔車，基本都是在鄂州下路口，經過市區，在渡口排隊乘汽渡過江，這都是去「黃高」看孩子的外地家長。
家長們會抓緊時間幫孩子洗衣服、打掃衛生，換季了就給他們收拾衣櫃、換洗被褥。我除了幫她洗過被褥，從來不幫筱筱做任何事情，孩子也習慣了不指望我，在我到來之前，她都自己完成了。一次我去了，筱筱有些難過的說：媽媽，我看見劉琳的媽媽幫她把蚊帳洗了，我也學著洗蚊帳，可是曬出去被風吹跑了，找不著了。我安慰孩子：沒事，下次記住，太輕的衣物要夾子固定，不然還會被風吹走哦。
其實筱筱在此期間知道了很多以前不懂的常識，暖瓶炸啦，她把塑料殼扔到垃圾籠里，當我告訴她只要換個瓶膽就還可以繼續用，她爬到垃圾籠深處找回塑料殼，然後去學校商店讓阿姨給換個新瓶膽，心裡高興極了，說：一隻瓶膽比新暖壺便宜多了。
有的媽媽在背後說：筱筱的媽媽很懶，從來不幫筱筱做事情，看她舒服的，來了就只知道靠在筱筱的床上看書。
我知道她們說的話，從不辯解，因為我有自己培養孩子的方法。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把筱筱送到離家很遠的「黃高」讀書，我們雖然蓄謀已久，真正實施計劃，我的感情上還是很難以接受。
多年來，筱筱幾乎是我一人帶大。每天早晨天不亮，我就早早梳洗，想讓筱筱醒來就看見乾淨整齊的媽媽，還要為孩子做早點，督促她起床洗臉刷牙整理書包，孩子說過：媽媽每說一句話，前面都要帶個「快」字，快洗臉，快穿襪子……
下班回到家裡，我會站在廚房的灶台前，望著筱筱回家的小巷口，等待她回家的身影一出現，我就點火炒菜，準備開飯。
晚上，孩子在房間寫作業，我就在客廳看書從來不看電視。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沒有筱筱在家的日子裡，我心裡陡的失落、空茫了……
筱筱到「黃高」讀書，就算開始了走「原來只有她一人」的路。
十八.
在「黃高」讀書時，筱筱要是想家了，就去學校的小商店的公用電話給我來個電話，每次電話都是想好了內容再說話，因為要說的太多。
「媽媽，我昨晚上睡不著，看見月亮映在窗戶上，它好孤單啊！還有，月亮光居然照到宿舍的地上，我以前從來沒看見過呢，因為在家的時候有厚厚的窗帘擋住了。」
「媽媽，同學今天生日，問我吃過『聖子王』的蛋糕沒有，我說吃過，她竟說既然你吃過就不用吃她媽媽帶來的『聖子王』的蛋糕了，我不饞她的蛋糕，只是覺得她不該這樣說話。」
「媽媽，楊哲上課從來不帶數學書，他一心學習語文，從不聽數學老師的課，他好有性格！」
「媽媽，有個女生腹痛，老師讓我陪她去醫院看病，我心裡很高興，可以不用上課了，路過的街道還可以看看熱鬧。」
「媽媽，黃外說我是他的哥們兒，大家都說我很好做朋友！」
「媽媽，昨天我的頭又疼了……」
筱筱說話又快又急，總有說不完的新鮮事和心裡話。
「黃高」的在冊學生都是考進來的，有許多農村的孩子，他們學習都很刻苦，有的家裡條件很差，除了學校規定購置的被褥和日用品之外，就只有幾件換洗衣服了。宿舍有些借讀女生晚上睡覺時，非換上睡衣才能睡著覺，農村學生問：睡衣是什麼？
農村的孩子在學校的生活很簡樸，到食堂打飯時，用家裡帶來的米在食堂蒸飯，常常只打半份鹹菜，從來不買熱水洗腳，買一暖瓶開水，直到喝完最後一滴才去買另一瓶。不太講究個人衛生，一進宿舍脫了鞋就上床看書，看到睡著為止；早上眼睛一睜開還是看書；文娛體育活動很少參加……
「黃高」學生上到高三，上課就給老師提問題，老師能回答的就回答，回答不了的就把問題帶回教研室討論，下節課再行答覆。據說基本都是老師回答不了的問題。
這些都是筱筱在電話里和我說的。
每次到學校探望孩子，就是我的節日，在筱筱宿舍里安靜的看看書聽聽音樂，筱筱就在我身邊，就在不遠的教室里學習，心裡的空茫又被我的筱筱填滿了。
學校規定只有星期六沒有晚自習、星期天的下午沒課，其餘的時間都呆在教室看書學習。上課時，教室里很安靜，學習的氣氛很濃，每個學生的課桌上擺著厚厚的幾摞學習資料。周末的晚上，教室樓道里有不少像我這樣借讀生的家長，默默的觀望自己孩子在教室里的一舉一動，大家都和我愛孩子的心情一樣。
離開黃岡回家的時候，我的心裡很難受，去看一次孩子要經歷一次傷感，不止一次的這樣責怪自己：為什麼把孩子從身邊推開？
每次要不是筱筱把我送出到看不見，就是我催她早些回去上自習。記得一次我搭長途汽車回家，進了長途汽車站，筱筱就離開了，我藏在一輛車後面，遠遠看見孩子不斷回頭尋找我的身影，我淚流滿面，但硬挺著沒有再露面。
看上去，筱筱溫和可愛，可有時脾氣壞的讓我都想不到。
學校門口有一家熱乾麵做的不錯，很多學生早上都在此排隊過早。一天筱筱叫了面付了錢，坐在座位上等。
學生很多，店家忙的忘了筱筱這個岔，筱筱很有耐心的等了好一會，沒想到服務員過來過去都不看筱筱一眼，她知道自己被遺忘了，一氣之下「轟」的把面前的桌子掀了，筷子和佐料呼呼啦啦撒了一點，所有人看到的是筱筱滿臉怒氣的兇相，老闆這才想起來，哦，差了這位女生的一碗面，陪著笑臉趕緊送上一碗。
從此，每當筱筱的身影出現在這家熱乾麵館，不管多少學生排隊老闆都會大聲的喊：先給她下一碗。
終於在筱筱17歲這年的一天里，筱筱的一個電話讓我們覺得不認識她了。
「媽媽，我喜歡一個男孩，我談戀愛了！」
十九.
「什麼？你……你再說一遍！」我不相信自己聽見的話，忙把手機交給先生。
「爸爸，我有男朋友啦！」筱筱又清楚地重複一遍。
「你……？」先生也大吃一驚，「老子，老子打斷你的腿！！！」
深圳票務很緊張，先生和我第二天天不亮就開著車上了路，從深圳到黃岡，瘋狂地開了十幾個小時。
我一路不停地給先生寬心，讓我們都平靜地想想自己曾經有過的初戀經歷，回憶自己當時的年齡，對比孩子現在的心理，不要硬性打擊孩子對美好愛情的嘗試，正確引導才是有修養的父母……聊著天兒，我們的心情就慢慢冷靜下來。
早晨，我們把車開進校園，筱筱坐在我身邊，談話直接切入主題，一家三人都很坦誠。
「說說，這麼回事！」爸爸先開口。
「我喜歡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很高很帥，對我很好！」筱筱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些想笑，孩子和我曾經的想法一樣，喜歡很高很帥的男孩。
「帥？帥有什麼用？你知道戀愛會耽誤學習嗎？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如果因為戀愛分散了學習精力，將來考不上大學會影響你的一生！」先生很嚴肅。
「不會的！」筱筱很肯定的回答。
「你懂個pi！」先生見不得孩子和他頂嘴。
我們正說著這讓人煩惱的事情，筱筱指著前方突然提高聲音興奮地說：
「看，他來了！」話語之中我明明聽見滿心的傾慕。
「不許看！」先生氣急敗壞地大吼一聲。他對孩子的戀愛著實沒有思想準備，只有一個念頭，打破。看來我在路上給他做的工作全泡湯啦。
「哦！」筱筱不作聲了，爸爸真的發脾氣啦。
我看見走過來的男孩，個頭真高，
先生持反對意見，堅決不允許孩子談戀愛；筱筱持堅持態度，悄悄對我說，我豁出去等爸爸打斷我的腿了。她是動真格的啦。我充當旁觀的角色，回想自己年輕時的心理，我想，攔是攔不住的，待我來慢慢告訴她吧。
初戀的經歷誰都有過，那是一種美好的感覺，幸福驀然佔據了整個的心，怎麼能夠說「不」呢。
打破這麼甜美的感覺，實在太殘酷！我可不願意讓女兒的身心受到任何傷痛，可是「希望她幸福」之類的話，對她說出來，又那麼不妥帖。我知道女兒也很想把自己的心情找個人說說，我就是當然的聽眾。
筱筱滿懷懵懂的幸福和我說：起初我專心學習，不太注意他。後來有同學的家長來了，請了一些同學，我和他也在被邀請之列。我一看見他就心生喜歡，回學校我就找到他，他太高了，我只有抬著頭對他說：我喜歡你。他紅著臉回答說：我也喜歡你。就這樣簡單，我當天就給你們打電話了。爸爸要打斷我的腿，呵呵，我料到他會生氣的。
我想起好朋友長江的話：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兒了。
看著筱筱稚嫩的小臉兒，我不由的想，「早戀」也還是挺可愛的！
二十.
不過「早戀」的確很影響學習，從此筱筱的學習成績開始下滑，看來先生的擔心有道理。
不說學習，說說那個男孩。
筱筱要我陪她去看男孩子們打藍球，王臻、陳晨、周遊、王翔、黃外、宋真還有其他的男孩，一個農村學生都沒有。筱筱說，怎麼叫他們都不來，被逼無奈時就在教室大樓的樓下打打羽毛球。
那男孩知道筱筱媽媽在場，打球會很不自在，常常自己下來坐在場外看球。我見這樣，不願打擾他們的活動，就乾脆離開了。
男孩姥姥家住張家灣，筱筱姥姥住元寶山。
男孩顯然也對家裡交代了和筱筱的事情，告訴家裡說：她家可能是鄉下的，在元寶山。姥姥說，那不是鄉下。
筱筱也和我說：他家會不會是農村的，住在張家灣。我也說，張家灣不是農村。
筱筱說：「媽媽，我的床位被安排在窗口太好了，從我的窗口可以看見他寢室的窗戶呢！現在我天天早上都在宿舍陽台上梳頭，也希望他可以看見我！」
我聽了雖然多有擔憂，這樣的狀態怎樣能好好學習呢！可我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欣賞著女兒那童話一般美麗的「早戀」。
我們想，筱筱和男孩是一時的相互欣賞吧，可是他們攜手走過了風風雨雨的八年。筱筱去了哪裡，男孩就執著的去哪裡。分手時，男孩哭著，瘋了一樣的用自己的頭使勁往牆上撞，筱筱感動，我也好感動，筱筱只有和我哭：媽媽，不知道還有沒有像他這樣痴情的男孩啦？
我和男孩的媽媽一家人，輪番的用國際長途和他聯繫，生怕他想不開，他從不和家長們哭，他和我說：阿姨，我沒事，您多安慰筱筱吧！今後有事我還會和以前一樣幫助筱筱！
多好的孩子！我有很多要感謝的話，都不用說啦。祝福他走好今後的路！
筱筱在「黃高」，學到了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交了許多在城市找不到的朋友。她為此常常感慨：爸爸媽媽送我去「黃高」讀書，希望我好好學習，我做的不夠好；讓我認真學習「吃苦」，我悟到也做到了。
筱筱18歲離開「黃高」，高中沒有畢業。臨走時用省下的生活費，給同座位的農村同學買了一套運動衣，同學哭了說：雖然他從來沒有過這麼好的衣服，很喜歡這套衣服，但是他永遠不會穿，要保存起來，讓自己記住同學的友誼。
我們瞞著筱筱在深圳給她辦好了出國留學的手續，直到手續非她親自出面的時候才告訴她，我很不捨得她離開我這麼遠，可是筱筱被告知要出國留學時，她高興的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西澳州珀斯，位於澳大利亞的西南，座落在美麗的天鵝湖畔，雖然遠在南半球，和中國沒有時差，和澳洲繁華的東海岸卻有兩小時的時差。終年有陽光，和深圳的氣候相似。珀斯人口不多，市區不算熱鬧，先生的想法是，讓孩子在這個較為偏僻的城市，遠離紛爭、遠離喧囂，安靜的生活學習。
二十一.
年輕時，大橋底下的一位算命老先生對我說：你孩子的前程很好，只是將來會走的很遠。那時沒結婚，聽他這麼說，我還真難為情，不過我還是好奇地問老先生：能走多遠呢，去別的城市嗎？老先生說：去海的那邊。
筱筱高中沒畢業，去澳洲讀書。
澳洲來的教育專家面試這一批小留學生，筱筱在「黃高」是外語課代表，語言聽力很好，面試的幾十個學生，她最受好評。
在澳洲讀書，沒有後門可走，用錢買不來學籍。
筱筱經過努力學習，在Perth讀完預科考大學，有兩所大學錄取了她，一所是西澳大學的「人文」專業（The University of Western Australia），一所是科庭科技大學的「國際金融」專業（Curti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考慮到今後的就業問題，筱筱選擇了「科庭」。
女兒去了珀斯，帶走了我的心，我付出了自己最大的代價----想念。
筱筱一個人在外，付出了很多辛苦。有個除夕的夜晚，我們放下祝福的越洋電話，筱筱就給姥姥打電話，她因為堅持台灣是中國領土的說法，被房東趕出家門（因為房東家裡還有一個台灣的留學生），拖著全部家當的大箱子在空曠的街道上「流浪」，孩子怕我惦記不讓姥姥告訴我；在餐館洗碗，衣服被水濕透了，大冬天的晚上，獨自一人瑟瑟發抖地在車站等車；出了車禍，被安全帶倒掛在車裡，想到的是自己如果離開這個世界，我的媽媽會知道我想念她嗎？……
南北半球的氣候相反，我身上冷了就惦記孩子不要中暑，我熱的汗流浹背就擔心孩子有沒有添加衣服。
學習緊張了，我在電話里給她加油；工作不順利了，她找我發發牢騷；身體不舒服了，我就告訴她最簡單處理的辦法；失戀孤獨了，我默默的聽她哭訴，等待她慢慢平靜；qq下線時，和她「擁抱」、「親吻」和「再見」，然後悄悄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
女兒曾經對我這樣說：媽媽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黃高」的農村同學嗎？我現在在珀斯，就相當於那些農村的同學呢！他們的奮鬥目標很明確，我也一樣啊！
我安慰著自己，女兒長大了，在自己的路上走的很好正如小鳥翅膀長硬了飛出巢穴，翱翔在廣闊的藍天，不正是我們所期望的嗎？
有個電視劇的主題曲我記錄下來，和我筱筱的心情相彷彿：
親愛的爸爸媽媽請不要牽掛
我們在遙遠的地方悄悄長大
成長的滋味很美很好
九分歡笑和一分眼淚相加
我們不再像過去那樣嬌嫩
獨自迎送著春秋冬夏
我們不再像過去那樣膽小
獨自飛翔過兩重天涯
爸爸媽媽
有時我們突然想家淚如雨下
離家的孩子長大也永遠是孩子
故鄉的家
藏在夢裡也是溫暖的家
應該說這個故事還要繼續寫，可我想把它留給愛我女兒的人，希望他能像我們一樣的愛她，續寫我女兒完整的愛的人生。 （葉梓完成於
女兒不是天使 天使只會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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