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像他倆這樣戀愛嗎?
想了很久,讓·保羅·薩特(Jean paul sartre,1905-1980)和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1908-1986)這兩位是分開寫還是合起來寫,結果查找資料的時侯發現,有關薩特的文字通常只寫薩特,而寫波伏娃的卻一般都少不了薩特。這是個有趣的事情,彷彿,男人是可以獨立,而女人卻要依靠男人生存,這是世人傳統的看法。而我等凡人最感興趣的都應該是這兩人之間令人驚嘆的愛情故事,那麼,還是合起來寫吧。愛情嘛,是兩人或者多人的遊戲,一個人總歸是完成不了的。
真正的愛情的開始都是純潔而簡單的。
1929年夏日的一天,波伏娃經朋友介紹,認識了薩特。兩人幾乎都是一見鍾情,很快便單獨約會了。每天清晨,家規嚴謹的波伏娃只要能溜出家門,就一定要去見薩特。他們的共同話題實在太多了,文學、藝術、理想、生活……長久的散步和漫長的談話讓他們彼此都欣喜不已。
那一年的巴黎夏天,蒙巴納斯街角的咖啡館裡、盧森堡公園的林蔭道上、塞納河的岸邊……人們總能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談著笑著。男的個子矮,結實,戴一副教師眼鏡,右眼受過傷,這讓本來就不好看的臉更顯得有些醜陋。女的個子高,瘦長,長發盤起,面容端莊,甚至有點古板。這男的就是薩特,女的就是波伏娃。這是他們愛情故事的開端,然後是長達51年的繼續,對他們來說,這愛甚至是永遠的,因為他們葬在了一起,天堂里也會相伴。
薩特後來回憶了第一次見波伏娃時所留下的印象:「我認為她很美,我一直認為她美貌迷人,波伏娃身上不可思議的是,她既有男人的智力,又有女人的敏感。」
波伏娃後來也說過:「薩特完全符合我15歲時渴望的夢中伴侶。因為他的存在,我的愛好變得愈加強烈,和他在一起,我們能分享一切。」
他們的戀愛真正是談出來的,是思想上的共振,以及感覺上的共鳴。
最近,我總在想像著完美的愛情,那應該是物質生活上無憂,不用為此困擾或牽絆,精神生活和諧,有共同語言和理想,能共同進退、相互包容。這看似簡單,實則不易。通常,俗世的生活總會毀掉一切。所以,完美的愛情只能偶爾談心不能真實生活在一起。
薩特和波伏娃之間正是如此,他們相戀51年,幾乎都是分居而過的,各有各的生活空間,享受充分的自由。
但備受爭議的事情也就是在這充分的自由里了。他們自由到什麼地步呢?自由到可以各自有情人的地步,自由到可以兩個人擁有同一個女人,一起玩3p的地步——波伏娃還是雙性戀。
這在世人,特別是東方人眼裡,簡直是難以置信到駭人的地步了。但發生在法國人身上,我覺得並不奇怪。我的一法國女友,婚後出軌,在家擔心當戰地記者的男友,她的先生還在旁邊陪她一起擔心,並且安慰她:「只要你快樂,我才快樂」;我問過一法國男人,你能忍受你的愛人同時擁有兩個男人嗎,他聳聳肩膀,無所謂的說:「pourquoi pas?si je l』aime」(為什麼不?如果我愛她。)
但是,在薩特和波伏娃之間,這樣的感情出現,波伏娃其實是處在一個被動的位置的。從一開始,薩特就說了:
「獨身生活是我的原則,我生來就是當光棍的。」
「我不會結婚,永遠單身,我要所有的女人……只要能搞到手。」
「在我們之間,存在著必要的愛情,同時我也認識到,需要偶然愛情。」
這是薩特定下的愛情盟約,波伏娃崇拜薩特,所以不管她心裡多麼不願意,她還是接受了,不僅接受,出於尋找心理平衡的心態,還仿效之,有了不少「偶然」的愛情,甚至於,把自己的女友介紹給薩特,說是為了討薩特的歡心。在這樣的感情維持中,唯一的條件是必須保持絕對的坦誠,要毫無保留地跟對方坦白髮生過的所有細節,於是就有了波伏娃向薩特描述她和情人之間的床事,薩特則對其進行評頭論足,這樣讓大家看起來難以置信的事情。
但這種狀態的出現和維持,薩特始終是主導。他們之間就有過這樣的時侯:薩特愛上了生活在美國的法國女人多洛萊斯(Dolores Vanetti,1912-2008),多洛萊斯來巴黎找薩特,薩特就把波伏娃打發走了。後來波伏娃去美國訪問,認識了作家情人阿爾格倫(Nelson Algren,1909-1981)。於是,這段四角戀就這樣展開了:每當多洛萊斯來找薩特,波伏娃就去美國找阿爾格倫。1948年的那次,波伏娃又被「趕去」美國了,本來她想呆4個月的,結果薩特擔心多洛萊斯爽約,就讓波伏娃提前回來,波伏娃聽話的回來了,薩特卻告訴她多洛萊斯還沒走。波伏娃於是給阿爾格倫發電報,說她還要去美國,可阿爾格倫還在為她提前離開生氣了,回了電報說:「別來,太忙。」
這種事情,發生在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女人身上,都是不可忍受的,但是波伏娃卻能,我覺得,他們的關係之所以能維持這麼久,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在於波伏娃的忍讓。這樣看來,他們的愛情是不是就不完美也不美好了呢?見仁見智吧。我所想不通的是,波伏娃作為一個女權主義者,怎麼能如此忍讓呢?有人也許會跳出來說了,這不是忍讓,這是波伏娃的聰明之處,以退為進,是她控制薩特的高明手段。我是很討厭這種說法的,這通常是那些愚蠢的介紹夫妻相處之道的書中,要求女人做到的一點,我蔑視這種做法,相信智慧的波伏娃也不會是這樣的人,我更願意相信,她的忍讓是為了給自己爭取自由,薩特不願受束縛,她也不願意,甚至到死,波伏娃都說:
「即便把我埋在你的旁邊,你的灰燼和我的屍體沒有任何交集。」因為,他們彼此都是獨立的、自由的個體。
關於他們的愛情,我還想說一句,相比起相貌端莊的波伏娃來說,薩特未免過於醜陋了吧,一個醜陋的自大狂,真的有那麼可愛嗎?
趁機,也閑話幾句法國人的愛情觀,我的一個法國朋友曾這樣描述過愛,他說:「愛情不是一件東西,可以讓你去佔有它、控制它,愛情其實像空氣,是一個愛的氛圍,相愛的人是沐浴其中,享受其中。」說得多好啊,我覺得足以代表大多數法國人的愛情觀,而這種愛情觀也使他們對待愛情的態度是很開放很簡單很直接的,愛就是愛,沒有那麼多道德人倫的枷鎖,也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附屬品。你看看身為一國之君的前任法國總統薩科奇(Nicolas Sarkozy)的愛情故事就知道了,這在世界上其他國家幾乎都是不可能發生的。當然,如何看待這種愛情,也是見仁見智的事。
好了,說回我們的主人翁。如果薩特和波伏娃僅僅只有他們的愛情可供談論,那麼他們也就不是薩特和波伏娃了,他們的頭上,比「愛情」更大的帽子是「戰士」!兩個自由的戰士,薩特扛著的是存在主義的大旗,而波伏娃扛的則是女權主義的。
一邊是沒完沒了的艷情性事,一邊是莊嚴肅穆的哲學研究,薩特在兩者間應對自如。我猜他是雙重性格的雙子座,一查,果然,生於6月21日,剛剛好是雙子座的最後一天,但他的性格實在是最最典型的雙子座了,多重性格、活躍、喜歡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仔細看了一下存在主義的理論,發現,原來可以為薩特的花花公子行為開脫啊!薩特的存在主義有一句中心思想:「存在先於本質(l"existence précède l"essence)。」他的意思是說,「除了人的生存之外沒有天經地義的道德或體外的靈魂。道德和靈魂都是人在生存中創造出來的。人沒有義務遵守某個道德標準或宗教信仰,人有選擇的自由。要評價一個人,要評價他的所作所為,而不是評價他是個什麼人物,因為一個人是由他的行動來定義的。存在主義否認神或其它任何預先定義的規則的存在。」這麼一來,對薩特來說,只要他心中沒有所謂的道德,所謂的責任,他就不需要為他的行為有所內疚,也不需要為他的行為承擔什麼責任,不結婚又怎樣?多角戀又怎樣?專門找處女又怎樣?他是自由的!有了存在主義為擋箭牌,他可以完全無視世間既定的規則和道德!
一個如此這般的自由戰士,他還做了什麼?他還拒絕領諾貝爾獎!這事成了1946年世界文壇的轟動事件,對此的各種評論都有,讚美的臭罵的。據說事發的當天,記者們在他的寓所前圍得水泄不通,想請他就此事表態,人群直到凌晨兩點都沒散去,薩特不得已只好出來說了幾句:「我拒絕榮譽稱號,因為它會使人受到約束,而我一心想做一個自由人!」
在當時的法國,薩特絕對是頭號文化偶像,追隨者甚多,特別是那些戰後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們,他們也被稱為存在主義者(Existentialiste)。在那時的巴黎街頭,你總能看到這樣的一些年輕人:
男孩子都是亂蓬蓬的頭髮,襯衣打開至肚臍,顏色鮮艷的直條紋襪子;女孩子則長發及胸,褲袋中必定有幾隻白老鼠,並絕對禁止採用任何化裝品。男女一致的是,他們人人都會懷揣一本薩特的《存在與虛無》,就像文革時代,中國人人手一本紅寶書。
同樣的,波伏娃的女權主義理論也是為爭取自由而來。1949年,波伏娃的《第二性》在法國出版時,在社會上引起兩種極端的反應。「女人不是生下來就是女人,而是後來才變成女人。」波伏娃在書中以存在主義的思維,提出這個著名的觀點,這句話的進一步解釋是:女人作為妻子和母親的命運,是男性硬安在她們頭上,用來限制她們自由的。這一觀點有如炸彈,震動了很多人,甚至包括教皇——梵蒂岡直接把它列為禁書,而女性主義者則奉為至寶。
波伏娃寫《第二性》的直接原因,我覺得就是薩特,就是因為薩特的風流才使波伏娃「覺醒」, 尤其是上文提到的四角戀,讓處於被動地位的波伏娃開始回顧與薩特一起走過的20年,薩特啟發她說:「如果你是男的,你的成長經歷就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你應該進一步分析這個問題。」這句話成了她寫作《第二性》的一個動機。
《第二性》未面世之前,波伏娃不論從生活上還是文學上都被認為是薩特的跟班,而《第二性》的出版和轟動,終於使她地位驟升,從某種意義上跟薩特平起平坐了。這本書被尊為「有史以來討論婦女的最健全、最理智、最充滿智慧的一本書」、西方婦女的「聖經」。波伏娃儼然也成為一個自由戰士、一個女權鬥士,成為一代文化偶像,甚至她的感情生活也同樣成為法國現代女性爭相效仿的榜樣。法國媒體就指出,如今風頭最勁的兩位法國女性——前總統薩科奇的原配夫人塞西莉亞(Cecilia)和現任「第一夫人」卡拉·布呂尼(Carla Bruni),都屬於受到波伏娃直接影響的一代人。她們強勢、獨立,尤其在婚姻生活上毫無心靈負累。尤其是前超級名模、歌手、詞作者、時尚界性感女神布呂尼,私生活更像是一位當代波伏娃,永遠處於緋聞的中心,甚至曾公開放話「儘管有時也會一夫一妻,但更偏愛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
2005年,薩特誕辰一百周年紀念時,我還在巴黎,那會街頭到處都是薩特巨幅的照片,這糟老頭依然用他那對古怪的眼睛冷冷的看著這個世界。2008年,到了波伏娃一百周年,我已離開法國,據說,塞納河上的第37座橋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成為這條河上第一座以女性命名的橋。這兩個無畏的自由戰士,他們對法國乃至整個世界的影響還將持續很久很久……
因為這麼些風流韻事,薩特和波伏娃被戲稱為「存在主義的舞王舞后」。而這對舞王舞后的樂園非巴黎莫屬了。在藝術巴黎的四五十年代,乃至六七十年代,這兩個人都是這裡的中堅人物,圍繞他們的是同時期的一些文藝名人,如存在主義的另一代表人物加繆、怪才鮑里斯·維昂、法國攝影大師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1908-2004)、至今仍在歌唱的歌后朱麗葉特·格雷科(Juliette Greco)等等。
他們的活動場所通常在蒙巴納斯和左岸一帶的咖啡館裡。你可以想像著這樣一個場景:夜晚,塞納河上燈光通明,照著巴黎的夜空,在左岸某處咖啡館裡,多才多藝的鮑里斯·維昂吹著小號,朱麗葉特·格雷科則唱著情歌,咖啡館裡坐著薩特和波伏娃和加繆等人,他們慢慢的喝著咖啡,時而傾聽時而交談,巴黎的一個夜晚就這樣如水般輕輕流淌。
而白天,薩特們則在這咖啡館裡寫作思考看人看風景。當然,他們或許沒有想到,當年是他們看著別人當風景,而今,他們則成了大家的風景,這些他們呆過的咖啡館都以他們為招牌來招攬生意,其中的花神和雙叟雖然已經被說膩了,但卻無法越過,這裡曾經是薩特們的聚會點,也是當年「超現實主義」藝術家的大本營。
西蒙波夫瓦在日記中這樣寫著:「我坐在雙叟咖啡館內,眼睛瞪著咖啡桌上的白紙……我感覺得到我的手指蠢蠢欲動,我需要寫作……」。
在花神,至今堂內還保留著他倆靠窗的專座,價目單上印著廣告詞般的薩特語錄「自由之神經由花神之路」,我有朋友就曾經不小心坐在他們的專座上,發現有很多人朝她拍照,她不知情,還以為自己突然美麗起來了。
我是沒興趣進入其中當一名好奇的觀光客的,不要說我對薩特和波伏娃沒有特殊愛好,就算很愛很愛,去這種「熱門旅遊景點」也絕非我所樂意。但是另一個地方,我是很喜歡去的,那是盧森堡公園。
對於出生成長在巴黎的人們來說,盧森堡公園絕對是童年時代的一大去處,薩特和波伏娃也是如此。據說,薩特很小的時候,便在盧森堡公園編木偶戲吸引女孩子的目光。而家住盧森堡公園附近的波伏娃,小時候就經常被保姆帶到這個大公園裡玩耍,之後的歲月里,她也一直是這裡的常客,她說:
「天氣好時,我到盧森堡公園去念書,興奮地漫步在陽光下,我在水池的四周,重複著我喜歡的句子」——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日子,在公園中,白色鐵椅上,樹蔭下,看書,發獃,看巴黎愛巴黎。
而他們的巴黎,還有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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