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怎樣教語文

今天,我們怎樣教語文

上海市楊浦高級中學 朱震國

  給自己的發言取這麼一個似乎有點危言聳聽的題目,主要是基於兩點思考:一、語文本不該是我們原來教的那個模樣,語文的本象,有待我們去重新認識,重新發現;二、即便是在新課標宣稱已經獲得累累「碩果」的今天,一番熱鬧的景象之下,也還是叫人不舒坦的多,真正抓藥用於「治療」的少。  清醒的有識之士曾毫不諱言地指出:中國的語文教育出現了問題。這個問題的層次有多深,根子在哪裡,怎樣才能扭轉乾坤、使之幡然一新,這是很多人所樂於探討議論的一些話題,但我以為,這樣一些話題的討論至少不應該成為我們依舊拿著課本在教室里慢條斯理踱方步的理由。無論多麼宏偉的理念,也無論怎樣先進的思想,最終都得靠我們老師帶進課堂。語文怎樣教,其實往往「我們」說了算。這樣的一份權力掂在手上,你能不感覺它的沉重嗎?怎樣教語文,應該成為當下我們的一個急迫研究的課題。  新課標指導下的今天,我們怎樣走進課堂?新課標要求以人為教育的目標對象,而非知識體系;要求以學生的發展為教育的目標指向,而非獲取高分送入高一等學校;要求以知識與能力、過程與方法,情感態度與價值觀為課堂教育的三個維度,而非知識一以貫之。一個老師,要把視線、目光的焦點從課本轉移到學生,不但看到他的今天更須關注他的明天,讓他在學習知識的同時掌握運用的能力並且受到精神的感染熏陶積澱起文化的素養,——這一切,既有怎麼想的問題,更是如何做的問題。  今天的語文,承載了過多的重壓,似乎成了個大籮筐,什麼都可以往裡裝:五千年的傳統文化,為人處世的道德準則,說、寫、讀的文字規範,乃至人生理想的塑造定位,都應該而且可以理所當然地成為語文的義不容辭的責任。可惜,語文不是變形金剛,無法由著人們捏來變去;或者,它就是變形金剛,由著你來變,它什麼都可以是,可就再也不是語文了。生活中,對於功能太多的商品,人們總是存著一種疑惑,「包治百病」的葯還是不是一種「葯」,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疑問。同樣是語言,為什麼外語學起來就更有些興趣?不能一味說政策傾斜,大環境使然,外語相對比較簡單,沒那麼多額外的包袱,是不是也是一個原因呢?各種功能太多讓人眼花繚亂的時候,我們會怎麼做?要麼把它當萬精油、止痛膏藥,哪不舒服往哪貼,反正治不好也誤不了,誰拿它當回事兒呢?要不就找一項功能用到底,好歹也算找著北了,於是,「不三不四」中的「三」和「四」各指什麼,「蒸蒸日上」的「蒸」作何解釋之類的題目就上了小學生的試卷上,甭管多玄,能撈到分數就是實實在在的。  可見,語文老師不認識「語文」,真不是一句危言聳聽的話!所以,我們今天怎樣教語文,絕不是把語文提升到一個怎樣的時代的新高度,也絕不意味著新課標肩負著怎樣沉重的歷史使命;反倒是說,新課標首先是給「語文」減負,給「語文」瘦身,還臃腫不堪、步履蹣跚的語文以靈巧的步伐、秀麗的容貌和精幹的身軀。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剛剛脫離殖民統治的彈丸小國新加坡轉過身去又把歐美資本請了回來,而當時的我們正熱衷於「亞非拉人民要解放」的「革命」之中,如今回過頭來變「改革」的還是我們。除非我們想做些別的什麼事,教語文不是想怎麼做、想怎麼教都可以的。  這是我個人對「新語文」的一點思考和認識,當然只是一些病痛的呻吟,或者最多也就是未必按著痛處的幾聲叫嚷,喊的人多了,不見得會有哪位醫生真拿你當回事兒,叫叫而已。但也許自己覺得還真那麼有點痛,醫生不理不睬,那是他老人家見多識廣,病病災災的見多了,或者是病人多,忙不過來,再說小病也不顯他老人家的無邊功力,對不?可咱不能就這麼捱呀,日後積攢出個癌症來怎麼辦?所以,咱自個兒得抓藥,雖不能亂投醫,可是土方,偏方,祖傳秘方,也不妨抓來試試,總比坐以待——怎麼說呢,總比坐等要強吧,所以接下來談談我的土方:3+2+1。  先說說「三」。「三」指三個「心」:心態、心智和心靈。主要是就教學的方法而言,談學習氣氛的營造,教學手段的運用和師生關係的互動等等一些瑣碎的課堂細節。一篇小說的結構,其基本意義單位便是細節。說來也是,一堂課,除了細節,還剩下些什麼呢?主題、目標等等是刻板而單調的,細節才是生動鮮活的。教學上的失敗很少有主題犯錯誤、思想犯錯誤的,錯處總在細節。學生舉手發言,一吐為快,說了兩分多鐘,教師擺手讓他坐下,兜頭一句:「剛才你說了一大堆話……」得,一個量詞「堆」,你的胸悶不悶?!英國有句諺語:細節處往往出妖怪。中國歷史上從來就不缺思想家,缺的只是「落實家」,落到細微的實處。而日本據說從來就沒有一流的政治家,只是他們從來就不缺把每一個細節都完美體現的實幹家。常常聽很多人感嘆:中國缺少教育家。殊不知,哪一位教育家同時又不是一位親力親為每一個「細節」的實幹家呢?陶行知不是嗎?蔡元培不是嗎?要說細節,咱們就先從「心態」說起吧。「心態」這個詞,以前不大說起,隨著一些體育競賽項目尤其是國家男足的一連串失利就在人們的嘴上「溜」起來了,時不時地來一句「要有平常心態」。我們原以為思想是萬能的,行政命令是萬能的,說上一句「為祖國人民爭光」,冠軍就該是十拿九穩的了,哪知不說還好,一說十有八九便慌了神。這才發現,「心態」這東西,領導管不著,咱老師的話也不管用。常常在公開課上聽老師說::「不要緊張,放開講,錯了沒關係!」大凡說這話的老師心裡一定打起了小鼓,跟著,這課就上得累了。什麼是心態?能不能允許我做這麼一種理解:從某種角度來說,心態就是對一件事情的關注的程度,你對事情本身關注的程度越高,則心態就越放鬆;反之,你對這件事情本身並不怎樣關注,而對與之相關聯的一些其他事情卻很在意,那心態就累了,患得患失就讓心態失衡了。韓國圍棋國手李昌鎬有「石佛」之稱,全身心投入棋術研究,從不見有黑白子以外的事能干擾他,所以從不見有「心態起伏」一說,也便是說,除了用圍棋戰勝他,他沒有任何別的命門。咱這邊呢,從官員到解說員到棋迷,嘴裡念念叨叨的誰不是那句「保持平常心」,可誰又不是緊張得血壓升高手冰涼?心態成了一塊難言的心病!有人說,心態這東西很玄乎,不容易說清楚,可意會不可言傳。我倒不這麼感覺。舉個例子來說吧。這個學期我接了一個台灣學生班,第一篇作文讓他們自由命題,寫他們愛寫的。我念幾段給大家聽聽(略)。除了他們的字是繁體的,除了一些標點符號的形狀有不一樣,還有沒有其他的不同呢?不知您怎麼感覺,我發現有一股「平和」的心氣是我們學生作文中很少見到的,文字中的情和意似乎很閑適,倒也不是很陽光,但是和風吹拂,感覺是柔柔的。其他幾個學生的作文大致也都如此,我不知這是不是一種偶然,但我另外一個班上海本地的學生寫的文字也不是沒有寫春風秋日的,可是感覺不到楊柳風的氣息,往往生活本身以外的一些東西摻雜不少,從某種程度講,文字反倒成了一種包裝。今天的學生感覺很累,除了功課學業以外,有沒有別的一些因素?這樣一種長期疲累的感覺抹殺了他們對生活的真切的感受,過多的附加對成人都不是好事,何況學生!我去過日本兩年,邊學習邊工作,確實辛苦,但心裡輕鬆,反而不無悠閑的感覺。講台上的我,除了要教語文,不知是不是自作多情,還有著一份「傳播正義和道德」的自覺,想來也是可笑,我這一副「正經」該不會有多少是矯情的吧?  心態的問題有許多跡象可尋:走在校園裡的腳步有幾雙是輕盈的?說話的聲氣有幾人是輕輕柔柔的?學校有個美國來的外語老師安吉,二十幾歲的小夥子,藍藍的眼珠光波清澈純凈,很安寧,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又弗如遠甚」!前面說了,心氣的浮躁往往使我們對正在進行中的這件事不怎麼在意,而把關注的焦點投射在事情的所謂的意義和影響方面。舉個例子說,一位老師開課伊始,選了首外國詩來調節活躍氣氛,學生當然也是心知肚明,但又懶得捧場應景,最後這一設計反而「畫虎類犬」,心態就是這樣捉弄人!其實像這種借題發揮在語文課堂里恐不少見。課文只是被作為一個例子,例子所包含的一、二、三、四知識點,甲、乙、丙、丁思想點,a、b、c、d得分點不僅是教師同樣也是學生真正的視點所在。與此相似,生活怎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從生活中概括和抽象出的幾條結論,換取了分數後,生活作為一個例子就可以被扔掉了!這就是我們語文的可怕的心態!  心態惹下這麼大的禍,當然不能等閑視之。擺正心態,我們在課堂里有兩件事可做。一是把語文當語文,要使語文讓生活更精彩,喜歡才是一種最好的心態。語文當然有它包容的深刻的豐富的思想內容,但如果一旦離開了語文之為語文的感人的藝術魅力,所謂的深刻和豐富也就將不復存在。有時候,簡單就是豐富,所謂深刻,倒顯得做作。還有一件事也不可不做,語文課的心態要開放,千萬不能在答案上過多地糾纏。開放就是講包容,政治上可以有一國兩制,經濟中各種所有制可以共同發展共同繁榮,藝術鑒賞和品味為什麼只能定於一家之說,一人之說呢?魯迅筆下的阿Q就只能是舊時代農民的代表了?把他當作中國人的一個縮影就一定不可以嗎?那個《項鏈》里的女主人公瑪蒂爾德有那麼多的優秀品質,誠實,守信,敢作敢為,以自食其力為榮,自尊自愛,偏偏全都視而不見,要說人家「虛榮」!哪來什麼虛榮呢?一個少婦參加晚宴問朋友借個首飾很高興,這樣的事有什麼不正常呢?那是一百多年前的巴黎!至於丈夫給的那件舊衣服,珠光寶氣的舞會上,大庭廣眾的視線下,當然不適合披在華麗的禮服上面,你會披嗎?說她「虛榮墮落」根據哪一家的邏輯呢?即使你見不得人家愛美,那也不該堵第三者的嘴,統一口徑,只能說「虛榮」呀!就算你得逞了——誰也不準「臭美」,學生心態的門也就關上了。《孟子二章》里的「魚我所欲也」章,我問:認同孟夫子「有比活著更重要」這一說法的有誰?——一個人舉手;那麼,雖然自己做不到,但能欣賞和欽佩的呢?——十幾人;為理想追求去死未免有點傻——七、八人:任何情況下也不會以生命為代價的,也就是賴活總比好死了強的——也有好幾人。這種實話實說我覺得就是一種心態,他不感到有誰迫使他去選擇哪一種答案。當然,如果放到期末大考的語文試卷上,是否還會有人這麼胡言亂語是很值得懷疑的,作為他們的老師,我想我的學生中不會有人這麼糊塗。但是這真是學生的「糊塗」嗎?我們難道真以為學生按我們要求的那樣說了、寫了,他就一定是那麼想了,也一定會那麼做的嗎?所以歸根到底,學生的心態其根源還在我們老師的心態。  說過了心態,該說到心智了。新課標中提到的關於學習的三個維度之一「知識和能力」說的主要就是關於「心智」方面的要求。很多老師認為,這個問題解決得好不好,有效還是無效,直接關係到一堂課的教學質量如何,成功還是不成功,這是有一定道理的。我們雖然不必把知識和能力看作是一堂課教學質量的全部,甚至把分數當作整個教育教學的全部的、唯一的目標之所在,但是如果沒有知識的傳授和能力的培養,或知識不能傳授到位,能力沒有提升,教學當然不能說成功。但是看法的分歧在於,作為教育的一個基礎性的目標和要求,知識和能力該不該、能不能脫離開教育的最終和根本目標的實施和達成?或者乾脆就把分支目標當成了終極目標,只要有了知識也就有了一切?不能不說,這樣一種認識在為數不少的老師中事實上有相當的代表性。  教育是一項培養人的事業,而在人的整體素質中,知識和能力的構成體系非常重要。據說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國和美國互派代表團對彼此的基礎教育作了一番摸底考察。美國人回國後在報告中認為中國兒童的知識基礎遠勝於美國的學生,他們預言二十年後的中國科技教育將會得到長足的發展,中美之間的距離將被大大縮短甚至反超。中國代表團則在考察報告中對美國人的基礎教育不屑一顧,因為他們四五年級的學生還在為四則運算糾纏不清,這樣的教育有何優勢可言?未來的勝券穩操在我們的手中。二十年過去了,據報道,美國商店收銀員離開了計算器便無法收錢,因為不會作簡單的四則運算,但是二十年中美國出現了十多位諾獎獲得者,而中國的記錄還是為零。可見問題的關鍵不僅僅在於教什麼,而且在於怎麼教。確切地說,就是怎樣去教才更能激發學生的心智。  無止境的深度和廣度似乎永遠是我們教學中的一個最愛。所以一道小學生的奧數題目讓她清華數學系本科畢業的媽媽絞盡腦汁做了八個小時還解不出來,一張中學的語文試卷讓名作家考了個不及格……您說這個譜離了有多遠?這樣的「知識和能力」離開人才的素質要求有多遠?不久前美國的NBA火箭隊和薩克拉門托國王隊到中國的上海和北京打比賽,有記者問姚明他何以在頂級的聯盟賽事中取得成功,小巨人說,大約是美國的開放性文化把我內心的激情點燃起來的緣故吧。這是不是給我們的教學,我們的語文教學一點借鑒和啟示呢?  首先,激活學生學習語文的心智需要生活的參與。這種參與一方面表現為學生對以往生活積澱的喚醒,另一方面也體現了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的需要。高一接新班,我請同學們寫一封給父母的信,說說自己對「家」的感受。結果,寫得情感真切的十之八九是來自外地的學生,其中又以來自農村家境並不太寬裕的學生更為出色。原因呢,就在於這些學生有生活的「基礎」,父母不在身邊,種種學校生活中的不方便都成了他們的「苦楚」,也更讓他們體會到以往家的溫馨,這份切實的思念把寫作與生活的距離融合為一,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件事,做起來少了一份刻意多了一份隨意。這就是所謂喚醒生活的記憶。在文學理論鑒賞方面,大師王國維有一個術語叫「隔」,情與景相與為一、不顯露痕迹叫「不隔」,反之就有「隔」。語文學習也有一個和生活「隔」與「不隔」的問題,有時候課上得挺順暢,隨心如意,但是找不到原因;而下死工夫去備課去啟髮結果累得夠嗆還不見好,有時卻是毫不費功夫,那麼是不是有這方面的原因呢?現實生活中的學生有多種需要,閱讀與思考的需要,表達與交流的需要,理解與溝通的需要,鑒賞與品味的需要,成長與進步的需要,語文教學應該為滿足學生的諸多需要搭建起一個平台,開設出一個窗口,教學要體現出一種「總有一款適合你」的服務精神。  其次,激活心智要在發散和遷移上下功夫。學習語文,完全不必走上「華山一條路」。理科求同語文求異是一條基本原則。有幾篇課文中的觀點是不容探討的呢?有幾道題目的答案是金科玉律改動不得的呢?如果有的話,那也許它不是語文。科學道理要求真務實,語文往往都是務虛求幻。所以,「老虎要吃人」不必是語文,而「老虎當校長」卻一定是語文。曾經聽上海建平中學的馮恩洪校長說起過一個「老虎當校長」的寓言。退休後的老虎開了一家民辦學校,讓兔子練游泳,鴨子走貓步,老鷹學爬樹,結果三個月後學員紛紛要求退款退學,集體大逃亡。那位老虎校長是不是語文老師出身我不知道,但這是一位語文校長說的故事我知道。學習的答案各盡所能各展所長各抒己見各顯風采那才是語文的無限魅力。「說一不二」怎麼叫語文呢?一個語文老師的本事在於保持並發展學生對於夢幻的憧憬,而不是去扼殺它,還美其名曰「真理總是殘酷的」。一個美國的母親向法院狀告她幼小孩子的老師,就因為老師告訴她的孩子「圓」代表的是蘋果,扼制了孩子對圓圈的無限豐富的美好想像。這位母親的理由不無令人深思之處,蘋果是圓的隨著孩子年齡的長大自然會知道,但是對於事物的美好想像一旦失去,便再也無法回復,損失的又豈止是一道題目的答案呢?看看我們今天的學生,有幾人還存有那麼一點點的夢幻色彩呢?這也就是我對那幾位台灣學生的作文感到欣喜的原因,只因為那裡還有夢。在一次語文研討活動中,有位校長曾經大聲疾呼:教育需要烏托邦!如果說今天的教育缺少的是一種理想的色彩和精神的話,那麼今天的語文教學缺少的就是「童話」,語文教學呼喚「童話」!其實何止是語文界,整個社會又哪裡可以尋覓到「童話」的影子呢?看著我的那些高一的學生,我常常想: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有聽說過童話故事么?先前我說了,把語文當語文,一個主要的意思就是讓學生在繁重的學業壓力之下,保留一塊純凈的樂土,一方想像的天空,讓夢翱翔,給情感放飛。但我對此真不敢奢望,今天如能有老師容忍我這麼說幾句,過一回「口癮」,本人也就大喜過望了。  還有第三不可不說,激活還得看能不能激疑。教學的藝術最終不是教會答案,而是教出「疑問」,從這個角度來說,口語中有句常被用作貶義的話怎麼說的,你不說我還明白,你一說我反倒不明白了——就是這個意思,如果能在老師的一番講授之後,在原先似乎明白的表層語義下發現了進一步深層的疑難之處,這正是教學藝術的高明之處。教得一點沒有疑問的語文課還有幾分語文的味兒,說實話我是抱有懷疑的。  這裡所說的教出來的疑問主要有這樣幾類:一種是興趣點的激發,比如說學了《鄉愁》這首小詩,產生了閱讀余光中的強烈慾望;又如讀了劉亮程的《對著花兒笑》和《寒風吹徹》,對於作者的寫作風格和基調產生了興趣;一堂課一篇課文可以教出一個文學愛好者,這種範例並不少見。另一種是隨著教學進程的推進,逐漸生成起新的探究,比如曹操與楊修的矛盾究竟是性格的衝突還是立場的向背或是利益的對立,因為課堂上無法得到滿足而把視野轉向課外更大的天地。再有一種是對老師的觀點或結論產生分歧,卻苦於缺少根據而心存疑竇。不論是哪一種「疑」,教出了懸念,也就是教活了語文;也只有教出了「疑問」,才算是教會了學生。語文就是這樣一門不合常理的課程。  以上說的是「三心」中的第二心——心智,接下來談談第三個心——心靈。我們常說,閱讀是一種對話,與文本作者的一次跨越時空的對話。作為老師,我們所需要解決的首先要保證這是一次對話,而不是「訓話」;然後要看你能把它組織籌劃成一次怎樣形式的對話:可以是在路上不期而遇,匆匆點個頭打聲招呼,然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對過了,但基本無話;或者是在茶館內,雜聲四起,雖然圍桌而坐,談正事畢竟不能,於是閑聊一陣,擺個龍門陣什麼的,也就隨茶香飄散;也許是在幽雅寧靜的咖啡吧,柔美的音樂聲中三五知己,談得又投入又盡興;也可能不拘地點場合,雙方一見如故,促膝而談,全不知今夕何夕;當然,華山論劍,崑崙說道,交手一番,也未嘗不是一種對話。無庸諱言,今日語文課堂中的文本對話,馬路邊打招呼的多,轉身便忘了誰是誰;茶館式的熱鬧開始日漸增多,聽說那是素質教育要求的,把讀書的事從書房裡挪到茶館去;而咖啡吧里的輕聲細語則越來越少,生活的時代的激流中,誰還耐煩那小口的啜飲?至於那相見恨晚和華山論劍更成了難得一見的「西洋景」,不是據說連那金庸金大俠上了華山也不是去論劍的嗎?這年頭,我們無不竭盡所能——課本越讀越厚,作業越做越多,寫書人的年齡越來越小,碩士、博士也越來越不當回事兒,但有一樣卻越來越冷,越來越淡幾乎成了稀有元素——那就是我們的心靈。我們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學生的手上和嘴上,只要他們動口又動手,我們就可大功告成,夫復何求!我們真以為話語和文字就是語文的全部了嗎?記得上一回你的學生受感動是在什麼時候嗎?不久前,一位年輕老師上了一堂公開課,「走進徐志摩的精神世界」,我做了課後的點評主持,幾位女學生也上來談了她們的感受,她們都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確切了,但有一位女同學眼眶裡的淚光和她哆嗦的嘴唇讓我讀懂了她此刻的心情,這樣的時刻,言語和文字都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了。學生她已經走進了「徐志摩」的心靈世界,或者說「徐志摩」走進了學生的心中,這其中已經沒有多大的區別。這位老師呢,他也許只做了一件事——輕輕地撥動了學生的心弦。  一堂語文課,心智重要還是心靈重要?——作這樣的一種比較本身是不是很重要我不知道,就好比問開啟一個兒童的智慧和培育他的美好情感哪個重要一樣,這應該是一個互相促進而不是互相排斥的問題。但如果就目前的語文教學現狀而言,則毫無疑問,要讓我們的學生與文本作者進行心靈的對話,遠比學會一些寫作的技巧增加一些答卷的分數要難得多。因為我們的課堂中缺少「真」!教材中的世界與現實中的生活距離多遠是其一,教師的講授有多少是從自身的感受出發而非教參的答案出發是其二,文本中的、教師講稿中的與學生實際接觸或了解的之間的不同又是其三。在學習劉亮程《對著花兒笑》一文時,一個學生問老師:我們為什麼要對著花兒笑?農村真是那樣的一副景象嗎?教師笑笑說:我們同學可真是會動腦筋思考啊!這樣的對話還怎麼進行下去呢?所以對話需要一個前提。我們的課堂中缺少的還有「善」。今天學生的作文中說起打仗像玩電腦遊戲似的,比如一個學生設計了一場戰役規劃,配多少多少人,炸毀幾座城池就得了,毫不驚心動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那麼瀟洒,讓人膽戰心驚,很多做人的道德底線,學生說破就破了,毫不以為然,而且振振有辭。你說怎麼讓我們教「千里共嬋娟」,怎麼去念叨「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至於「美」我們的課堂中倒還不缺乏,只是很多傳統的經典的美早就被視為「老土」而扔到爪哇國去了。「大話西遊」的美登堂入室,「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的美就只能落荒而逃了。缺少了真善美的課堂還能不能進行與文本作者的心靈對話,是很多語文老師的一種困惑——文藝理論中有所謂「知人論世」,「知人論文」的說法,借用過來,教學當然也可以「知人論課」,如果我們自身的學養和素養都還有所欠缺,如果我們自己都還只是站在路邊和文本作者打個招呼而已,又怎麼能促成學生與文本的心靈溝通呢?剛才說的那位教徐志摩的老師,手中握有關於作者的翔實的資料,又把自己沉浸進去,那種出神與投入,恍恍惚惚地讓學生進入了「情景」之中,似乎那老師就是徐志摩似的,直到下了課,直到第二天,還追著我問:徐志摩就是這樣的,對嗎?徐志摩當然不是這樣的,但那位老師的教學「教出」了一個神似的「徐志摩」來,卻顯現了一份語文的風采和魅力,「心靈」的深處,才是語文的深處。  以上說了三個「心」——心態、心智、心靈,心態開放是前提,激發心智是重點,叩動心靈則體現了「情感態度價值觀」的目標指向。接下來說說3+2+1中的2,兩個「意」。  一個「意」是「詩意」。語文課應不應該給人以美感,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有的老師認為這不能強求或硬性規定,教師的責任在「傳道授業解惑」而不在給人以美的享受。這當然不錯。但是當一個數學老師以其邏輯推理的嚴密和清晰給人以「享受」的時候,作為一個講授藝術美文的老師會拿什麼獻給你呢,我的語文?如果我們只是滿足於把知識一點一滴地交給學生,卻完全不顧這些知識的包裝是否也同它的內在質量同樣的精美漂亮,或者至少吸引一下學生的「眼球」,我們就能算是李白、杜甫、托爾斯泰、莫泊桑的推銷員了嗎?同樣的一句話、一個意思是由政治家來說,還是文學家或詩人來說,一定會很不一樣,那麼語文老師的課為什麼就不能要求帶有一些文學的美感,帶有一些詩情畫意呢?同樣的一座山、一棵樹,在地理老師的眼中更多注意到的也許是它的岩石構造和自然年輪,在數學老師的黑板上就只剩下了一個三角和一條豎線,在語文老師的口中就既成峰又成嶺有了百般風情。地理老師的眼光中更多的是一種穿透力,數學老師更多的是分解出答案後的一種恍然,而語文老師也許更多的是一份柔情,一份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怡然自得。這是就形式而言,內容上呢,也需要,甚至更需要有詩意,要能達到某種境界,就像我們在給學生講課時常說到的那樣,力求有一種「意境」的美感。首先,你的話要有想像的空間,舉一能夠反三,不給人拘束感;其二,你的話能給人一種啟發,從這句話能想到那件事;第三你的話還要聽起來很實在,不像是在空洞地說教。這樣的說話境界理科老師是無法達到的,他們的話語指向性應當是十分清晰明確的,如果他的話同時可以指向東也能指向西,聽起來還能往北或朝南,學生就可能在猶疑不決中找不著北,思路的含糊不清就會導致解題的困惑;政治也不行,概念明確是起碼的條件,否則會遭人指責詭辯術。語文可以,文學可以,不僅可以,而且還體現出一種高的境界。佛教中有「黃龍三說」,一說「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為第一境界。把文本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人物關係說明白,利弊得失剖析透徹,這是說故事階段,應該小蔥拌豆腐絲毫也不含糊。二說「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上升為第二境界。這時的我們會把文本和故事來個大解構,從層次段落中心主旨一直到作者的生平和時代逐一地條分縷析,故事不再是故事,而成了寫作指導,文本成了標本。最後還有第三說「見山又是山,見水又是水」,這才是最高的境界。故事還是那個故事,卻又似乎不復原樣,似乎摻雜了一點別的什麼意味,從「故事」中我們窺見的有自己對生活的一份體驗、一種頓悟、一股欣喜或一絲愁緒,「故事」里什麼也沒說,但又好象把什麼都說了;而且學生中每個人的收穫還各不一樣,各人有各人的「山」和「水」,各人有各人的「情」和「意」。所以,從「跋山涉水」的那一份艱辛到有朝一日得之於心的「山水之樂」,是一種境界的攀升,也是一份詩意的提煉。文學沒有了豐富的指向性就只剩下了單調乏味的故事,語文教師的講授只有故事和創作,離呆板就不遠了,離詩情畫意就更遠了。關於這一方面的敘述,在後面我還會有所補充。  三「心」和二「意」的第二「意」是指教學要有「新意」,時髦的說法叫「創意」,我還是覺得新意好,不必有那麼大壓力。課堂教學從形式上說是一種個體作業行為,閱讀主要也是依靠個體的感悟,為什麼不應該要求體現出一些個性的色彩呢?這裡的「新意」不僅僅是指風格、習慣等等的行為特徵,更主要看你對教材的理解和處理有沒有自己獨到的想法,是照著別人的思路學著說一遍,還是放進了自己的思考加上了自己的體會。一些老師的課其實分析起來並不差到哪兒去,結構語言方法手段都頭頭是道,有中心有層次有問題有討論,但似乎總讓人覺得什麼地方缺了口氣,我個人認為,這口氣往往差在你自己對教材還沒能做到融合,做到合二為一。語文教學是1+1=1的,一篇教材加上一個教師,教學則是二者相加的一個結果。如果教材還是教材,教師還是教師,從教學中看不出教材中的教師,或是教師眼中的教材,教學就不能達到渾然一體的境界。不同的教師教「魯迅」,不同的課文學「魯迅」,就會有不同色彩、不同側面、不同感覺的「魯迅」,如果色彩明暗一個樣,正面背影一個樣,喜怒哀樂一個樣,教學哪裡還會有新鮮的活力呢?教學的成功,不僅僅依賴於教材的藝術魅力,同樣也需要教師獨立思考、獨特個性的魅力。一堂成功的語文課,總會給人留下一些值得回味的地方。也許是導入巧妙,不知不覺便引進了學習的情景和氛圍,感覺氣特別順;也許是一句聽似隨意的提問,忽然令人眼前一亮豁地開朗;也許只是一個詞語的點撥,從不得要領到迎刃而解;也許那老師什麼也沒說,只是笑咪咪地聽著,學生彷彿在自學一般地從一個話題又到另一個話題……反正,教學的行進中自然和諧又給人啟發的地方,常常體現出教師對教材內容的把握和處理有著精心的體會和構思,體現出教師求新、求變、求活的教學指導思想。  我在這裡特別想說明的一點是,可不要把「新」表層化了。一說到「新」,有的老師就想到了多媒體,找來許多的音像資料,又是圖片又是文字,再配上音樂,以為這就叫信息化,也就是現代化,電腦唱主角,教師一邊靠。如果這就是「新」,那是可以用錢買來的,花點功夫找資料也不是太難的事。也有的認為「新」就是套用幾句時髦的流行語,讓學生自己找詞典查一查叫「以學生髮展為本」,找一篇外國小說讀一下說這是「後現代主義」;或者還有人聽了看了別人一兩節課,照著搬來用一用,還湊合,便說這是「新課標」,不成就說不能照著用這算什麼成功經驗。不能說,這些做法相對於以往一成不變的教學不是一種求新的表現,但也應該看到,這種改變的層次只是在表面,作用是有限的,影響是不大的。一輛車跑在路上,只顧炫耀自己的款式有多新穎,卻不知自己要跑向哪裡,這樣的車手很難贏得比賽,目的決定手段,手段只是達到目的的工具。我先得確定教什麼,然後才能決定怎麼教;教什麼永遠都比怎麼教來的重要。比如說,如果我的目的是提高學生的語文能力而不僅僅是考試分數,我就不會僅僅把分數作為考察評估學生的唯一標準。我會把他課堂學習的各種情況,發言啦 ,筆記啦,背誦啦分別記錄下來,還會把他課堂外的情況也匯總起來,讀的書啦,寫的文章啦,參加有關活動的表現啦,等等,還會創設一些條件讓他施展長處,當然完成作業,參加考試等也都有檔案,所有這些加以綜合,不僅更全面更合理,也更有效地促進學生的自我激勵,加強了過程化管理。目的明確,手段方法得當,才具有教學改革的意義。不知老師們是否也這樣認為?  3+2+1,我們已經談了三「心」和二「意」,即開放心態、激活心智,叩動心靈,要講究詩情畫意,要體現教學的新意。最後還要加一個基礎;教師的語言修養。 教師的語言似乎不成為一個問題,至少不算是一個專門的問題。誰聽說過教師有存在語言障礙的嗎?或者有誰聽說過一堂課下來「語言表達不行」是一個主要問題的?充其量是對一個新來的青年教師說上幾句「教學經驗還不夠,多教上一陣就老練了」,語言和表達是隨著年份的增長和經驗的積累自然成熟和老練的,就如同牙牙學語的幼兒漸漸就學會說話了。真是這樣的嗎? 許多職業都和語言有著天然的聯繫。演員自然不用說,有台詞基本功,斯琴高娃在電視劇《大 宅門》里的白家二奶奶,焦晃扮演的康熙大帝,那一口台詞韻味之醇,感染力之深咱是不能不服的,所謂「一開口,便知有還是沒有」。舞台語言講究煽情,講究感染,哪怕一句再平常不過的招呼應答,也給人一種享受。學者的語言呢,具有探究的特點,好鑽研,愛分析,嗓門一般不會很大,長句用得較多,思維縝密,邏輯性也強。警察的語言往往帶有威嚴,有句台詞常聽說:你可以保持沉默,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在法庭上被作為證據。怎麼會呢?因為警察代表的是國家強力,執行的是政府的行政法令,他的後面既然有著這樣的背景,於是常常會不自覺地就居高臨下給人一種壓迫感。要警察像服務行業一樣地微笑和溫柔說話迎合別人似乎不容易,也不大可能。機關公務員呢,口氣總顯得有些冷漠,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樣,很難笑得起來,語言中透著一種「不可商量」的衙門腔。廣告的語言可就不是啦,誇張是它們的突出特點,只要有一點影子,它就敢說得比真的還「真」,即使不說它是騙,說的總比唱的好聽。其他的如,商人的語言則充滿了誘惑性,美好言詞的背後是商業利潤;作家的書面語言最重要的是要有審美性;做律師的語言機辯性非常突出,因為這是對簿公堂所需要的;領導呢,領導雖然不是一種職業,但作為一種特殊的群體,其言語也顯現出一種明顯的共性特徵,就是指導性,不管他說得斬釘截鐵還是細聲細氣,不管板著臉還是笑咪咪,他的意見常常總是指導性的,不容輕易推翻。 還有證券行業,那些行情分析師的語言,布滿了雲詭波譎,讓人莫衷一是。美國聯邦儲蓄委員會主席格林斯潘是個典型,此老言詞含糊,表意晦澀,美國人聽不懂,兩個小時說下來可以叫人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想來也是,如果他的話說清楚了,美國甚至世界經濟的格局可就不知會是怎麼一種情況了。可是這位主席不知道說話還要看場合,忘記了在其他有些場景中是萬不可使用這種「模糊性」語言的。在和女友相處的日子裡,他曾求婚多達十二次,對方全無反應,因為不知何意。直到第十三次由旁人「翻譯」提醒,才終於獲得芳心首肯,結成秦晉之好。 說了這麼一些似乎與教學無關的話,是想證明一點:教師的語言和教學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絕對不是無足輕重的。教育的工作當然不僅僅靠言語,但口頭表達卻是教師實現其職能價值的最重要、使用最頻繁、作用最突出的一個工具,一種手段;教師主要依靠「言傳」,嚴格來說,除了口頭語言的表達,教師不再具有達到教學目的常規手段。這樣重要的一種職業素養,怎麼可以聽之任之,以為只要具有一般人的說話能力就能擔當起教師工作、教學工作呢?至少,能否清晰表達思想觀點,能否簡明扼要敘述一件事的過程,描繪一種場景,能否迅速、恰當地作出口頭反應,發出明確的教學指令,是否具備較好地朗讀各種體裁課文的基本能力,等等,是不是應該成為一名教師,一名語文教師的一種專業素養呢? 如果您平時也曾留意過關於這一方面的書籍和文章的話,您是不是記得有哪裡見到說教師的語言是一種什麼語言的?它的基本特徵是什麼?有哪些要求是我們應該做到或者必須做到的?真的不多,而且有的話也大多籠而統之,含糊其詞,語焉不詳,就是說,我們並不清楚教師這個職業的語言,或者主要來說就是教學的語言該是怎樣的一種職業規定性。我的考慮是,如果今天教師的主要職能依然是「傳道授業解惑」的話,那麼從「傳、授、解」三項功能中我們是否可以抽象出一個共性來,那就是「知曉性」。從不懂到懂,不會到會,不能到能,教學的一項最基本也最重要的職能 就是讓學生知曉原理、道理和真理,變「無知」為「有知」就應該是教學語言的一項基本的職業性特徵。教師語言也需要感染力,比如朗讀詩歌散文等文學作品的時候;也有高聲呵斥教育學生的時候;可以含含糊糊,說的不很明確,比如欣賞詩歌意境發揮主觀想像的時候;還能使用誇張的語氣等等,但這些都不是教師語言的基本特徵,因為它們不是教學語言的常態,無法全面擔當起「傳、授、解」的教學基本職能。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即使教師的語言也很生動傳神,也頗具威嚴,也誇張有力,但他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就是把學生教懂教會,而不是為了煽情、為了施壓或為了宣傳。這就是一個根本的區別。如果偏離了這個目標,那就會發生語言的錯位。一味地呵斥學生,把他們當作管教對象,以致造成學生的心理逆反,就背離了教育的根本目標,也背離了教師語言的基本要求。當然,如果你把課堂里講台上的那一種說話口氣、表情手勢帶出學校,在自己的家裡對妻子兒女,或者在其他的生活圈子裡對朋友,也同樣這麼展示你的「風采」,那就不免會被人笑話了,那叫「好為人師」。  我在這裡提到的教師語言的基本特徵是「知曉性」而非藝術性,這是兩種不同的「表達系統」,儘管不可避免地會有某種程度的交叉,但是目的、手段、使用的方法等等都明顯不同。比如演員使你感動,是為了讓你得到一種藝術的享受,真情投入,激情四溢;教師的模仿卻只是讓學生對情景有所體驗而已,並不要求用「表演」使學生陶醉在藝術的享受中,所以完全不必像演員那樣的「逼真」,最多也就有些「模擬」而已;如果有的老師「沉浸」在角色中,哭著就號啕起來,喊著就撕心裂肺起來,教學就無法正常進行下去了。所以教師的基本功是跳進去又馬上跳出來,蜻蜓點水般,時刻要準備「出離「角色情感,而牢牢記住:說明白,講清楚才是最重要的第一位的。  我們在前面所講的語文教學的三「心」二「意」,不論是開放心態,激活心智,叩動心靈,還是詩意或新意,都是要建築在教師一定的口語表達基礎上的,沒有這樣一種基礎,缺乏一定的語言素養,都會直接影響到教學的圓滿。那麼,這樣的一種教師的職業語言素養,具體包括哪些要求和標準呢?  首先是一項起碼的要求和基本的標準,三個詞六個字:準確、清楚、規範。用詞方面,概念、術語、形容、修飾等等應該準確無誤,不出現明顯的錯誤;表意方面贊成和反對、肯定和否定、褒獎和貶斥、表揚和批評等等應該清楚地傳遞信息,不能模稜兩可,含糊不清、信息不明乃至表錯情意;語法和知識體系方面要力求達到規範,做到如教科書一般的井然有序,不隨意生造、篡改或自搞一套,體現知識的尊嚴和嚴謹。這是從事教師職業的人首先要努力具備的表達能力。做到了,不能說就是一個出色的老師,但做不到,就離一個合格的老師還有距離。  做到了第一個要求為什麼還是不夠成為一個出色的老師呢?這是由教師工作的特殊性決定的,教師的工作對象是人,而且是未成年人,這就要求你不僅僅說話應該準確、清楚、規範(給機器下達指令也必須做到這幾條吧),而且要帶有情感,讓學生想聽、愛聽、聽得進。所以教師語言的第二項要求是關於情感性的,也是六個字:親切、悅耳、平等。親切不單是表情,而且是用詞和語氣;不能像警察一樣,敬個禮笑咪咪地罰款扣證沒商量。悅耳就是聲音柔和些,盡量中聽些;事實上有不少老師原本的聲音倒還是不錯,一旦做了教師,尤其是小學初中的老師,嗓門不由地就高亢起來,語氣也漸漸有些生硬了,據說是孩子的注意力需要用高分貝來集中,很多時候學生只需要聽話照著去做就行了,沒那麼多商量。其實,「孩子王」不該是這麼做的。教育需要我們有足夠的耐心,於漪老師各方面的工作那麼繁忙,幾十年來,即使是對我們這些小一輩的下屬也從不曾有過一句半句高聲高調,對學生更是從來都和顏悅色,從不會有絲毫的不耐煩。你說這是人品和修養,當然不錯,但我們有沒有想過,教師的職業就需要這樣的一份人品和修養?人有性格、脾氣等等不同,但不能以此為理由使未成年人,使我們的學生受教育的權利打了折扣,他們有權利享受到教師春風般的悅耳的教誨,而不是刺耳的叫喊。當然,親切也好,悅耳也好,重要的是以此來表現師生間的一種平等關係,教師的尊嚴不是天生的,不是你當了教師就理所當然地應該受到尊重的,這份尊重也應該是來自於你對學生的尊重。  還有沒有更高一點的要求呢?我們都說教學是一門藝術,教師的語言當然要體現這種藝術性,也有六個字:好懂、有趣、回味。同樣一個意思,有人一說就懂,有的人卻聽起來有些費解,理解起來不是很容易,這就是表達的一種藝術。教師的語言要力求成為最好懂的語言,如愛因斯坦解釋相對論,說冬天火爐邊同一位美麗的姑娘說著話,時間一會兒就過去了,假如換了一位老太太,那同樣的一個小時就會讓人感覺很漫長,這就是相對論。這話誰都一聽就懂。一節課的時間有限,如果無法保證口語表達中一定的信息量及其有效性,就必然影響到課的質量,甚至反而會因為無效信息的增多導致對正常信息吸收的干擾。很多地方現在一節課的時間由原來的45分鐘縮短為40分鐘,小學可能更短,時間減少並不意味著信息的量同時也相應減少,這就在教學語言的精練、口語表達的清晰等方面對教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再進一步,話是聽懂了,但密集的信息量,聽多了到底很累,大人尚且,何況未成年的孩子!可是如果這話聽起來有趣味就不至於太累了,還會有輕鬆的感覺——這是在生活中我們都有過的體驗。有的課聽下來覺得累,終於結束了可以緩口氣,有的課不知不覺就到了時間,還意猶未盡,這其中除了教學的思路 、結構的不同等等以外,難道沒有教學語言的因素嗎?恐怕不但有,而且還是一個主要的因素。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現在的學生課業負擔很重,教師的語言要能趣味盎然的話,就一定可以做到舉重若輕,那才是一種真正的「減負」。中、小學的教育是著眼於學生一生髮展的基礎性教育,其影響和作用無法提前實現而只能是滯後的效應,越是能讓學生受益長久就越體現出教育的成功。教學也是一樣。有的老師一句話,學生記了一輩子,甚至成了改變人生命運的一個契機或轉折點,如近代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的許多名言警句,膾炙人口,警醒人生,堪成楷模,這就是「回味」的要求。我們不僅要以事實話說,而且要學會用一種可以看見和聽見,可以感覺可以引起聯想和想像的方式把事實具體而生動地表達出來。有位盲人路邊乞討,有個詩人走過拿不出錢來,就說:「我給你寫幾個字吧!」寫上後就走了。這一天盲人乞丐收到了很多的施捨,比往日多出了好幾倍。盲人乞丐有些不理解,過一天又遇見了那詩人,便問他那天他寫了些什麼。詩人告訴說,他的那句話寫的是「春天就要到了,可是我什麼也看不見!」好在哪裡呢?他並不直接說出事實真相:我是瞎子。那只是一種陳述句,陳述是已經發生的事實,除此沒有任何其他信息。詩人寫的是描述句,描述是可能發生的事實,展現出一幅鮮明的對比:一邊是明媚陽光的春天,一邊是漆黑一片的世界。這還沒完,看到這句話的路人還會把自己放進這樣的一種對比中去,從而產生出一股強烈的同情之心惻隱之心,使他再無法無動於衷。這位詩人在他的這一句詩中,至少給了我們這樣幾點啟示:1.描述比陳述更具感性的力量;2.場景比事實更具說服的力量;3.想像比推理更具真實性;4.讓聽者身臨其境。才更有促進參與的積極性。  教學是一門語言的藝術,即使是在現代信息技術高度發展的今天,這一點也依然沒有改變。不管教學輔助手段多麼先進多樣,也只是一種輔助,不可能替代教師的主導作用,不可能替代口語表達在教學過程中的主要地位。教學是一種鮮活自然的過程,口語表達的敏銳性,應變性和情感性才能保證這種鮮活與自然,它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所以,把話說好,是一個教師的基本的義務。  以上說的3+2+1,是我個人對新課標指導下語文教學的幾點思考,合不合理,管不管用,還有待實踐去驗證;但有一點我是相信的:教學的改革如果不僅僅只是專家和領導的一種美好設想,而是成為我們每位教師一種自覺的行為的話,我們就有理由為教育的明天期待並喝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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