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人的戰爭3:龐春梅PK孫雪娥
在之前連載讀到煙硝氣味的讀者不免猜想:潘金蓮與李嬌兒的開戰恐怕只在旦夕之間了,一點也沒想到,這場大規模戰局竟起因於春梅與孫雪娥的擦槍走火。我們且來看看這第一回合PK賽吧。一日,金蓮為些零碎事情不湊巧,罵了春梅幾句。春梅沒處出氣,走往後邊廚房下去,槌台拍凳鬧狠狠的模樣。那孫雪娥看不過,假意戲他道:「怪行貨子!想漢子便別處去想,怎的在這裡硬氣(耍狠)?」春梅正在悶時,聽了這句,不一時暴跳起來:「那個歪廝纏我哄漢子?」雪娥見他性不順,只做不聽得。春梅便使性做幾步走到前邊來,一五一十,又添些話頭,道:「他還說娘教爹收了我,俏(湊)一幫兒哄漢子。」挑撥與金蓮知道。金蓮滿肚子不快活。因送吳月娘出去送殯,起身早些,有些身子倦,睡了一覺。春梅會摃上孫雪娥,初看之下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仔細體會一下兩個人同為被西門慶「收用」過的丫頭微妙的相同處境,再回頭看這段爭吵時,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孫雪娥雖是正式的妾,管的卻是最低賤的廚房工作。由於丫頭出身,又是個新人,從小說看起來,她其實是很認分的。在她的想法里,其它妻妾們原來就是她的主子,被她們欺負,她沒話好說。但如果丫頭出身的春梅想爬到她頭上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也因此,孫雪娥在春梅到廚房發飆時,會忍不住出言譏諷她。「怪行貨子!想漢子便別處去想,怎的在這裡硬氣(耍狠)?」這句話,表面上雖是嘲弄春梅發春,但事實上,直指的就是春梅和西門慶偷情這件事。講究優雅、和諧的文明裡,把這種對譏諷、隱喻的修辭技巧熟捻程度,當成教養的指標之一。不過春梅顯然不吃這一套,直接暴跳地問:「哪個賤人誣賴我拐男人?」一般人聽到孫雪娥說的是實話,多少有一點心虛,可從這句話一聽,就知道春梅這個女人的霸氣。她甘脆把話挑明講,問孫雪娥敢不敢跳出來承認:「就是我,指控你春梅拐男人。」春梅是潘金蓮的丫頭,換句話,孫雪娥如果膽敢承認指控出自於她,也就等於宣示她直接和潘金蓮對上了。孫雪娥當然明白,以她的實力要摃上潘金蓮根本沒勝算,更何況指控春梅哄男人,間接也就指控了西門慶不要臉─畢竟這種事非得兩個人不行。孫雪娥裝做沒聽見,好避開春梅的挑釁,但春梅不放過她,直接跑去向潘金蓮告狀,還故意擴大事態,說孫雪娥指控潘金蓮教唆西門慶收用春梅,故意湊成一幫討好男人。誰都看得出來,這番加油添醋實在無中生有,但是為了把潘金蓮也拉進春梅和孫雪娥的戰局裡,春梅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在李嬌兒對潘金蓮放話表達不滿之後,又有一個人公開指責潘金蓮。逐步擴大的舊人黨勢力當然足以讓潘金蓮坐立難安的。然而潘金蓮並沒有像春梅一樣暴跳起來,迫不及待展開報復行動。必須如此隱忍的最重要理由,恐怕還在於忌諱孟玉樓。這是目前唯一還沒有表態的妻妾了。孟玉樓是新寵,漂亮、又有錢,她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潘金蓮得弄清楚孟玉樓的動向。在沒有把握之前,她不打算輕啟戰端。我們接著看孟玉樓。潘金蓮睡了一覺,睡醒了之後,走進花園,遇見了孟玉樓。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戰爭氣氛正蘊釀。我們注意到潘金蓮得知孟玉樓從廚房過來,立刻小心翼翼地打探孫雪娥有沒有對孟玉樓說什麼?孟玉樓回答姊姊沒言語,一方面當然孫雪娥可能真的沒說什麼,但另一方面,也可能孫雪娥真說了什麼,但孟玉樓不願在中間傳話,介入這場戰爭。對潘金蓮來說,繼李嬌兒、孫雪娥和她反目之後,現在側室之中只剩下孟玉樓可能當她的朋友了。以孟玉樓的姿色與財產、出身,她對潘金蓮的態度,絕對關係她將來在西門慶家的生存。兩個人沒多說什麼,只是吃茶、下棋。看得出來潘金蓮想攏絡孟玉樓,可是她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得先周旋、試探。兩個人下了一會兒棋,正好西門慶參加葬禮,受不了悶熱,提前溜回來了。於是故事展開來。西門慶看到兩個妝扮美麗的新歡在花園裡下棋,不覺心情大好,說了一句:「好似一對兒粉頭(娼妓),也值百十兩銀子!」一般女人被罵粉頭照說應該是很不高興的。但這句話從西門慶口裡出來,反而充滿了一種顛倒的濃情蜜意。我們注意到當初潘金蓮轉賣給張大戶也不過三十兩,小玉、秋菊這樣的丫頭更是只有五、六兩的身價。錢和女人都是西門慶的最愛,因此當他說她們也值百十兩銀子,算得上是一種恭維了。潘金蓮顯然得了便宜還賣乖,撒嬌地說:「俺們倒不是粉頭,你家正有粉頭在後邊哩!」這話值得思量。潘金蓮撒嬌,她說我們才不是娼妓呢。如果妳喜歡娼妓的話,後頭有妓院出身的二房妾李嬌兒,你幹嘛不去找她?小說里接著形容孟玉樓的反應,轉身就要走,卻被西門慶拉住。孟玉樓的反應透露了幾個很重要的訊息。首先,西門慶既然說了「好似一對兒粉頭,也值百十兩銀子!"照他色瞇瞇的習性,搞不好就在花園裡玩起3P來,這顯然超出孟玉樓的尺度了,她非走不行。孟玉樓在這些方面其實是相當潔身自愛的。何況,她這麼一走,把西門慶禮讓給潘金蓮,等於也表明了不和她爭男人的態度。更重要的是,在粉頭與不是粉頭之間,孟玉樓已經嗅出了火藥味。她顯然是非走不可了,否則,萬一真的被西門慶逼得和潘金蓮一起在花園搞3P,事情傳開來,她豈能遠離戰火?所以孟玉樓一邊被西門慶拉住,一邊才會連連地問:"他大娘怎的還不來?"這當然是暗示西門慶大老婆吳月娘隨時可能回來,他最好不要亂來。西門慶大概也聽懂了孟玉樓的話,回答她:「他的轎子也待進城,我先回,使兩個小廝接去了。」三個人這才安心認命地坐了下來,開始下棋,賭錢。下棋、賭錢當然和潘金蓮期待的不一樣。潘金蓮根本無心下棋。我們在摸清了每個人的心態後,再看這段互動時,實在是精采極了。於是擺下棋子,三人下了一盤。潘金蓮輸了。西門慶才數子兒,被婦人把棋子撲撒亂了。一直走到瑞香花下,倚著湖山,推掐花兒。西門慶尋到那裡,說道:「小油嘴兒!你輸了棋子,卻躲在這裡。」那婦人見西門慶來,睨笑不止,說道:「怪行貨子!孟三兒(孟玉樓)輸了,你不敢禁她,卻來纏我!」將手中花撮成瓣兒,灑西門慶一身。被西門慶走向前,雙關抱住,按在湖山畔,就口吐丁香,舌融甜唾,戲謔做一處。不防玉樓走到根前,叫道:「六姐,他大娘來家了。咱後邊去來。」這婦人撇了西門慶,說道:「哥兒,我回來和你答話。」遂同玉樓到後邊,與月娘道了萬福。月娘問:「你們笑甚麼?」玉樓道:「六姐今日和他爹下棋,輸了一兩銀子,到明日整治東道(準備當主人),請姐姐耍子。」月娘笑了。金蓮只在月娘面前打了個照面兒,就走來前邊陪伴西門慶。吩咐春梅房中熏香,預備澡盆浴湯,準備晚間效魚水之歡。小說中沒寫兩個人笑,卻讓月娘問:「你們笑什麼?」看著簡直叫人拍案叫絕。這兩個在吳月娘面前笑的女人,像極了背著老師做了壞事的頑皮學生。孟玉樓的笑比潘金蓮更多了一層意思,笑她這個大色鬼。她早提醒過他們「他大娘怎地還不來?」結果兩個色慾熏心的傢伙還是在花園裡面玩親親,差點被吳月娘抓包。孟玉樓並沒有揭發真相,只說潘金蓮賭輸了要請客。孟玉樓的回答是慧黠。吳月娘的笑則是單純。全然的機心與城府的則是潘金蓮。簡單的幾行字,《金瓶梅》作者出招之高明利落,令人傾嘆。可以確定的是,現在潘金蓮和孟玉樓擁有了共同的默契。她們會不會成為朋友潘金蓮目前還不敢說。但至少孟玉樓不會因為她和春梅「湊一幫兒哄漢子」而變成了她的敵人了。有了孟玉樓這樣微妙的表態之後,潘金蓮心中的一顆大石頭終於放下。房裡春梅正熏著香,為她準備澡盆浴湯。接下來的事對潘金蓮可說是駕輕就熟的。越戰期間,美國反戰分子曾經喊出:「Make Love, not war.」的口號。但這個口號現在也許應該改成:「Make love for war.」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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