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意味深長的歷史教訓

博客中國

歷史

115

支持

作者：丁咚 2010-4-19 22:14:15 發表於：博客中國

-

兩個意味深長的歷史教訓

丁咚 文

眾所周知，文化大革命是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由毛澤東發動和領導的政治運動。其破壞性盡人皆知，是中華民族的千古浩劫，對人性的摧殘與對經濟社會的摧殘幾乎相比肩。以往的論者多數從毛澤東發動這場運動的動機入手研究它給中國社會和人民帶來的動蕩和災難。毫無疑問，他們的立場都屬於「政治正確」。凡是從文化大革命中走出來的，特別是由於各種原因受到迫害的和打擊的，都對文化大革命反感，甚至恨之入骨。它被視為毛澤東一生最大的錯誤，也是公眾對他的功過評價最具爭議的部分。

但這裡筆者要提請公眾注意的，不是那些顯而易見的道理，也不是大家早已耳熟能詳的歷史事實，不是有關它的一系列或深刻或淺薄的觀點，而是從歷史的角度，請智慧的公眾反過來看看，文化大革命的發生以及它所造成的震撼性後果，是不是有著內在的必然原因，是不是有可以讓人「理解」的地方，是不是有一些對現實政治具有警醒作用的教訓？如果我們的公民能夠拋棄狹隘的感情因素，摒棄不理智的仇恨情緒，看看那些歲月里沉浸在鬥爭的狂熱中的人們，彷佛還能感受到他們身上迸發出來的熱情和激情，那種為了某種目標奮不顧身的精神？是什麼支撐他們這麼做？他們的心理狀態和精神世界是什麼？歷史的迷霧背後究竟是什麼？

領袖的號召，對領袖的迷信和忠誠，無疑是大量公眾捲入文化大革命，充當前鋒和炮灰的一大重要原因。起碼在最初的階段是如此——支撐他們對無產階級內部的階級敵人開展鬥爭的力量來源於領袖的呼喚。那麼，隨著運動的深入，公眾對「階級敵人」的鬥爭的殘酷性和瘋狂性令人髮指，一些出格的、過分的做法更像是一種發泄和復仇，而不僅僅是一種「鬥爭」。學生當眾毆打、侮辱教師，還有教師遭到以糞淋頭等極不人道虐待。有的人因為有親戚在國外，被紅衛兵以有「海外關係」等罪名批鬥抄家。紅衛兵針對被視為「剝削階級」、「反動派」的個人抄家，攻擊學術權威、知識分子，大批學者、知識分子被毆打、虐待，受到人格上的侮辱，被害或自殺。

李立三、儲安平、傅雷、翦伯贊、李廣田等各界知名人士在文革中遭受無情的批鬥毆打和人格侮辱，備受折磨和迫害，最後都以死明志。最典型的莫過於對前國家主席劉少奇的虐待和迫害。劉少奇、王光美從中南海被幾個彪形大漢架進會場，拳打腳踢，坐「噴氣式」，大漢們揪著劉少奇稀疏的白髮，強迫他抬起頭來，拍照錄像。在長達兩個多小時的批鬥會上，劉少奇不斷遭到野蠻的謾罵和扭打。他的每一次答辯，都被一陣陣口號聲所打斷，隨之，一本本語錄本劈面打來，劉少奇鼻青臉腫。批完後，劉少奇、王光美被押到會場一角，被強按著頭，向兩幅巨型漫畫上的紅衛兵小將鞠躬。鼻青臉腫的劉少奇，鞋子不知什麼時候被踩掉了，他穿著襪子，雙腿象灌了鉛似的一跛一跛走回了辦公室。一個中央政治局常委、共和國主席，黨內二把手，名義上的國家最高領導人，卻在慘遭侮辱後回到辦公室拿起一本《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捍衛自己作為一個人的基本權利！

文化大革命所展現的非人世界，如非親歷，斷難想像。後來者只能通過時人留下的隻言片語以及歷史學家曲筆寫下的殘章中得到一些訊息。人民對那些批鬥對象的瘋狂、變態，難道僅僅靠對領袖的忠誠就可以解釋嗎，僅僅說他們痛恨反動派、牛鬼蛇神等等稱號的「壞蛋」說得通嗎？恐怕難以自圓其說。說到底，這些人和他八竿子打不著，或者即使相關，也無深仇大恨，無須如此。那麼，在萬千公眾對那些往日的領導者、那些專家學者甚至老師進行精神的、肉體的折磨的時候，他們的心裡也許飽含了莫名的刺激和快感吧。一種久已積鬱的情緒得到了合適的渠道宣洩，何樂不為？何其痛快？看吧，這些人，平日里高高在上，現在被我打倒在地，踩在腳下，豬狗不如，一種勝利的翻身的愉悅，令他們愈加變本加厲，無所不為，以求其懲。

中共推翻蔣介石集團，建立新的國家，打破了千百年的政治文化傳統，建立了新的政治文化譜系和話語體系。到文化大革命發生之時，中共建政已達17年之久。但隨著時日推移，革故鼎新後的蓬勃朝氣和清廉風氣，被一些庸俗主義的官場習氣所替代，並且逐漸形成新的官僚體系和特權階層，與廣大公眾的距離越來越大，官民關係日趨緊張。此外，中共還十分注重掌控話語權，壟斷話語權。在官方的話語體系以外，不允許異議的產生和流播，否則就是犯禁。公眾長期在此種政治體制之下，一則人民當家做主的憲法規定在實踐中得不到體現，日常生活被官僚系統所控制，行動不自由；二則官方掌握了話語權，言論亦不自由。行動和言語俱受限制，一天兩天尚可，長此以往難免壓抑，以至產生怨憤之情。

毛澤東發起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正好給處於苦悶之中的公眾一個發泄鬱悶情緒的通道。一場人性的災難就此噴涌而出，一發而不可收。公民的狂熱情緒將一切是非、善惡、黑白、真假撕得粉碎，人性淪喪，山河失色，幾乎再造了我民族性，將人心推向深淵！什麼「全面專政」、「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鬥爭，是你死我活的鬥爭」、「越亂越好，亂了敵人，鍛煉了人民群眾」、「將他推倒在地，再踏上一腳，使他永世不得翻身」等極具特色的時代語言紛紛出爐，一時蔚然成風。 對人的言語的、暴力的摧殘上演了一幕幕人間地獄的慘景 。公眾的憤怒之火通過無所顧忌的手段得以淋漓盡致地展示，把那些平日在上面裝腔作勢、志得意滿、自鳴得意的「人物」拉下神壇，接受人民的宣判，何其快哉！

文革中告密之風盛行，堪稱蔚為壯觀。其波及面之深廣，影響面之巨大，告發手段之無所不用其極，對人性的摧殘之殘酷惡毒，歷史上罕見其匹。告密是專制政治的產物。歷史上凡是不自信的統治者都想通過告密這個百試不爽的秘術加強對人民的監控和鉗制。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性皇帝武則天製作了銅匭——一種精密的告密器具——鼓勵天下人檢舉揭發告密，以為自己專制統治之用。其中最具戲劇性的地方，是銅匭的發明者魚保家以及以告密起家的來俊臣，最後的下場竟是被告密者所害。中共歷史上的歷次整黨運動，都與告密之風密切相連。有多少無辜之人不明不白地死於他人的三寸不爛之舌?到了文革期間，這一做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同事、朋友、親戚、鄰居甚至父母兄弟等至親之間，相互告密，以求害人以自保，整個社會為此分裂，人人自危，人民之間互不信任，人際關係冷漠，而某些人從告密中剷除了敵人，得到了好處。

雖然文革已成為歷史，但公眾對僵化官僚體制和官民對立變相的憤怒和反抗，以及由告密帶來的人性的墮落和人倫的迷失，似乎教訓永不過時！

評論

25

點擊

3028

收藏

支持

115

反對

11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