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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不傳之秘法

莊子黑儒家「仁義」黑了很多次,其實說來說去都沒到點子上,或者說藏著掖著沒說透。終於,他在《徐無鬼》「嚙缺」那段中把真心話吐出來了,簡直是高端黑,我覺得應該把這段列為禁書。這裡莊子絕不是討論什麼本體論價值,而是直接討論政治哲學。在戰國,「仁義」這種口號跟「民主」一樣,不過是吸引民眾的手段。所以美國可以提民主,我們就提個仁義,反正大家心知肚明都是擺出來忽悠老百姓的。但是,這個事情不能告訴百姓,剩下的,一些學者清楚,一些學者不清楚,而越是不清楚的學者越喜歡找資源論證。不論是老內聖開出新民主外王,還是老內聖開出老外王。其實,越搞越中君王的圈套。所以,該篇的「莊子」不談離群索居,他是明白人,他明白那套言必稱「仁義」的偽詐,他簡單明確把別人的底牌給揭開來,他說你不以為我不懂那些游士在幹嘛,我告訴你,君主想要聚集民眾,從來都不是難事,無非三點,「愛之則親,利之則至,譽之則勸」。古代來說,無非就是那幾招,輕徭薄賦,勸課農桑,君王擺出一套愛百姓的樣子,多表彰些先進個人。現在也沒啥區別,領導多上新聞秀一秀愛民、拿庸俗和娛樂的節目搞垮人民的心志、用各種晉陞機制和規則培養人民「進取」心、設置各種211/985高校劃分等級讓你們再其中來回追逐... ...古往今來,無非這麼幾招。不過古今老百姓就是蠢,或者說蠢的還是多數,從來就陷在這個裡面出不來。昨天我黑了莊子,今天我接著黑儒家,其實看當時儒家的說法也是這樣,無論孟子和荀子,絕不是中國哲學那些教授講的儒家愛民,儒家愛民背後都藏著一個利國,而利國也就是利君!比如如孟子說「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很明顯,歸根結底是要給國家充作戰鬥力的,去上前線幫忙打仗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荀子就說的更顯白,所謂「裕民則民富,民富則田肥以易,田肥以易則出實百倍。」——所以籠子中的雞天天見主人餵食,一隻雞告訴另一隻雞,這個願意每天六點給我們餵食的人,才是「愛雞」的人,它推演的公理幾乎天天應驗,得到了眾雞的一支讚譽,殊不知,他永遠推算不出來那唯一一次例外是天天喂它們的主人終將吃掉它們。因此,莊子明白的揭示這個背後的道理。他說戰國時候講「仁義」,不過是把這一合法性依據交給貪得無厭的君主,此即「且假乎禽貪者器」。莊子徹底的黑掉了所有暢言仁義的學者,包括今日那些還傻傻的說荀子、孟子愛民、保民的學者。但是換句話,莊子從根本上又並沒有否定仁義,他說仁義的核心在於「誠」,這就是微妙所在了。換言之,在莊子眼中,曾經有過真心餵雞而不殺雞的時候。然而,誠不誠,誰說了算呢,這就是個問題。這其中更是一套陰謀演變的邏輯,所以我說余英時《論天人之際》寫的好,但是也不太好,就是他還差臨門一腳,把這個終極的黑暗揭露出來。以下我就告訴你們。這還要從禮、德等詞的變遷說起。(當然,那些不做思想史討論哲學的人不會明白這點)「禮」,在殷之前本為祭祀鬼神之儀軌,是君主特有之權利,注意,是君主「特有」。所謂「絕地天通」便是建構統治者對人民的絕對權威關係。然而問題隨著周公為周取代殷的政治合法性凸顯,周取代殷,直接破除「禮」原本具有的神聖性。換句話,「禮」本來是一套原始巫性,是外在的合法性,但是周取代殷,為了推闡自己的合法性,便把其內化為一套可以自己推衍來讓自己符合天命的內在合法性。問題來了,周封建制下春秋諸侯封國都是他的親戚,所以不發生「天命」轉移的問題,因此周公對殷周嬗變的國家集體的「德」便逐漸內化為君王個體德性的路徑。然而,這種自設合法性的方法逐漸被諸侯國君掌握,他們無不標榜自己也具有「德」。比如《左傳》中士蒍「君其修德而固宗子,何城如之」;宮之奇「神所憑依,將在德矣」;王孫滿對楚莊王「德之休明、奸回昏亂」等。事實上,一旦這種神聖性下降,也就意味著唯一君主的神聖性喪失,實際便成為禮崩樂壞的源泉,換言之,周統治的瓦解恰恰是源自於其為取代殷所偽造的天命學說打破了原始神權王制結構。到六世紀中葉,卿大夫這一大群體緊接諸侯之後,再次掌握了這個秘鑰(意識到了神權王制的偽造),其例證有《左傳》中司馬侯「先王務修德音…以享神、人」;叔向「在德不在先歃」;范武子「祝史陳信於鬼神無愧詞」等,這都說明「德」的信仰更加普遍化。那麼,再往後發展,無疑則是士階級的「覺醒」。這個時候,當孔子這批人意識到政治神話時,實際上已經「禮崩樂壞」(上文所言的「禮」)很厲害了。於是,他便極力的想遏制住這種傾向,因為一旦繼續突破,再往下只會是所有民眾的覺醒、政治的世俗化、隱秘政治的消失和秩序的混亂,再次回到「前絕地天通」時代(類似近代啟蒙後)。說到這裡,可以發現,其實正是禮崩樂壞促成了士階層的「軸心突破」,而不是相反。但孔子高明就在於此,他沒有用「堵」的方式,而用了「疏導」的方式,他不是將這一秘密保持在士階層中,而是將它公開化,不過,孔子轉變了形式,孔子將「禮」巫文化性否定,而徹底向禮之體,即「內在之仁」方面發展,再次形成一種內在的約束力並隱約透露出與鬼神的貫通,如《禮運篇》所講的「天子以德為車,以樂為御,諸侯以禮相與,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謂大順。大順者,所以養生,送死,事鬼神之常也。」由此,政治神聖性再次建立,而共同體秩序得以穩定。所以,孔子末年所宣揚的仁義就在於想要重建神聖秩序。換言之,只有在封邦建國的封建制下,這種秩序才有可能恢復。由此,回到剛提的問題上,為什麼莊子沒有否定「誠」或他經常提到的「德」和「性」?就在於他知道,封建制已經不可能,郡縣制所形成的散沙社會,個體成為原子化,如果想逃脫君王的羅網,必然要賦予個體一種內在的動力,讓他們知道絕地天通之前,個人其實本身便具有一個內存的合法性,也即內存的社會秩序。言說至此,我突然感到莫大的恐懼,我不知在講孟荀「愛民」的人,他們真知道背後的黑幕,還是不知道。不過,我寧願他們真的不知道,而不是充當幫凶。你們,懂了么?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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