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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譯佛國記 第四部分 西天竺記游

第四部分 西天竺記游

【題解】

法顯、道整與慧景三人翻越小雪山,向西天竺進發。慧景由於大病初癒,身體虛弱,在攀登小雪山北坡時,因不堪狂風暴雪而寂滅,法顯撫屍痛哭。至此,與法顯一同從長安出發的四人,在張掖鎮相遇結伴的五人,在於闐加入的一人,共計十一人,或返回,或圓寂,只剩下法顯、道整二人。

法顯、道整悲痛告別同道慧景,二人奮力前行,終於翻越小雪山頂,到達其南麓。小雪山南麓附近的國家是羅夷國。法顯在羅夷國度過他到達天竺的第二次夏坐,時為公元四0三年。解夏之後,法顯、道整南下,到達跋那國。此國有三千多僧人,都修習小乘佛法。由跋那國東下,到達毗荼國。毗荼國佛教很興盛,國民對待法顯、道整非常友好,為其提供了繼續遊行所須的用品。

度小雪山

住此冬三月①,法顯等三人南度小雪山②。雪山冬夏積雪,山北陰中,遇寒風暴起,人皆噤戰。慧景一人不堪復進,口出白沫,語法顯云:「我亦不復活,便可時去,勿得俱死。」於是遂終。法顯撫之悲號:「本圖不果,命也!奈何?」復自力前,得過嶺南。

【章旨】法顯在那竭國度過了三個月的冬季,即從十月十六日至正月十五日。然後,他與慧景、道整一起起程翻越小雪山,慧景不幸於雪山北坡圓寂。法顯與道整則奮力前行,到達小雪山南麓。

【注釋】①冬三月:據玄奘在《大唐西域記》卷二說,印度有分一歲為四時的習慣,其四時的具體劃分則與中土有所不同。春三月是正月十六日至四月十五日,夏三月是四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秋三月是七月十六日至十月十五日,冬三月則從十月十六日至次年的正月十五日。此處法顯所說「冬三月」應該是跟從印度的說法。

②小雪山:一般認為此處所說的小雪山指今賈拉拉巴德城以南的塞費德科山脈(Safed koh)。

③嶺南:即小雪山的南麓。章巽校注本及吳玉貴釋譯本均將「嶺」與「南」斷開,未必妥當。前面言慧景在「山北陰」圓寂,此處再言「得過嶺南」,正好互相對應。

【語譯】法顯、慧景、道整在那竭國度過了冬季。在春季剛剛開始之時,我們三人結伴從那竭城出發向南前進,準備翻越小雪山。雪山冬夏兩季都有積雪,常年白雪皚皚。在雪山的北坡,我們突然遇到了大風暴,都凍得渾身發抖。慧景大病初癒,此時再也無法前進,口中吐出白沫,對法顯說:「我已經不能活下去了,你們可以趕快離去,不要等著一起死掉。」就這樣,慧景在小雪山的北陰圓寂了!法顯撫摩著慧景的身體放聲大哭:「你的本來意願還沒有達到呵!命運怎麼會如此呢?」後來,法顯與道整兩人又奮力向前,最終翻越了山巔,到達小雪山的南麓。

羅夷國

到羅夷國①。近有三千僧,兼大小乘學。住此夏坐②。

【章旨】法顯和道整到達羅夷國,並在此國夏坐。

【注釋】①羅夷國:據英國學者Smauel Beal 研究,自阿富汗東部蘇萊曼諸山(Solimqni hill)直至印度河間主要諸部落,總稱為羅哈尼人(Lohanis)。昔日印度地理學者所稱的羅哈(Lohàs)與法顯所說的「羅夷」大概就是前述的羅哈尼人。

②夏坐:這是法顯離開長安後的第五次夏坐,時為公元四0三年。

【語譯】法顯與道整翻越小雪山到達了羅夷國。此國有三千僧人,兼修大乘、小乘。法顯又在此度過了離開長安的第五個夏坐。

跋那國

坐訖,南下,行十日,到跋那國①,亦有三千許僧,皆小乘學。

【章旨】在羅夷國度過夏坐之後,法顯與道整南下行走十日,到達跋那國。此國位於西天竺。

【注釋】①跋那國:一般認為,此國即今巴基斯坦北部的邦努(Bannu),也就是《大唐西域記》卷十一所說的「伐剌拿國」。

【語譯】在羅夷國度過夏坐之後,繼續向南行走了十日,到達了跋那國。此國也有三千多名僧尼,都修習小乘佛法。

毗荼國

從此東行三日,復度新頭河,兩岸皆平地。過河有國名毗荼①。佛法興盛,兼大、小乘學。見秦道人往,乃大憐愍,作是言:「如何邊地人能知出家為道,遠求佛法?」悉供給所須,待之如法。

從此東南行減②八十由延,經歷諸寺甚多,僧眾萬數。

【章旨】從跋那國繼續向東行走三日,再次渡過印度河,法顯、道整得以到達毗荼國。此國佛教興盛,對待法顯等甚厚。從此東南行,所過之處,佛寺眾多,僧人上萬。

【注釋】①毗荼:據英國學者Smauel Beal 研究,此國位置有兩種可能:其一,毗荼可能是梵文Pa`canada 音譯的略稱,原名意為「五河地區」,一般譯作旁遮普,主要部分在今巴基斯坦東北部,小部分在今印度北部。其二,毗荼也可能是傑盧姆河(Jhelam Rive)邊毗達城(Bhifa)的音譯,此城在一段時間內為旁遮普幾個婆羅門國王的都城,其位置處於邦努(Bannu)與摩頭羅(Mathurq)間的直通道路上。

②減:通「咸」。

【語譯】從跋那國向東行走三日,再次渡過新頭河,這裡的河岸兩邊都是平地。過河之後,到達了一個叫毗荼的國家。這個國家佛法很興盛,僧人則兼修大、小乘。毗荼國的人看到中土的人竟然能夠來到這裡,感到很欽佩。他們這樣說道:「怎麼連邊地之人也知道出家修道,而且不遠萬里來此尋求佛法?」緣於此,他們為法顯、道整提供了所須的物品,並且依照儀軌接待了法顯和道整。

法顯等又從這裡出發,向東南行走了八十由延的路程,所過之處,佛寺眾多,僧人上萬。

【說明】

法顯在西天竺巡遊了羅夷、跋那、毗荼三個國家,記述相對比較簡略。在這段文字中,最可留心的是法顯兩處富有感情色彩的記述。

最為感人的應該是寫慧景不幸圓寂的一段文字。引述如下,共為欣賞:「山北陰中,遇寒風暴起,人皆噤戰。慧景一人不堪復進,口出白沫,語法顯云:『我亦不復活,便可時去,勿得俱死。』於是遂終。法顯撫之悲號:『本圖不果,命也!奈何?』復自力前,得過嶺南。」短短數語,將慧景的自我犧牲精神、法顯對同伴的深厚感情以及法顯、道整二人化悲痛為力量繼續前進的精神風貌,寫得活靈活現,深切感人。

第二處富有感情色彩的記述是毗荼人見到法顯、道整之後,所發出的感嘆:「見秦道人往,乃大憐愍,作是言:『如何邊地人能知出家為道,遠求佛法?』」這裡,貫注於中的是天竺人民對於中土佛教徒的深切敬意以及對於法顯等人不遠萬里、不畏艱險的求法精神的衷心感喟。

, a>【注釋】①達嚫:達嚫國就是《大唐西域記》卷十所說的「憍薩羅國」(Kosala),《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四稱其為「南憍薩羅國」。古代印度北方有一個以王舍城為首都的「憍薩羅國」,此即法顯所說的「拘薩羅國」。「達嚫」Dak2iza是「南方」的意思,所以此國的全名應為「南憍薩羅國」(Dak2iza-Kosala),法顯是以簡稱稱呼此國的。其古代疆域包括現今納格浦爾以南的錢達(Chandq)全部及其以東的康克爾(Kanker)一帶地區。此國雖然稱為「南憍薩羅國」,但是並不屬於南天竺,而應該算作「中天竺」。慧立、彥悰在《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四中明確說過:「自此西北行一千八百餘里至南憍薩羅國,中印度境。」季羨林先生在《〈大唐西域記〉校注》中將其列入「南印度」,是不妥當的。季先生之文見《〈大唐西域記〉校注》的「代前言」——《玄奘與〈大唐西域記〉》頁七十四所列的「表」,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二月版。

②過去伽葉佛僧伽藍:關於這一僧伽藍,法顯《佛國記》、玄奘《大唐西域記》以及慧超《往五天竺傳》都有記載,但惟獨法顯說此佛寺為「過去迦葉佛僧伽藍」,玄奘和慧超都說是當時的國王為龍樹菩薩所造。《大唐西域記》卷十並且說,國王因建此寺盡耗國財而憂慮,龍樹菩薩「以神妙藥滴諸大石,並變為金。」儘管法顯、玄奘以及慧超都未能親見此寺,所記均為傳聞,但基本可以肯定,將此寺當作迦葉佛僧伽藍是不對的,應該以玄奘、慧超所記為是。

③凡有五重:關於此寺的設置,法顯、玄奘所記均為「五重」,而慧超卻記為「三重」。由於三人都未親臨現場,所以誰是誰非,難於斷言,姑且從疑。

④耳:除日本滋賀縣石山寺所藏抄本以及鎌倉時期的古抄本作「耳」之外,其它諸本均作「因」。以「耳」為準,則「耳」做句尾嘆詞。以「因」為準,則「因」做句首,為表因果關係的連詞。但是,揣摩上下文,前面數句與此山以「鴿」為名沒有因果關係,所以應該從「耳」纔是。

⑤波羅越者天竺名鴿:這句是說,這座寺院的名字是「波羅越」,在天竺語言中是「鴿子」的意思。但是,參照玄奘所記,法顯所記也許有誤。梵文「鴿子」一詞為Pqrqvata,「波羅越」為其音譯。而Pqrqvata很容易與其它相近發音之詞混淆。可能的混淆有三種:其一,《大唐西域記》卷十稱此山為「跋邏末羅耆厘山」,其梵文為Bhrqmara-giri,giri的意思為「山」,而Bhrqmara 的意思為「黑蜂」。 Bhrqmara 與Pqrqvata讀音相近,容易混淆。其二,如法顯所說,這一佛寺修建於「大石山」上,而「山」的梵文詞Parvata的發音也與Pqrqvata的讀音相近而容易混淆。其三,西藏多羅那它稱龍樹所住的山為「吉祥山」(張建木譯《印度佛教史》頁八十五,四川民族出版社一九八八年三月版。),而「吉祥山」的梵文詞!riparvata的發音也有與Pqrqvata發音混淆的可能。

⑥邪見:此語可有兩種不同的理解:一是將其當作佛教專門術語;二是將其作為一般語詞作寬泛的理解。吳玉貴在其釋譯中主張第一種解釋(《〈佛國記〉釋譯》頁二二五),但卻並未將其含義說明白。佛教經典有十種「根本煩惱」的說法,其中第八種就是「邪見」,但這裡的「邪見」是有所指的。從一般意義上,可以將其解釋為:不相信佛教關於因果的理論,認為因與果之間並沒有必然的聯繫。但實際上,這種「邪見」是指在佛教產生時期在印度流行的「沙門思潮」的一種——順世派的理論主張。最初的佛教典籍——如漢譯《梵網經》、《阿含經》以及巴利語《長尼迦耶》第一《梵網經》都是如此說的。《成實論》卷十一則說:「邪見謂:無施、無祠、無燒,無善、無惡、無善惡業報,無今世、無後世,無父母、無眾生、受生,世間無阿羅漢正行、正智。自明了證此世、後世,知我生盡,梵行已成,所作已辦,從此身已,更無餘身者。」這裡的要點被概括為「二邪見」:其一,「破世間樂邪見」,指無視因果之理而造惡,墮於惡道,不得人天之樂。其二,「破涅槃道邪見」,指雖然修善,但卻執著於現世的「我」,雖得到人、天二道之樂,而不能得到涅槃之果。不過,將法顯這裡所說的「邪見」理解為,是就順世派而言的,在學術上是一個重大問題。因為印度的順世派雖然是一個淵源流長的民間宗教派別,但留世的資料卻非常有限。如果能夠解讀出法顯這幾句話的真正含義是達嚫國國民當時大多信仰順世派,這無疑會對我們了解印度順世派的流行情況非常有益。從法顯的上下文揣摩,將「邪見」界定為順世派是完全可以的。因為只有如此,纔能夠準確理解寺院附近的村民何以「不識佛法、沙門、婆羅門及諸異學」。

⑦不識佛法沙門婆羅門及諸異學:既然「邪見」是專就順世派而言,所以,這句話的準確意思就是:不知道佛法、僧人、婆羅門以及其它的各種不同學說。言下之意就是只知道順世「邪見」。

⑧方便:也可作專門術語與一般語詞兩種解釋。作為一般術語,可以簡單理解為「隨方覓便,隨機行事」(吳玉貴《〈佛國記〉釋譯》頁二二五)。作為佛教術語的「方便」是從兩種意義上使用的:一是與「真實」相對而言,也就是「權宜」、「應機變化」的意思,其所說與所行只具有相對的「真實性」,而與「絕對真理」不同。二是在大乘佛教中,與般若智慧相對而言的「權宜之智」,包括世間的生活、工作之中的智慧都是「方便」智慧。從法顯使用這一語詞的語境看,準確的理解應該以專門術語為是,而專門術語的第二義自然更中肯綮。前來瞻禮聖跡的僧人本不會飛,但是面對這些「外道」又無法說清楚,所以,僧人在不違反「不妄語」之戒條的前提下,只好以「方便」回答他們了。

⑨而知處:章巽在《〈法顯傳〉校注》頁一四0注[31]中說,一些版本作「而」,一些版本作「難」,而章巽從「而」。實際上,校改為「難」似乎更易於貫通,故在語譯中作「難知處」理解。「難知處」也就是難於知曉方位的意思。

【語譯】從佛陀在拘睒彌城附近降伏惡鬼之處再朝南行走二百由延的路程,有一個名叫達嚫的國家。這裡有當時達嚫國國王為龍樹菩薩建造的寺院。這座寺院是穿鑿大石山而修建的,總共有五層。最下面的一層雕鑿為大象的形狀,分布著五百間石室。第二層雕鑿成獅子形狀,分布著四百間石室。第三層雕鑿成馬的形狀,分布著三百間石室。第四層雕鑿成牛的形狀,分布著二百間石室。第五層雕鑿成鴿子的形狀,分布著一百間石室。寺院的最高處有一股泉水流出,泉水順著石室前邊繞房而奔流。這股泉水迂曲而流,一直環繞著每一層石室,由頂層一直流到下層。泉水都是順著石室流淌,然後又從石室的門戶流出。五層各個石室都將石壁鑿穿,鑿成窗戶用來採光。這樣,石室中光線充足,一點都不會感覺到幽暗。石室的四個角落都有在石壁上鑿出的、用作向上攀登的石頭階梯。現在人身材矮小,向上攀登時,其頭頂剛好碰到原來人鑿出的踏腳的階梯而已。此地人將此寺院命名為「波羅越」。所謂「波羅越」,在天竺語言中是「鴿子」的意思。

寺院所在的地方呈現一片荒涼景象,沒有民眾居住。距離這座山很遠處,方纔有村莊。這座村莊的人都信仰「邪見」順世派。他們不知道佛法、僧人、婆羅門以及其它的各種不同學說。這個國家的人常常看見人飛來,進入這座佛寺。當各國的僧人前來此寺瞻禮時,那些村民就會問:「你們為什麼不飛呢?我看見這裡的道人都會飛。」僧人只能以方便回答:「我的翅膀還沒有長成呢!」

達嚫國幽遠險峻,道路艱難,並且很難知道行進的方向。想前往那座佛寺的人都必須首先帶著金錢和物品奉獻給這個國的國王。然後,國王纔會派人護送。這樣展轉相送,指示前進的路線,纔能到達「波羅越寺」。由於這些原因,法顯最終沒有能夠親身前往瞻禮,承蒙天竺本地人講了那裡的情況,所以就作了這些記述。

重歸巴連弗邑

從波羅捺國①東行,還到巴連弗邑。法顯本求戒律,而北天竺諸國,皆師師口傳,無本可寫。是以遠步,乃至中天竺。

於此摩訶衍僧伽藍②得一部律,是《摩訶僧祇眾律》③,佛在世時最初大眾所行也,於祗洹精舍傳其本。自餘十八部④各有師資,大歸不異,於小小不同,或用開塞⑤。但此最是廣說備悉⑥者。復得一部《律抄》⑦,可七千偈⑧,是薩婆多眾律⑨,即此秦地眾僧所行者⑩也,亦皆師師口相傳授,不書之於文字。

復於此眾中得《雜阿毗曇心》⑾,可六千偈。又得一部《綖經》⑿,二千五百偈。又得一部《方等般泥洹經》⒀,可五千偈。又得《摩訶僧祇阿毗曇》⒁。

故法顯住此三年⒂,學梵書、梵語,寫律。

【章旨】法顯西行的本意是尋求戒律文本。而其它地方並沒有戒律寫本,所以,法顯又一次回到了巴連弗邑,請得佛教數種戒律寫本以及其它經文寫本。這次,法顯在巴連弗邑停留了三年,學習梵文和抄寫經律。

【注釋】①波羅捺國:指前文提到的「迦屍國波羅捺城」。Kq1] 與Vqrqzas] 本來可以交替使用,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七就稱「迦屍國」為「婆羅痆斯國」。較為嚴格的用法是以Kq1] 作國名,而以Vqrqzas] 作首都的名稱。法顯在此沿用的是習慣性用法。值得注意的是,由上文可知,法顯離開巴連弗邑到達了迦屍國的波羅捺城以及其它地方,然後又到了拘睒彌國瞻禮。這句只說「從波羅捺國東行」而未提及從拘睒彌國返回波羅捺城,顯然有所省略。這是法顯用墨如金的典型例證。

②摩訶衍僧伽藍:「摩訶衍」是「大乘」佛教的意思,「摩訶衍僧伽藍」也就是大乘佛教寺院的意思,並非寺院名稱為「摩訶衍」。法顯與佛陀跋陀羅合譯的《摩訶僧祇律》所附〈後記〉則稱「於摩竭提國巴連弗邑阿育王塔南天王精舍寫得梵本」(僧佑《出三藏記集》卷三,校本頁一一九),正好與此相互補充。吳玉貴先生將「摩訶衍」理解為佛寺名稱,並因此而說法顯兩處所說不一致。(見吳玉貴《〈佛國記〉釋譯》頁二三八。)這是不妥當的。

③摩訶僧祇眾律:即《摩訶僧祇律》,又簡稱《僧祇律》。「摩訶僧祇」是梵文Mahqsqxghika的音譯,是「大眾」的意思,「眾」則是「部派」的意思。「摩訶僧祇眾律」合起來講則是「大眾部律」的意思。法顯將其帶回漢地,於東晉義熙十二年至十四年(公元四一六年至四一八年),由佛陀跋陀羅與法顯共同合作譯出,成四十卷。此譯本流傳至今。

④十八部:即「小乘十八部」,指佛陀涅槃之後一百年陸續所出現的小乘佛教宗派的總稱。據漢傳佛教典籍記載,佛陀涅槃一百年之時,由於在戒律方面與佛教教義方面的雙重分歧,佛教僧團分裂為相互區別的兩個部派——上座部與大眾部。後來在上述兩部的基礎上又分裂為若干部派,合起來成為「十八部」或「二十部」。關於「十八部」的名數,有各種不同的說法。南傳佛教,如《島史》等記載,分別從大眾部、上座部分出十六部,加上大眾、上座部就成「十八部」。漢傳佛教最流行的說法是依據玄奘翻譯的《異部宗輪論》的說法。這裡我們依據此論將名稱列舉如下,為便於讀者閱讀,我們在每個部派的名稱前加上序號。至於法顯自己所理解的「十八部」為何,由於其未留下任何相關材料,所以難於確知。據《異部宗輪論》的說法,在「二部」分裂後的第一個百年,也就是佛寂滅後的第二個百年,由大眾部分出(一)一說部、(二)說出世部、(三)雞胤部、(四)多聞部、(五)說假部等五部,在這個百年末又從大眾部分出(六)制多山部、(七)西山住部、(八)北山住部等三部。這樣,在一百年之內,從大眾部分出了八部,加上大眾部本家就成為「大眾」九部。上座部則在佛寂滅後的第三個百年初,分為(九)薩婆多部(說一切有部)與雪山部(此部即為原來上座部的轉稱)。在佛寂滅後第三個百年的中期,從「說一切有部」分出(十)犢子部。此後,又由犢子部分出(十一)法上、(十二)賢冑、(十三)正量、(十四)密林山等四部,從「說一切有部」再次分裂出(十五)化地部,由化地部再分出(十六)法藏部。在佛陀涅槃的第三個百年末期,由「說一切有部」分出(十七)飲光部,在佛陀寂滅的第四個百年由「說一切有部」再分出(十八)經量部。這樣,在大約二百年時間中,從「說一切有部」分裂出九部,加上「說一切有部」與上座部本部——雪山部,「上座部」共有十一部。如果不將大眾部、上座部及其從上座部轉稱而成的雪山派除外,從大眾部分出的八部加上從上座部分出的十部合成「十八部」的名數。這樣的「十八部」也稱為「末部之分派」。如果在此「十八部」之上,再加上「根本二部」,就成為「二十部」。

⑤開塞:即「開遮」,為佛教戒律學的專門術語。開,允許;遮,禁止。佛教有些戒條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觸犯的,若不幸觸犯,就算犯戒。但是,也有一些戒條,在特定情況下是可以通融,作變通處理的,這就叫「開」。佛教律本,對於「開緣」的規定是很詳細的。在部派佛教時期,各個派別都有自己的律本,相互間大致相同,但也有差異。部派分裂頻仍,與義理有關,當然與戒律方面的「開」與「遮」也有重大關係。法顯在此所言正是這個意思。

⑥廣說備悉:《摩訶僧祇眾律》的體裁是佛教律本之中的「廣律」,因而法顯纔有這個說法。所謂「廣律」就是依照程序對每一律條都加以廣泛解釋所形成的律典。解釋程序可分為四部分:第一,制緣,即制定此律條的因緣。第二,律文,即律條的正式文字,佛教稱為「學處」。第三,犯緣,即構成犯戒的條件。第四,開緣,在特定情況下可以以方便法處理的具體規定。在法顯西行之前,中土所傳譯的律本僅有一卷本的四、五種,因而法顯纔有如此大的決心將完備的律本傳譯到中土。

⑦律抄:有些版本為「抄律」,應該從「律抄」。佛教除過「廣律」之外,還有一種音譯為「波羅提木叉」(梵文Pratimok1asutra)的「律抄」性質的「戒經」或「戒本」。所謂「波羅提木叉」是指佛教戒律的具體條文——學處的彙集,它是佛教戒律的核心,而「波羅提木叉」的形成要早於「廣律」。大概早在佛陀在世時,就曾經將佛陀所制定的戒條彙集成文,以供「布薩」時對照檢查。由於這個原因,這一言簡意賅的「波羅提木叉」體裁的律本往往也被看作「經」。而「廣律」最早也只能追溯到部派佛教時期。在「廣律」出現之後,僧人又喜歡將長篇大論的律本再行壓縮提煉為「波羅提木叉」形式的文本。法顯所得到的大概就是這樣一種版本的《薩婆多眾律》。傳聞為鳩摩羅什譯出的《十誦比丘波羅提木叉戒本》一卷,大概就是這種體裁的。

⑧偈:有廣、狹二義。廣義的「偈」,包括十二部教中的伽陀(Gqthq)與祇夜(Geya),兩者均為偈頌體裁,但其意義卻不同。其中,偈頌前沒有散文,而直接以韻文記錄的教說,稱為「孤起偈」,也就是「伽陀」;偈前有散文,而仍然以韻文重複前述其義者,稱為「重頌偈」,也就是「祇夜」。狹義的「偈」,則單純指Gqthq,音譯「伽陀」、「伽他」、「偈陀」、「偈他」,意譯「諷誦」、「偈頌」、「造頌」、「孤起頌」、「頌」等,此文體的語句,稱之為偈語。

⑨薩婆多眾律:即「說一切有部」的律本。薩婆多眾,為梵文Sarvqstivqda的漢譯,意譯為「說一切有部」。因為此部主張一切法都是「實有」,即實際存在,因而稱其為「說一切有部」。如前文所說,法顯所持歸的是七千偈的《薩婆多眾律抄》。《出三藏記集》卷二說:「《薩婆多眾律抄》,猶是梵文,未得譯出。」而《薩婆多眾律》是一部篇幅巨大的律本,在法顯歸國之前,在姚秦弘始六年(公元四0四年),鳩摩羅什與弗若多羅合作開始翻譯,但未及完成,弗若多羅就圓寂了。後來,由西域僧曇摩流支與羅什一起完成了翻譯初稿。羅什圓寂後,經曇摩流支整理成六十一卷,名為《十誦律》。

⑩秦地眾僧所行者:在法顯西行之前,《十誦律抄》的節譯本《十誦比丘戒本》一卷已經由曇摩持、竺佛念譯出。時間為前秦建元十五年(公元三七八年)。法顯說,《薩婆多眾律抄》也就是秦地眾僧所實行的,指的正是《十誦比丘戒本》。

⑾雜阿毗曇心:又作《雜阿毗曇經》、《雜阿毗曇心論》、《雜阿毗曇毗婆沙》,簡稱為《雜心論》。阿毗曇,即「阿毗達磨」(Abhidharma),意譯為「無比法」、「對法」、「大法」,泛指佛典之中的一切論典。阿毗曇有大乘和小乘之分。對「阿毗曇」再加以注釋的著作叫「毗婆沙」(Vibhqsa),意思為「廣說」、「廣釋」。印度「說一切有部」有一部博大的論書叫《阿毗達磨發智論》,也稱為《說一切有部發智論》。廣釋這部《發智論》的書有《阿毗曇毗婆沙論》。而印度法救尊者將《發智論》的本論與《阿毗曇毗婆沙論》的解釋糅合起來加以簡化寫成了這部《雜阿毗曇心論》,「雜」是「雜糅」的意思,「心」是「最主要」、「最核心」的意思。法顯回國後,曾經將其翻譯成漢語,可惜流傳不廣,很快失傳了。後來至劉宋時期,僧伽跋摩將其再作翻譯成十一卷。現在流行的就是僧伽跋摩的這一譯本。

⑿綖經:佛經在古代曾通稱為素呾纜(S[tra),意譯為「線經」、「綖經」。「綖」與「線」相通,意思為以線貫花使法義不致散亂。法顯這裡所說,應該是一部經文的名稱。《出三藏記集》卷二在法顯名下著錄曰:「《綖經》,梵文,未譯出。」

⒀方等般泥洹經:此為大乘「涅槃經」。方等,又作「大方廣」,為梵文Vaipulya的意譯,本來是佛教經籍的一種體裁,由於大乘佛教此類經籍最多,所以逐漸成為大乘經的通名。般泥洹,是「涅槃」一語的早期譯法。法顯回國後,在「義熙十三年(公元四一七年)十月一日,於謝司空石所立道場寺出此《方等大般泥洹經》。至十四年正月一日校定盡訖。禪師佛大跋陀手執梵本,寶雲傳譯。於時座有二百五十人。」(《出三藏記集》卷八《六卷〈泥洹經〉記》。)這篇「出經後記」未提及法顯譯經之事,但現在的流行的經本卻只題「法顯譯」。此六卷《大般泥洹經》為《大涅槃經》的初譯,對中國佛教影響甚大。另外,《大正藏》中尚收集一種題名為「東晉法顯譯」的《大般涅槃經》三卷,是小乘涅槃經,是《長阿含經·遊行經》的異譯本。由於智升在《開元釋教錄》卷三有「文似顯譯,故以此替之」之語,致使有人誤為法顯所譯。

⒁摩訶僧祇阿毗曇:摩訶僧祇,為梵文Mahqsq/ghikanikqya的音譯,即「大眾部」的意思。摩訶僧祇阿毗曇,即大眾部所傳的阿毗曇。此部阿毗曇後來未能譯成漢語。

⒂住此三年:法顯前文所記最近的一次夏坐是在西行後的第六年,即公元四0四年在僧伽施國龍精舍的夏坐。從這個角度言之,法顯在巴連弗邑的三年應該是西行後的第七至第九年,即東晉義熙元年至義熙三年(公元四0五年——四0七年)。

【語譯】法顯從拘睒彌國返回波羅捺城,然後又從波羅捺城回到巴連弗邑。法顯來天竺的本來意願是尋求戒律寫本的,但是北天竺諸國都是以師師口傳的方式傳播佛法的,並沒有形成寫本。無奈之下,法顯只好再長途跋涉到達中天竺以尋找戒律寫本。

在巴連弗邑,法顯在大乘佛教寺院里得到一部律本。這部律名叫《摩訶僧祇眾律》。這是佛陀在世的時候,當時僧眾所實行的戒律。其文本是由祗洹精舍傳下來的。自從這部律本產生以後,其它十八個部派各自都有各自的傳承,大的宗旨沒有多大的差別,但在細節上卻有不同,特別是在開、遮等方面差別尤其明顯。不管如何,這部《摩訶僧祇眾律》本身就是「廣釋」形式,確實最為完備。法顯還得到一部抄律,有七千偈,是「說一切有部」所傳的律經,這就是中土僧眾現在所實行的。這部《薩婆多眾律抄》也是以師師口口相傳的形式傳遞的,並沒有用文字寫下來。

法顯在巴連弗邑的僧眾之中,得到了一部《雜阿毗曇心論》,有六千偈;得到一部《綖經》,二千五百偈;得到一部《方等泥洹經》,共五千偈;還得到一部《摩訶僧祇阿毗曇》。

法顯在巴連弗邑停留了三年,學習梵語、梵文書籍,抄寫律本。

道整留居天竺

道整既到中國,見沙門法則,眾僧威儀觸事可觀,乃追嘆秦土邊地眾僧戒律殘缺,誓言:「自今已去至得佛,願不生邊地①。」故遂停不歸。

法顯本心欲令戒律流通漢地,於是獨還②。

【章旨】道整來到天竺以後,欣羨此地僧眾戒律的嚴整而決心留在天竺。而法顯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將天竺的戒法流通到漢地,所以,他決心返回漢地。

【注釋】①自今已去至得佛一句:道整是從佛教三世六道輪迴的角度發此誓言的。這裡是說,從今生開始直至擺脫六道輪迴而成佛,希望永遠不再轉世在邊遠地區。

②獨還:法顯從長安出發西行以來,先後加入西行行列的十人。其中,中途返回中土的七人,圓寂的二人,加上道整又留在巴連弗邑。這樣,法顯只得獨自面對此後的行程。

【語譯】道整來到中天竺以後,見到此地沙門戒法嚴整,眾僧的威儀莊嚴可觀,於是,對在佛法至今仍然難於普及的邊遠地區——中土所呈現的眾僧戒律之殘缺不全,異常感慨。道整發誓說:「從今生開始直至擺脫六道輪迴而成佛,我希望永遠不再轉世於邊遠地區。」就這樣,道整停止不前,留在了天竺,再也沒有返回中土。

法顯的本來意志就是想讓戒律在漢地流通,所以,決定獨自返回中土。

瞻波大國

順恆水東下十八由延,其南岸有瞻波大國①,佛精舍、經行處及四佛②坐處,悉起塔,現有僧住。

【章旨】法顯在巴連弗邑停留三年之後,又順恆河東下到達瞻波大國。此國也有佛陀當年活動過的故址。

【注釋】①瞻波大國:《大唐西域記》卷十作「瞻波國」,為梵文Campq的音譯,意譯為「無勝」,是鴦伽國(Axga)的首都。鴦伽是孟加拉的古國,為古代印度十六大國之一。在佛陀誕生之前,鴦伽國就已十分強大,摩竭提國一度也曾向它臣服。佛陀在世時,鴦伽國國勢減弱,臣服於摩竭提國的頻毗沙羅王。《阿含經》記載有佛陀在瞻波城的活動情況。瞻波城位於瞻波河(Chqndan)和恆河岸邊。該城遺址至今尚存,在巴迦爾普爾(Bhqgalpur)附近的Campqnagara與Campqpur]兩村之間。瞻波城是古代印度的六大城市之一。

②四佛:即過去四佛。見沙祇大國注③

【語譯】在巴連弗邑停留三年之後,法顯又順著恆河東下十八由延的路程。在恆河的南岸,有一個瞻波大國。此國之內也有佛陀居住過的精舍以及佛陀經行的地方,此外還有過去四佛禪坐的地方。這些故址,都修建了大塔,現在都有僧人居住。

【說明】

法顯在中天竺的此段行程雖僅涉及五個國家——毗舍離國、摩竭提國、迦屍國、拘睒彌國和瞻波大國,但卻是法顯停留時間最長的地區,尤其重要的是法顯在此取得了他發願西行打算帶回的佛教經律寫本。這一部分可特別注意者如下:

一、法顯在印度活動的重心在摩竭提國。摩竭提國的巴連弗邑、王舍新城、王舍舊城、伽耶城等在佛教史上具有特殊的意義,法顯對這幾個地方的佛教聖跡記述尤其顯得詳細,史料價值自然也十分巨大。

二、五國之外,法顯還寫到了一個叫「達嚫」的國家。此國之中的大山上依山為勢修建有一座特別的僧伽藍。法顯記為過去迦葉佛之所住,而慧超、玄奘等人則記作國王為龍樹菩薩修造。儘管法顯、慧超、玄奘三人均未能親自到達此國,但學者一般都認為應該以慧超、玄奘二人所記為準。

三、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是印度古代歷史上一位很有作為的國王,他幾乎統一了整個印度半島。完成統一大業的阿育王皈依佛教,對佛教在印度本土的發展以及向周邊地區傳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法顯在此節較為集中地敘述了阿育王與佛教的因緣以及阿育王信仰佛教的遺迹。這些材料,對於研究印度佛教以及印度歷史,都有很重要的價值。

四、與法顯相伴一起到達中天竺的道整,因為有感於天竺佛教戒律的完備以及僧眾威儀的嚴整,決定留居中天竺。這樣,法顯只得獨自踏上歸途。

五、法顯重歸巴連弗邑,並且在此城停留三年,學習梵文、抄寫經律文本。法顯所得的《摩訶僧祇眾律》、《雜阿毗曇心》等後來得以翻譯出來,其中,以《方等般泥洹經》的漢譯影響最大。法顯在巴連弗邑所得的其它經律文本後來未能譯出。

六、法顯在王舍舊城之外的耆闍崛山上,又一次發出感慨。其文曰:「慨然悲傷,收淚而言:『佛昔於此住,說《首楞嚴》。法顯生不值佛,但見遺迹、處所而已。』即於石窟前誦《首楞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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