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與語言研究（一）

1.合作原則的內容交際雙方為使交際能順利地進行下去，必須採取互相合作的態度，儘可能簡明清楚地為對方提供真實的適量的有關的信息，即遵守所謂合作原則。合作原則的基本內容是美國語言哲學家格賴斯提出來的，它包括四條準則，每條準則下面又包含一些次準則。⑴量的準則量的準則是指要為對方提供適量的信息。它包含兩條次準則：Ａ、所說的話應包含對方所需的信息；Ｂ、所說的話不應少於或超出對方所需的信息。如果話語中沒有包含對方所需的信息，或少於、超出對方所需的信息，都是對量的準則的違反。例如，甲問乙「你今天一天幹什麼去了？」假設乙作出下面三種不同的回答：（1）上午上了四節課，下午去新華書店買書去了。（2）上午上了四節課。（3）上午上了四節課。老師的課講得很生動，課堂氣氛很活躍。下午去新華書店買書去了。書店裡好書真不少，就是定價太貴，有些好書很想買，可又拿不出錢。作為對甲問話的回答，例（1）是適量的；例（2）則沒有為甲提供足夠的信息，因為下午幹什麼去了，乙沒有交代；例（3）又超出了對方所需的信息，因為甲只是想知道乙「今天一天幹什麼去了」，並沒有問及上課情況怎樣，書價情況如何。⑵質的準則質的準則是指所說的話語要是真實的。質的準則也包含兩條次準則：Ａ、不說虛假的話；Ｂ、不說缺乏足夠證據的話。如果有人問「黃鶴樓建在哪兒？」回答說「黃鶴樓建在武昌蛇山」，這話是真實的，符合質的準則。如果話語中含有不實之詞，就是對質的準則的違反。例如：（4）……驀地那手又在她胸前摸了一把，六寶直叫起來，出驚地喊了一聲：「噯喲！」「什麼事？」同在那筐子邊捋葉的四大娘問了，抬起頭來。六寶覺得自己臉上熱烘烘的，她偷偷地瞪了阿多一眼，就趕快低下頭，很快地捋葉，一邊回答：「沒有什麼。想來是毛毛蟲剌了我一下。」 （茅盾《春蠶》）六寶不敢向四大娘說明是阿多在她胸前摸了一把，而撒謊說是毛毛蟲剌了一下，違反了質的準則。（5）甲　「王奶奶，恭喜啦！」乙　恭喜什麼？甲　你孫姑娘有喜啦！姑娘家想吃酸的就是有喜啦。乙　那也不一定。甲　「一定，這是生理學，我懂。」王奶奶一聽火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孫姑娘還沒結婚哪！」乙　瞧，出錯了吧。甲　我一聽還沒結婚，心裡就沉重了：「奶奶，這可不大好呀，沒結婚就……這都怪你們平時沒對她的資產階級戀愛觀進行批評……」乙　啊？！是這麼回事嗎？甲　王奶奶更火了：「你這砍腦殼的，不說人話，我那孫姑娘她才七歲。」 （夏雨田《想當然》）甲沒有充足的證據而只是憑孫姑娘想吃酸的，就想當然地說她有喜了，同樣違反了質的準則。⑶相關準則相關準則是指所說的話要與話題相關，即要切題。比如，對對方提出的問題，不能避而不答，或答非所問，否則就是違反了相關準則。例如：（6）「剛才，四老爺和誰生氣呢？」我問。「還不是和祥林嫂？」那短工簡捷的說。「祥林嫂？怎麼了？」我又趕緊的問。「老了。」 　（魯迅《祝福》）（7）甲　你貴姓啊！乙　我坐汽車來的。甲　叫什麼名字？乙　我肚子不疼。甲　家在哪住啊？乙　我剛洗完澡。 　（蘇文茂《答非所問》）例（8）「我」問什麼，那短工就答什麼，恪守相關準則。例（7）乙答非所問，違反了相關準則。⑷方式準則方式準則是指表達方式要清楚明白。它包含四條次準則：Ａ、要顯豁，避免晦澀；Ｂ、要明確，避免歧義；Ｃ、要簡潔，避免羅嗦；Ｄ、有條理，避免雜亂。交際時，所說的話如果晦澀難懂，歧義難解，或重複羅嗦，雜亂無章，都是對方式準則的違反。例如：（8）季交恕　你知道這個消息嗎？方維夏　什麼消息？季交恕　蔣介石開刀啦！方維夏　什麼病開刀？季交恕　你還睡覺！殺人！ （李六如《六十年的變遷》）（9）同志們，對於我們的工作，我們一定要肯定那些應該肯定的東西，同時一定要否定那些應該否定的東西。我們不能只知道肯定應該肯定的，卻不去否定應該否定的。也不能只去否定應該否定的，卻忘記了去肯定應該肯定的。更不能去肯定應該否定的，而否定應該肯定的。　　（伊萬《聽同義反覆萬無一失的演說》）例（8）「蔣介石開刀啦！」一句是有歧義的：可以理解為蔣介石動手術，也可以理解為蔣介石殺人。正是這種歧義，才導致了方維夏的誤解。例（9）中的演說者沒話找話，本來兩句話就可以講清楚的，卻硬是要顛來倒去、不厭其煩地說上一大通，浪費聽眾的時間。2.會話含意的推導言語交際中，雙方應該共同配合，真誠地遵守合作原則，這是保證交際順利進行、圓滿實現交際目的的基本條件。但是，在實際的交際中，人們並不都是嚴格地遵守合作原則的，有時也會故意地違反合作原則。這有兩種情況。其一是，說話人故意違反合作原則，而聽話人覺察不到，也不讓他覺察得到，說謊騙人就屬此類。其二是，說話人出於禮貌或其他原因，故意說些違反合作原則的話，並讓對方能夠覺察得到，當對方覺察到說話人是在故意違反合作原則時，就迫使自己透過其話語的字面意義，去領會其深一層的意義，這深一層的意義就是「會話含意」。例如，甲請乙到家裡吃飯，並特意為他燒了幾道菜。（1）甲　我燒的這幾道菜味道怎麼樣？乙　我這幾天口不大識味。甲明知乙沒病，味覺是正常的，可乙卻說「口不大識味」，這顯然是在說假話，有意違反合作原則。甲從乙的假話中自然會明白菜的味道不怎麼樣。乙沒有明說這一含意，是怕傷了甲的一片盛情。故意違反合作原則中的任何一條準則（或次準則），都可以造成會話含意。Ａ、違反量的準則違反量的準則有兩種表現。一是少給信息，即信息不足。如，某學生要報考某校語言學專業的研究生，想請班主任給該專業的研究生導師（班主任的同學）寫封推薦信。班主任本不願寫，可又不好拒絕，只好寫了一封簡短的信。信的正文是這樣寫的：（2）我系××同學在大學期間遵守紀律，愛好廣泛，是系文娛活動積極分子。他想報考你的研究生，特請我來信向你說明，以求關照。既然學生要報考的是語言學專業的研究生，班主任在信中就應該介紹一下學生在語言學方面的基礎，可班主任故意違反量的準則，根本不提這方面的情況，其含義是很清楚的：這位學生不宜讀語言學專業的研究生。又如：（3）那大嫂看著手中的車票，眼裡含著熱淚說：「大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單位的？」雷鋒笑了笑，心想這大嫂真有意思，大概還想還錢呢，就說：「大嫂，別問了，我叫解放軍，就住在中國。」 （陳廣生等《人民的勤務員》）當大嫂想問清雷鋒的名字及單位時，雷鋒故意不給大嫂提供足夠的信息，而是用「我叫解放軍，就住在中國」這種很寬泛的話來回答，意思是要大嫂別問他的名字和單位，表現了他樂於助人，甘當無名英雄的高尚品質。違反量的準則的另一種表現是多給信息，即信息超出。例如：（4）甲　你小孩的歷史考得怎麼樣？乙　沒有考好。他們老師儘是考些孩子出生之前發生的事情。對甲的問話，乙只回答「沒有考好」一句就夠了，後面一句是多餘的信息。甲從後一句多餘的話中可以領會到這樣的含義：乙認為孩子歷史沒有考好並不是孩子的過錯。言語交際中，有的人有時未問自白，也可以看作是信息超出的一種表現。如《西廂記》中赴考的張生在普救寺與鶯鶯邂逅相遇，便一見鍾情，於是點房住下。劇中有這樣一段對話：（5）末雲　小娘子莫非鶯鶯小姐的侍妾么？紅雲　我便是，何勞先生動問？末雲　小生姓張名珙，字君瑞，本貫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歲，正月十七日子時建生，並不曾娶妻……紅雲　誰問你來？紅娘並沒有讓張生提供他的姓名、籍貫、年齡、出生以及婚娶等信息，而張生卻來了一番自我介紹，其用意很明顯，就是想與鶯鶯結為夫妻。Ｂ、違反質的準則說話人有時故意說些假話，或不切實際的話，讓聽話人去領會其會話含意。如例（1）。又如：（6）方達生　（不肯直接道破）哦，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你好像比從前大方得----陳白露　（來得快）我從前也並不小氣呀！哦，得了，你別撿好聽的話跟我說了。我知道你心裡是說我有點太隨便，太不在乎。你大概有點疑心我很放蕩是不是？（曹禺《日出》）方達生對陳白露失去了過去的天真可愛，變得放蕩墮落起來而感到不滿，但又礙於面子，不願明說，倒說了些「好聽的話」。陳白露是很了解方達生的性格和為人的，知道方達生是在故意說假話，能夠從他的假話中推知他對自己的不滿和指責。修辭上的所謂反語、誇張、隱喻等，其實也都是通過違反質的準則來造成會話含意，求得一種特殊的表達效果的。例如，電影《霓紅燈下的哨兵》里，當陳喜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跟春妮言歸於好時，春妮在他背上捶了一拳，嬌嗔地說：「我恨死你了。」陳喜從春妮說話時的舉止神態中，可以知道春妮說的是一句反話，並從這句反話中推知，春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愛他了。春妮不直述心意而用反語，這在表達上顯得深沉而含蓄。Ｃ、違反相關準則說話人有時故意偏離話題或答非所問，造成會話含意。例如：（7）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曰：「棄之。」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曰：「已之。」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8）甲　烤牛肉怎麼不見了？乙　那條狗看上去很得意。例（7）齊宣王沒有順著話題答下去，而是有意違反相關準則，「顧左右而言他」，其含意是：國王是不能夠像「士師」 那樣罷免的，即使國家的政治搞得不好。例（8）乙有意答非所問，甲一聽就明白：烤牛肉可能是被那條狗吃了。Ｄ、違反方式準則說話人有時故意把話說得含糊晦澀，雜亂羅嗦，以求得某種會話含意。魯迅的《立論》中，老師向請教立論方法的學生講述了這樣一件事：（9）「一家人家生了一個男孩，合家高興透頂了。滿月的時候，抱出來給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點好兆頭。「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發財的。』他於是得到一番感謝。「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做官的。』他於是收回幾句恭維。「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死的。』他於是得到一頓大家合力的痛打。「說要死的必然，說富貴的許謊。但說謊的得到好報，說必然的遭毒打。你……」「我願意既不謊人，也不遭打，那麼，老師，我得怎麼說呢?」「那麼，你得說：『啊呀！這孩子呵！您瞧！多麼……阿唷！哈哈！Hehe！he，hehehehe！』」例（9）老師教學生故意含糊其辭，違反「明確」的次準則，是要表明既不願說謊，也不願遭打的含意。（10）從門到窗子是七步，從窗子到門是七步。（伏契克《二六七號牢房》）例（10）本只說前一句就可以了，作者卻故意違反「簡潔」的次準則，又來重複一句，顯然是要表明這樣的含意：牢房狹小，令人窒息。上面分別說明了違反合作原則的各項準則造成某種會話含意的種種情形。會話含意的領會需要經過語用推導。進行語用推導，首先得判別對方的話語是否違反了合作原則。如果對方的話語沒有違反合作原則，也就不存在會話含意，用不著去進行語用推導；如果違反了合作原則，但是是無意的，或雖有意，但並不想讓聽話人覺察，是存心不合作，那也無會話含意可言，也不必進行語用推導。只有當對方有意地違反合作原則，並讓聽話人明白地覺察到，這樣的話語才有會話含意，才有必要進行語用推導。語用推導的過程有的比較簡單，有的則比較複雜。如例（1），甲在理解乙的答話時，可能會作如下的推導：1）答話與問話無關，乙沒有提供答案；2）乙不提供答案，是：a.因病口不識味;或是：b.有意迴避;3）據對甲健康情況的了解，不可能是a，那麼只能是b；4）乙有意迴避，是因為菜的味道不好。甲通過這一系列的語用推導，最終領會到乙答話的含意。違反合作原則造成會話含意，是為了取得理想的交際效果，但要注意，必須讓對方能明白無誤地覺察到自己是在有意地違反合作原則的某項準則，否則就會造成誤解，適得其反。例如，在柳青的《創業史》中，梁生寶和徐改霞默默相愛，但都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表白，也不知道怎樣表白。終於有了一次機會，徐改霞對梁生寶說：「西安新修起國棉三廠，我想進工廠去，你看怎麼樣?」徐改霞本來無意進工廠，而是真心想跟梁生寶在一起，她有意說出違心的話，是想激起梁生寶的強烈反對，這樣就可以迫使梁生寶向她提出愛情要求。可結果是：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她驚呆了，生寶的態度完全變了，面部發灰，帶有諷刺意味的笑容。「好嘛！考工廠去，好嘛！」他客氣地說著，一下變得和她疏遠了，眼光裡帶著不諒解她的神情。這是一次失敗的交際，失敗的原因就在於徐改霞沒有讓梁生寶意識到她違反了「質」的準則，從而領悟她話語的真正含意，而是把她所說的當成真話了。（二）禮貌原則

1.禮貌原則的內容言語交際中，人們不光要求遵守合作原則，還需遵守禮貌原則。所謂禮貌原則，是指人們在言語交際中應遵守的社會禮貌規範。禮貌原則是英國語言學家布朗、列文森、利奇等人繼格賴斯的合作原則之後提出來的，它是對合作原則的補充和完善。按利奇的說法，禮貌原則包括六條準則。⑴得體準則得體準則要求說話人盡量減少有損於別人的觀點，盡量增加有益於別人的觀點，也就是要盡量少讓別人吃虧，多使別人獲益。例如：（1）甲　這場比賽我們能夠取勝，全虧了你的超水平發揮。乙　應該說是大家的功勞。如果沒有大家的積極配合，我就是有再高的水平，也無從發揮。甲對乙在比賽中所起的重要作用給予了充分肯定，符合得體準則。⑵慷慨準則慷慨準則要求說話人盡量減少有益於自己的觀點，盡量增加有損於自己的觀點，也就是要盡量少讓自己獲益，多使自己吃虧。如例（１），乙本來在比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當領頭功，但它並不居功，而是遵從慷慨準則，把功勞歸於大家。⑶讚譽準則讚譽準則要求說話人盡量減少對別人的貶損，盡量增加對別人的讚譽。例如：（2）北靜王見他（寶玉）語言清朗，談吐有致，一面又向賈政笑道：「令郎真乃龍駒鳳雛，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賈政陪笑道：「犬子豈敢謬承金獎，賴藩郡余恩，果如所言，亦蔭生輩之幸矣。」（曹雪芹《紅樓夢》第15回）北靜王稱賈政的兒子為「令郎」，並喻之為「龍駒鳳雛」，還預言「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在與賈政的交談中，北靜王是遵守著讚譽準則的。⑷謙虛準則謙虛準則要求說話人盡量減少對自己的讚譽，盡量增加對自己的貶損。如例（2），北靜王一方面遵從讚譽準則，對賈政的兒子大加讚賞，另一方面又遵從謙虛準則，自稱「小王」，有意貶低自己；賈政也遵從謙虛準則，稱自己的兒子是「犬子」。又如：（3）兩位胖胖的先生，彼此彎腰拱手，滿面油晃晃的正在開始他們的扳談「貴姓？……」「敝姓錢。」「哦，久仰久仰！還沒有請教台甫……」「草字闊亭。」「高雅高雅。貴處是……？」「就是上海……」「哦哦，那好極了，這真是……」（魯迅《論諷刺》）這種對話在舊時代的交際場上是不難見到的，其中「貴姓」「貴處」「久仰久仰」「高雅高雅」等都是讚譽之詞，而「敝姓」「草字」等則是謙虛之詞，「兩位胖胖的先生」交際時是嚴格遵守著讚譽準則和謙虛準則的。⑸一致準則一致準則要求說話人盡量減少與別人在觀點上的不一致，盡量增加與別人在觀點上的共同點。例如：（4）「這顏色還可以吧？」大老張用手輕輕摸著油漆過一遍的傢具，自我欣賞地上下掃看著。「可以，可以！」潘苟世連連點頭，他到外屋掂了一下暖壺，空的，便不滿地看了一下老婆，玉珍立刻拎上暖壺出去了。 （柯雲路《新星》）潘苟世內心上並不一定認為傢具油漆的顏色不錯，如果他真的覺得不錯，除了肯定之外，就還該讚賞幾句，而不會是連看都不願多看一眼，轉身去外屋了。他回答「可以，可以！」完全是出於禮貌，是為了不使對方掃興，減少與對方在觀點上的分歧。⑹同情準則同情準則要求說話人盡量減少對別人的反感，盡量增加對別人的同情。例如：（5）「這個丫頭！」朱老太太笑著搖頭嘆息。「你看，多伶俐的姑娘，也不知前世作了什麼孽，自小就啞。……」 （葉文玲《心香》）朱老太太的話表現了對「姑娘」生來不幸的深切同情，遵從的是同情準則。2.禮貌原則和合作原則的關係禮貌原則和合作原則是言語交際中人們所應遵從的兩條最基本的重要原則，它們是相輔相成、互為補益的。一方面，交際雙方必須真誠合作，這樣才能夠保證交際目的的順利實現；另一方面，雙方又必須講究禮貌，這樣才有利於取得理想的交際效果。但在實際中，二者並不總是一致的。有時候人們為了遵從禮貌原則而不得不違反合作原則。在交際中人們常常不直述心意，而採取一種委婉、間接的表達方式，這往往就是出於禮貌的需要，是為了給對方留點面子。例如：（6）甲　小梅和小芳都長得很可愛，是吧？乙　是的，小梅確實長得很可愛。甲的問話是要證實小梅和小芳都長得很可愛，而乙只肯定了小梅，卻有意不提小芳，顯然違反了合作原則的「量」的準則。乙違反「量」的準則，是因為要遵從禮貌原則的一致準則，減少與甲在看法上的不一致；如果乙直言不諱地否定小芳，勢必會損傷對方的面子，使對方感到難堪。有些情況下，比如在原則問題上，在緊急情況中，人們又往往把合作原則置於禮貌原則之上，為了堅持合作原則而不得不去違反禮貌原則。例如：（7）「你說，現在應該怎麼辦？」他盯著潘苟世。「我……我檢查……」「檢查？」李向南嚴厲地哼了一聲，目光離開了他，投向常委們，「同志們，橫嶺峪的情況，大家有目其睹，我不用多說了。請同志們說說應該怎麼處理。」……「我認為，」龍金生垂著眼，抽著煙，打破了寂靜，「苟世同志繼續擔任公社書記，對工作，對他自己都沒有好處。……我提議撤銷他的職務。」……「同志們，」李向南頓了頓，把目光又投向圍站著的常委們，「我完全同意老龍同志的提議。如果我們允許潘苟世這樣的同志繼續掌握權力，獨霸一方，錯誤行事，人民一定會氣憤地指責我們：『看看你們乾的好事！』」　　（柯雲路《新星》）李向南在原則問題上不留情面，堅持了合作原則中的質的準則，卻違反了禮貌原則中的讚譽準則，毫不客氣地對潘苟世工作上的嚴重失職進行了嚴厲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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