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識三十頌簡述---第二頌
唯識三十頌簡述
張尚德講
可了記錄
第二頌 三能變
謂異熟思量 及了別境識
初阿賴耶識 異熟一切種
【語譯】
識的能變或能變的識有三類,它們是「異熟」(識)即第八識、「思量」(識)即第七識、了別境(識)即第六識。最初也是最根本的為阿賴耶識,阿賴耶識也稱作異熟識及一切種識。
【解釋】
佛法的根本中心或者說大前提,就是其提出了生命的種子一說法。這一說法的為對為錯先不去管它,絕對要注意和把握的是,學佛的人,如果不接受和相信佛法唯識論中所提出的生命的種子說法,那就根本不可能入佛。
佛法說學佛或成佛,要經過三大阿僧祇劫。三大阿僧祇劫有多久呢?誰也說不出來,要說的是必須歷劫修行,方能成佛。這種強調,也是針對我們生命的種子來說的。我們生命的種子是什麼呢?唯識將其說作種子識、第八識、阿賴耶識、異熟識等等。
釋迦牟尼佛自己也知道提出種子識一說法之嚴重性,祂在《解深密經》中就說:
阿陀那識甚深細,
一切種子如暴流,
我於凡愚不開演,
恐彼分別執為我。
釋迦牟尼佛在這裡說,祂不和一般沒有智慧的人談我們自己的種子識,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的生命之種子是既「深」且「細」。
深到如何?又細到怎樣呢?
前面說及深和細到「非思量可知」,意即不是我們平常的見聞覺知、平常的身心意識和感覺所能知道的。不過,種子識雖然是非思量可知,佛在佛法中有另一經典稱作經中之寶的《楞嚴經》(也被人稱作悟道的楞嚴)有幾句話說:
「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
這是說佛法的「理」是可以「頓」(當下、立即)悟到的。
為什麼可以當下立即頓悟到呢?回答的關鍵是:頓悟涉及到第八識(種子識),既然頓悟涉及到種子識,那悟到什麼?
悟到諸法空相。
或者說悟到:
緣起性空、性空緣起。
這種悟也就是自己證到我們生命的種子(第八識),原來是空,根本是在「緣起」中而產生。因為是空,這空就有十八空了。
十八空是:
內空、外空、內外空、空空、大空、第一義空、有為空、無為空、畢竟空、無始空、散空、性空、自性空、諸法空、不可得空、無法空、有法空、無法有法空。
因為是「緣起」,緣起就有「業感緣起」、「法界緣起」、「賴耶緣起」、「如來藏緣起」等緣起。說來說去,目的全在說明我們的生命究竟是什麼?
釋迦牟尼佛自己說了很多,看到別人說的更多,祂就作了一結論:
說死也沒有用│意在非語言,而在行與證也。
在說死也沒有用中,祂慈悲無已,就想盡辦法,讓人莫說,但在求自己能夠證到自己究竟是什麼。這就是悟道的《楞嚴經》產生的主要原因。悟道的《楞嚴經》是用自己的身心在莫說中,去證到自己那不能說的。
在不能說、實也無可說中,又說了這麼一大堆,現在回過頭來再解釋第二頌。
異熟│異熟是說我們存在的生命種子,即第八識(阿賴耶識),是以種種的式樣與內涵,在不同階段的時間與綿延的空間中而存在的。這實在就是說眾生的六道輪迴、和其他存在階段的展現也。
佛法的三世因果說,便是對「異熟」作註腳。也可以說「異熟」就是三世因果的展現。
如果不相信三世因果,那就是不相信異熟。
一談及三世因果(異熟)或異熟(三世因果),就很難讓人取信。我自己在這方面,也是費了一生心血,可以說搞的死去活來才相信的。
首先說我小時生長在佛法頂盛的湖南湘潭、南嶽衡山一帶。只給了我兩個印象:第一、從大陸各地去衡山還願的人,他(她)們所表現的誠敬,不是令我感動所能形容的。有的從各地要步行兩個月到衡山,有時三步一跪,五步一拜;第二、我小學三年級時,學校去南嶽旅遊,遇到一個和尚,那種飄逸,真也松風水月,道骨淨然。
雖然如此,但我根本不相信因果。從大學一年級開始,我雖然得了全國大專佛學論文比賽的第一獎,我自己也是專研邏輯上的因果論的,但一直到研究所,我還是沒有辦法相信佛法上的因果論。理由很簡單,佛法強調善惡報應,然我常常看到天下社會,有許多人事物並不相應於佛法的善惡報應說。我一方面喜歡佛法,一方面又不相信佛法,真苦不堪言也。
我在讀研究所的時候,一天在校園散步,忽然初步解決了自己不相信的佛法因果問題。我發現所謂因果也者,原來是談一切存在的條件與結果。「因」就是條件,「果」即結果。好的條件,當然就會產生好的結果。我當時就想到冰淇淋,冰淇淋要好吃,就必須水好、蘇打好、糖好、技術好……等等,否則就會製造出不好吃的冰淇淋。因此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也者,原來是從因果的條件上來說的。
我初步相信佛法的因果說了,但這還是沒有解決我的問題,因為我還是看到、遇到真正有些好人,並未得到好的報應。
這一問題,沉思了許多年,當我多接觸佛法,多對人世作反省,才恍然瞭解,原來佛法所說的三世因果,有其極深的人性上的意義。
第一、將善惡報應放在有形的因果上作考慮,根本只是浮面上的。當然,一個社會上軌道,在善上,那個社會若無外力之惡,就極可能會好。
佛法是心法,心法也者,最重要的是克服自己在心理上的利害功用私念。因為要克服心理上的利害功用私念,所以要忍辱。當《金剛經》中的須菩提向釋迦牟尼佛報告,他曾經作過離欲阿羅漢,釋迦牟尼佛未正面肯定或否定須菩提,只說自己曾作忍辱仙人。這一回答,就是告訴須菩提,忍辱即可離欲,而忍辱不知比離欲要難多少倍也。這就說明,佛法的所謂善惡報應,完全不是從功用利害上來設想的,反倒是你越善而反越遭惡報,其實在心法上你反而得到莫大的收獲,澄清了以往的罪業。而什麼是最大的善呢?真正愛你最大的敵人,那才是最大的善。這樣一來,你就無敵了。仁者無敵,聖者征服自己的意義便在此。
第二、所謂善有善報,人在善中,人與善合而為一,身心即得其安,即免除了一切的妄想與恐怖,這本身即人性上最大的收獲。得到了這種收獲,你就自己真正回到了你自己,回到自己,也就是孟子所說的:
「有諸己之謂信」。
而信也者,信己、信人、信物,乃天下第一富翁了,那又何其善有善報!
第三、佛法有一偈語:
縱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
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
原來善惡報應,重點是三世因果,也就是在異熟(阿賴耶識)中來談的。
異熟:舊譯「異熟」即果報,新譯為異熟,係在過去世中依前七識所作善惡諸業而得無記果報之總名,為阿賴耶、第八識之別名。
異熟有三義:變異而熟、異時而熟、異類而熟。
變異而熟:指由因變異為果而成熟,也即因的變異,果方成熟也。
異時而熟:指因與果不同時,是先有因後有果,果是隔了一世或許多世才出現,所以原來造的因(即舊業)還未遇外緣成為新的果,懸空在那裡。
異類而熟:是說因有善惡,所得的果報則無善惡,無善惡即無記,這是說我們的種子識(阿賴耶識)是無記。應注意的是阿賴耶識未轉識成智前永遠是無記的。
佛法或者說唯識,將我們生生世世(三世因果)的存在,設計成八個識,其中最難理解的是第八識。
第八識阿賴耶Alya,阿賴耶為梵音,意為無沒識。「無沒」者,義為我們存在的種子,在生生世世的輪迴中,永遠不會自動消滅也。
因為不會消滅,因為會在煩惱中轉,所以就要轉八識成四智。為什麼要轉,以及如何轉八識成四智,後文有說。
第八識又叫種子識或藏識,為什麼叫種子識或藏識呢?它是從三方面來考慮的:
能藏、執藏、所藏。
能藏:能藏者,就是我們存在的根本(根本識│第八識也叫根本識),有一種功能把過去和當世種種活動的質素和影像,熏儲起來,好像形成為一倉庫。我們的善惡行為質素與影像,都熏進去,善的叫淨熏,惡的為垢熏。
唯識最有價值、最巧妙且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經驗,就在唯識的設計:
「執藏」。
先不說執藏是什麼,先要說釋迦牟尼佛在悟道後說出了幾句不是雷霆萬鈞所能形容的話:
「眾生實至為可憐憫者!」
「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這裡說我們凡夫本來就是佛(「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之所以不是佛,只因「妄想執著」。「妄想」者,不真實的活動與想法也;「執著」者,緊緊抓住一切不放也。
因為我們妄想執著,所以:
實至為可憐憫!
第八識有「執藏」義者,是指第七識即末那識。所謂「執藏」也就是我愛執藏,人的可憐,就在這個地方。
什麼是我愛執藏?
就是第七識的執著緊緊抓住第八識│抓住自己存在的種種影像,誤以假我為真我。唯識的專有名詞,就是以第七識的見分抓第八識的見分,就是永遠自己抓自己。
西洋文化流行一個名詞,有所謂:
自我。
把「自我」一詞分開來與第七、八識作比較理解,所謂「自」即第七識,而「我」也者,即第八識也。
緊緊的抓住自己不放,永世輪迴,就是七、八兩識的主要功能。下面說「所藏」。
所藏:
「所藏」:比喻的說就是倉庫裡所藏物。在唯識上,即我們生生世世的活動種種「影相」,儲藏在你的存在中也。你藏什麼影像呢?藏你在過去、現在活動中,善惡影像也。「影像」也就是你存在活動的種種習氣,或者說是業力影像或影像業力。第八識種子識是你的倉庫,由前七識生生世世的活動,所成的異熟果報,便是所藏。
下面繼續解釋「思量」。
思量:
「思量」是指第七識末那識。它所依的是第八識,即以第八識之見分為所緣而生之識也。末那識譯為意。意有思量義。思量什麼呢?主要的是思量八識之見分。前言八識之見分為五遍行,第七識便執之以為我法。此即我法二執之根本也。它是恆審思量第八識的,所以又叫做執業識。
唯識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將我們的存在設定有一第七識,意即我們自己永遠抓自己,而所抓的是我們存在的種子,那什麼時候抓得完呢?此所以要歷劫修行,所以《大乘起信論》就說要修一萬劫,人要耐煩啊!慢慢來吧!在心所方面,第八識只有五遍行(作意、觸、受、想、思),而末那識則有十八心所:
遍行五:作意、觸、受、想、思。
別境一:慧
根本煩惱四:我癡、我見、我慢、我愛。
大隨煩惱八:不信、懈怠、放逸、昏沈、掉舉、失正念、不正知、散亂。
在此很值得我們玩味的是,在六個根本煩惱中,第七識沒有瞋和疑。它既然是以執假我(第八識)為主要功能,它就當然不會恨自己,也不會懷疑自己,然世界上最愛的是自己,最相信的也是自己也。問題是自己真可愛、真可信嗎?最糟糕的是,有的人既恨別人,也恨自己,由之而恨一切。那是第七識的一種變態,更顯示其為癡與慢也。
現在繼續解釋第二頌「了別境識」。
了別境識:
「了別境識」是指前六識:眼、耳、鼻、舌、身、意,前五塵是色、聲、香、味、觸,意塵則叫法塵。眼睛「識」了別色,但當眼睛看到事物,它可以有看沒有見,必須藉第六識意之提醒,也就是要與第六意識俱時生起現行,才知看到什麼,所以前五識是要聽意識(指揮)的。
當我們的生命一旦存在後,第六識意才是我們存在的樞紐。
我們之所以存在,是由生命的種子第八識來的。
我們喜歡存在,緊抓著第八識不放,是由於第七識俱生我法二執的作用。
我們存在的總指揮,則是第六識,此所以第六識有五十一個心所,而第八識只有五個、第七識十八個、前五識三十四個的原因。
唯識有百法,除了上面五十一心所外,另有四十九法。有一小書叫《百法明門論》,也是天親菩薩作的。祂是把我們凡夫的存在以及超越凡夫的存在,劃分為一百。
百法是:
心所有法:略有五十一種,已如上述;
心法:略有八種│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末那識、種子識
色法:略有十一種│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色塵、聲塵、香塵、味塵、觸塵、法塵
不相應行法:略有二十四種│得、命根、眾同分、異生性、無想定、滅盡定、無想報、名身、句身、文身、生、住、老、無常、流轉、定異、相應、勢速、次第、時、方、數、和合性、不和合性
無為法:略有六種│虛空無為、擇滅無為、非擇滅無為、不動無為、想受滅無為、真如無為
「了別境識」,「了」即明瞭、知曉,「別」即分別也,「境」為外境和內境。我們的眼、耳、鼻、舌、身、意是用來知曉、分別內外境的。
談到前五識眼耳鼻舌身,有幾點是值得我們注意的:
a、世界有幾十億人,但並沒有一個人的眼睛、聲音……等是與另外的人相同的,這為什麼?答案是各人業力不同所致;
b、我們從小至老,自己眼睛的視力、耳的聽力……等等,也會因時而移、力衰而不同,這就說明人的無常和衰老是誰也免不了的;
c、如果我們生來是瞎子或耳聾等等,但上一生或下一世並不一定是瞎子或聾子,這一原因,就是涉及到我們存在的根根的問題。
說到佛法的「根」,它的意義是「能生」。如眼根能生眼識,耳、鼻、舌、身、意識都是如此,《大乘義章》說:
「能生為根」。
因為能生為根,在唯識百法的劃分裡,將人性的活動區分為三方面善、惡、無記(無善無惡)。而善有十一,第一個便是信,所以信有信根等等。
因此,總體的說來,人的任何心理,善的也好,惡的也好,它都是有它的根的。
但這根是那裡來的?為什麼有的人根(心地)好善?有的人心地好惡?為什麼在歷史上,一個時代的根根(風氣)那麼壞?而也有一個時代或社會的風氣卻也不錯。
在《解深密經》中,有菩薩問釋迦牟尼佛,為什麼社會貧窮?祂回答說,那是因為人不好(即根根和共業不好)。其實,大儒
梁漱溟先生也說過相同的話,他說,只要社會大家勤儉孝悌,天下就得治也。
現在回答根根是那裡來的:
種子生現行,現行熏種子也。
原來你存在的種子之潛能性在善的上面,你生出來後,就會是善,當現世的活動(現行),若也在善上,你未來便是善,反之,即為惡也。
因此,個人、家庭、社會、天下國家,之為善為惡,既是別業,也是共業的。而國家社會最大的任務,就在思想、制度、社會風氣和生活各式各樣上,創造一種善的環境。中華民族本來就是善的民族,《易經》說得好:「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
上面說「存在的種子之潛在性在善上」,「種子」是第八識(阿賴耶識),為什麼說「潛在性」呢?因為唯識設定我們的種子是無善無惡的。
這種透過我們存在的實際經驗,而說種子無善無惡,真是佛法的最實在處。
佛法說,就是羅漢入定五百劫(好多好多億萬年),如果菩提心(慈悲喜捨)永遠起不來,還是要在六道中輪迴的。菩提心起不來,也就是儒家《大學》所說的「止於至善」起不來也。
佛法的根本目的,就在克服我們的煩惱,而若不慈悲喜捨、不止於至善,那煩惱根本就克服不了,所以說羅漢就必須回小向大轉入菩薩道。而什麼是菩薩?菩薩也者,一句話:「沒有自己,只有別人。」
種子識無善無惡,這就好像羅漢入定不在善惡上是相似的。種子之所以叫種子,就是它還沒有起用。譬如說,一粒植物的種子,放在那邊,不埋在土中,則那棵種子便一直在非善非惡而未起用的狀態中。我們人的存在也正是這種情況。
所以唯識說我們存在的種子是無善無惡的,要起用,才有善有惡。起用也者,也就是它要遇外緣。內緣呢?內緣就是它的五遍行(作意、觸、受、想、思),以及第七識和潛在性的第六識與前五識。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種子識,那其他七識也當然沒有了。
我們生命的這種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輪迴情況,佛法把它叫做十二因緣,十二因緣是:
無明、行、識、名色、六處、觸、受、愛、取、有、生、老死。
我們要了生死,實在也是不容易的。
那自殺好了。自殺不就種子識消失了?
自殺正表示你最大的、最高的強化你的生之意志,因為你不滿、你掙扎,你才想要自殺,這正是第七識末那識的我執之最高作用之一。(我自己不知有多少次想要自殺,終於搞清楚自殺乃自我之最大執著也。)
因此,人是無可奈何的,人只有耐煩的慢慢熬吧!此所以「忍辱負重」之切要也,這也說明釋迦牟尼佛為什麼說人要歷劫修行。修什麼呢?修六波羅蜜: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
現在再回過頭來說「根」。
「根」有浮塵根、淨色根、勝義根三類。
浮塵根:即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浮即表面上顯露,所以說眼如葡萄朵、耳如新卷葉、鼻如雙全爪、舌如初偃月、身如腰鼓顙、意如幽室見。
說「意如幽室見」,這就說明意的浮塵根,就不如前五識眼、耳、鼻、舌、身所浮顯的那樣明示了。
究實說來,我們的第六意識是最複雜的,所以玄奘大師說第六識是「動身發語獨為最」,這就是說第六識的有形和無形活動力是最深、最大、最強也最微細,所以第六識有五十一心所。
但是第六意識之根,在佛法上,小乘和唯識的解釋是不同的,小乘以前念之意識為意根,唯識則以第七末那識為意根也。意是對於法境也稱法塵而生意識的。但我們的六識,如眼根對色境而生眼識,但眼識有時會生錯覺,如看到遠處的鐵軌會成一條線,意識生錯覺就更不用說了,世界上自古以來,有太多的觀念,知識份子特別喜歡為觀念而爭,而觀念都是意識產生的,都對嗎?佛法唯識對這種情況,便提出了三量的說法,三量是:
現量:「現」即現在、當下,「量」即量度。現量即當下所呈現者,我們的心識緣境,當下率爾起認識作用,但無分別計度,如鏡照物也,例如耳識之於聲、眼識之於色是現量。有一問題:佛的現量是什麼?印心的《楞伽經》是這樣說的:
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為說佛之知覺?世尊:何等是佛之知覺?
佛告大慧:
覺人法無我,了知二障(即煩惱障與所知障),離二種死(即分段生死、變易生死),斷二煩惱(即貪、瞋、癡、根本煩惱與忿、恨、覆等的隨煩惱),是名佛之知覺。(《楞伽經》卷三)
如此說來,要成佛才知佛的現量是什麼,我個人心嚮往之,願生生世世朝此努力。
比量:「比」即類比,用分別心和已知事類比未知事,如遠處出煙,知有火,唯識以意識之用而生比量,實際上是指我們認識力的抽象理知功能和作用,所以《因明入正理論》說:「言比量者,謂藉眾相而觀義。」種種邏輯和數學以及抽象的科學思想,很大一部份是從理知的比量出來的。這樣說來,一個社會和國家是否會進步及強盛、文化是否能合理的多元化,使大家能發揮比量,從而繼承、創造、發揮是人本有且需要的觀念,那是至為重要的。此所以英國大哲懷德海強調觀念探險的可貴和重要也。(見懷德海著《觀念的探險》The Adventure of Ideas, By Whitehead, 1861-1947)
非量:「非」即錯、不對者。用逆亂心於一切境錯分別,以不實為實,以似現量、似比量而為非量。唯識以第七識為非量,第六識則現量、比量、非量全具。
以上由介紹浮塵根而談及三量,下面再回過頭來說淨色根。
淨色根:玄奘大師《八識規矩頌》有兩句說:「五識同依淨色根」;又說:「愚者難分識與根」。
這裡所稱的愚者是指阿羅漢。意思是說即使是阿羅漢,對於我們存在的根根與識之間的分別,也搞不清楚,遑論一般人了。
佛法一般的解釋「識」為「了別」。本文前面談到唯識的主經《楞伽經》講識是「流注生、相生」及「流注滅和相滅」,如此說來,成、住、壞、空便是識了,而在成、住、壞、空裡,我們的存在有一種了知和分別作用(了別)在其中。因此,「識」也者既有認識性也有精神作用。什麼是淨色根呢?
「淨」就是清淨,「色」為物質,即指地水火風四大合在一起說,淨色根便是與四大合在一起的清淨根。有學者謂淨色根是醫學上生命存在的最初基因,也值得參考。淨色根實際上是一切存在的本質性、根源、功能、作用、整體性的平衡作用。它不是物質,但又離不開物質;它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諸法空相的上一層。有說「淨色根」是「氣脈」,這也成立。宇宙山河大地,皆氣脈也。
這種說明,懂了就是懂了,不懂還是不懂,它是內證的問題。
《易經》有一中心語句:
「絜靜精微」。
「絜」便是唯識在此說的根「淨」或「淨」根。
「靜」呢?是形容淨根的性狀。
「精微」呢?
「精微」是講「識」。
悟道的《楞嚴經》有一句話:
「心精徧圓」。
《易經》所說的「精」就是《楞嚴經》的「心精」。
「微」便是四大和我們「識」的極微。
「極微」在那裡?無所在、也無所不在,因為再往下追便是空也。所以《金剛經》在說到「微塵」(淨色根)時,釋迦牟尼佛便立即將其否定:
「我說微塵,即非微塵。」這是既肯定(有)又否定(空)、即有即空、即空即有、空有互待,矛盾統一,揚棄又揚棄,飛昇又飛昇,歷劫修行,終必成佛。
所以《楞嚴經》在說到地水火風時,便說:
「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性火真空,性空真火;性水真空,性空真水;性風真空,性空真風。」
上面將《易經》中心點「絜靜精微」與佛家淨色根作比較解釋,當然「絜靜精微」有其條件,條件是「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易經》的善,也就是唯識轉識成智的「智」。
真理只有一個,如果是真理,不會彼此不一樣,所以儒家心法《中庸》的結尾便說: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
這裡所說的「上天」,體悟性的作比喻說,便是唯識所說的「轉識成智」的「智」。
「淨色根」和淨識合在一起,其最高處,便是佛的三身(法報化)佛土了。
道家老子的學說也是如此,他說: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見《道德經》二十一章)
老子所說的這一切,即佛家的「淨色根」與「微塵」,當然也是《易經》的「絜靜精微」。
《道德經》二十一章說了以上的語句以後,緊接著來一句:
「其中有信」。
「有信」者,仍是唯識轉識成智之「智」也。
儒家亞聖孟子怎麼說的,孟子說:
「有諸己之謂信」│這不是「智」又是什麼呢!
因此,「淨色根」是什麼?做個結論說:
我們存在物質性最清淨底層的那一部份,若與自己清淨識相合,便得真正自在。
下面說勝義根。
勝義根:
佛法的一般解釋是,勝義根為眼耳鼻舌身五根的實體,這是相對於浮塵根來說的,也有說勝義根就是淨色根。依勝義根,便有發識取境的作用,為地水火風四大種所成。又說勝義根清淨如珠寶。
《楞嚴經》有兩句話:
「如淨琉璃,內含寶月。」
這兩句話,是形容大菩薩和佛的性狀。
因此,要真瞭解什麼是勝義根,就非知什麼是「勝義」不可。
《佛地經論》七卷說:「是無分別最勝聖智所證境,假名勝義。」
釋迦牟尼佛在《解深密經》卷三說:「我說勝義,是諸聖者內自所證……,由此道理,當知勝義超過一切尋思境相。」
如此說來,佛所說的「勝義」是超越一切而去自內證的。
因其乃超越一切,此所以釋迦牟尼佛在《金剛經》中說: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如此說來,所稱「勝義根」者,也就只有離一切尋思與見聞覺知,自去親證了。
天親《唯識三十頌》頭二頌的簡短幾句,只有幾十個字,就讓人東扯葫蘆西扯葉的說了一大堆,懂的就懂,不懂的還是不懂,奈何!
第二頌 三能變
第二頌的第三句「初阿賴耶識」,是指在阿賴耶識(第八識)、末那識(第七識)、了別境識(前六識)三能變中,阿賴耶識是最有力、最不可缺、最初起變的識體,無種子識即無其它七個識。
第二頌的第四句「異熟一切種」是重覆的說異熟即阿賴耶識、種子識。
主要的解釋了《唯識三十頌》第一、二頌的內容。唯識在人類文化上的最大貢獻,就是它很細緻且符合人的經驗,說明了人的內在心理之實際情況,它早已解決了人類哲學上許多爭論的問題。
例如在倫理學中,人的善惡問題,孟子和告子就爭論不已。而實際上我們一般凡人,實在是常依違於善惡之間的,唯識說明我們存在的種子本無善惡,只有起用,照應面對外境才落在善惡中,此所以唯識將第八識在善惡考慮上稱作:
無覆無記。
「無記」即第八識本身無善無惡,八識的種子,認識力羸弱,對過去世之苦與樂,已無記憶可言。
「無覆」者,因其已為種子,已不在受染中,它存在的功能上只是潛在性的,要遇緣現行,才受染(惡法)或受淨(善法)。
如此說來,我們生命的存在,遺傳和自身的種子在潛在性中是好是垢,至為重要;而所處社會、家庭、學校、自然環境是好是壞,也至為重要也。此所以孟子主張個人和社會絕對要在善中。
唯識在善惡劃分中將第七末那識說為:
有覆無記。
第七識緊緊抓住自己,抓住我執與法執,它是抓第八識之假我以為真我,八識是無記的,第七識只知抓第八識,同時認識力非常羸弱,當然也是無記的。有覆者,以其覆障聖道與善法,所以叫做有覆無記。一個社會,有覆無記的人太多,這時人人只知有自己,而不知有他人與社會。那個社會不亂,那才真是怪事。所以社會的一切設施與風範,特別是教育與制度,必須引導大家要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互助互愛,此所以墨子的兼愛、儒家的仁義、道家的慈儉、佛家的慈悲之重要,而這儒釋道墨四家,究實說來,其在道體和教育功用上,是一而四、四而一的。
說到第六意識的善惡無記,它是有善、有惡、無記三者兼具的。它在什麼時間和空間及人事物中,為善為惡呢?這有兩層:一為它原來種子的潛在性功能,善性比較強,它當然會比較善,這就說明在惡道中也有好人,這也是三世因果的道理。其次,環境會影響人的,也就是人入黑,極可能為黑,而入白就極可能為白。玄奘大師《八識規矩頌》中說第六識是:
「善惡臨時別配之」,道理如上。
前五識眼耳鼻舌身的善惡無記為何呢?它和第六識(意識)一樣,善惡無記都相通的,所以孔子《論語》〈顏淵〉中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以及戒律之為要者在此。比喻的說來,在人性的實際行為中,前五識是人性的士兵,它在行為上是處在第一線的,第六識是人性前線指揮所,第七識是戰術策劃總部,第八識則是戰略指揮元帥部也。
簡單的說明了八識的善惡無記後,下面再說八識的認識力問題。
種子識(第八識):恆、非審。種子識是無沒識,遇緣才現行,且一直如此,故是恆。它只有作意、觸、受、想、思五遍行,且處在非常朦朧狀態中,只隨業力而轉,認識力是非常微細的,故恆而非審。
末那識(第七識):恆且審。所稱第七識為恆者,它永遠且不斷的抓第八識;之所以為審,因是人性戰術策劃總部,它執第八識的見分為我。
第六識:審、非恆。第六識有思量功用,故為審,它且以第七識為其意根,這是說第六識始終脫離不了第七識的左右。但當在悶絕或無想定中,第六識的審便暫時停止,故非恆。
前五識:非審非恆。眼可有看沒有見、耳可有聽沒有到、鼻可有嗅沒有聞、舌可有嚐沒有味、身可有觸沒有覺,這就說明前五識的實際起用,要第六意識與之相俱,所以前五識為非審非恆。
將唯識的八識之三變、四相、善惡、審量作一介紹後,下面應該把《楞嚴經》和《解深密經》唯識的中心論點作常識性的綜合概述。
為什麼有識呢?
《楞伽經》和《解深密經》是從三性三無性的論點來解釋的,我們人的本質性和活動本來就有三性和三無性。
三性:徧計所執性、依他起性、圓成實性。
「徧」就是徧一切,「計」即計度、分別,「執」為執著,死死的抓著不放也。
「徧計所執性」者,就是我們凡夫妄情執著一切的存在為實有,其實是諸法空相,且一切的存在,因「識」才顯其境,而「識」的本身,本為一妄情業力所致。究實和通體的說來,我們生生世世的徧計搞在一團,就叫做「識」。
「依他起性」者,「依」即依恃、互依、互緣、互對、互斥;「他」者,主觀(識)以外之一切存在。「依」與「他」互合,意謂主觀(識)與客觀相合,便成依他起,亦即依因緣而生之一切萬法,也就是緣起性空。「他」乃因緣,其主因或第一因當然為吾人之種子識,而非如西洋文化所稱之上帝。我們的主因(種子識),透過我執(第七末那識)與六根相合,而生六塵,於是六識、六根、六塵而起,便成十八界,這就是依他起。應注意的是,沒有八識(主觀),就反應不出客觀(他),此所以主客是合而為一的。因此「唯識」也者,既亦心亦物,又非心非物,更超越心物,而超越心物者,乃圓成實性。
圓成實性:
「圓成實性」者,「圓」即不多不少,「成」為成滿,「實」係實在。合而言之,意謂圓滿成就之真實性。
在唯識上,有時候圓成實性稱作真如,而真如者,要轉識成智方稱其為真如。有時又將無為法稱作圓成實性,例如百法中的六無為即圓成實,另九十四法則為依他起,而認為一切法為實者,則徧計所執也。
對應於三性來說,又有三無性。
三無性:相無性、生無性、勝義無性。
相無性:
「相無性」即主觀和客觀存在之無本質性,它是相對於徧計所執來說的。眾生的徧計所執,以妄心執著計假我假法為真我真法,假我假法所顯之相,本非實有,非實有者,即無性也,因之謂相無性。在此要注意的是,相雖無性,但並非否定相之存在,意在言其存在乃幻化,即「假」也。
生無性:
「生無性」者,「生」為生起,生起無本質性,一切的生起,離不開因緣和合,緣起緣滅。「生無性」是相對於依他起性來說的。生既為因緣和合,而即為依他起。既為依他起,則此依他起(因緣所生法)即無實性,既無實性,即生也者無性,所以生無性。而生是因緣和合而來的,那就是因緣也無實性。既然因緣無實性,這就難怪釋迦牟尼佛在《楞伽經》中說:
「本非因緣」了。
勝義無性:
「勝義無性」是相對於圓成實性來說的,所稱圓成實性,意謂斷煩惱、所知二障,入真如,契法界,成就一切功德,也就是將徧計所執與依他起性轉過來,化為絕對的智慧。再往上一推,不住圓成實,離一切相,即一切法,即一切法,離一切相,也就是法融禪師說:「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當用恰恰無。」,這樣就為勝義無性。
前面說到,唯識在人類人文文化上,作出了許多的貢獻,它說明了個人、家庭、社會、天下國家的善惡是如何來的。
唯識第二個最大的貢獻,就是將哲學上爭論不休的唯心唯物問題,不但作了語言的分析,而且作了經驗性的印證,它既不反對唯物,也不反對唯心,在浮塵根、淨色根、勝義根及心所的解釋和印證上面,它說明了我們的存在,是既唯物又唯心、且心物合一(亦心亦物)、非心非物,最後又超越這一切,歸到佛地,且佛地也要超越,這些語言的說明和印證,都是對應著經驗性,一層一層的來作契印的。
八識(八個識)實際上也只是對我們人的整個存在,在語言上一種解釋性的劃分,它也只不過是人對自我作理解的一種方便,實際上八個識根本上是分不開的。
人的存在根本上是一種煩惱,不只是唯識,實際上佛法的任何一經,都是在幫助我們如何認識和克服自己的煩惱,所以唯識提出我們要轉八識成四智。轉識成智、超越煩惱後,我們的存在便是享受。
轉八識成四智:
五識(眼耳鼻舌身)轉成:成所作智;
六識(意識)轉成:妙觀察智;
七識(末那識)轉成:平等性智;
八識(種子識)轉成:大圓鏡智。
轉八識成四智,如何轉法呢?
禪門六祖大師說:
「六七因中轉,五八果上圓。」
這是說要在因地上先轉第六識和第七識,將六、七識轉成智慧後,第五和第八識在果(果位)上,就自然得其結果了。
為什麼先要在因地上先轉第六、七識呢?
先說第七識,它執第八識見分為我,如果第七識未轉,則我空與法空,根本就免談。
再說第六識,它的意根是第七識,且心所五十一,所謂「動身發語獨為最」,也就是說它的活動力最強,如果第六識不轉,那就始終不能得「定」(奢摩他)。
而由具奢摩他,方能起觀(毗婆舍那),定觀雙運也就是定慧等持,實際上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這在《解深密經》和《圓覺經》中,都說得非常清楚。
得定(成就定),是入佛的必經過程。
此所以六祖惠能的〈識智頌〉最後兩句說:
「若於轉處不留情,繁興永處那伽定。」
「轉處不留情」,正說明六祖在接引惠明將軍時,為什麼說「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之道理。
「不留情」│莫道無情是有情,是有情、真有情即轉識成智。人生在世,「情」最難轉、最難不留,此所以《華嚴經》言世情使人發狂也。
「那伽定」者,以願力入大定,俾逢彌勒菩薩出世。
在轉八識成四智的過程中,實際上它是經由羅漢、辟支佛(獨覺│悟十二因緣)、菩薩而成佛的。自一種層面來說,其中的每一過程,都可以視作是轉識成智的必經過程。
從羅漢的層次來說,他必經悟到四聖諦(苦、集、滅、道)、八正道(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四念住(一、身念住│觀身不淨;二、受念住│觀受為苦;三、心念住│觀心無常;四、法念住│觀法無我。)、五停心觀(一、不淨觀;二、慈悲觀;三、因緣觀;四、界分別觀;五、數息觀。)等等。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釋迦牟尼佛度眾,第一位度的憍陳如是用四聖諦、八正道,最後一位被度化的也是用四聖諦和八正道,而且在悟道的《楞嚴經》二十五位圓通中,第一位圓通便是憍陳如的悟四聖諦。
在轉八識成四智的過程裡面,玄奘大師在《八識規矩頌》的結論中,認為要不動地前方捨藏,他是這樣說的:
「不動地前纔捨藏,金剛道後異熟空。」
這兩句話的意義是說,要到八地│不動地菩薩之前的七地菩薩(遠行地)藏(能藏、執藏、所藏)纔捨。「捨」者,轉也。意謂到了七地菩薩方去俱生我執,煩惱永斷,不再受熏。
此外,要至「金剛道」,藏識的「異熟」方空。
「金剛道」也者,是謂要菩薩的最後果位(十地菩薩),得金剛定後心,微細法執、生相無明全破,一切種子不再受染,異熟方空也,此所以玄奘大師說:
「十地菩薩所被機」。這時便可仰望等覺、妙覺、佛地了。
下面謹恭錄六祖大師的〈識智頌〉和憨山大師對〈識智頌〉的解釋以供參考。
(一)大圓鏡智性清淨。 教中說轉識成智。六祖所說,識本是智,更不須轉。只是悟得八識,自性清淨,當體便是大圓鏡智矣。
(二)平等性智心無病。 此言七識,染汙無知,乃心之病也。若無染汙之病,則平等性智念念現前矣。
(三)妙觀察智見非功。 言六識,本是妙觀察智。於應境之時,若以功自居,則執我見,此則為識。若不居功,則日用應緣,統一妙觀察智矣。
(四)成所作智同圓鏡。 言前五識,轉成所作智。此亦不必轉。但悟八識,清淨圓明,則於五根門頭,放光動地,一切作為,皆鏡智之用矣。
(五)五八六七果因轉。但轉名言無實性。 此言轉識分位。雖說六七二識,是因中轉,五八二識,乃果上轉。其實轉無所轉,但轉其名,不轉其體,故云但轉名言無實性。
(六)若於轉處不留情。繁興永處那伽定。 此結前轉而不轉之義也。所言轉識成智者,無別妙術,但於日用念念流轉處。若留情念繫著,即智成識;若念念轉處心無繫著,不結情根,即識成智。則一切時中,常居那伽大定矣。豈是翻轉之轉耶。觀六祖此偈,發明識智之妙,如傾甘露,於焦渴喉中,如此深觀,有何相宗不是參禪向上一路耶。予昔居五臺,夢升兜率,親見彌勒,為說唯識曰: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依識染,依智淨。染有生死,淨無諸佛,予因此,悟唯識之旨,此雖夢語,不可向夢人說也。
結論:
以上概括的解釋了「唯識三十頌第二頌」,下面再敘述幾點:
第一、雖說它是涉及六經十一論,實際上我看它是任何一經論都涉及的,俗說通群經方通一經,要通群經那又談何容易。
第二、佛法實在是超越語言文字所能理解。所謂信、解、行、證四者,「信」│如果不信佛法、不信因果、不信三世六道輪迴,那談唯識根本就進不去。「解」│它當然涉及語言見地,然它是要透過戒、定、慧修持體驗,落到文字般若和行解並進,才能說法無礙。再談及般若(智慧),則要成就道種智、一切智、一切智智。「行」│除了守「戒」以外,又必須在四無量心(慈悲喜捨)中,無功用行,此所以《八識規矩頌》說:
「無功用行我恆摧」。
「無功用行」即絕對沒有人我分別與利害也。現代的宗教無一不在功利中,此所以尼采說上帝早就死了。「我恆摧」,摧什麼?摧斷俱生我執。把宗教搞成利害,那是我執的最執者,嗚呼!「證」│成就了信、解、行以後,證之經驗層,便自然出來了。此所以佛法是一種自己本有的經驗,絕對不只是一種意念上的理想。
吾師方東美先生,一生精研華嚴,且通達古今中外哲學,但他在《華嚴宗哲學》一大著中,將華嚴與中華唯識祖師玄奘大師比較,他認為玄奘的氣魄與廣度不如華嚴,甚至不如其弟子窺基,這種說法,就真太值得商議了。《華嚴經》是唯識要典之一,有謂「不讀華嚴,不知佛家的富貴。」這話固然為真,但是,不讀通玄奘大師的《八識規矩頌》,也就不知佛家在見地、功夫、行願的成就次第的轉折關鍵,在什麼地方了。再說,玄奘大師豈有不納華嚴乎!
第三、研究唯識的難處,除上所說以外,另要克服的是其名相和語言文字的特殊表達問題。唯識的一語、一句、一文,常涉及到龐雜的內容,再次,各個層次的主張也並不一致,例如玄奘大師說要不動地前纔捨藏,但世親在《唯識三十頌》中卻說阿羅漢便可捨藏,為什麼這兩者的差異如此之大,那又非精通全部佛法,專書解釋不可。
第四、唯識宗在中國是唐玄奘大師起其端的,它的《成唯識論》大著,所指涉的異常龐雜,它涉及到印度古時各派哲學,又綜合了他自己對佛法的全部理解,更重要的是,《成唯識論》正面部份,還是涉及功夫,也就是說不只是文字,玄奘大師當然是大通佛法功夫的,如此一來,後人有許多解釋唯識的,不僅是錯誤,甚至可以說錯誤百出,降至現代有些著作,真的是不堪聞問。說到這一點,就連如明朝唯識學家廣益禪師也將勝義根解釋成淨色根。勝義根是納淨色根且超越淨色根,佛果之所以為佛果在此也。
唯識的興起,正當中國盛唐貞觀之治。其實中國文化真不是偉哉、盛哉所能形容於萬一的。而當玄奘大師將唯識主論,《瑜伽師地論》呈給唐太宗時,唐太宗讚嘆無已,由此可見,一個時代的興盛,絕對是要真正高貴、且符合真善美的人文文化領頭的。唐太宗的讚嘆是這樣說的:
「朕觀法師新譯經論,猶瞻天瞰海,莫極高深。頃既軍國務殷,未暇委尋,今而後知宗源杳曠,顧儒道九流,猶汀瀅之方溟渤耳。」
最後要對「唯識」作一小結論的是:
1、唯識在建立八識然後轉識成智,再進入唯識中道。所稱「中道」,用體悟性常識的話來說,是成就六波羅蜜後,在超時空中面對任何人事物,都恰到好處,這也就是儒家說的執其兩端,而用其中。一句話:面對一切,均得其平衡,便是中道,中華民族真要長治久安,非實現與全人類本具的真善美中道統合一起不可,究竟什麼是「中道」,以後再說吧。
2、「識」是唯識的中心論點,但在《菩薩瓔珞經》卷第八〈無識品〉中卻說:「生盡瓔珞,本無心識。」│無生當然就了心識。
此所以八識也者,有其名而無其實也。奈何眾生抓名為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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