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不是曲線板

07-24

導演陳凱歌曾是北京四中的學生。他的父親被紅衛兵貼上「國民黨分子、歷史反革命、派網右派」的標籤，並在公共場合被毆打。紅衛兵組織的領袖，要求陳凱歌通過對父親「施暴",來展示其革命的忠誠性，以及與舊式家族徹底決裂的心志。

陳凱歌對當時心態的回憶，對於分析、判斷紅衛兵運動中的從眾心理、變態心理，有一定的價值。對親人的暴力越兇狠，似乎革命性就越強，就越容易受到組織的認可。這種現象，尤其容易發生在的、出身不夠純正，而對革命文化又有強烈嚮往的人身上。

陳凱歌如此憶述眾目睽睽之下的這一段場景與內心：「我已經記不清我說了些什麼，只記得父親看了我一眼，我就用手在他的肩上推了一下。我弄不清楚我推的有多重，大約不很重，但我畢竟推了我的父親。我永遠記得手放在他肩上的那一瞬間的感覺。他似乎躲了一下，終於沒躲開，腰越發彎下去。周圍都是熱辣辣快意的眼睛，我無法迴避，只是聲嘶力竭地說著什麼。我突然覺得，我在此刻很愛這個陌生人，我是在試著推倒他的時候，發現這個威嚴強大的父親。」

為數不少的四中學生，恰恰是在紅衛兵窮形盡相地侮辱、毆打其作為階級敵人的家人時，萌生了及其強烈的超越階級、政黨與意識形態的人類基本之愛。原本試圖吹毀的親情，反而在畸形的暴力中被重建。這亦充分說明，人性確實不是一塊可以任意變形的曲線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