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電影調色師的進化之路
來自專欄調色那點事兒
好萊塢電影調色師從Colorist到Finishing Artist的進化之路
從最新的復聯的片尾字幕中,我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變化,以前的Colorist調色師的職位,悄悄的變成了Finishing Artist(小編姑且先給個不成熟的翻譯,完片藝術家)。
《復仇者聯盟》片尾字幕
今天的訪談來自於好萊塢Technicolor的資深調色大神Steve Scott,此前的HPA Awards文章中我們也剛剛介紹過,這篇訪談特別談到了調色師在電影工業中工作的角色變化和職責拓展,也提到了Finishing Artist來替代Colorist(傳統意義上的調色師)這一概念,在好萊塢的調色師已經完全不僅僅只專註於傳統意義上的調色工作,本文對於Finishing Artist這一概念做出了非常深入的詮釋。
文章訪談的背景主要是2016年的視效大片《奇幻森林》的一些製作內幕,這部影片當年國內也引進過。這部由Jon Favreau(喬恩·費儒)執導的電影除了主角莫格利男孩是真人出演,其他的一切(包括場景、各種動物角色)都是由Rob Legato帶領的視效團隊以及特效製作公司MPC和Technicolor的藝術家們用虛擬合成技術完成的,Steve Scott也是本片在DI製作的製作總監。同時也成為2017年VES年度視效大獎的最大贏家。
下面是訪談全文:
作為Techinicolor電影影像事業部的副總裁這一職位意味著什麼,這一職位如何幫助你作為製作總監和Finishing Artist更好的完成製作工作?
Scott: 簡單說,要和Technicolor最頂尖的色彩科學團隊溝通,也要和影院放映的相關行業人士打交道,在影像顯示和色彩管理領域,無論是當下還是面向未來的技術,Technicolor一直是處於行業領先的地位。
我能夠成為一名Finishing Artist,是由於一次契機。在之前做項目時,我無意中走到了調色間,看到大銀幕上那些美妙的畫面,我完全被震撼了,儘管當時我並不知道這裡的工作人員在做什麼,但我真的想參與其中。我以前是干合成的,我習慣於盯著電腦屏幕去工作。但只有當你真正在大銀幕上看到影像時,你才會覺得電影是如此令人著迷。
剛才提到Finishing Artist這個稱謂,其實Finishing Artist長期以來被認為是數字中間片調色師。我一直覺得這個稱謂有些尷尬,當我在EFILM(好萊塢知名調色公司)與公司老大喬·馬特扎(Joe Matza)共事時,我問喬 :「你認為我們做的工作到底應該叫什麼? 」他說,「我把這個職位叫做Finishing Artist,因為我們並沒有在處理一個真正的數字中間片,我們做的一切都是數字化的。」
在以前之所以叫數字中間片,是因為我們在膠片和數字之間工作,而現在已經不存在傳統意義上的數字中間片了。我們用數字拍攝,數字後期製作,數字放映,所以我把自己稱Finishing Artist或許更合適。
調色師是一個很局限的詞,容易造成誤解,比如經常有人問我:「你就是那個我祖母去理髮店時把她的頭髮染成藍色的人嗎? 」 在影像的後期處理上,事實上我們做的事也不僅僅是調色,我們的工作延伸的非常廣泛,現在合成和調色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我們也有了更多可以使用的工具,這遠比調色師這個職位名稱說代表的工作要複雜的多,我們的工作是電影上映前的最後一步,這裡面涉及到相當龐雜的技術和藝術工作,因此我認為Finishing Artist這個說法更為恰當,我接受了這個稱謂。
您剛才講述了這個行業從彩色膠片到數字中間片再到現在全數字化的革命性變化。您最近在《奇幻森林》中的工作非常出色,作為一名Finishing Artist,是如何全方位最大化的接管影像處理的工作的?
Scott:從我的職位Title,Supervising Finishing Artist,多少可以透露一些答案,那就是這是一個依靠許多人一起完成的工作——就像希拉里?柯林頓(Hillary Clinton)在她的書中所說的那樣——我現在所做的離不開背後整個團隊的參與和支持。在《奇幻森林》這樣的項目中,我能夠和像奧斯卡最佳視效指導Rob Legato以及MPC的視效指導AdamValdez這樣的最頂尖的傑出藝術家一道,緊密的與導演JonFavreau一起工作。
Adam Valdez在片場指導特效
在完成這個項目的時候,他們所做的事情是之前其他人都不曾做過的,他們真的在打破常規。
我們的攝影指導Bill Pope,在影片唯一的真人小演員Neel Sethi拍攝時,他使用了一個虛擬現實的VR設備,這樣他就可以在現場拍攝時,通過監視器實時的看到結合了CGI電腦動畫的影像。Bill Pope所做的工作和他所創作的世界讓我們驚嘆。
Bill Pope使用的現場虛擬現實監看系統
拍攝剛完成時,我拿到的素材還處於非常粗糙的階段,就像是Pre-Vis一樣,你只能看到最粗糙,最簡單的畫面,視覺的最終效果需要靠你的想像來填充。
原始的素材是非常粗糙的動畫預覽版
《奇幻森林》這樣幾乎全虛擬動畫製作的項目,會由於特效進度等各方面原因,導致只能先拿到這些非常粗糙的東西,因此我沒法兒做太多工作,也不能對顏色進行大量的處理。在沒有看到最終的影像之前,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因素了。
但隨著最後期限的臨近,你會得到越來越多的完成鏡頭。這時攝影指導就會進來,說,「哦,好吧,我現在看到了最終的效果,接下來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
特效合成前後對比
攝影指導Bill和我一道工作,對我們的工作貢獻了難以置信的價值,他會說:「我已經看了你們所作的部分,不過我也有很多新的想法。我們需要對畫面做更多的提升。我們將使它變得更亮或更暗,或者我不喜歡這個場景的感受——畫面的視覺效果看起來太平均了——我們要把它的四周壓暗一些,讓中心更突出。」 Bill Pope總是為我提供全新的視角,這些建議是十分寶貴的。
有時我們會對畫面做很大幅度的調整。比如,當莫格利剛開始在叢林中奔跑時,Bill Pope希望畫面要變的非常亮,我們做了相應的調整,確實這對影像的改動幅度很大,不過我認為我們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最終影像看起來棒極了。
電影開始莫格利森林奔跑場景
還有一場關於水牛的情節,莫格利試圖從老虎Sher-khan的追逐中逃脫,他跳進了溝里,這時所有的水牛都來了,那裡非常非常黑暗。我覺得整個場景太暗了,看起來畫面很乾澀,有種數碼味特彆強的感覺。
犀牛溝場景
我向他表達了我的觀點,他說:「沒錯,你說的對,讓我們先停一下」 或者「你想怎麼處理?為何不試試呢,讓我們看看你想處理的結果」。我把這些鏡頭拎了出來,然後畫一些window進行調整,基本上我的工作就是用光來作畫。(大神說的相當之舉重若輕)
我的專業背景是一名畫家,對於技術層面的東西,我懂得實在太少。諸如megawatt(兆瓦)、 gigabyte(位元組)之類的技術辭彙對我來講理解起來太困難了。
對我來說,工作中最有趣同時也是最讓人畏懼、沮喪的一件事就是,我可能會被技術方面的問題搞得不知所措。我必須知道如何正確的使用軟體,必須把項目設置好。但往往所有這些工作都會分散我的精力,讓我很難做出想像中的畫面感受:美麗的、醜陋的、前衛的、空靈的…
總而言之,一切都是為了大銀幕上所呈現的影像,這些影像是否是你想要的,或者是否是客戶想要的,以及是否傳達了導演、攝影師想表現的內容。
我們很容易忽視這一點,但這才是最重要的。還有一點,你是否具備基於生活經驗和對周圍世界觀察的良好審美能力,以及繪畫、攝影的能力,這是你和客戶溝通的素質前提。
你剛描述了一個團隊成員間高度動態交互的合作關係,像The Jungle Book《奇幻森林》這樣的項目,是否比大多數的傳統的製作要有更多的不確定性因素?
Scott:理想情況下,我們希望儘早的介入到影片製作中,了解整個流程下一步將要做的,看看導演的基本理念是什麼......如何將這些理念傳達給視效指導,並明確知曉他們如何實施。
從項目開始前期就接觸到影片的素材,並與團隊里所有的核心創意人員一起工作,大家一起分享看到素材時的感受。
讓各個製作部門的人都參與其中,一起討論的好處就是你可以說 「Rob和Adam想在現在的基礎上嘗試不同的方向,我把文件現在給你,你回去和特效分包的團隊說:「我們這裡需要再改動一下」
在這樣的溝通下,我們的工作進行的條不紊。最終數字中間片拿回到我們身邊的時候,畫面的效果非常接近我們期待的樣子,不需要臨時再去做更改。
這就是我想做的,以各種方式幫助特效團隊,幫助每一個人儘早的按照對的方式開始工作,一直朝著導演和攝影指導期望的最終的目標努力。
英國作家Rudyard Kipling的原著《奇幻森林》是一個非常與眾不同的故事,它是西方敘事文學的一部分。這對於你在影片中的創作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
Scott:在接到項目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讀了Rudyard Kipling的《奇幻森林》。我一向認為,不管你是快速的瀏覽還是逐字逐句的解讀,你必須充分的理解這個故事講的到底是什麼,以及書中所傳達的基本哲學思想。
當我了解他們努力的方向,我以上所作的也不是百分百必要的,我發現他們其實很大程度上改寫重塑了這個故事。還有一點,我認為早期迪斯尼改編的動畫片《森林王子》對大家產生的影響更大。當每個人想到奇幻森林的這個故事時,可能看過這部動畫片的人比讀過Rudyard Kipling原著的人還多。所以,這個版本對我來說也很有參考價值。
迪士尼1967製作發行的動畫片《森林王子》
相信是不少人的童年回憶
我和導演John Favreau 一起工作時,他經常停下來然後說:「這是我想講的故事,這是我想表達的情緒,這是我想要的影片基調等等這樣的…」 對於故事的熟悉和充分理解,讓我和導演的交流變得更加順暢。
作為一個Finishing Artist我會很早的介入項目,和各種各樣的導演、創作者一起工作,許多時候在開始的時候他們對於影片的方向也不會很明確,導演們會展開他們的想像,也會需要像我們這樣的團隊的協助,大家一起探索、創造,儘可能的貢獻你的創意。在《奇幻森林》快完成時,我非常激動。我知道這註定是一部成功的電影,就像我和John Favreau在製作《鋼鐵俠》時一樣,感覺太棒了。
你的專業背景是一個受過傳統古典繪畫教育的藝術家,繪畫其實是一個非常私人化的工作。但《奇幻森林》這樣團隊合作的環境中藝術創作的變化是怎樣的?你如何看待以團隊合作的方式來創造藝術作品這樣一種工作方式?
Scott:我非常幸運,自己能和一個Finishing Artist的團隊一起工作,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和其他Finishing Artists,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Technicolor大家庭的調色師們一起工作。我可以看到他們的作品和他們的工作方式,這讓我受益匪淺。
針對團隊合作,我們有著一個非常框架化和規範的工作流程,對於流程中的具體環節,我們都有成熟的工作方式和標準,我認為這樣才能夠保證影片有最好的質量。比如Rotoscoping這項工作,同樣也有藝術包含其中。我要求和我一起工作的人都有藝術背景。因為我們的工作不僅僅是在電腦屏幕上勾勾畫畫這麼簡單,它更需要你培養起一種意識,一種敏感性和一種美感。你必須充分了解光線、陰影和色彩,並且知道透視是如何工作的。
所有從藝術家的經歷中了解到的這些東西都是有價值的,你會逐漸建立起一套關於屬於自己的工作邏輯——該如何工作和建立對影像正確的認識。
最後一個問題。在《奇幻森林》這個項目的製作過程中你學到了什麼? 對於你的個人藝術創作和團隊有怎樣的影響?
Scott:從個人來說,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學到太多新的東西。但很重要的一點是,我的許多想法得到了驗證。所有用來製作《奇幻森林》的技術都已經存在有一段時間了,這個項目成功的關鍵在於對這些技術掌握的成熟度,以及團隊製作自身的水平。
你必須知道誰更合適做這個影片的技術指導?誰擁有足夠的專業知識和藝術修養?只有他們才知道什麼樣的畫面是吸引觀眾的,以及如何使用工具來實現。我們和Bill Pope一起完成了這個偉大的工作,他是一位傑出的電影攝影師,讓所有人都完全沉浸在他所創作的這個虛擬的電影世界中。還有Rob Legato,他是非常棒的視效指導,從《星際迷航》時就和他有過非常愉快的合作。我非常清楚他在視效領域的造詣。他有著非常優秀的審美和強大的判斷力,他找到了像Adam Valdez這樣的專業人士來幫助我們完成製作,並且完成的非常出色。
歸根結底,最重要的一點,你選擇和誰一起和實現你的構想和創意。現在新技術還在不斷地發展,有些人使用最原始的工具,也能夠做出令人驚嘆的東西,而有些人即使擁有世界最貴最先進的工具,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正確使用它們。你想想米開朗基羅。他的工具是什麼?一把鑿子,一把鎚子,一塊大石頭。但他卻創造出了《聖母憐子像》和《大衛》這樣偉大的藝術作品。
毫無疑問,人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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